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反派,居然还搞纯爱?》 第1章 初氏蕴浅 大巍,天临十三年,墨梨镇。 已经整整下了一月的雪,如今放晴,外头月光照来的时候,房檐下冻着的冰晶都给照得微微亮闪的,煞是好看。 初蕴浅一袭月白冬装,挽着墨梨镇最时新的发髻,缓步走在入夜的竹屋庭中。 掠过一阵寒风,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方停至屋门口,便有一个身着青色圆领袍的男子,阴沉着脸走出来。 “姑娘来了,快些进去吧。主人已等候多时。” 初蕴浅没说什么,礼节性地颔了颔首,便绕过试图用眼神杀死她的暗卫,信步走进了竹屋内。 屋内倒是比外头暖和不少,竹屋的主人是个会享受的,想必烧的也是价格昂贵的白炭。 案上的紫金香炉都做成了精致的小兽模样,吐-出的香有些像西府海棠的味道,只是过于浓烈,倒呛人得很。 初蕴浅忍不住闷咳了两声。 也不知道这姓宋的家伙是什么癖好,非得点这么浓的香。 案边坐着的一位神态慵懒的俊美男子,玄色锦袍上还绣着银丝纹花样,腰间挂着一对泛着银光的双鱼玉佩。一手撑着案面闭眼假寐,一手垂在身旁握着一把精致的障刀。 初蕴浅面色难堪,他显然是知道自己已经来了的,却视而不见。 倒不是她不知打个招呼,而是…… 周遭安静良久,男子才缓缓睁眼,撑着侧脸朝她看来,眼角含-着微微的笑意:“既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浅浅这般不懂礼貌吗?” 初蕴浅有些郁闷,但依旧无法张口。 “哦,我想起来了,”他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浅浅如今是个小哑巴。我若非要你像从前一般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倒显得我刻薄为难你。” 听他这样说,初蕴浅愠怒地瞪去。 这个挨千刀的,那杯把她毒哑的茶,可是这个家伙亲手灌下的!现下倒还好意思嘲讽自己说不出话来。 宋玄,字昀棠。 他俩的关系或许在外人看来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但只有初蕴浅知道,眼前这个,分明就是个*人! 宋昀棠眼眸一闪,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浅浅别这么看着我呀,咱们可是约定好,要做彼此最信任的人,不是吗?” 他一把夺过初蕴浅手里的暖炉,搁置在一旁的案牍上,还往后推了推,“别害怕,今夜找你来,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 初蕴浅对他这番话感到不解,对他突然靠近自己的举动更是不解,只是当他身上的香气席卷鼻腔时,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宋昀棠对此也不恼,反倒是笑得更加神秘莫测。又上前了几步,将侧脸靠近她的耳垂,只差一点,两人的肌肤便要贴在一起。 这让初蕴浅十分难受,还想要躲。宋昀棠却要比她的动作快些,长臂一捞,便将她搂进怀中。使两人的距离有些暧昧。 初蕴浅向后躲不得,想上前把他撞开,也被牢牢禁锢住。 宋昀棠的呼吸似乎加快,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脖颈处的皮肤上。 过于俗套的剧情。 这是她心里唯一的想法。 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宋昀棠终于放开了她。初蕴浅不禁往后晃了晃,差点摔倒。 回过神来,便见宋昀棠背对着她,站在案牍边摩挲着他那把障刀。 哼,还真是觉得自己对他足够忠诚呢?连后背都可以轻易露出来。以他们之间的过节,他真不怕自己趁他不防上前去直接掐死他? 不过初蕴浅也只是想想也就算了,对比二人身形,恐怕自己要靠得很近再踮起脚才能抓住他的脖子。 就这么点时间,宋昀棠都能一把抓过她进行反杀了。 唉,还是得有个健康的身体才行啊。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直到外头暗卫出声提醒:“主人,稍后云姑娘会带那人过来。” 宋昀棠这才转过身,脸上又泛起那副熟悉的笑容。 他伸出修长的手,捏住初蕴浅的下巴,与他面上那副温和相反,手中的力度大到她误以为他想要捏碎自己的下巴。 “浅浅,你永远不会背叛我,对吗?” 初蕴浅强忍着下巴传来的疼痛感,用手指轻轻在他肩膀处点了点。 他这才松了手上的狠劲,还“细心”地替她揉了揉。 “那便好。你和阿绾的事,我会替你解决。羌活!”宋昀棠朝门外喊了一声。 方才那青色圆领袍的暗卫推门而入。 “务必把初姑娘平平安安地送回去。”