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名为爱》 第1章 重逢 华国,平京市。 璀璨云廷里琉璃灯海倾泻而下,辉映着金樽玉盏与香槟交错的流光。 水晶吊灯在天幕般的穹顶下折射出万千华彩,银碟金筷轻响中,是名流巨贾的低语,是亿级交易背后的风轻云淡。 香氛氤氲、丝绒铺陈,身着定制礼服的宾客穿梭于鎏金回廊与玉雕屏风之间,举杯轻笑间藏锋、谈笑风生中博弈。 今夜,魏家老爷子魏诩给儿子魏观在这里举办继任宴,平京城里的权贵家族几乎全部到场。 虽说是魏家举办的宴会,但坐在主桌主位上的却另有其人。 平京城大族势力更迭无数,唯有傅家始终稳坐龙头。 自破壁元年以来,傅氏四代未曾有一人失手,逢时而动,牢牢把握住每一个风口与机遇,使得磐石集团稳居顶端,难逢敌手。 磐石触角横贯金融、地产、高科、能源等数十个领域,构筑起一座难以撼动的商业堡垒,其根基之深、掌控力之强,早已渗透进这座城市的日常肌理,稳如磐石,动辄山摇。 如今的傅家掌权人,是年仅三十的傅天拓。 关于这位傅家家主,坊间传闻颇多,无不与他的狠厉无情有关。 除了他的能力和手段,他的过往经历同样为人津津乐道。 五年前,傅天拓还是傅百川流落在外不受宠的长子。 可他回京不过两年,昔日叱咤商界的傅百川便突然宣布病退,将傅家与磐石集团的实权一并交到他手中。 而那位一直被视作接班人、养在傅百川膝下的小儿子傅庭轩,则被调往一间边缘子公司,从此沉寂于边陲,无人再提,自生自灭。 在傅天拓未归京的那些年,傅庭轩是圈子里最尊贵的公子哥,谁见了他不得客气地问一声“傅少爷好”。 可时过境迁,他不仅被傅天拓踩在脚下,更被许多他当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人,踩了回去。 傅天拓坐在主位,姿态松散,举杯点头应对着前来敬酒的人,动作随意,却不失分寸。 那些被安排在宴席边角的人,也不时望向这边的权力中心,期望着有一天能和傅家搭上话。 平京素有五大老牌权贵家族之说,分别是傅、梁、鲁、魏、方五家。现任家主都是傅百川那一辈的人,傅天拓这个年龄独当一面的还是独一份。 只是他掌权已久,手段成熟,在圈内早已树立威望,渐渐连他的年纪也不再被人提起。 无论辈分,人人对他都抱以尊重。 与此同时,平京近年也有不少新兴势力悄然崛起,试图打破原有格局、争夺一席之地。 甚至在网络上,还曾掀起过一轮名为【看好谁能成为新五大?】的热帖投票。 其中呼声最高的几位,分别是娱乐传媒帝国“星墟”、主打下沉市场的电商平台“惠满仓”,以及正在全国扩张的大型连锁超市“UNO”。 宴会进程过半,大门忽地被人从外推开。 轻微的响动在厅中掀起一丝涟漪,灯火映照下,一道清瘦挺拔的年轻身影朝宴会中心走来。 那人步履从容,气息沉静,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矜贵之气,仿佛晚来一步的主角,正缓缓步入属于他的场域。 “云总,这边请。”魏观看清来人后快步迎上前去,亲自去引云岐进来。 “魏总,抱歉,飞机延误,我来晚了。”云岐语气温和而有礼。 魏观连忙摆手,笑道:“云总一下飞机就赶过来,魏某才是惶恐。” 寒暄之间,魏观将云岐引入主桌,略一欠身,向众人介绍道:“各位,这位是云岐云总。” 云岐微笑着端了一杯酒,“云某来晚了,给诸位赔个罪。” 说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云岐旁边的鲁文进举杯敬云岐:“久违了,云总。” 魏观顺势接话,为云岐介绍道:“这位是鲁总,旁边是方总……” 桌上七八个人,魏观一一为云岐做了介绍,轮到主位的傅天拓时,他正准备开口。 不料云岐已先举杯,笑道:“傅总,久仰大名。” 宴席上想主动与傅天拓搭话的人多了去了,魏观并不意外。但他心里一紧,怕这突兀的打招呼惹得傅天拓不快,连忙想开口打圆场:“傅总……” 傅天拓几乎和他同时开口,魏观便把话咽回去了。 “云总青年才俊,名不虚传。” 傅天拓面上仍无什么表情,但席间众人却觉得他的态度比起之前认真了一些,可能是有些不悦了。 云岐是近几年海外最炙手可热的商界新贵,资本圈几乎无人不识,都要赞一声少年天才。 他出道于圣摩尔金融区顶尖投行,精通资本博弈,不到三年,便从操盘者转身为掌控者。创办私募基金“Lichtma? Kapital”,他精准押注新能源、AI医疗、工业自动化等前沿赛道,在全球资本寒冬中逆势扩张,一举斩获多家独角兽企业股权,曾一度被外媒称为“最年轻的资本破局者”。 以他目前的年纪与履历,不少人笃定,他日后必将成为一个时代的传奇。 云岐将回国的消息在半年前就已传出,引起不小的轰动。 云岐的云,是世原集团的云。 世原是白雁年间澜浦市第一批建成的民生企业,这些年凭借口碑颇好的老字号品牌依旧屹立不倒。 两年前,世原总部自澜浦迁至平京,原本意在拓展版图、对接更高层次的资源,但却有些水土不服,至今未打开市场。 不少人猜测,云岐放弃海外如日中天的事业回国,是为了挽救世原集团。 但又有小道消息传出,世原现任董事长云盼山其实是云岐的外叔祖,云岐年幼时就是被他夺权逼至海外。 平京权贵圈从来不缺精彩故事,最近云岐显然是那个讨论度最高的主角之一。 平京是个发展迅猛、却又深植传承的城市。这里最有权势的家族,往往历经数代积累,方才站稳如今的位置。 