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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作者:馆声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唐止小时候,福利院院长带着她去补疫苗的路上,碰见一个打诳语的神棍骗子。院长那时是气愤着这么骂的,毕竟没有人愿意别人说自己孩子是一个“六亲缘浅”的命。


    哪怕她的孩子的的确确是一个被血缘双亲抛弃的孩子。


    当时唐止才五岁,没记得多少,就连神棍眼神里说不明的意味都没看懂。唯独记得的,就是那算命的,从她全身七个口袋里,精准无误找到了放方糖的口袋,顺走了。最后懒懒散散,把挂在杆上的破烂旗子摘下来,天为被旗作寝,两眼一闭与周公汇合去了。


    那块方糖本是院长为了打完疫苗用来哄她,知道了她的糖被顺走了,也没多说什么。但也许是回想起就气急,后来又给她买了一只彩虹波板糖。


    福利院里最漂亮最娇气的小女孩哭了半天都没求到的糖。也许是为了冲走那人话里话外带来的晦气。院长是个老古板,哪怕无意之间说个“死”字,都会严谨地“呸呸呸”掉。


    只是那根糖,唐止也没吃到,她顺手给了那个小姑娘。小姑娘哭起来好看,眼巴巴看着她的糖许久。当然,不哭更好看。但却不知为何,可能是打雷都是天大的事的年纪,这小姑娘总喜欢哭,院长就会抱着她哄很久。


    院长腰疼得很,若是小姑娘再哭,又得抱着她哄。


    接过唐止递过去的糖,也不知道是说了句“谢谢”还是“嗯嗯”。声音太小,她没听清。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


    漂亮小孩不缺人喜爱,小姑娘在福利院待了没过两年,就被一家人领走了。唐止实在不认为那根糖对漂亮小孩有什么影响。


    ————


    楼下叮铃哐啷、吵吵嚷嚷,三楼书房听得七八分,但桌前的人分毫不受影响。甚至做完一套题,还能抽空接个电话。不过这个电话和他主人张口就来的话来得一样不合时宜。


    “听说,唐家走丢十年的二女儿回来了。”手机那头传来嘲笑,还带着幸灾乐祸,是姜晓。唐止自顾自又翻了一页答案,手机就放在桌边,等他继续废话。


    “唐家二女儿地位可远远高于私生女。”姜晓又道,似乎一定要唐止吃瘪。


    半年前,姜家那位一向标榜自己爱妻如命爱子如命“伟岸”的父亲,带回去一位眉眼似他三分的女孩和一份亲子鉴定。当时姜晓的母亲林女士,那位温婉身体康健的夫人被生生气病。


    家丑不可外扬,虽说姜家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林女士身体出现问题,但姜晓从未对唐止隐瞒什么。她去看望病中的林女士,也知道了私生女的存在。


    那个女孩给她留下的印象不算深刻,但是单单作为姜晓的朋友和半个发小的身份来说,以及道德层面上,主观上她对那女孩没法亲近。


    那女孩倒也识趣,见到会客厅三人,叫个遍,最后犹豫着怯怯叫了一声“姐姐”,自己去花园找猫去了。


    唐止没什么话可说,就算去姜晓家里看望,也是一个听者。她扮演的角色常常是一位沉默的吃茶者。


    至于眼下姜晓所说,她更无所谓。她又不是所谓与真千金争锋相对的假千金,只是一个养女,何苦上赶着不痛快。如果一家人相处的好就好,不好就躲着。


    “不过怎么突然就找到了?”姜晓自言自语,相当不解。


    当初为了找这个女儿,几乎是把A市翻过来一遍,寻人启事散了一座城,集中找了一年,杳无音讯。哪怕后来收养了唐止,寻找的脚步依然没有停歇。


    而现在,一个十八岁大二学生就这么凭空出现,任谁都觉得胡扯。


    听对方说到此,唐止还有些想笑,逗他道:“你猜猜。”