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初蕴浅的余光却瞥见暗卫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甘的愤懑,却又不敢违抗他主子的命令,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初蕴浅赶紧离开。 一想到一会儿要来的人,初蕴浅便只想快些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以致于走出竹屋好长一截路后,才想起宋昀棠这贱-人连暖手炉都给她扣下了。 这算什么,没毒死她就选择冻死她吗?真够阴的。 夜里的小路万籁俱寂,但凡有一点杂乱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初蕴浅忍不住朝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碧色衣裙的女子有些艰难地扶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子,往竹屋走去。那男子像是受了严重的伤。 “初姑娘,”羌活冷声提醒道,“主人不愿你看到的,你还是不要看到的好。否则……” 初蕴浅强装镇定地勾了勾嘴角,用她有些生疏的手语比划:“你的主人也说了要把我安全地送回去,你最好确保我安然无恙地回家。否则……” 羌活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初家这位小娘子还是那般观音面容蛇蝎心。白日里害得云姑娘差点丢了性命,方才刚被主人问过话,还能张牙舞爪地威胁人。 真不知道她往日里是怎么腆着脸做出一副慈悲的模样,让镇民们都以为她是多么温和良善之人。 *** 回到初家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希望初姑娘不要忘记主人的吩咐,”羌活瞄了一眼初家门口的牌匾,那是宋昀棠刚来墨梨镇的那一年,亲手为他们一家题的,“您可一定要做个好梦啊。” 羌活是在挖苦她,初蕴浅心中明白,不过并不打算与他计较,外面实在太冷了。 也不管停留在大门口的羌活是何用意,朝看门的小厮比划着“关门”,随后便拉着等在门口的丫鬟眠月的手,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去。 “主君主母临行前曾拜托宋公子照拂姑娘,今儿姑娘还没缓过在那帮山贼那儿受的惊吓便……”眠月有些不敢说,“那宋公子也是吓人得很,入了夜又要姑娘单独去见。奴婢实在觉得害怕,红蓝阙的下人们都还没歇息,都在担心姑娘的安危。” 眠月本不是近身伺-候初蕴浅的丫头,但那些被留下来服侍的人里,只有她懂些手语。 踏进了暖阁,初蕴浅才觉得身上的寒意退了些。 “姑娘请用些热茶,这些都是奴婢细细检查过的,绝对没有问题。姑娘用了,身子也好暖和一些。” 初蕴浅看了眼,便将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算是恢复了些神智。便朝眠月比划:“我不要紧,你们快去歇着吧。夜里也不用守在这里,只叫人看好大门院子便是。” 眠月离开后,她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不要熬夜看小说。 这是初蕴浅对大家的忠告。 关于穿书这种荒唐事,她原以为只有小说里才会发生。 可这事说来玄乎。 她本来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过着起早贪黑996的生活,连个小病都不敢生,月底一看工资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发的验证码呢,少得让人发笑。 可就算是天天加班熬成狗,也总会有撞狗-屎运的一天吧。 还真就让她撞上了。 上个月她带着厚厚一沓刮刮乐去庙里开光,当晚回家就刮出了三百万人民币! 于是飘了,在公司那个老秃瓢打电话来让她加班改方案的时候,初蕴浅大手一挥:“改什么改?老娘不干了!” 第二天就去办了离职,回到家,看着自己不到十平米的小出租屋,初蕴浅忍不住落泪。 真是苦尽甘来了啊…… 就在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刷手机时,一条小说推文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般来说,像这种推文视频都是将男女主的狗血纠缠写成小作文,再配上伤感BGM。 可这条推文却只写着女配和男反的名字。 更要命的是,这女配的名字和自己的居然一模一样! 初蕴浅后背一凉。 初蕴浅来了兴趣。 初蕴浅打开小说。 “万一哪天穿书了呢?”她翻了个身,“还是得看一遍记一下剧情。” 