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顶着满身挠痕,洛尔迦无奈地坐在化妆镜前。
有些滤镜,想要敲碎了,只需要几件凸显人性的小事。
而对诺林将军的滤镜,他只用了一晚上,就碎成了渣渣。
“陛下昨天晚上玩得这么刺激?”化妆师忍不住上下打量,一脸揶揄。
“也不知道哪个雌虫那么好运气,能把您弄成这样……”
洛尔迦眼下一片青灰,很是憔悴,这能说吗?给亚雌上药被挠的。
对方不但不感激,甚至还很不领情,瞪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用手指着他,大言不惭放话:如果是别的雄虫这样碰他,他早就发飙了,还恶狠狠威胁,等他恢复了,一定会把洛尔迦的脑袋往马桶里塞。
洛尔迦也想发火,他干了那么多年军医,但凡有个军痞说话对他指指点点,无礼成这样,他早就撂摊子不干了。
但最终看在对方为了联邦一身都是伤的份上,他还是忍住了。
这位既是国家功臣又是他妻子,忍让一点是应该的。
绅士风度,绅士风度,温文尔雅的虫皇在心底默念了无数遍,他是绅士,不和刚成年的暴躁虫计较。
他有想过作为臭名昭著的十三区总指挥,诺林脾气能差到什么地步,但着实没想到这么过分。
就像死都要犟一把的野猫,对他好,龇牙;对他不好,那不得了,他要给你拼命。
果然这家伙不适合结婚,太野蛮。
“别说了。”回想起昨夜闹心种种,洛尔迦疲惫地揉着眉心。
“今天要出席会议,帮我把这些痕迹遮一下。”
他穿了一身丝绸睡衣,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透明,深邃的眼眸中透露着浓浓的疲惫,像是油画中走出来的困倦病美人。
化妆师想了想,还是把他脖颈侧边不甚显眼的青色血管给遮住了。
一国之主的疲惫,在政敌的眼里,就是流着醇厚脂水的奶酪。
“陛下,您的脸色很差,要不我给您上一点妆吧?”
洛尔迦昏昏欲睡地点了点头。
化妆师的手法很娴熟,蘸取了粉末的软刷在他的脸上、下巴上轻轻扫过,带着均匀又柔软的力度。
洛尔迦仰躺着,闭上了眼睛。
只是从某一刻起,刷头的力度忽然变了,变得特别轻,像羽毛从脸上轻轻略过,有些痒意。
还有点不专业,有些地方要重复扫刷多次。
他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却对上了一双暗红的眸子。
就像一对红色的镜子,里面映照着两个完整的自己。
扑面而来的甜丝丝香味,是早上厨房做的慕斯小蛋糕。
洛尔迦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寝宫内部几乎没有任何安保措施,对方腰上的枪柄就抵着自己,他想动手,简直轻而易举。
可那双圆圆的眼睛离自己那么近,亚雌微微蹙着好看的眉,神情认真又严肃,也不像他所扬言的那样要将自己碎尸万段。
紧张之余,他竟然浮想联翩起来。
连皇家糕点都不知道什么滋味的抠搜虫子,竟然烫了异常华丽的波浪卷发,昂贵的蓝宝石坠子,在他的耳垂上闪烁着绚丽的火彩,配上那张年轻耀眼的面庞,显得那样熠熠生辉。
虫皇心里有些触动,那对宝石首饰,还是结婚的时候他随手送的,从来没看见对方戴过,还以为他的妻子不喜欢。
而现在,诺林看似冰冷的眼神一直黏在洛尔迦的脸上,半刻都没挪开。
连他什么时候睁开眼都没注意。
甜甜的鼻息略过洛尔迦的脸颊,他抿了抿了嘴角,难得认真地抬起了那双疲惫的眼,眼睫眨了一下。
“就这么好看?”
亚雌猛地愣了一下,立即站直了身子,眼神淡定地看向他处,化妆刷在指尖不耐烦地转来转去,扬起一片粉末。
他甩弄刷子的手还挺麻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抖石灰。
猫在尴尬的时候总是很忙。
不怪洛尔迦会这么联想,他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他那年轻的妻子,那微微紧抿的唇角确实像猫一样。
“你的化妆师磨蹭死了。”亚雌还在嘴硬。
想到他那一点都不专业的手法,洛尔迦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哑笑。
“确实。”他也不打算拆穿。
首席化妆师心里大呼冤枉,他的技术难道还会比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军雌差吗?
“那你看看,还有哪里要补充的?”