    “.……”那头沉默半晌,似乎脑子有些苗头,但不敢说。他不敢说,当事人替他说。


    “我找回来的。”


    对方不知道是暗暗骂了句脏话,唐止能想象到,如果此时人在她身边,已经石化原地了。


    “你真是个,”姜晓欲言又止,随后喃喃,“神经病。”


    许久,久到唐止以为电话已经挂了,对方丢来一个重磅炸弹,惊得她险些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去。唐止怒骂对方臭神经病,狠狠挂了电话。又实在没忍住,发泄似的把手里的草稿纸攥了个团,用力丢进了垃圾桶。


    这人脑回路不像正常人,竟然提议和她订婚。


    姜晓是姜家曾经是姜家唯一的孩子,现在是姜家长子,整天咋咋呼呼,没心机,但自小家庭美满,不过截止到半年前。曾经亲眼见证自己大伯带回来的私生子,毁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后,就对这种身份深恶痛绝。


    于是当唐止作为唐家养女身份,从福利院旁边缺桌子少椅子的公立小学转到私立小学时,第一个带头欺负她的人,就是姜晓。


    也许是小孩子压根分不清私生子女和养子养女的区别,干脆混淆一谈。


    但当时的欺负对于唐止来说,只能算不痛不痒且不够看。


    但对于当事人姜晓来说不一样。


    以至于姜晓和唐止成为朋友之后,这种欺负就成为了他心里别别扭扭,一直过不去的坎。


    两人偶尔骑着小电车去夜市撸串,也许喝了点马尿,姜晓醉醺醺伤春悲秋,说自己不懂事。唐止半点印象也无。她当时也喝了点米酒,头脑也混沌着,费劲回想姜晓都做过什么。


    最后在姜晓痛哭流涕之下,勉强琢磨出点味道来。


    于是她反问。


    是偷偷把她写好的作业藏到讲台上,结果又被课代表顺手一起交上,然后自以为让她多写了一份卷子洋洋得意的事。还是把她铅笔盒放在别人抽屉里,结果换座位的时候,她正好换到了那里。


    唐止自认为很难对一个人上心,记得这些事纯粹是因为看对方像个傻子追着自己的尾巴溜自己的样子太搞笑。


    之后没等姜晓哭完,唐止就被提前下班的自家大哥提溜回家了。


    原因是姜晓被他堂兄拍了照发给了林女士,林女士顺手给唐嬴分享过去。


    唐止一度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欺凌而不自知。


    姜晓自小到大幸福长大,他的那份幸运也能完全转化为属于他的幸福,所以很多事情思考起来总是很简单。


    在他看来,和姜家未来继承人订婚,会让如今身份尴尬的养女在唐家过得更好。


    他没有什么错,只是想法单纯,不然唐止也不会和他做那么久朋友。


    一个心里憋着万般心思,一个一根筋支棱着。


    这些事情她不怎么了解,但如果有一段婚姻为两家合作保驾护航,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场面。如果双方愿意,那是合作;如果不愿意,那就是卖子或者卖女来求荣。


    就算是唐止不与姜晓,大概率也会和其他人。姜家每一位都是联姻,姜晓一直反感这种传统。


    但是其实,唐家内部并非表面。


    她从来不主动带朋友回家,所以姜晓不了解。他只以为,作为养女的她在家里地位尴尬,没有话语权。他只知道,唐家两个儿子,甚至有一个比唐止还要小的弟弟,都已经在慈善晚宴上露面的情况下,唐止从来没出席过,甚至是生日宴,也从来没有举办过。


    唐止标出来两个错题,叹了一口气。风口正对着大敞开的窗户下的书桌,吹散几张卷子。她用书压住,掩上了窗。


    平常安安静静的手机,再次叮叮当当响起来。是唐烨、


    “您老又有什么吩咐?”唐止抱着书和那几张卷子,从书房离开回卧室,准备叫人出门吃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唐烨不正经,但唐止不惯他,毫不留情打断,道:“有事说事,没事再见。”