可还没等看完,她忽然就感到一阵头晕,迷迷糊糊看了眼挂钟,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 想着也有可能是今天在外面玩疯了,她打了个哈欠就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醒来后,就看见一个帅哥冷着一张脸给自己灌茶水。 直到发现自己被灌完茶后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一试图发出声音就如同有刀片割喉一般,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书里的大反派宋昀棠。 想到这里,初蕴浅有些无语地闭上双眼。 看过那么多穿书文,她已经对这种恶毒女配的配置倒背如流了——原主势必是一个又蠢又坏的角色,陷害女主不成反倒害死自己,紧接着一个穿书的倒霉蛋就会接盘她造成的恶果,然后一路逆袭顺便攻略男女主身边某个重要角色才能回家。 这位重要角色,要么是深情白月光男二,要么是腹黑又变-态的男反。 很显然,宋昀棠就是这个不折不扣的男反。 书里,前期他几乎包揽了深情男二所有的活,骗过了书中所有人。甚至就在读者们都以为他要为爱让路时,摇身一变,成了京城大人物,为男女主的狗血爱情贡献了不少套路。 宋昀棠是大人物,初蕴浅却不打算做这个倒霉蛋。 她瞧了瞧窗边和门口,确认今晚负责守夜的丫头已经离开,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头,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以他杀人的方式报复回去,回家的路就在那里。若任务失败,你将永远困于混沌之中,无法走出迷障。” 这是她被宋昀棠灌下哑药后,脑子里徘徊了几遍的话。是她在去到宋昀棠那儿之前,悄悄记下来的。 也就是说,她回家的条件并非攻略任何一个人,而是杀掉那个害死原身的罪魁祸首。 第2章 又要背锅 初蕴浅神色坚定地将纸条搂进怀中。 以前她没得选,但现在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也不知道她的三百万会不会在现代世界里孤零零地缩在角落,落寞地想着妈咪什么时候能回家挥霍掉它。 所以,为了那刚中的大奖,她无论如何都要平平安安地回去。 谁都不能阻止她! 目标人物已经很明确了,可……作为拥有半个上帝视角的人,她当然知道表面温文尔雅的宋昀棠,内心是个渗人的变-态,不仅拥有一身高超的武功,还精通药理,后期还会有不凡的马甲。 金手指都开满了。 反观原身,也就是作者笔下的一个炮灰女配,身体不好、手段低级,还是商户的女儿。 虽说她个人是很羡慕父母都是有钱人的小孩,但古代嘛,商户地位到底低下。 再加上原身也挺倒霉,摊上自己这么个脑子没比她好到哪儿去的宿主。 如果不能负负得正出奇迹的话,那么对上宋昀棠这种Boss级别的人物,无异于鹅卵击石。 …… 好吧,她收回刚才那句话。 三百万小宝贝,你还是要多等我一段时间了。 *** 初家父母在大雪前便离开墨梨镇,去往江南做一笔生意,要年关才能赶回来。 宋昀棠对外说初蕴浅受了惊吓,在家休养,故不让任何人来看望她。 初蕴浅倒也乐得清闲,因为墨梨镇的方言,她只能模模糊糊地听懂几句,她的繁体字又写得潦草,与原主娟秀清雅的字迹大相径庭。 为了避免露馅,她干脆躲在家里练字,也好静下心来思考怎么对付宋昀棠。 关起门来的第五日,前院突然传出好一阵吵嚷。 眠月回到红蓝阙时还满脸不高兴地嘀咕:“她是受人怜爱,我家姑娘难道就不是被捧着长大的吗?自己伤势还未好全,便赶着来招惹姑娘,真是晦气……” 初蕴浅听她这么一说,将手中的笔暂时搁置,抬头朝她比划:“刚才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眠月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大事,姑娘。今儿是丰朝节,外头定是要热闹一些的。” 丰朝节,是墨梨镇特有的节日。 镇子位于大巍西南部,冬日大雪便封路,来回一趟甚是费力。镇上百姓便会在雪停十日后举办丰朝节,一则是将近年关方便镇民采购,二则是缓解这一月以来大家的消极情绪。 书里这段,原身因害女主不成反被毒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赶在丰朝节这日使坏再次陷害女主。 初蕴浅想了想,既然她不像其他穿书者一样拥有系统,那也没必要什么都按照原剧情来。免得落得个和原身一样的命运。 更何况她记得这个情节是男女主两口子感情升温的节点,她才不想去当那个大号电灯泡呢。 为了早些写字与人沟通而不露怯,这些天初蕴浅总是格外用功,用过早膳午膳后便一头扎进一堆写字写废了的澄心堂纸里继续“深造”。 不知不觉间,太阳就偏了西。 南方冬日的黄昏总是一溜烟儿的,这边太阳刚落了去,那边就出现了月亮的影子。 