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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成长

作者:界外言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磐石。


    傅天拓坐在黑檀木办公桌后,落地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细密的闷响。


    他神色平静,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尊墨玉摆件上,棱角分明的山石造型,表面沁着层冷光,倒像是此刻他心中凝结的块垒。


    秘书陈子木站在一旁,语气里带着几分隐约的忧虑:“傅总,云盼山那边打算冷处理,小少爷想要拿回股权……恐怕会有些难度。”


    傅天拓没有立即作答,指尖缓缓摩挲着一支银灰色的钢笔,笔身光滑冰凉,反射着微弱的灯光。


    他垂着眼帘,沉浸在更深的思考中。


    云岐回国的消息,傅天拓一早就听说了。


    他原以为,凭自己在茵格曼安插的人手,哪怕云岐再低调,也不至于连个落地时间都查不到。


    但现实却出乎他的预料,所有渠道一片空白,有人提前扫清了所有痕迹。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昨晚那场晚宴上,云岐竟毫无预兆地现身,举止从容。


    从昨晚到现在,傅天拓的心波澜不止。


    他至今仍不知道云岐此行的真正目的。


    是为了被云盼山冻结的股权?


    是想重回世原?


    还是另有所谋?


    傅天拓向来擅长掌控局势,哪怕局面再复杂,也总能理出线头、安排妥当。


    但这一次,他却感到无从下手。


    想要帮忙,却不知道该从哪一步着手。


    他不知道云岐的目的,就不知道该如何出手才能不坏其局。


    这种被迫等待的无力感,像是潮水慢慢漫过脚踝,让人焦躁。


    傅天拓办公室的书架上,有一个几乎不被人注意到的暗格。


    那扇小小的木板后面,静静地立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看起来有些陈旧。


    照片上是三个人——一个女人和两个男孩。


    女人笑靥如花,穿着一条大红的长裙,眼神热烈地看向镜头。


    她一只手牵着一个男孩,大一点的那个嘴角下撇,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可那微蹙的眉眼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局促。


    而另一边,小一点的男孩仰头望着镜头,脸上扬着灿烂天真的笑容,那笑容像极了她本人,明媚、透亮,像初夏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落在人心上。


    这是十几年前云离带着傅天拓和云岐一起拍的合照。


    当年傅天拓离开澜浦,只带了寥寥几样东西。


    这张照片,就是其中之一。


    云离是世原集团上一代的掌权人,也是云家嫡系的独生女。


    她早年就展现出非凡的商业天赋,在世原的黄金十年里几乎一手缔造了如今的版图。


    即使在那个男性主导的商界,她依旧以凌厉果断的手腕立足,不容质疑。


    她在世原的威望,哪怕到了今天,依旧让不少老臣念念不忘。


    然而命运偏偏多舛。


    云离英年早逝,世原的掌舵权也因此迅速动荡。


    云盼山是云离的堂叔,在边缘地带蛰伏多年,表面上谨慎低调,实则觊觎已久。


    云离去世后,他以“公司稳定”为由,迅速趁虚而入,架空了原先云离一手提拔的班底,不动声色地掌控了核心权力。


    更甚者,他还以“防范风险”“保护股东利益”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擅自冻结了云离留给云岐的一部分股权,堂而皇之地据为己有。


    原本,世原远在澜浦,傅天拓若要针对云盼山,还得绕上几道弯,多费一些手脚。


    可云盼山出人意料地带着世原搬到了平京,这个傅天拓几乎已经织成铁网的地盘。


    在平京,傅天拓不需要多费唇舌。只要他愿意,动一根手指,就能让云盼山的所谓“根基”如沙塔般轰然倒塌。


    但这几年,他始终没有动真正的杀招。


    只是巧妙地设下一些关卡,让世原的发展止步不前,名义上风平浪静,实则处处受限,像被人用无形的绳索一点点勒住咽喉。


    他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这个词和他一点边都不沾。


    是因为云岐。


    他不知道云岐是否还会回来,也不知道他对世原的处理态度。


    世原毕竟是云家的心血,是他祖祖辈辈一砖一瓦筑起来的王国。


    他没有资格擅自处置。


    这是云家的东西,是云离留给云岐的东西。


    昨天在宴会上见到云岐之后,傅天拓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突然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人,明明眉眼熟悉,却又与记忆中的模样隔着一道难以言喻的距离。


    他变化太大了,大到如果不是在那样一个特定的场合,傅天拓甚至不敢贸然相认。


    他长高了,轮廓也清晰深刻了许多。


    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将他衬得笔挺修长,不见青涩,举止之间透着一种天然的自持和分寸感。


    短发利落柔软,线条干净,搭配清爽的气场,让他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宴会灯光微暖,打在他身上,勾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是一个真正步入成年世界的男人,沉静、自持、锋芒藏于眼底。