他们之中,不少人最看不上那些无甚根基的年轻人所掀起的风浪。 还有一些为了在平京拥有一席之地而卑躬屈膝多年、仍活得战战兢兢的奋斗者,常常在午夜梦回时感叹命运的不公,在无人的角落迁怒于那些天之骄子。 羡慕,也嫉妒。 云岐像一个不速之客闯入这些人的视线范围内,他们不屑或者没办法打败他,便把希望寄托给傅天拓,坚信他绝不会放任云岐在他眼皮下成势。 不过除了这些人,还有早早盯上云岐合作项目的人,比如魏观,半个月前就亲自前往茵格曼利亚邀请云岐参加他的继任宴。 但谁都没注意到,傅天拓松弛的神经在云岐踏入宴会的一刹那全然紧绷起来。 他垂眸抿了一口手里的酒,敛下眉目间一闪而过的异色,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道身影上。 长大了这么多啊,都快认不出来了。 在茵格曼读大学时,云岐常常从新闻中看到傅天拓。这几年傅天拓的动向、变化,他其实了然于心。 可真到面对面、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他却忽然觉得傅天拓竟然如此陌生。 明明身形、样貌都与当年分别时相差无几,但就是感觉什么都变了。 他坐在那里,气息冷淡,眼神平静,却让人觉得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自己的记忆好像大梦一场。 五年前,澜浦机场。 傅天拓跟了云岐一路,这是云岐十八年来第一次独自一个人乘机,还是国际航班,傅天拓很不放心。 可登机不过是开始,真正让他焦虑的,是云岐即将一个人前往陌生的茵格曼利亚。想到他独自面对陌生的语言、生活与世界,傅天拓便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慌。 无数次,他想叫住云岐,告诉他别去了,别出国了。 但那句“别走”始终卡在喉咙,最终被理智压下、咽进心口。 自从九岁那年被云离从平京接回家,傅天拓已经在澜浦市生活了16年。 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些事,也许他会一直留在这里,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他站在安检外,看见云岐不小心将登机牌、身份证和一堆证件弄得满地都是,心里的不安更深了一层。 他真的能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吗? 云岐身边一对小情侣热心地帮他把东西捡起来递给他,云岐笑着和他们说了什么。 傅天拓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困难,总归是能解决的。 傅天拓等了一会儿,也跟着过了安检,远远地站在一侧,看着云岐在候机区找了个位置坐下。 云岐看起来有点没精打采,他没有像旁边其他人一样聊天或者玩手机,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发着呆。 傅天拓站在那里,隔着一段距离,却忍不住担心他饿不饿,为什么不去吃点东西。 一站一坐,两人隔着人群,就这样沉默地度过了半小时。 直到广播响起,提醒乘客开始登机。 云岐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有些决绝又利落地起身,顺着人流缓缓走入登机通道。 傅天拓依然站在那里,看着云岐单薄的背影一点一点远离,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一瞬间,他眼眶发热,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向服务柜台,步伐沉重而迟缓。 几分钟后,他放弃了原本的行程,改签了飞往平京的航班。 开新文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逢 第2章 成长 磐石。 傅天拓坐在黑檀木办公桌后,落地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细密的闷响。 他神色平静,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尊墨玉摆件上,棱角分明的山石造型,表面沁着层冷光,倒像是此刻他心中凝结的块垒。 秘书陈子木站在一旁,语气里带着几分隐约的忧虑:“傅总,云盼山那边打算冷处理,小少爷想要拿回股权……恐怕会有些难度。” 傅天拓没有立即作答,指尖缓缓摩挲着一支银灰色的钢笔,笔身光滑冰凉,反射着微弱的灯光。 他垂着眼帘,沉浸在更深的思考中。 云岐回国的消息,傅天拓一早就听说了。 他原以为,凭自己在茵格曼安插的人手,哪怕云岐再低调,也不至于连个落地时间都查不到。 但现实却出乎他的预料,所有渠道一片空白,有人提前扫清了所有痕迹。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昨晚那场晚宴上,云岐竟毫无预兆地现身,举止从容。 从昨晚到现在,傅天拓的心波澜不止。 他至今仍不知道云岐此行的真正目的。 是为了被云盼山冻结的股权? 是想重回世原? 还是另有所谋? 