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广播声渐渐远去,白墨的指尖还停留在那块刻字的橡皮上。陆林的手突然覆上来,掌心有一道新鲜的疤痕——是手术刀留下的,形状像个月牙。
"你父亲的手术很成功。"陆林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嘈杂都安静下来,"但他拒绝见我。"
白墨盯着那道疤,突然明白过来:"你用自己做的**移植?"
陆林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七年前白墨的退学申请,上面有校长的签名和一滴干涸的血迹。
"当年你走之后,"他的金丝眼镜蒙上一层雾气,"我把这个从碎纸机里捡回来了。"
医院的走廊永远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白墨站在ICU外,透过玻璃看见父亲身上插满管子。监护仪的嘀嗒声里,他听见陆林在身后说:
"这七年,我每个月都去看他。"
白墨猛地转身:"为什么?"
陆林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酒瓶标签:"酒精性肝硬化的最佳治疗期,是在戒断反应后第72小时。"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病例,"所以我每周五给他送酒,周一再带救护车去。"
白墨的拳头砸在墙上时,陆林没有躲。
"你让他多活了七年,"陆林握住他流血的手,"就为了今天能亲手救他。"
902病房的门虚掩着。陆毅豪歪在轮椅上,右半边脸不受控制地抽搐。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发布会——医学院宣布撤销他所有学术头衔。
白墨把母亲的照片放在床头柜上。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小林君的生日蛋糕,要加双倍草莓。"
陆毅豪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左手拼命指向电视。画面切到一个白发老人:"关于十年前那起医疗事故,新发现的病历显示..."
"他知道。"陆林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从你退学那天起,我就在查这个。"
咖啡杯上印着便利店的logo——是白墨工作过的那家。
拆迁区的旧屋比记忆中更破败了。白墨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尘埃在阳光里飞舞。墙上的刻痕还在,那些歪歪扭扭的"陆林"旁边,多了一行工整的小字:
"我在这里等过你2128次。"
陆林从背后环住他,呼吸打在耳畔:"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当年为什么..."
白墨转身,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七年前珠晓霞偷偷塞给他的,上面是陆林被电击治疗的照片。
"他们用这个威胁你。"陆林的声音突然哑了,"而我父亲用这个威胁校长。"
两张照片拼在一起,组成完整的真相
最后一班地铁已经开走了。白墨站在站台上,看着陆林用钥匙划开一块新橡皮。
"补上这七年的份。"
橡皮屑纷纷扬扬落下,露出里面刻的字:
"现在换我来追你。"
远处传来汽笛声,白墨抓住陆林的手腕,咬在当年那个牙印上。
"不用追。"他的声音闷在两人紧贴的胸膛之间,"我从来就没走远过。"
白志刚出院那天,下着小雨。
白墨撑着伞站在医院门口,看着父亲一瘸一拐地走向公交站。老人突然回头,扔过来一个塑料盒——里面是沾着水珠的草莓,最上面那颗被咬了一口。
"给你那小相好。"白志刚的声音比雨还冷,"他妈以前也爱这么吃。"
公交车门关上的瞬间,白墨看清了父亲的口型:"滚远点。"
陆林接过草莓盒时,指尖在颤抖。七年前那个雨夜,白墨母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她手里攥着的蛋糕盒上,草莓酱正慢慢渗出。
902病房的电视换了新节目。
陆毅豪的左手突然剧烈抽搐,遥控器摔在地上。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浑浊的眼睛瞪大了——那是二十年前的监控录像:年轻的自己正在病历上划掉"青霉素过敏"的字样。
镜头一转,浑身是血的白婉如抓住他的白大褂:"别...告诉小墨..."
录像结束在刺耳的忙音中。陆祁站在病房角落,悄悄关掉了藏在口袋里的投影仪。
旧屋的厨房里飘着草莓香。
白墨把奶油挤在蛋糕胚上,突然被陆林从背后抱住。那人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间带着威士忌的味道。
"你爸给的酒,"陆林的声音闷闷的,"我喝了一半。"
白墨转身,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酒瓶标签——正是七年前便利店最便宜的那种。记忆突然闪回:父亲每次醉酒打他时,砸的都是同一个牌子的空瓶。
"故意的?"白墨沾着奶油的手指戳在陆林胸口。
陆林舔掉他指尖的奶油:"这样他打你的时候..."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暗下来,"我能感同身受。"
医学院礼堂的灯光很刺眼。
白墨坐在最后一排,看着陆林在台上展示最新研究成果。投影仪切换到一张泛黄的照片时,全场哗然——那是陆毅豪当年篡改的病历原件。
"本次肝移植手术的成功,"陆林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要感谢一位特殊的供体。"
镜头突然转向观众席。白墨茫然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而陆林正单膝跪地,举起一枚用橡皮刻成的戒指。
"用这个抵房租,"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块橡皮,上面刻着"合法配偶","行吗?"
拆迁队的挖掘机开到楼下时,他们正在收拾最后的东西。
白墨从墙缝里抠出一块发霉的橡皮,上面稚嫩的笔迹已经模糊:"陆林是笨蛋。"
"你写的?"陆林凑过来看。
"十岁那年。"白墨把橡皮扔进纸箱,"我妈带我来找陆医生复查,我在候诊室..."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陆林默默从背后抱紧他,直到楼下的轰鸣声停止。工头探头进来:"这墙还拆不拆?上面全是字。"
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照在斑驳的墙面上——那里刻满了大小不一的"正"字,整整2128划。
新家的玻璃柜里,二十四块橡皮摆成心形。
陆林把最后一颗草莓塞进白墨嘴里,突然被咬住手指。
"苦的。"白墨皱眉。
"药膳草莓。"陆林笑着摘掉眼镜,"给你爸特制的戒酒配方。"他俯身舔掉白墨唇边的汁水,"现在,该收我的房租了。"
窗外又开始下雨,而橡皮屑像雪花般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