    但那少年感,却依稀还在,像是被他藏进骨子里,偶尔在某个眼神里、某个细微的动作中泄露出来。比如他抿唇时微不可察的无奈,又比如他在人前微笑时,那一点点带着保留的真诚。


    最让傅天拓难以移开视线的,是他的眼睛。


    漂亮的大眼睛依旧是记忆中那双,只是曾经那种无辜、澄澈的光芒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亮又坚定的神色。


    那是一种看过世界、知道痛苦却仍然坚持自我、不轻易被左右的目光。


    傅天拓看不懂云岐,但又无比确定。


    现在的云岐,已经不再是他印象里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孩子了。


    在傅天拓的记忆里,云岐一直是个间歇性的乐天派。


    之所以说是“间歇性”,是因为在大多数时候,只要没有触及到他灵魂深处的某些痛点,他几乎总是阳光的,积极、乐观得仿佛永远不会真正被什么击垮。


    生活里的烦恼,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会皱皱鼻子,碎碎念上几句,下一秒就能自己把不好的情绪揉碎咽下去,再笑着说“没事,小场面。”


    那种自我疗愈的能力,有时甚至让傅天拓都觉得惊讶。


    可是他也见过云岐真正崩溃的样子。


    那是在云离去世之后。


    短短几天内,原本爱笑的男孩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神采,整个人变得空洞而沉默。


    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静静地、麻木地活着,像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每天照程序完成该做的事,吃饭、睡觉、上学,一切井然有序,却也毫无生气。


    傅天拓无微不至地陪了他整整半年。


    从一开始的寸步不离,到后来每天都找机会和他说话、带他出门散心。他不敢逼他,只能一点一点陪着他,把那份悲痛熬过去。


    不过,大多数时候,云岐都是个对人不设防、甚至有点马马虎虎的性格,开朗活泼,清澈愚蠢,让傅天拓操了不少心。


    云岐刚上高一那年,某个周末放学自己回家。


    那天他一个人走出校门,天色刚刚擦黑。


    快走到地铁口时,一个看起来十**岁的女孩子拦住了他。


    女孩神色焦急,嗓音发颤地向他求助,说她要去买药,联系不上家里人,希望云岐能借她三百块钱,等家里把钱转来之后就马上还他。


    云岐听了,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拿出手机,加了女孩的微信,然后转了五百。


    “你急着用钱的话,别太勉强。”他还带着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着急,有钱了再还我就行。”


    那女孩一边点了收款一边感动得眼圈泛红,连连道谢,一再保证:“我今天晚上一定还你,真的,真的谢谢你。”


    然后——当然是没有然后了。


    下一周周末晚上,傅天拓带着云岐吃烧烤,坐在熟悉的老店里,街边的灯光一闪一闪。


    云岐拿着竹签戳着盘子里的烤串,一脸懵懂地抬头看他,语气还有点不确定地问:“哥,她把我微信删了,是不是……钱要不回来了?”


    傅天拓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云岐嘟囔着:“我就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人……”


    傅天拓没说话,只是替他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烤牛筋放进碗里,语气平静得像在讲天气:“你啊,得长点记性。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说话算话。”


    云岐低头戳了半天烤串,小声说:“我不是没怀疑过,我只是……不想别人真的有事的时候,没人帮。”


    傅天拓听见了,却没再回话。


    他知道,这就是云岐的天性,哪怕吃了亏,下一次遇见相似的人,可能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帮一把。


    不过傅天拓也没有责怪或者改变云岐什么,他不觉得善良没什么不好,云岐不蠢,坑踩多了会长记性的。


    他需要做的,是能给云岐的一切决定兜底。


    办公室里一时间静得只剩下钟表滴答作响,风沿着窗缝轻轻灌入,掀动书案一角的纸张。空气仿佛凝固在那一刻,连光线都带着些许沉闷的迟滞。


    傅天拓的沉默像是一块无形的巨石,缓缓压在陈子木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嗓音低沉稳重:“我之前说的,你们都做好准备,但先不要出手,再等等。”


    他说得不紧不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砸下的铁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


    他缓缓抬眸,目光如刀锋般穿透人心,透出一种久居高位者特有的压迫感和决断力。


    陈子木心头微震,低声应下,随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门关得几乎没有声响。


    偌大的办公室又归于沉寂。


    傅天拓靠进椅背,伸手按了按眉心,眉宇间透出一丝久违的疲惫。他望着桌上一叠叠资料发了会儿呆,终于低低叹了一口气。


    他不担心计划出错,不担心云盼山反击,更不担心无所谓的其他人。


    真正让他烦心的,只有云岐。


    他到底想不想或者能不能顺利扛起世原?


    自己又该怎么和他谈这些事?


    处理弟弟的事情,可比处理商业问题难得多。


    陈子木:老板你放心,只要钱到位,事情我都能给你办好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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