傅天拓向来擅长掌控局势,哪怕局面再复杂,也总能理出线头、安排妥当。 但这一次,他却感到无从下手。 想要帮忙,却不知道该从哪一步着手。 他不知道云岐的目的,就不知道该如何出手才能不坏其局。 这种被迫等待的无力感,像是潮水慢慢漫过脚踝,让人焦躁。 傅天拓办公室的书架上,有一个几乎不被人注意到的暗格。 那扇小小的木板后面,静静地立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看起来有些陈旧。 照片上是三个人——一个女人和两个男孩。 女人笑靥如花,穿着一条大红的长裙,眼神热烈地看向镜头。 她一只手牵着一个男孩,大一点的那个嘴角下撇,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可那微蹙的眉眼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局促。 而另一边,小一点的男孩仰头望着镜头,脸上扬着灿烂天真的笑容,那笑容像极了她本人,明媚、透亮,像初夏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落在人心上。 这是十几年前云离带着傅天拓和云岐一起拍的合照。 当年傅天拓离开澜浦,只带了寥寥几样东西。 这张照片,就是其中之一。 云离是世原集团上一代的掌权人,也是云家嫡系的独生女。 她早年就展现出非凡的商业天赋,在世原的黄金十年里几乎一手缔造了如今的版图。 即使在那个男性主导的商界,她依旧以凌厉果断的手腕立足,不容质疑。 她在世原的威望,哪怕到了今天,依旧让不少老臣念念不忘。 然而命运偏偏多舛。 云离英年早逝,世原的掌舵权也因此迅速动荡。 云盼山是云离的堂叔,在边缘地带蛰伏多年,表面上谨慎低调,实则觊觎已久。 云离去世后,他以“公司稳定”为由,迅速趁虚而入,架空了原先云离一手提拔的班底,不动声色地掌控了核心权力。 更甚者,他还以“防范风险”“保护股东利益”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擅自冻结了云离留给云岐的一部分股权,堂而皇之地据为己有。 原本,世原远在澜浦,傅天拓若要针对云盼山,还得绕上几道弯,多费一些手脚。 可云盼山出人意料地带着世原搬到了平京,这个傅天拓几乎已经织成铁网的地盘。 在平京,傅天拓不需要多费唇舌。只要他愿意,动一根手指,就能让云盼山的所谓“根基”如沙塔般轰然倒塌。 但这几年,他始终没有动真正的杀招。 只是巧妙地设下一些关卡,让世原的发展止步不前,名义上风平浪静,实则处处受限,像被人用无形的绳索一点点勒住咽喉。 他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这个词和他一点边都不沾。 是因为云岐。 他不知道云岐是否还会回来,也不知道他对世原的处理态度。 世原毕竟是云家的心血,是他祖祖辈辈一砖一瓦筑起来的王国。 他没有资格擅自处置。 这是云家的东西,是云离留给云岐的东西。 昨天在宴会上见到云岐之后,傅天拓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突然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人,明明眉眼熟悉,却又与记忆中的模样隔着一道难以言喻的距离。 他变化太大了,大到如果不是在那样一个特定的场合,傅天拓甚至不敢贸然相认。 他长高了,轮廓也清晰深刻了许多。 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将他衬得笔挺修长,不见青涩,举止之间透着一种天然的自持和分寸感。 短发利落柔软,线条干净,搭配清爽的气场,让他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宴会灯光微暖,打在他身上,勾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是一个真正步入成年世界的男人,沉静、自持、锋芒藏于眼底。 但那少年感,却依稀还在,像是被他藏进骨子里,偶尔在某个眼神里、某个细微的动作中泄露出来。比如他抿唇时微不可察的无奈,又比如他在人前微笑时,那一点点带着保留的真诚。 最让傅天拓难以移开视线的,是他的眼睛。 漂亮的大眼睛依旧是记忆中那双,只是曾经那种无辜、澄澈的光芒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亮又坚定的神色。 那是一种看过世界、知道痛苦却仍然坚持自我、不轻易被左右的目光。 傅天拓看不懂云岐,但又无比确定。 现在的云岐,已经不再是他印象里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孩子了。 在傅天拓的记忆里,云岐一直是个间歇性的乐天派。 之所以说是“间歇性”,是因为在大多数时候,只要没有触及到他灵魂深处的某些痛点,他几乎总是阳光的,积极、乐观得仿佛永远不会真正被什么击垮。 生活里的烦恼,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会皱皱鼻子,碎碎念上几句,下一秒就能自己把不好的情绪揉碎咽下去,再笑着说“没事,小场面。” 