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来医院找些普通消炎药的,既然没有,只能想别的路子了。
废弃五金店的卷帘门被拉开半人高的缝隙,铁锈摩擦的嘶哑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林默默缩在陆寻风身后半步,目光警惕地扫过里面堆积如山的锈蚀管道和蒙尘货架。空气里是浓重的金属锈味、机油和一种劣质熏香的混合气息,呛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S城边的开发区,人少但建筑密集。由于地理位置好,再加上公路被破坏得少,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流通物资的大大小小的商人。
说是商人,但末世下,黑吃黑也是常事。
“罐头。消炎药。”陆寻风的声音像块冰,砸在堆满齿轮的柜台前。柜台后面,一个裹着脏污外套的干瘦男人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在两人身上滴溜溜转了两圈,最后黏在林默默沾着泥污和干涸血迹的小腿上,咧开一嘴黄牙。
“哟,稀客!军爷好眼光!”商人的声音黏腻得像沾了糖的苍蝇,“罐头有,牛肉的!药嘛...”他搓着手指,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得看您用什么换了。这世道,药可比命金贵咯!”
林默默胃里一阵翻腾,一半是饿的,一半是这人的眼神和气味熏的。
不知道是感染过的原因,还是那管子药剂的后劲儿没结束,她从昨天开始就很饿。
她看着陆寻风从腰上的袋子里,摸出两枚黄澄澄的步枪子弹,“啪”地按在油腻的柜台上。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店里回荡。
商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的煤球,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嘿嘿笑着,弯腰从柜台底下摸索,嘴里絮絮叨叨:“子弹好,子弹硬通货!爽快人啊!您等着,我给您拿好货...”
就在他直起腰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商人脸上谄媚的笑容像劣质油漆一样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凶狠。他藏在柜台下的手猛地抽出——不是罐头,也不是药瓶,而是一把锈迹斑斑、刃口却磨得雪亮的剔骨尖刀!刀身上沾着可疑的暗褐色污渍和几片蔫黄的烂菜叶,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腐臭味。
好家伙,来了只肥羊,腰上的袋子里一看就还有好货。仗着自己曾经黑吃黑过好几次都未失手,这人迅速判断出林默默才是弱点。
开口就要消炎药,一看就是给这小姑娘要的,制住她就能找机会搞到更多。
刀尖没有刺向陆寻风,而是带着一股鱼腥味的恶风,毒蛇般越过柜台,直直捅向林默默的腹部!
“小心——!”林默默头皮炸开,惊叫卡在喉咙里。十秒预知没有触发!身体被饥饿和疲惫拖累得像生锈的机器,根本来不及躲闪!
她甚至能看清刀尖上沾着的一小块凝固的、像是人体组织的暗红碎末。
完蛋!这把刀不知道捅过人还是丧尸,一点卫生意识都没有吗,洗都不洗就拿来用?!
时间仿佛被拉长。林默默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锈刃逼近,鼻腔里灌满刀上丧尸病毒的腥臭,胃部条件反射地剧烈痉挛,酸水瞬间涌上喉头。她下意识想后退,脚底却像被钉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
就在刀尖即将刺破她单薄外套的刹那——
陆寻风动了。
没有拔枪,没有呼喝。他的动作精简到极致,如同演练过千万次的格斗技。左脚闪电般前踏半步卡位,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释放,右臂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手掌如铁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商人持刀的手腕内侧!
“咔吧!”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枯枝被硬生生掰断的脆响,脆生生地炸开!
眼见就要失手,这黑瘦的商人,又将刀刺向陆寻风。
陆寻风偏开头,躲过这一下,一手穿过这人的胸前捏向下巴,另一手抓向这人的后脑勺,又是“咔吧”一声!
商人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凝固,变成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愕和剧痛。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珠暴突,剔骨刀“当啷”一声脱手掉落,砸在布满油污的水泥地上。他的脖子以一个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颈椎骨被那只铁手瞬间拧断!
