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文艺青年总是多情的,所以才会连想象也带着悲戚吧。我反省了一下自己之前在老庄头面前是不是也是这副悲戚的模样,不,绝对没有,我只是以客观态度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将微笑挂到脸上,回归正题,将跑出理性的话题赶回原赛道。
“现在就让我们以科学的角度来看宇宙,并意识到宇宙是多维的,这点有助于我们理解“灵”这种存在。“宇宙多维”在现代物理学中有详细的解释,在这里我就不多加赘叙了。”
“啊,你解释了我估计也听不太懂。”她双手扶着脑袋,作晕淘淘状,“你简直像个可恶的理科老师!是不擅长理学的偏科生的噩梦!”
“好吧,为了不成为你的噩梦,我告诉你一个关于灵的秘密。”我尽量用可爱一点的说法形容灵,““灵”其实是一群迷路的小精灵,很多“灵”终其一生只是为了寻找回家的路而已。”
“听起来很悲伤呢……”这位多愁善感的姑娘说:“一生都在为回家努力……我……也是这样吗?”
“……哦,那我再换个说法。”这时候我想,我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解说员,谁能比我更贴心呢!
““灵”其实就是一群运气贫瘠的“马大哈”。”
“这说法还不如小精灵呢……”
“前面说到了宇宙是多维的,“灵”正是其中一个维度的世界里特有的物种。它们的生存方式,社会的运行模式跟人类认知里的截然不同。在这个维度的世界跟人类所处世界的交界处,偶尔会因为能量波动产生重叠空间,我们通常把这个空间称作“弦界”。对面的生物经常会误入“弦界”,因迷失方向而误闯人类世界无法返回家乡。”
从小精灵到马大哈,都不能改变它们幸运e事实就是了。
“这群“马大哈”因为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所以常常引发奇特的现象,这些能力五花八门甚至会对人类社会造成很大影响,也不怪人类对它们如此敬畏。”
“这么说“灵”很厉害喽?”她迷惑不解,“为什么我就很弱呢?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能力。”
“因为是其他维度的存在,“灵”通常需要附着在这个世界死物上,才能发挥自己的奇特的能力。”我猜测着,“估计是因为你现在是灵体状态吧。”
她颦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灵”并不为大众所知,通常情况下常人是看不到,摸不着它们的,只有极少数体质特殊的人能够看见“灵”的本体。当然,这只是通常情况,我曾听说过有些强大的灵会在跟人产生深入交集后,幻化成人形模样行走于人世间。只要它们愿意,人类就能看到它们。”
“真是神奇,我记得一直流传有“通灵”的说法,说的是不是就是那种拥有的特殊体质的人?”
“是的,这类人在人群比例中占比不到万分之一,能成为“遣灵使”的更是凤毛麟角。”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很神秘的职业呢。”
“虽然我很想称赞我的职业,但是它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和神秘。公务员……我们其实大众耳熟能详的公务员中的一员。只不过由于部门建立时间过短,我们这些人并不为大众所知罢了。”我说,“我们的工作内容也很简单,将找上门来想要回家的“灵”遣送回乡,或将扰乱正常世界秩序的恶灵绳之以法。”
姑娘这时候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似乎陷入了苦恼之中,我以为她是害怕我不分青红皂白强制执行任务,立马解释道:“一般情况下,“灵”要是不想回乡,我们也不会多管闲事把它们抓起来送回去。再者我们也没办法硬送它们回去,只有它们心甘情愿回乡,我们才能送它们踏上回家之路。”
这似乎并没有安抚住她,反而使她更加焦虑了,“回家?家?不,我不回去!我要去找他!”
她显得很混乱痛苦,我却比她更痛苦,工作不论何时都是苦海,面对她这种情况我只能在心中暗叹苦海无涯,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出一串难难难。
“就是他了……除他之外,皆是空茫,皆是空茫。”姑娘抬起脸迷茫地看着我,脸颊上流下两行清泪。
我坐在另一头跟她遥遥相望,目视了这场无声的悲痛降临。因为对此一无所知,我无法“对症下药”,只得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这是我无聊时为他写的诗,我其实一直在找一个人。他……他是我此生挚爱。很奇怪,明明只见过他一次,但我却将他放到了心里一直念念不忘。”
爱情这道题,我无解,所以我选择保持沉默,只当个合格的聆听者。
“有点恋爱脑是不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谈过恋爱吗?”
