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寨民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徐墨才谨慎地推开木门，将那只陶罐提了进来。
陶罐刚放到桌子上，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他掀开盖子，里面的鸡汤表面浮着一层黑色的鸡毛，汤里是一些没有处理干净的鸡内脏，光是闻着就令人作呕。
李子祎皱着眉：“规则说寨中不让食用任何黑色家禽，可又说不能拒绝寨老赐予的食物……”
姜莱忽然想起规则中的一条：如果发现水有异常，可以倒在地上。她舀起一勺汤泼向地面，汤汁接触泥土的瞬间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地面瞬间陷下去一个小坑。坑里爬出好几种形态诡异的虫子，很快虫子就钻回了土里。
“果然有问题。这里的水都是养蛊的媒介，倒在土里就能催生蛊虫，他们是想借我们的手扩散蛊毒。”姜莱眼神一凛。
就在这时，沈汉雅发现楼梯扶手上有一些暗红的血迹：“你们快过来，这里有血迹，有人趁我们不在，进来过。”血液断断续续，一直蜿蜒涌向三楼。
“上去看看。”
众人顺着血迹来到了三楼，停在沈汉雅和谢清瑶的门前，房门虚掩着，显然被人打开过。沈汉雅用脚尖轻轻推开房门，谨慎朝里望了望，没人。被子叠放整齐，窗户紧闭，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靠在墙边的木制衣柜。
所有人纷纷握紧手里的兵工铲，小心逼近衣柜。徐墨侧身抵住柜门边缘，沈汉雅缓缓拉开衣柜——空的。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时，姜莱忽然蹲下身，从柜底抽出一件眼熟的褪色蓝布裙。裙面上绣着独特的纹样，与阿娅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阿娅的裙子……怎么会在这里？是她自己藏进来的还是有人……”林苏禾的声音带着颤抖。
姜莱看着布料上未洗干净的泥污，凑近细看：“我在问花仪式上见到了阿娅，这应该是她故意留在这里的，应该是想留下什么信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谭昆在“蛛儿眼”草药水的压制下暂时稳定，沉沉睡了过去，但指甲的青黑色并未褪去，只是蔓延的速度似乎减缓。
“我们必须去后山破庙。这是目前唯一的主动线索，干净的水……”姜莱打破沉默。
景林超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干净的水到底去哪里找？寨子里所有的水都看起来有问题。”
李子祎忽然开口道：“或许会是雨水？今天出去，我看到妇女们在收集树叶上的露水，用很干净的瓦罐装着，神色十分恭敬。”
这个观察点亮了姜莱的思路：“露水！自然凝结的水，未经地脉，或许能避开污染？或者雨水？”
白及抬头看向天际线，乌云正悄然吞噬最后一丝光亮：“看样子，今晚可能会下雨。”
沈汉雅依旧担忧：“就算收集到露水或雨水，我们怎么确定它一定是干净的？阿娅值得信任吗？”
姜莱摇头：“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阿娅。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主动采取行动的步骤。我们必须去破庙看看，至少弄清楚阿娅的目的，以及她可能知道些关于规则和洞神的真相。”
经商议，决定姜莱、白及、徐墨和景林超四人前往后山破庙。姜莱和白及心思缜密，徐墨经验丰富，景林超体力最好。林苏禾、季若桐、沈汉雅和李子祎留在客居，照顾谭昆，并负责收集雨水。
留守下来的客居小队拆下几片看起来相对干净的大叶子，用绳索固定在屋檐下，下面谨慎地放置了他们自己带来的水壶，搭建成了一个简易的接水装置。
夜幕彻底降临，浓重的黑暗吞噬了山寨，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吊脚楼中闪烁，如同鬼火。四人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对白天路线的记忆，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寨民，朝着后山摸去。
山路崎岖难行，植被茂密，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只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终于，在山林深处，他们看到了一角已经破败的飞檐。那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山神庙，庙墙斑驳，爬满了藤蔓。庙门只剩下半扇，里面漆黑一片。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握紧了手里的的工兵铲，警惕地走了进去。
庙内空间不大，神像早已坍塌，只剩半截基座，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既有霉味，又有一丝与“蛛儿眼”相似的草药味。
“有人吗？”姜莱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人回应。