这几天逐渐喜欢上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规律,初蕴浅这会儿也有些倦,正准备洗漱一番睡觉时,屋外却传来眠月焦灼的声音。 “不好了姑娘!今日雪神游街,云姑娘和裴公子都去瞧了。大家泼水的时候还好好的,神像还有几分神气外显。可到了云姑娘泼水,神像竟忽的燃起火来,她还因此受了伤。现下、现下……宋公子这会儿已经在前院正厅了,是来找您的……” 找她?自己这次可什么也没干,宋昀棠找她干什么? 见自家姑娘仍是一脸懵,眠月神色更加不安:“姑娘您可要做好准备啊,宋公子的脸色吓人得很,一会儿怕是有的为难呢。” *** 在去往正厅的路上,眠月嘀咕:“宋公子本就因为前几日的事对姑娘心有芥蒂,如今云姑娘再出事,怕是公子又要恼上您了。” 初蕴浅觉得很奇怪,怎么眠月看上去这么害怕宋昀棠呢?他前期也是书里书外都公认的白月光啊。 眠月将人带到后,看也不敢看宋昀棠一眼,只是侧过身,好让初蕴浅上前。 “宋公子,我家姑娘到了。” 她狐疑地看了看居上座悠闲地品茶的宋昀棠,目光经过一旁怒视着自己的羌活,随后移至一旁躬着身、低着头,身形还有些颤-抖的眠月。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主人家都还没落座呢,上头那位倒像是掌管整个初家,现下要审判自己一样。 初蕴浅心里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总不能原身姐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柄落在宋昀棠手里了吧?否则以原身姐那样霸道的性格,只有她唬别人的份,哪能让别人骑在她头上撒野。 “看来这几日我们浅浅过得很舒心啊,小脸圆了不少。”宋昀棠笑着看向她,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本就心惊胆战的眠月,此刻害怕地将头埋得更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羌活倒是因为这句话,将眉头舒展了许多,飞快地瞥了一眼初蕴浅,像是在等着她因为这句话发火一般。 她将三人的举动尽收眼底,毫不客气地朝宋昀棠翻了个白眼,随后轻轻拍了拍眠月的肩膀,比划道:“你去歇着,这里不用你伺-候。” 得了自家姑娘的话,眠月一时高兴,正欲拔腿就走,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宋昀棠将手中的茶盏搁置在一旁,道:“既然你家姑娘体恤,你便去忙你的吧。” 眠月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了。 初蕴浅心里更不是滋味,两三步走上前去,坐在另一侧主位,板着一张脸不看他。 “眠月会手语,你不要她在这里伺-候着,我们要怎么沟通?” 初蕴浅眼神剜向他,有些气愤:“装什么装?我知道你也会手语,刚才你不也看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一通比划,双手几乎要扇到他脸上。 宋昀棠眼底的神色阴冷了几分,脸上的笑意却依旧:“我自然是明白浅浅的,可旁的人若要误会你,该怎么办呢?” 得了,他今夜前来就是兴师问罪的。 她说什么来着,穿书的倒霉蛋必得接盘原身造下的恶果。可她又没撺掇男女主去看雪神游街,她甚至都避嫌没跟着去,现下出事也能怪在她头上? “云姐姐如何了?”她比划。 初蕴浅记得原本女主是安全的,是原身使了坏才让女主出事,男主为了救她也被连累。 后来事情闹大了,原身在墨梨镇菩萨一般的形象逐渐在镇民们心里崩塌,就连从前唆使她干坏事挑拨男女主的宋昀棠也将她软禁起来。 也就有了再后来,男女主和宋昀棠去隔壁村调查某件事情时,失心成疯的原身在父母的包庇下偷偷溜出去,在他们进展顺利就快结束之时,突然窜出来想要杀掉男女主。 又是宋昀棠,抓住她之后将她锁在村子里最重要的地方,好一阵训话,最后彻底冷漠。 书里描写得比较隐晦,但自那之后,“初蕴浅”这个人算是彻底下线了,只有她的一颗真心被留了下来。 没错,是一颗真、心。 不知道是想起书中内容有些后怕还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能反应,初蕴浅突然心口一疼。瞪向宋昀棠的眼睛里也噙满怨恨的泪水。 无论是女主还是那些被她欺负过的小丫头们,又或者是被她辜负了的父母,都可以杀掉她为自己报仇。 只有宋昀棠不可以。 因为他在书里做的恶事要比初蕴浅多得多、狠得多,而初蕴浅做过的,有大部分都是他刻意挑唆激怒所致。 凭什么同样是恶人,初蕴浅下线连个全尸都没有,而宋昀棠却能权倾朝野到最后,能对着满院的西府海棠沉眠,风光大葬? “她如何了……”宋昀棠伸出手,指腹轻轻抚去她掉落的泪珠,眼底的狠厉却锋芒毕露,“你想去看看她吗?” *** 眠月也不敢走太远,担心宋昀棠朝初蕴浅发难,也担心初蕴浅火气上来了直接跟宋昀棠拼了。 