那种自我疗愈的能力,有时甚至让傅天拓都觉得惊讶。 可是他也见过云岐真正崩溃的样子。 那是在云离去世之后。 短短几天内,原本爱笑的男孩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神采,整个人变得空洞而沉默。 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静静地、麻木地活着,像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每天照程序完成该做的事,吃饭、睡觉、上学,一切井然有序,却也毫无生气。 傅天拓无微不至地陪了他整整半年。 从一开始的寸步不离,到后来每天都找机会和他说话、带他出门散心。他不敢逼他,只能一点一点陪着他,把那份悲痛熬过去。 不过,大多数时候,云岐都是个对人不设防、甚至有点马马虎虎的性格,开朗活泼,清澈愚蠢,让傅天拓操了不少心。 云岐刚上高一那年,某个周末放学自己回家。 那天他一个人走出校门,天色刚刚擦黑。 快走到地铁口时,一个看起来十**岁的女孩子拦住了他。 女孩神色焦急,嗓音发颤地向他求助,说她要去买药,联系不上家里人,希望云岐能借她三百块钱,等家里把钱转来之后就马上还他。 云岐听了,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拿出手机,加了女孩的微信,然后转了五百。 “你急着用钱的话,别太勉强。”他还带着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着急,有钱了再还我就行。” 那女孩一边点了收款一边感动得眼圈泛红,连连道谢,一再保证:“我今天晚上一定还你,真的,真的谢谢你。” 然后——当然是没有然后了。 下一周周末晚上,傅天拓带着云岐吃烧烤,坐在熟悉的老店里,街边的灯光一闪一闪。 云岐拿着竹签戳着盘子里的烤串,一脸懵懂地抬头看他,语气还有点不确定地问:“哥,她把我微信删了,是不是……钱要不回来了?” 傅天拓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云岐嘟囔着:“我就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人……” 傅天拓没说话,只是替他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烤牛筋放进碗里,语气平静得像在讲天气:“你啊,得长点记性。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说话算话。” 云岐低头戳了半天烤串,小声说:“我不是没怀疑过,我只是……不想别人真的有事的时候,没人帮。” 傅天拓听见了,却没再回话。 他知道,这就是云岐的天性,哪怕吃了亏,下一次遇见相似的人,可能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帮一把。 不过傅天拓也没有责怪或者改变云岐什么,他不觉得善良没什么不好,云岐不蠢,坑踩多了会长记性的。 他需要做的,是能给云岐的一切决定兜底。 办公室里一时间静得只剩下钟表滴答作响,风沿着窗缝轻轻灌入,掀动书案一角的纸张。空气仿佛凝固在那一刻,连光线都带着些许沉闷的迟滞。 傅天拓的沉默像是一块无形的巨石,缓缓压在陈子木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嗓音低沉稳重:“我之前说的,你们都做好准备,但先不要出手,再等等。” 他说得不紧不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砸下的铁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 他缓缓抬眸,目光如刀锋般穿透人心,透出一种久居高位者特有的压迫感和决断力。 陈子木心头微震,低声应下,随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门关得几乎没有声响。 偌大的办公室又归于沉寂。 傅天拓靠进椅背,伸手按了按眉心,眉宇间透出一丝久违的疲惫。他望着桌上一叠叠资料发了会儿呆,终于低低叹了一口气。 他不担心计划出错,不担心云盼山反击,更不担心无所谓的其他人。 真正让他烦心的,只有云岐。 他到底想不想或者能不能顺利扛起世原? 自己又该怎么和他谈这些事? 处理弟弟的事情,可比处理商业问题难得多。 陈子木:老板你放心,只要钱到位,事情我都能给你办好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成长 第3章 巧合 云岐回平京已经快一周了,云盼山却始终没有让他回世原。 唯一的一次正式见面,是他回国第二天。 那天,云盼山带着他儿子云逸思,约了几位世原的老董事和云岐一起吃晚餐。 场面看起来颇为温情,饭局设在一家风格雅致的老牌会所,菜色讲究,服务周到,连选的位置都是云离生前喜欢的那个包间。 整个过程礼数周全,气氛看似和乐。 众人话题围绕着旧事与家常转来转去,谈起云离时,席间一度沉默,老董事们纷纷感慨当年她如何带领世原披荆斩棘,又提起她的手段、她的远见,字字句句都带着怀念之情,似乎真心实意地在追思旧主。 