“或许,我们应该具体聊聊“他是谁”。”我咳嗽一声,企图转移话题用以掩饰自己这方面经验的贫瘠。
“这样么……那你一定也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了,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也能体验一下。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一直忘不掉,所以才有感而发写下了那几句话。”
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呢……但我听得胸口有点痛——这个“也”字让我感觉自己胸口正中两箭。
什么叫“一定也不知道一见钟情”?
啊,她到底哪里得出的结论?我脸上吗?
这种一时激动下的主观言论,我不应该去反驳,我这样劝告自己……我师父曾告诫过我要做一个不扫兴的家伙,面对女孩子一定要温柔,不能她说一句你反驳一句。总之,嘴巴要甜态度要端正,否则后果将不是我能承受的……在吃过几次教训后,我已经学乖了。
我忧愁地耷拉下眉毛,咽下这口老血,“你说得对,我是法海,我不懂爱。”
女孩同情地看着我,“那你的生活一定无聊极了。”
“……”人一定要谈恋爱才能摆脱无聊吗?这又是哪里来的谬论?大家都不用工作吗?哪来的时间无聊!如果有谁觉得无聊了,那一定是他工作不饱和……啊,工作!这是个工作,我只需要记录下来就好,不必反驳,就是这样的。
此时,她的忧郁已经转移到了我的身上,而我还得笑着说:“那你的生活一定很有趣了,来,说说你的故事。讲讲你找上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好了却你的执念,送你回乡。”
“目的?你要帮我吗?你真是个好人。”女孩欣喜道:“或许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吗?他失踪了……”
列车才刚开始启动,我坐在白色的床单上,能感觉到车身有节奏的晃动。我在轻微地摇晃里删除掉电脑页面上一堆“难难难……”,登陆“遣灵部”官网,找到了“灵异档案”页面。
在所有工作流程中,我最讨厌写工作报告这一项。但无工作报告则无法评估积分,等同于未参与工作,不算任何工作绩效,所以每次我都得硬着头皮编辑。
幸幸苦苦一整天回头一看业绩零,这是任何打工人都无法容忍的。既然做了当然要把工资拿到手。
一切为了工资,我安抚我的手指如是劝道,让它不至于如此僵硬。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懊恼——我当初为什么要带电脑出门?或许不带电脑估计不会遇到这种事?明明我已经高价购买一瓶驱“灵”香水,把自己从头到脚喷了一遍。按道理不会有野生灵再粘上我才对!
一定是电脑吸来的霉运!
我坚决不相信自己买到了假货。
说起来这电脑还是周漂亮硬要我带上的。
周漂亮是一只不讲理的八哥,它现在正在挂在背包上打盹,火车发动的声音差点盖不住它的呼哨声。
离开前,周漂亮死缠烂打非要我将电脑带上,我是坚决不肯的。
周漂亮瞬间发疯,它疯起好似患上了狂犬病,不仅会在屋子里乱窜捣蛋,还会发出凄厉的叫声。它那杜鹃啼血般的狂叫声能绕梁三日。
我捂着耳朵沉痛地点下自己的头颅后,这个“高音喇叭”才肯偃旗息鼓。
当时我害怕极了,生怕我不点头,它会从挂在天花板下的吊灯上冲下来叨我一口。
我问它原因,它非常娇羞地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对我,哑着声音说:“路上肯定要拍照发朋友圈,没有PS我的美貌不足以展现十分之一,这是旅行的必需品。”
“回来再给你修也是一样的。”我试图收回刚才的决定,总觉得带电脑出门没好事。
它照着镜子,臭美地说:“那就来不及了,人家想要一天一发。”
我垂死挣扎,“手机也可以美颜。”
它“忒”了一声,嫌弃道:“太假,没有质感。”
天知道一只鸟儿为什么要如此臭美!
我一边对着电脑打字,一边在心里回荡着演员老师春晚舞台上那悲痛欲绝的声音,“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车厢,只有我的车厢里会出多出来一个不是人的东西!为什么出来旅游还要面对工作?!难道我是什么千年难遇的加班圣体吗?
要不要把周漂亮叫起来一起加班呢?我瞥了一眼背包挂坠,邪恶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