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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落叶刮过裴府静姝院的青石地。
裴弦跪在正屋廊下石阶前。
他挺着背,身体却微微发抖。
洗得发白的青布衫下,鞭痕隐约可见。
有几道新痂裂开了口,渗着暗红的血珠,在寒风里隐隐刺痛。
他垂着眼,视线定在水渠边几支枯黑的荷梗上,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唰!”
刺骨的冷水毫无预兆,兜头浇下!
疼痛像是被无数冰锥同时刺穿。
裴弦猛地一激灵。
刺骨寒意瞬间穿透全身。
湿透的衣衫紧贴皮肤。
他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一股腥甜冲上喉咙,被他死死咽下,只发出几声闷咳。
面前,裴宇莫扔掉空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得意
“骨头痒了?敢告我娘的状?” 他声音尖锐。
裴弦嘴唇发紫,抖得说不出话。
他抬眼看向裴宇莫,眼神沉寂。
这眼神激怒了裴宇莫。
“哑巴了?”
他猛地夺过小厮手里的乌黑马鞭。
鞭子撕裂空气,狠狠抽在裴弦湿透冰冷的背上。
“啊!” 剧痛、寒冷、窒息感同时爆发。
裴弦眼前一黑,脊梁垮塌,整个人扑倒在湿冷的地上。
额头磕在青石板,发出闷响。
背上剧痛炸开。
撕心裂肺的呛咳再也压不住。
他蜷缩着咳,身体痉挛,指缝渗出血,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
黑暗里有了暖意。
一股奇异的暖意包裹了他。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春日午后,阳光暖洋洋地照着裴府后花园,空气里浮动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
他追着一只翅膀斑斓的蝴蝶跑,小小的脚丫踩在鹅卵石小径上,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
膝盖磕在尖锐的石子上,瞬间破了皮,火辣辣的剧痛袭来。
他懵了一下,低头看着迅速涌出的鲜红血珠,剧烈的疼痛和惊吓让他瘪起嘴。
眼泪迅速在眼眶里聚集,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丝竹!小丝竹不哭!”
一个温柔焦急的声音响起,带着他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紧接着,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抱了起来。
他小小的身体陷入一个馨香柔软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清雅的荷花香气,瞬间驱散了疼痛带来的恐慌。
是娘亲聂皖。
她用干净的素白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膝盖上混着泥土的血渍。
动作那么轻,那么柔,生怕弄疼他一点点。
“不哭不哭,丝竹乖,娘在呢。”
聂皖的声音低柔,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滑过心尖。
她低下头,对着他还在渗血的伤口轻轻吹气,温热的气息拂过,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和清凉。
“痛痛飞走啦!呼—我们丝竹是最勇敢的小男子汉,对不对?”
那温暖的气息仿佛真的带走了尖锐的疼痛。
小小的裴弦依偎在娘亲馨香温暖的怀抱里,只觉得无比安全,仿佛外面所有的风雨都被隔绝了。
他伸出小手,紧紧抓住娘亲胸前的衣襟,将满是泪痕的小脸埋进去,贪婪地汲取着这份独一无二的温暖和庇护。
娘亲身上淡淡的荷花香,成了他整个幼年记忆里最安稳的底色……
“下贱胚子!装死是吧?”
尖利的声音像冰锥,扎碎了温暖。
裴弦猛地睁眼。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青石板。背上剧痛撕裂。
湿衣贴皮,刺骨寒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尘土味。
尚姝扭曲的脸近在眼前,眼中怒火燃烧
“醒了?骨头硬?装死?跟你那短命的娘一样贱骨头!” 她扬起手里的马鞭。
“啪!”
鞭子毫不留情再次抽下。
裴弦身体弓起。
剧咳爆发,他蜷缩在地,咳得抽搐,血染红了石板。
“晦气东西!”
尚姝扔掉鞭子给裴宇莫,像丢垃圾
“看好了!跪到天黑!再有声响,仔细他的皮!”
她冷冷扫他一眼,转身进屋。
“哐当!” 沉重的关门声。
院子里只有风声呜咽,和裴宇莫冰冷的恶意目光。
裴弦伏在冰冷湿透的石板上。
每一次喘息都牵扯剧痛和寒冷。
背上鞭痕火辣。
湿衣紧贴伤口。
风寒未愈的身体被冷水折磨,只剩虚弱冰冷。
他艰难喘息,压下咳意和眩晕,目光涣散看向水渠。
浑浊的水面映着灰白天光。
风过,水流搅起渠底淤泥。
浑浊之下,靠近石壁角落,有什么东西微光一闪。
一枚小小的深褐色东西,半埋在乌黑淤泥里,形如枯萎风干的荷花苞。
渠水冲刷着它。
是枯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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