云盼山也适时感叹了几句:“阿离走得太早……若是她还能再多活几年,世原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 随后他笑着看向云岐,语气平和,仿佛只是个关心晚辈的长辈:“你在国外过得还习惯吗?那边的学校听说很不错,我当时想让逸思也过去,但是他不像你一样懂事能干,出国肯定照顾不好自己。” “逸思比我优秀。” 云岐既不过分热络,也没有生疏怯懦。他从头到尾保持着礼貌而克制的态度,喝茶、夹菜、回应、微笑,滴水不漏。 但直到整场饭局结束,云盼山都没有提一句关于“回世原”的话。 仿佛这场饭局,真的只是亲情小聚、缅怀旧人,顺便叙叙家常。仿佛云岐回国,和世原毫无关系。 当年云离在世时,作为世原的指定继承人,手中握有35%的股份,是毋庸置疑的实际控制人。她在临终前留下了清晰明确的法律文书,将自己名下全部股份转给了唯一的儿子云岐。 云盼山当时持股15%,虽然股份不及云离,却因辈分高、人脉广,在公司内也颇有话语权。 可就在云离去世后的短短数年内,局势悄然生变。 云盼山以“云岐年幼、无法有效管理股份”为由,联合当时的几位董事,擅自冻结了云岐名下10%的股份,并对外声称:“这只是临时保管,等他成年后自然会归还。” 但所谓“等他长大再还”,只是托词。 那10%的股份,是云盼山掌握控制权的关键。 他以“稳定公司”为借口掌握董事会主动权,又通过一系列资本操作和股权稀释,逐步蚕食了世原的股份,有些中立派被他用资源和承诺拉拢,有些云离旧部则在失去主心骨之后,被迫妥协,甚至直接倒戈。 云岐留洋在外,长年未归,公司内部的风向早已改变。 现在的世原,表面上依旧维持着“云家家族企业”的招牌,实则早已成为云盼山的一言堂。 他手中直接或间接控制的股份超过45%,再加上一众被他捏在手心里的董事,基本可以左右任何重大决策。 云岐即便名义上仍是第二大股东,却因10%的被冻结股份无法动用,再加上他对国内事务多年不问,如今回国,一时间没办法左右现在的局面。 他个空有股份、四面被围的外来人。 云岐坐在书房,台灯下的光柔和而专注地落在他面前那本翻开的杂志上。 《法律与社会》,一本老牌法学刊物,版式严谨,风格一贯沉稳。 他早已习惯在这些密密麻麻的论述中寻找清晰逻辑的快感,可今天,他的注意力却始终无法完全集中。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篇文章的作者署名上:STILLWATERSRUNDEEP。 他盯着这串英文字母看了许久。 这不是第一次在刊物上看到这个笔名。 几个月前,当他回国的消息在圈内悄然传开时,这个作者突然开始频繁出现在他所关注的几个核心期刊上,选题方向与他关心的议题高度重合。 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时,心头就莫名一震。 Still waters run deep。 静水深流。 这是他妈妈云离曾用过的中文笔名。 云离用这个笔名发表过不少文章,大多都围绕极地考察、荒野生存、生态演化与环境哲思等。那时的云离,即使作为世原的掌舵者,依旧保持着对自然的浓厚兴趣与冷静洞察。 知道云离用过这个笔名的,除了他自己,只剩两人。 一个是傅天拓。 另一个,是沈芝远。 云岐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眼神沉静,心思却翻涌如潮。 他并不确定这个“STILLWATERSRUNDEEP”是不是和她有关,但这一切太巧了。 虽然早早肩负起世原的重担,云离却从未真正放下过她的兴趣爱好。 她的性格是那种不知疲倦的类型,白天在公司运筹帷幄,晚上即便加班到深夜,也总能给自己找点精神上的慰藉。 其中一项最坚持的爱好,便是写作。 她喜欢自然,写的也多是些关于人、风景与时间的文章,不张扬、不矫情,却总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她的投稿笔名是“静水流深”,像她这个人一样,坚定深远。 有一年她的一篇文章获了奖,主办方还办了个挺隆重的颁奖典礼。 傅天拓带着还在读小学的云岐一起去了,沈芝远也在场陪着云离。 典礼选在一个春末的傍晚,礼堂外树影斑驳,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玉兰香。 云岐当时的年纪,活泼得像只脱缰的小鹿,一坐下不到五分钟就开始东张西望,实在坐不住。 傅天拓侧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责怪,只低声笑着说:“要不我跟你讲讲他们写了什么?” 他用几句话概括了那几位获奖作者的作品,有人写江南旧宅,有人写雨林巨蟒,还有人写沙漠幻象。傅天拓讲得简洁有趣,每一句都能把故事的精髓点出来,甚至还会偶尔还用搞笑视频的语气逗他一下。 云岐听着听着,果然就不动了。 他本来只是因为无聊才答应傅天拓听听故事,没想到竟真的听进去了。 他一边悄悄看向正在台上领奖的云离,一边小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傅天拓笑了笑,没有回答。 