    她肚子饿到打鸣,胃也反酸,头昏眼花,四肢发软。


    “听哥说,二姐回来了。”声音闷闷的,她攥了攥手里的卷子,凭证的卷面上出现了几道褶皱。


    “是啊。”声音有些吊儿郎当,她不当回事。


    她有点烦躁,大哥那边都说清楚了,一个两个都来问她,都是闲得。


    唐烨那边沉默了。她找了顶帽子扣在头上,揉了揉有些难受的胃。从早上到现在,她一口热饭都没吃上,唯一进肚子里的东西还是冰箱里马上过期的两片吐司。


    这两天两位当家的都不在,大哥也在公司住了两天,衣服都是早上通知管家送去的,似乎是被项目绊住了脚。至于唐烨,得了空就跑去挪威旅游了。


    原本她在房间里私藏了两桶方便面,在被她的钢琴老师闻到味之后,“善意”地提醒了一下正好下班回家的唐家大哥,表示青春期的小女孩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于是被偷摸藏了一周才舍得解嘴馋吃了一桶的方便面,剩余一桶也被收缴。


    要不是方便面没了,她也不至于饿成现在这样。


    唐止忍不住在心中抱怨大哥。


    至于厨房那边,也已经练习两天,在仅有她在家的情况下,没有开火了。


    有几个人说闲话不背人,看她自力更生下楼拿水说的更给力,类似于“鸠占鹊巢迟早被赶出去”的话,唐止听了不少。


    有些人惯会扒高踩低。如今管家藤叔和父母大哥都不在家,这些“穿小鞋”的行为,唐止懒得闹,也懒得管。


    “没事我就挂了,我要出门。”唐止扯了件外套,随便找了双鞋柜的鞋换上就要出门。


    “你出门?”唐烨古怪道。


    不怪唐烨质疑,是唐止过分对任何外界都提不起兴趣。不是懒,也不是心理问题,当初心理医生就看了七八个。任何事交给她她能交出一份让几乎每个人都满意的答卷,但从来不屑于接触任何新事物。


    就比如,本来打算送唐止学习舞蹈,但最后唐止牵着方女士的手去了隔壁跆拳道班。


    但总要学个陶冶情操的特长,某天唐嬴得了空,在一楼陈设的钢琴弹奏了一曲,唐止在他走后模仿了一段,竟然还大差不差。


    于是找了老师来教钢琴,一学就学了六年。


    “我出门怎么了!”唐止炸毛,“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事,我就是想说...就算姐姐回来了,你也不要多心。”唐烨小心翼翼道。


    这边唐止却又摊上事。玄关那么大的空,一位昂这头走的佣人偏偏踩了她刚穿上的鞋,小白鞋上出现了个脏兮兮的脚印。那人还假模假样道歉,阴阳怪气道:“哟,对不住啊小小姐,没看见啊。”


    唐止看了半天鞋上的黑印,半晌,抬头盯着对方,甚至都没起身,但无形中却压迫感更甚,问道:“你凭什么走正门。”


    佣人不被允许走正门的,他们有自己的小门,但眼前这人,很难让她停止联想。对方双手乱比划,着急忙慌似乎想要解释,但却说不出什么。见她哑口无言,唐止压了压心头的火,重新换了双鞋。


    她起身要走,胳膊却被拽住。唐止一把甩开,撂下一句“滚”,也不管身后人。


    “姐……?”唐烨应该是全都听了去。


    唐止本来他那句话没什么感觉,现在情绪堆积,有些不耐烦。他们一个两个都把她当成什么人了,难不成还真想看一出真假千金大戏。


    就算是真假千金,她这个角色也顶破天只是个养女,算什么假千金。


    人家好歹带着“千金”两个字,她丢在路边,也是个“六亲缘浅”的天煞孤星命。


    烦躁主要来源于那人不知轻重拽她那一下,她反感外人碰她。唐止不想情绪影响到唐烨,丢下一句“挂了”,就关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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