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衣袍,宋昀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口刀尖的存在,他低头一看,不知为何笑出了声。
应该是气疯了吧,初蕴浅想,自己被奇葩同事气到冒烟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笑的。
手中的障刀就快刺下去时,却被掐住她脖子的男人用力甩了出去。宋昀棠也在这时松了劲,看着刚重获自由的初蕴浅面色微微有些发紫地大口呼吸空气,他伸手一捞,再次将人紧紧锁在自己怀中。
初蕴浅恍然间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不过她没听清,也没心思听清。
***
丑时三刻。
眠月在初家门口等得上下眼皮打架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抹银白色身影。她直接被吓清醒了,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家姑娘么。
可,姑娘出门前穿的并不是这套衣裙吧?
眠月有些担忧地搀着脚步有些虚浮的初蕴浅往里走,惴惴不安地胡乱猜测姑娘遭遇了什么,声若蚊蝇地问:“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眼瞧着初蕴浅嘴唇发白,额头上还附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再结合姑娘出门前宋昀棠和羌活那两人气势汹汹的模样,眠月的天都要塌了。
不能吧,难道就因为姑娘没跟着云姑娘二人出门,而对方又受了伤,宋公子要把怒火迁至姑娘身上?
可主君主母定是要赶回来过年的,眼瞧着不到一月了,若是姑娘在这个时候出了事,自己如何是好?
她忧心忡忡地扶着初蕴浅回了红蓝阙,看着姑娘在温暖的室内里神色缓和了几分,眠月刚要开口相劝,对方却站起身,信步走到案牍前,在纸上写下一句:
“你对影婆其人,了解几分?”
墨梨镇的人,在书里本就是给男女主感情铺路的工具人,对于影婆的描写也就寥寥几句,甚至还不如炮灰原身。所以初蕴浅也仅仅只是知道,影婆在墨梨镇地位很高。
但今日她对自己的那道目光审视,倒是让初蕴浅觉得,那人并不简单。
她受镇民爱戴,却那样袒护一个在镇民眼里可能与簋村人有染的外乡人,这其中又有什么说法?
眠月看了看纸上的字,回答道:“奴婢在被安排来伺-候姑娘之前,是主母身边的人,这姑娘您是知道的。主母常把奴婢带在身边,却也只是知道影婆与主君主母十分亲近,就连这次他们出远门,都想过把姑娘托付给影婆。不过……”
不过什么?初蕴浅抬眸,期待着她说下去。
“不过影婆拒绝了,说自己只是与主君主母交好,从前也不顺带着对姑娘好,也就没必要照拂您,”说到这里,眠月神秘兮兮地放低了声音,“主母想到姑娘与宋公子那件事,才在出门前将姑娘托付给了他。”
初蕴浅又写:“哪件事?”
眠月心头一惊,不知道姑娘这是何用意,面色纠结地垂下头,生怕初蕴浅因为自己说错话而责罚她。
“没、没什么,姑娘虽没说什么,但主君是交代过所有人,不许将那件事说出去半分。姑娘放心,奴婢定当守口如瓶,将那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初蕴浅愈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眠月怕成这样。该不会……这就是原身被宋昀棠捏住的把柄吧?
那更得知道了!
“我前几日遇到山贼时被吓得不轻,所以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不过你得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才好应对啊。”
她取过一张新的澄心堂纸,写道。
眠月悄悄抬头,看着姑娘眼里似乎并没有威胁意味,而是真的很想知道的期待之色,她咬了咬牙,凑近了几分说:“就是姑娘及笄那年,给宋公子下了药,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却被宋公子发现并找上门来的那件事啊。”
初蕴浅一个没坐稳,“嗵”的一声跌坐到地面。
什么!原身姐,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诶姑娘!”眠月着急地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但不知道是地面太滑还是初蕴浅脚软,怎么都扶不起来。
但比起屁-股有没有摔疼,她更关心这件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连忙又在纸上写下:“那么裴隽也是因为这件事讨厌我的?”
眠月摇摇头,“这件事,主君吩咐了不许对外提起。但……宋公子有没有告诉云姑娘和裴公子,奴婢就不知道了。”
说完,看着瞠目结舌地思索着什么的初蕴浅,她又轻声安慰道:“姑娘别怕,奴婢瞧着宋公子与裴公子二人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此事也牵连着宋公子自身,想来他也不会嚼舌根的。”
然而此时的初蕴浅想的却是:所以书中提到的他俩闹过一次不小的冲突,甚至是后来反目成仇的根本原因竟然是这样的?
怪不得,她还奇怪为什么推文视频里说宋昀棠临死之前念叨的反而是初蕴浅的名字。自己当时还吐槽呢,这么邪门的CP到底是谁在嗑?
估计是大魔头在死前走马灯时认为是原身做出这种事,害得云知绾误会他,也害得他俩蹉跎一生。
这才是原身在和他闹矛盾之后还愿意为对方做这做那的原因吧,又有感情又有把柄在对方手里。
所以按照原本故事,原身才会不顾裴隽的安危,也要动手害云知绾。
原身姐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大魔头啊!