那一刻,云岐突然觉得,妈妈真的很厉害,原来她不止会开会签合同,还会写文章得奖。 傅天拓,也真的很帅,不只是外表上的那种,还是“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处理好”的帅。 晚上回家的路上,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一只手搭在车窗边,脑子里还在回味傅天拓讲的故事。 他忽然想,他以后也要像傅天拓一样,什么都懂,能让别人听了就想安静下来。 顺着那些署名为“STILLWATERSRUNDEEP”的文章,云岐一路追查,最终找到了沈芝远。 这位曾在学界与法律界都声名显赫的教授,如今早已隐退,淡出人前多年。 住所也极其低调,藏在平京一处旧巷深处,庭院清幽、竹影婆娑,连门口的门牌号都旧得掉了漆。 云岐敲门时,心里其实还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这位曾与母亲交情深厚的长辈是否还愿意理会这些旧事,是否早已决意归隐。 门开了。 沈芝远站在门后,依旧是一贯的素衣淡神,眉眼之间多了些岁月的沉静。 他看着云岐,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进来吧,”沈芝远轻声地说,语气温和,“回来怎么久才来找我。” 云岐怔了一下。 沈芝远领着他穿过院子,落座于书房。 茶刚沏好,沈芝远便从一只老木匣中,取出一份早已封存好的文件。 是一份遗嘱。 云离亲笔所写,署名、指纹、封印俱全。 “你母亲在去世前,把这份遗嘱留给我。” 沈芝远轻轻将它推到云岐面前,“她说,要是有一天你想为世原做点什么,就把它交给你。不是逼你做什么选择,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没有依靠。” 云岐双手郑重地接过,沉默片刻,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伯,”他低声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想请您出山,帮我一把。我已经决定要接回世原了。我不想让它继续被云盼山控制下去,我妈不愿意看见,我也不会接受。” 沈芝远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略带天真、藏不住情绪的少年所拥有的目光,而是饱经思考与沉淀后的坚定与自持。 他没有什么迟疑,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你妈妈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也会感到欣慰的。”他说。 沈芝远是云离很多年前在一次公益法律援助活动中认识的。 那时的他刚从法学院毕业,家庭清贫,满腔理想,却在现实的重压下四处碰壁,几乎要被生活逼得放弃初心。 但云离注意到了他,读过他写的几篇法评文章,又亲自和他聊了几次,最终力排众议,把他引荐进了世原的法务部的重要岗位。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人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不在乎他的出身、背景和财富,只看中他的才华与为人。 也是从那时起,沈芝远成为云离最信赖的幕僚。 云离去世前,私下将股份相关的全部法律文件都交给了他,并一字一句叮嘱:“我不想给岐岐压力,如果他想拿回世原的权力,那就请把这些文件交给他,如果他不愿意或者没这个能力,就让他做个远离尔虞狡诈的闲人吧。” 云离死后不过数月,云盼山就察觉了他的存在威胁。那个老狐狸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私下却动作不断。 沈芝远先是被排挤、打压,随后更是多次遭遇“意外”——车祸、莫名的举报、甚至有人深夜潜入他家中。 他意识到,留在明面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他选择了彻底隐居,消失在世原的视线之外。 可他从未放弃过对云岐的关注。 他时不时打听着云岐的消息,读什么专业、在哪个城市生活、学业怎么样、是否会回国。 他像一个耐心的园丁,在时光缝隙里守望一颗尚未归根的种子。 这些年他一个人住在旧巷深处,日子清苦,却从未动摇。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沈芝远:真害怕你还没找到我,对手先找过来了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巧合 第4章 势力 几日后,云岐正式带着沈芝远,踏入了世原集团的大门。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世原,公司上下早已风声鹤唳,众人都在揣测这位消失多年的少爷此次回归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是要掀起真正的风暴。 