说着,虫皇陛下仰起他那张柔美而忧郁的脸,戏谑的目光几乎要将强装镇定的亚雌看穿似的,贴到他的跟前。
虫皇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颤抖着,苍白的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在柔滑的丝绸领口下,锁骨深邃,但又不是纯粹的瘦弱,在那看似纤薄的胸膛上,还有着一层不甚明显的肌理。
上面还有他的抓痕,多少有些色气。
诺林不再往下看了,他的注意力一向很较真。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那瘦削的脸颊上,皱眉评价了一句,“再怎么化都是个痨病鬼”,便转身要走。
洛尔迦抬了抬眉毛,沉静如水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豁达,柔柔地笑了笑,“痨病鬼不好么,等痨病鬼死了,什么都是你的。”
“谁让你是他唯一的雌君呢。”
他说得阔气,这一身病痛本就活不了多久,不管是他的财产,还是整个国家,只要有个好去处,他完全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这个虫值不值得托付。
他可以死,生民不能动。
他只担心一点,诺林会和西方那群政治首脑推断的那样,屠城。
毕竟撒弥尔出来的野蛮虫子,为了赢什么都做得出来。
青年离去的背影顿了一下,在某一瞬间,他确实像一头暴戾的野犬,但某些时候,他又像只高冷的猫,但这些光怪陆离的错觉随着他的转身,倏地烟消云散了。
只是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不能用和善来形容,带着厌恶和烦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
“那你得死快点,别等我把联邦拿下了,你还在床上喘着。”
冷言冷语,恶声恶气。
洛尔迦牵起苍白的唇角,那栀子花一般清冷的面容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那你也得说清楚了,到底是哪种喘?”
军雌嫌恶地皱眉,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眼,又像是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终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洛尔迦无趣地笑了笑,有些失望,挑/逗这家伙确实没多大意思。
他甚至都不稀罕搭腔。
结婚三年了,要不是这次他壮着胆子接近,可能……
他们的进展还没有这样迅速。
平常,野蛮的撒弥尔亚雌是不屑和任何虫交流的。用于交流的只有斧头和子弹。
他把一切都视为挑衅,示好示弱都是。
“陛下,专机到了……”
洛尔迦看了一眼光脑,与会名单里,全是各区首脑……
不过又是无聊的权力角逐,穿越过来这么久,他早就习惯了。
但不代表他就能找架得住那群老狐狸。
国破家亡之际,他们还在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点都不在乎那已经巍然倒塌的草屋。
寒风刺骨,洛尔迦又咳出了血。
他艰难地攀着飞机扶手,再一次对自己的人生绝望。
毁灭吧,快把这腐朽堕落的联邦政坛推翻吧,就像他那永远都不能治愈的病症一样,干脆让他得到永远的解脱吧。
就在他想死的时候,迎面撞上一道冰冷的身影。
“会上敢暴露我俩的关系,你就死定了。”
来者恶狠狠地把他的披风丢在了洛尔迦胸前,让一直咯血的雄虫差点忘了咳嗽。
冰凉的指尖擦过他的脖颈,带着粗粝的茧子。
虫皇心里忽然软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咳嗽……是着凉吗?
亚雌语气阴冷,威胁意味很浓。洛尔迦拽住厚实的披风,还是不可控地弯了弯嘴角。
“关系?诺林上将,还请您说清楚一些。”
他又露出了那副凄美又魅惑的神情,苍白的脸上满是受伤。
“我们到底有什么关系,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作为雌性,打扮地这么花枝招展,还要隐瞒自己的婚事,难不成,是给其他虫看的?
想到这里,洛尔迦又要咯血了。
拿着我的彩礼打扮,还要装单身……
狗东西,还真是杀人诛心。
“洛尔迦,我们只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你需要我壮势,而我只要你的精神力。”诺林皱眉,语气有些不耐。
话外之音他是一点不听,他能耐下性子听懂字面意思,已经很给脸了。
尽管清楚地知道,诺林说得都对,但洛尔迦的心脏还是忍不住隐隐抽搐。
就像一把刀子,他明明知道那是一把刀子,但由于包着一层外壳,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忽视其尖锐和危险。
可诺林偏偏不遮不掩,把那刀子□□地丢给自己。
是啊,他们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利用,契约而已。
连友情都算不上,哪来的爱和尊重。
亚雌继续自顾自烦躁,“我们结婚三年都没有子嗣,传出去不是你不举就是我不育,光彩吗?”
雄虫脆弱的心脏瞬间不抽搐了,抽搐的地方换成了嘴角。
结婚三年都零交流,他还以为对方是什么高冷范儿。
他竟然在因雌性的面子和自己吵嘴?
“是这个理,但实际上我的生育功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你不愿意使用而已。”洛尔迦无辜眨眼。
“所以,只要你勇于尝试,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亚雌瞪大了圆圆的眼睛,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这长相雌雄莫辨的漂亮玩意,血气还挺足的,和他那半死不活的雄主完全两样。
他听懂了,他终于听懂了。
他的听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甚至开始复盘之前出现在洛尔迦脸上的每一次不对劲神情。
艹**的,他被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