高大的身躯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烂泥,无声无息地瘫软下去,砸倒了一旁堆叠的空机油桶,发出沉闷的轰响。污浊的灰尘腾起。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啊这……我是不是应该注意点儿我的嘴巴,以后还是多说点好话苟命吧。
林默默还保持着后退的姿势僵在原地,胃部翻江倒海的痉挛感还没平息,喉咙里那股酸水不上不下地堵着。她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映着陆寻风冷硬如岩石的侧脸。他依旧站在原地,只有那只刚刚拧断了脖子的右手,指关节因为瞬间爆发的力量而微微泛白,手背上沾着一点从商人破旧衣领上蹭到的、油腻的污垢。
死寂。
只有林默默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在充斥着血腥、机油和灰尘气味的空气里异常清晰。她看着地上商人扭曲的尸体,脖子歪折的角度让她后颈的汗毛集体起立致敬,胃里的酸水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她猛地弯腰干呕起来,但胃里空空如也烧得难受,除了干呕啥也吐不出来。
陆寻风没有看她。他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那只沾了污垢的右手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但林默默清晰地看到,他喉结极其轻微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无形的阻滞。
尽管是末世了,这也并不意味着杀人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
然后,他动了。
他蹲下身,动作标准得如同拆卸枪械。目标不是商人,而是那把掉在地上的剔骨刀。他用左手从商人羊皮袄的下摆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小心地避开刀刃上那些恶心的污渍,隔着布条捏起刀柄。
这把刀说不定还砍过丧尸,若是真的刮蹭到,直接就是感染。也不知道这家伙黑吃黑了多少人,刀身上血渍斑斑。
陆寻风将刀远远扔开,开始在尸体上摸索。若是能找到钥匙之类的东西,物资就能补充一下了。林默默需要食物和消炎药,自己也需要将子弹换成更容易保存和携带的流通品。
林默默捂着翻腾的胃,直起身,盯着那个沉默的背影。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她想起他之前撕开婚纱内衬找药的精准,想起他拧断丧尸脖子时的干净利落,也想起他咳血时别过脸的掩饰,还有被玫瑰刺扎到时那声短促的抽气。
“喂...”林默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干呕后的虚弱,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陆寻风摸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低垂的眼睫在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过了几秒,他那毫无波澜的声音才响起,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
“怕吗?”
林默默愣了一下。她以为他会嘲讽她多余的关心,或者继续他那套“不值钱”的理论。她看着地上商人死不瞑目的眼睛,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怕?当然怕。怕这血腥,怕这末世,怕那把沾着丧尸病毒的刀。她咽了口唾沫,压下喉咙的酸涩感,盯着他依旧在摸索的手指,问出了盘旋在心头、比恐惧更尖锐的问题:
“你...呃……他刚刚是想杀我?”
极其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不然呢?我们俩之间看起来你更容易下手。”
“……”
“醒醒吧,末世了,谁都可能为了生存夺取他人生命或被杀。他只是碰上了我们。”陆寻风摸到了钥匙,将钥匙掏出来,开始找钥匙对应的能开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刚刚可能已经死了。谢谢你。”
这是林默默真正说出谢谢。
“还有之前,和更之前,也都谢谢。”、
陆寻风端详着手里的钥匙,三大一小,小的那个应该是某个箱子的钥匙。
“我知道你能预知,虽然现在还有些弱,但是关键时刻,你的能力可以救命。”
林默默有些哑然。现在这个情况,咱俩看起来谁更像是有预知能力?
“所以我虽然救了你,但也不是没有企图。那支药,本来是样品,现在你既是预知能力者,又是样品的载体,我就更得保证你的安全了。”
陆寻风的目光开始巡视这家不大的店铺,寻找箱子一类的东西。
“帮忙找下保险箱或者是箱子一类的东西。”
“现在是二次爆发的节点,以我们逃出的江城为界,南面几乎都沦陷了,现在还处于混乱期,但是北边因为已经爆发过一次,反而催生出了一些类似于物资流通或者说幸存者基地这样的地方。”
角落里的保险箱被打开,药品、子弹、压缩饼干都被挤挤挨挨放在一起,但并没有罐头。
陆寻风拿了袋子全套起来,叮嘱道:“继续找找,应该还有别的地方储存了物资。”
林默默接过他手上的袋子,被分量压了个趔趄,继续跟在陆寻风身后。
“江城大桥都被炸了,我废了点功夫才越过去,接下来我们要去北边。基地现在等着我把M国样品带回去。H城机场在我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本来打算带着你伪装成平民再北上,结果二次爆发提前了。”
“共生会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我身上有样品,他们也想拿到样品。”
林默默点点头,这个倒是听说过,北边有个共生会,主张丧尸和人类共存。
一看就是脑子有点问题,正常人谁会愿意把狮子放城市里生活,还不拴绳?
罐头、水和汽油都放在了另一个小间,陆寻风和林默默取了一些,回到了自己的皮卡车上。
“跟着我,不代表安全。”陆寻风正视了林默默的眼睛。
“也可能是来自人类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