云岐一身浅雾灰西装,清隽疏朗,神情淡然,目光却沉静如霜,他举止不疾不徐,却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掌控感,像是早已预见结局。 沈芝远以云离生前遗嘱为依据,再加上多年来完备的法律文件,提出正式解除云岐那10%被冻结股份的请求。 文件一出,原本准备拖延推诿的法务部无从反驳。毕竟,这是云离亲笔签署、经多重认证的遗嘱,再加上沈芝远当年的角色地位,程序合法合规,几乎滴水不漏。 几轮博弈过后,云岐名下被冻结的10%股份,终于在他回国不到半月内,被成功解冻。 至此,云岐持股比例重新回到35%。 这是云离留给他的完整身家。 会议室内众人或窃窃私语,或面色诡异,但无一人敢轻言质疑。 可尽管如此,云岐依然没有实权。 云盼山早已布局多年,他虽没有绝对控股,却牢牢控制了董事会的大多数投票权。 几位中立董事也对云岐的回归态度暧昧,既不拒绝,也不拥护,只在会议结束时,例行公事般点了点头,便各自散去。 “恭喜啊,终于又成了大股东。” 会议室门口,云逸思倚着墙,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看着云岐,带着一股怪调说道:“不过现在……你不是也只能旁听?” 云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云逸思慢悠悠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青年特有的刻意挑衅:“你是拿回股份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公司是我爸在管!” 云岐语气平静:“就不劳你费心了。” “呵。”云逸思笑了,眼神却微微冷下来,“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哦?”云岐微微抬起眼,目光透出几分轻蔑,“我也想知道。” 沈芝远走过来,神情不动,声音却极冷:“你爸在公司不过是暂代董事长,别真把自己当了继承人。” 云逸思脸色微变,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沈芝远看着云逸思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刚才他开口怼了云逸思,说话不留情面,可他心里清楚,云逸思说得其实没错。 股权虽然解冻了,形式上看似站稳脚跟,可要真正撬动董事会、掌控世原的实权,远比翻文件、打官司复杂得多。 世原这几年早已被云盼山改造成了一个铁桶般的闭环,每一个关键岗位都安插了心腹,哪怕是最普通的运营汇报,都绕不过他一手构建的流程与人脉。更别说外部合作、资本联系、政府关系,全都在他掌控中稳稳压制。 沈芝远转头看了看云岐。 少年沉着冷静,看似不动声色,可他毕竟不是混迹权场多年的人,手中虽有遗产,却缺乏经验与资源,想要在这盘局里突围而出,实在太难。 沈芝远沉吟了几秒,终究还是开口了:“岐岐,你……不打算找天拓帮帮忙吗?” 云岐眉心微动,没立刻答话。 沈芝远看出了他的迟疑,语气放缓了一些:“你妈妈当年对他,是有大恩的。天拓这人,我知道,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他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他这些年也一直在暗中给云盼山使绊子,只是没下死手而已。” 空气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云岐低头,眼神有些暗。 傅天拓吗…… 确实,如果是他出手的话,世原的局势就一定会瞬间逆转。 他在平京的力量,不是云盼山可以对抗的。 可这样的话,他这辈子在傅天拓心里都会是一个永远也做不成事、只能靠他庇护的、没用的弟弟。 云岐沉默了许久,终于低声道:“沈伯,先让我试试吧。” 他语气平静,眼神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沈芝远听了这话,久久未言,只是缓缓笑了笑,眼中多了些无奈:“行,我只是提个建议,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你。” “谢谢沈伯。” 云岐低声说,语气克制,却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 沈芝远没有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温和,无声表达“我在这里”的坚定陪伴。 这一刻,云岐忽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从胸口悄然蔓延开来。 他不能因为一时的自尊和情绪,让妈妈倾尽心血打下的基业,和沈芝远这些年默默守护的信任,变成泡影。 云岐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目光渐渐变得清明,沉静,却暗藏锋锐。 绝不能手软。 傍晚,磐石。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办公室,光影拉长了傅天拓的身影。 