只好焦急地在屋外等着。 可等来等去,最后只等来羌活为二人开门,宋昀棠拽着初蕴浅往外走,而她家一向关上大门就脾气暴的姑娘,此刻只是阴沉着脸跟着对方走。 眠月吓坏了,连忙上去询问:“公子是要带着我家姑娘出去?外头天寒地冻的,不如我去叫人备好马车……” 宋昀棠没搭理她,羌活一把拦住想要将初蕴浅解救下来的眠月:“多谢眠月姑娘好意。只是公子带初姑娘去的地方不远,不必忧心。眠月姑娘还是守在宅内,不必跟来!” 看着几人越行越远的背影,眠月心中当真着急。前几日姑娘被邀去宋公子那儿时,宋公子也不让任何人陪着她,如今又是这般,且他俩之间的气氛看着剑拔弩张的。 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主君主母回来定是要扒她一层皮的! 初蕴浅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刻便明白了宋昀棠的用意。 这是笃定自己害了男女主,想趁此机会在镇民们面前扯破这层原身装了十几年的“观音面”呢。 可今日自己既没干坏事也不在案发现场。宋昀棠想捏她的错?做梦。 她被他带到一处巷子里的小院子,直接推门而入朝屋子里走去。 女主一家搬来这里的第一年,父母便病逝了,这处小小的院子只住着她一人。 不过此时,屋子里正有一个神色焦灼的男子来回踱步,抬头一瞧宋昀棠来了,才狠狠松了口气:“宋公子,您……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瞥见宋昀棠身旁的初蕴浅,男子期待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嫌恶地瞪着她。 隔着一道并不华丽却还算精致的屏风,初蕴浅看见榻上昏睡着一个纤纤的身影,虽未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可据那出尘的气质,她大概知道,那是女主云知绾。 那眼前这个应该就是男主吧,不过他叫啥来着?好像是原身姐喜欢的人。 “不是我非要她来,”宋昀棠松开抓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按在旁边的椅子上,“是阿绾这次的意外,有几个人证需要找她来辨认。” 话音刚落,羌活拎着一对衣着朴素的男女进来,一把将双手反绑在身后的二人往地上一丢。 “丰朝节雪神游街乃是墨梨镇习俗,镇上百姓都去瞧了。可怎的偏偏只有云姑娘二人泼水时燃起大火,又偏偏只有云姑娘受了伤?” “这对举止可疑的夫妇被抓住后却说自己是受人指使,暗中推了云姑娘一把,”羌活用剑鞘抵了抵二人的后背,“二位且看看,你们所说的初姑娘,是否是眼前这位?” 二人抬头看了眼,随后点头如捣蒜:“是,是她!” 初蕴浅朝门外看去,院中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好些镇民。 她的目光立刻投向宋昀棠,见对方冲自己一挑眉,瞬间明白了—— 即便自己不按剧情走,某个挨千刀的大魔头也会找上门来。 第3章 神像降罪 男子一听是初蕴浅害的云知绾,当即怒不可遏地拔剑指向她。 “竟然是你!你往日里扮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竟不知你内心如此阴暗,将阿绾害成这般!我今日便……” 还未得手,剑尖便被宋昀棠的障刀稳稳挡下,阴翳的目光不加掩饰,“你想做什么?” “宋昀棠,你是阿绾的师父。她出了事,你不该杀了害她的凶手泄愤吗?”男子指着他身后的初蕴浅,义愤填膺道。 羌活默默地看了眼屏风那头的床榻,随后将目光移向宋昀棠,似乎是在等他示意。 宋昀棠未置一词,人群中倒是有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大喊:“仅凭二人的言辞如何能断定初姑娘是凶手?裴公子,我们墨梨镇可不是你这种江湖混子胡作非为的地方!” 那裴公子也毫不客气地回怼:“可若不是初蕴浅暗下毒手,阿绾怎会因神像燃起的大火受伤昏迷?” “哼,传说中神像只会焚烧罪人。莫不是出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人混入?初姑娘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可没少做善事,这罪罚无论如何都不会降到她身上!” 裴公子气得整张脸通红:“不过是一块木头罢了,区区鬼神之说,更是不可信!” 见众人皆阴沉着脸怒视着他,裴公子还觉得自己说得在理,还准备开口。 “够了!”一向以温润如玉的形象示人的宋昀棠都忍不住暴怒。 一阵寒风吹过,借着月光,初蕴浅看了几眼地上那对跪着的夫妇。方才还底气十足地指认她的两人,在对上她的目光后似乎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 至于为什么会心虚,初蕴浅想,可能是自己“不小心”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初姑娘,我听闻晨间阿绾和裴隽邀你同去丰朝节,却被你家下人轰了出来。” 