***
初蕴浅整晚都没有睡好,天边蒙蒙亮便起来了,也不掌灯,就这么披着斗篷坐在案牍边。
也不知坐了多久,还不等她把脑子里那些让人发愁的思绪理清,眠月郁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快些起身,宋公子他又来了……诶,姑娘今儿起这么早?”
平时不是要睡到闻见早膳香味才起床的么,更何况昨儿回来就十分晚了。
初蕴浅有些心累地比划:“他把初家当他家了吗?”
不能因为家里只剩她一个主人家,就肆无忌惮地上门来找茬吧?更何况他俩还有绯闻在身呢。
眠月说道:“姑娘,奴婢瞧着,宋公子今儿来仿佛不是来问责的。他卯时一刻便来了,也不叫人惊扰姑娘,还带了很多姑娘爱吃的东西。只是奴婢怕您没什么准备,才寻了个借口溜出来唤姑娘的。”
初蕴浅不屑地轻哼一声。
给她带吃的?估计又在食物里掺了点“佐料”吧,鬼才吃呢。
她缓缓站起身,眠月连忙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奴婢这就为姑娘妆扮。”
初蕴浅却轻轻摆了摆手,随后又脱下斗篷钻进被窝,意思很明了:让他等着吧。
负责传话的小丫头把自家姑娘的意思带到,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完蛋了,姑娘一改往日对宋公子殷勤乖顺的模样,如此任性下了他面子,这魔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拿她们出气呢。
却不料今日宋昀棠心情似乎还不错,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杯盏,薄唇微勾道:“无妨,由着她吧。今日就算是她睡到日上三竿,我也等得。”
小丫头心中诧异:他居然不发火?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两个人都像是吃错药一般。
难不成姑娘这几日收敛了脾气,倒让这位看见她的好了?
那是好事一桩啊!若是姑娘能如愿嫁给宋公子的话,兴许就能做回从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不再像如今这般性子恶劣了吧。
红蓝阙里,初蕴浅的回笼觉并没有睡着。
眠月为她点了暖炉,抬头便看见自家姑娘平躺在榻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拔步床上的飘檐发呆。
担心她这样一直晾着宋昀棠,会惹得对方不悦,于是上前提醒:“姑娘,辰时三刻了。若您实在睡不着,奴婢给您传早膳?或者咱们出去走走?”
万一走着走着就走去正厅了呢?
初蕴浅想了想,起身由着眠月将她拉到梳妆台前,看着对方松了一口气般开始给她梳妆。
来到前院正厅时,初蕴浅发现今天的宋昀棠与往常的不太一样。
银狐氅半敞,赤袍窄袖,用玉冠束着一个马尾,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颇有几分少年气。
看到这人她就头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准备转身往回走。
二十好几的男人了,大巍其他这个岁数的男子,多半都已娶妻生子。
扮什么鲜衣怒马少年郎呢。
眠月快一步挡住她,“姑娘,宋公子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
看着她眼里噙满哀求之色,初蕴浅心中叹了口气,继而往正厅走去。
“大清早就来找我,又有什么事?”方才坐下,她便烦闷地比划着。
宋昀棠却不急着回答,反而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昨儿没睡好吧?我不是说了由着你睡,我能等么,怎么这便起了?浅浅也很想我吧。”
初蕴浅一把将他的手打掉,比划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宋昀棠也不恼,学着她的模样,一边比划一边说:“你也在动手啊。”
初蕴浅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随后转过头去,不想搭理这个人。
昨天还跟她你死我活的,今儿又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不愧是后期大Boss,心态真是够稳的。
“我和裴隽要去簋村调查怨童索命一事,”他斟了盏茶,推到她面前,“明日便启程。”
初蕴浅将那盏茶推了回去,耸了耸肩。
所以呢,关她什么事?难不成还要自己明日专门去送他?
宋昀棠蹙着眉,看着那杯盏里的茶水晃荡了几下,“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初蕴浅冷哼,她才不去呢。
书里宋昀棠也没让原身去。
昨儿她没按照剧情来就惹出那场鬼热闹,现在簋村那么阴森的地方,她还是乖乖按照原剧情,在墨梨镇好好待着吧。
更何况,簋村副本开启,意味着初蕴浅的戏份也快结束了。自己可要趁着被杀之前,先送大魔头上西天。
时间紧任务重,她还得好好准备准备。
她摆摆手让眠月送客,打算回红蓝阙用早膳。
“你一定要去。”刚走到门口,宋昀棠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狐疑地转过头,看见对方手里轻轻摇晃着一个小瓷瓶。
他轻靠着木椅把手,泰然自若地盯着初蕴浅,“除非浅浅想一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
明明是威胁的话,在他嘴里却如同诱哄。
还真叫他说准了。
墨梨镇偏远,影婆看上去又是向着他的,初家父母还未回来。至少在自己离开墨梨镇之前,只能受这人的掣肘。
罢了,反正自己年末时也得用原身姐的东西办点事,作为补偿,她无论如何也得拿到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