他坐在办公桌后,神情如常,指尖不紧不慢地翻着文件。 陈子木敲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最新的汇报材料。 “傅总,世原那边的人传来消息。” 他将资料递上,语气略带一丝意味深长,“小少爷有动作了,今天正式解除了被冻结的股份。” 傅天拓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接过资料,随意扫了一眼,挑了挑眉:“哦?找到沈芝远了。” “是的。”陈子木又补了一句,“是他帮云岐走的程序。” 傅天拓闻言没说话,将那份资料合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先别动,继续盯着吧。” “看看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陈子木应了一声,却忍不住试探着问:“您真的不插手?世原那些人都不是善茬。” 傅天拓将手中资料推开,靠入椅背,眼神深不可测。 “没事。”他说,“先相信他。” 陈子木出去后,傅天拓目光又落在资料里云岐的照片上。 他脑海中浮现出现在的云岐。 在世原步步为营、面无惧色的云岐。 眼神冷静,动作利落,在谈判桌上能稳住局势、咬住重点,也能在董事会暗涌翻滚的局势中一言不发,静静等对手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命中,心狠手辣。 这样的云岐,他太陌生了。 傅天拓记忆中的云岐,是个总爱缠着他说话、明媚又顽皮的小孩,嘴上不服气,心里却极软。会偷偷给保安室的小狗喂零食,也会在老师训他的时候偷偷护着别人。 他善良,有韧性,但总是带着一点少年特有的轻灵和不成熟。 他会在被母亲和自己夸奖后偷偷高兴得手舞足蹈,也会在被说“别闹”时委屈地撇撇嘴,又咬着牙逞强说:“我没闹。” 他有温度,有光亮,有人情。 但是没有临危不乱,没有运筹帷幄。 现在的云岐是一个有能力、有手段能独当一面的成年男性,像一只头狼在带着自己部下打领地。 傅天拓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是意识到错过云岐成长的失落,还有心疼他成长中遭遇过的坎坷。 傅天拓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云岐的时候。 那一年他九岁,云离风风火火地闯进平京,顶着傅家的压力,硬生生把他从那个冰冷的家带了出来。 “你不管他,”她在傅百川面前冷笑着说,“我管他!” 然后她把他带回了澜浦自己家。 云离向来不是那种温柔耐心的好人,也从不做讨好谁的事。 她站在那里,气场十足,说话不高声,却带着天生的掌控感,像是世上所有事到她嘴边都必须照办。 傅天拓被她强硬带回家,半路还想从车窗翻出去,被她拎着后衣领按回座椅:“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绑着送回去。” 那时的傅天拓,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石头,锋利、冷硬、防备心极重。 他从小在权力与阴谋中长大,见识了太多人心伪善,也早学会了拒绝任何靠近。 可云离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对待这种“不怎么听话的小屁孩”的态度就一句话:“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她带他进了家门,给他铺了床、配了书房、安了人手。 从带傅天拓走那刻起,云离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亲生孩子。 云离欢快地拉着傅天拓去看摇篮车里刚满两岁的云岐。 傅天拓本来一点兴趣都没有,心里还在琢磨怎么摆脱她的看管,回平京找傅百川算账。 他正想着,就听云离拉开摇篮的帘子:“喏,你弟弟。” 他本能地别开脸,懒得搭理。 可视线余光瞥到了那个缩在婴儿车里、小小的一团东西。 他怔住了。 那是傅天拓第一次看到那么小的孩子。 白白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小脸蛋肉乎乎的,眼睫毛一扇一扇地颤着,刚睡醒,圆滚滚的眼睛一睁开,就无比自然地朝他笑了笑。 天真、毫无防备,这个世界还没教会他什么叫敌意和防备。 傅天拓忘了自己要逃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动了,只是盯着云岐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去,笨拙又小心地碰了碰婴儿的小手指。 软软的,热热的,抓住他手的时候,还咯咯笑了一声。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非得立刻离开不可。 小傅天拓:是他拉着我不让走的,可不是我自己不想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