姜莱打开考察队人手一个的应急照明灯，照亮了庙内场景。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似乎有人曾在此歇脚。墙壁上有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文字，但年代久远，难以辨认。
“看这里。”白及在神像基座后发现了一个小土坑，里面放着几个小陶罐，其中一个陶罐用油布封着，看起来比较新。徐墨小心地用柴刀挑下油布，里面是一小撮干燥的深绿色草药。
“这是……另一种草药？”景林超疑惑。
白及仔细观察了一会：“味道和‘蛛儿眼’不一样，气味更清新。阿娅让我们来，难道是为了这个？”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及其微弱的脚步声。四人立刻熄灯，屏息凝神，躲到了阴影处。
一个瘦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那个人正是阿娅！她看起来比白天更加憔悴苍白，手臂上似乎有擦伤，眼神惊惶。她快速扫视了一眼庙内，目光落在被移动过的陶罐上，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阿娅。”姜莱从阴影中走出，低声唤道。
阿娅吓了一跳，看清是姜莱后，明显松了口气，但依旧警惕地看着她身后的三个人。
“水……水带来了吗?”她的声音虚弱。
姜莱拿出一个水壶，里面是他们出发前收集到的少量雨水。“我们不清楚干净的水到底是什么，就装了一些雨水过来，你看行吗？”
阿娅接过水杯，凑近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她迅速将水杯里的水倒进自己携带的水囊藏进怀里，然后指了指一旁的陶罐：“那个，混进水里，和一点，可以暂时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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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看不清你。”
“眼睛？什么眼睛？”徐墨追问道。
阿娅恐惧地看了看庙外：“洞神的眼睛……无处不在。水里的倒影，蛛儿眼，都是它的眼睛，守则让你们待在视野里，是在让它时刻看着你们！”
“规则是假的，对吗？”白及问出关键问题。
阿娅用力点头，眼中涌出泪水：“是婆婆，草鬼婆的骗局！为了筛选出最听话的容器！洞神需要新的的身体！祭神大典就是……就是替换时刻！”
“替换？怎么替换？”
“谎言，洞神痛恨谎言，是因为谎言会干扰替换的稳定性，它要的是心甘情愿，或者无法反抗的空白，祭品不止一个，外来者……寨子里的人不够了……”阿娅语无伦次，但信息量巨大。
她突然抓住姜莱的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小心身边的人！蛊会模仿！会寄生！水里的倒影，可能……可能已经不是你了！”她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如同夜鹰啼叫般的啸声。
阿娅脸色骤变：“他们来了！我得走了！你们拿上罐子里的东西，还有这个，关键时刻，也许有用。”她匆匆将一个小布包塞进姜莱手里，话还没说完，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消失在庙外的黑暗中。
四人也不敢久留，挖出陶罐里的草药后将陶罐归位，立刻按原路返回。姜莱紧紧攥着小布包，硬硬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阿娅的话在他们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规则是筛选容器的骗局，洞神需要替换身体，小心身边的人，蛊虫会模仿和寄生……
留守的几人听闻了破庙的经历和阿娅的警告，都感到毛骨悚然。
“小心身边的人……”景林超下意识地重复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同伴，一种难以言喻的猜忌在无声地弥漫开来。谁还是原来的那个他？会不会有人已经被换过了？
晨光透过纸糊的窗户时，客居吊脚楼里一片寂静。昨晚众人都没有被奇怪的声音吵醒。谭昆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呼吸平稳，但指甲盖的青黑却已蔓延指根。
谢清瑶被脱去净身池后彻夜未归，沈汉雅几次趴在二楼窗边张望，只见寨民们如常浣洗，挑担。因为一楼姜莱房间的蛛儿眼被拆了煮成药水，为了以防万一，昨晚白及去到了三楼林苏禾和季若桐一屋，姜莱和张汉雅一屋。
“这些雨水可以熬一些粥。”徐墨将昨晚收集的雨水倒进铁锅，他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
“你们听，外面没有鸡叫声。”
众人一愣，寨子里明明养着家禽，昨日还送来过黑羽鸡，可是现在正是公鸡打鸣时刻，却没有听到任何的鸡叫声。
姜莱走到窗边，小心掀开一条缝，只见对门那家的鸡笼敞开着，笼子底部有一层暗褐色的粘液，几只羽毛光鲜的土鸡倒在笼子外，脖颈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眼珠却瞪着，死死盯着客居的方向。
“它们的眼睛，和寨民笑的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