宋昀棠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可往年的丰朝节,你从未缺席过。前几日差点丢了性命,你不该去拜雪神祈福么?” 初蕴浅想起早晨院中的吵扰,以及眠月奇怪的举动。看来这厮是想借此把雪神降罪这茬推到自己身上。 也是了,原身父母都十分敬重雪神,认为自家的生意和财富皆是得雪神保佑。所以每年丰朝节都会带着女儿去拜。 可原身自己对雪神的态度模糊。初蕴浅之前想着今年初家父母不在,她在镇民们眼里又是一个差点丢了性命、受惊不浅的小可怜,还以为能以这个为借口待在家里不出门呢。 没想到会被宋昀棠拿来给她挖坑。 人群里又有声音响起:“初姑娘,若我没记错,你父母多年未曾有过孩子,也是拜了雪神才有了你。你的降生托福于雪神,怎能同这些外乡人一般行大不敬之举?” 见她不语,其他人开始疑心:莫不是因为初姑娘这番举止,雪神感受到欺骗才降罪的? 初蕴浅心累,现下便是打嘴仗的时候,偏生自己开不了口。 看着她幽怨的目光,宋昀棠缓缓开口:“若是初姑娘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去拜拜神像吧。若与你无关,雪神自不会怪罪你。” 初蕴浅对上他的眼神,微微勾唇,点点头表示同意。 宋昀棠对此“好心”地替她解释:“初姑娘前几日不慎伤了嗓子,所以她的意思会由我来转达。” 众人都是比较服气的。 只有裴隽觉得有些不妥,因为去年他刚来镇上便听闻初家夫妇曾有意把女儿许配给宋昀棠。 可转念一想,传言毕竟是传言,如今他是正儿八经收了云知绾为徒,应该没有必要为了别人坑害自己的徒儿。 更何况若不是宋昀棠,便只能从这些与初蕴浅更加亲近的镇民们里头寻一个会手语的人出来。 初蕴浅站起身,缓缓走向早便被请到院中的雪神像。越靠近,便越能发现眼前的神像似乎有些不对劲: 衣摆处雕刻了几朵不起眼的腊梅,原本是工匠做神像时的个人习惯。可白日燃过大火后,也该被烧平了。 她对着神像参拜三下后,接过一旁羌活递过来的水瓢,学着在书里看过的内容分两次泼水。 只是第二次还未泼出,神像便开始冒烟,倏然腾起大火。 周围的镇民们都后退了几步,也还好初蕴浅反应够快,这才没伤着。 羌活一把用早便准备好的沙土将火扑灭,一副真相大白的表情看着她。 镇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这不就是白日里咱们见到的模样吗?” “难道真是因为初姑娘失约才让雪神震怒?” “……” 裴隽迫不及待地上前,指着初蕴浅道:“这下就连你们信奉的雪神都这般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何须她失约才让雪神震怒?”一道尖细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前些日子不就是她带云姑娘去到后山赏雪,害云姑娘险些丢了性命?怕是二人早便不和,初姑娘起了杀心也犹未可知,这才触怒了雪神!” 初蕴浅循着声音望去,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其实只要细听便能察觉出此人的口音与墨梨镇人不符,很像,但比起其他人的口音,倒像是走调一般。 当时原身与云知绾去后山的事,在普通镇民眼里也就是好友相约出去玩却遭遇意外,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信誓旦旦地指出原身的阴谋,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只是现下院中之人皆被“神像降罪”给吓住了,哪能辩出这细节? 她这么想着,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又看向神像,发现较为完好的地方似乎爬着一线黑蚁。 西南地区的一些虫蚁便是在冬日也耐得住寒,闻见甜味也会出来觅食。 初蕴浅眯了眯眼。 甜味?若那神像上涂过糖粉什么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初姑娘,少做些恶事吧,人在做天在看,小心你日后……” 那人还在说,可初蕴浅却没工夫理。 她从袖口里拽出里衣的一角扯下,又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再次径直走向神像。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从上面刮下一层白霜一样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你是疯了么!这神像白日出事后才重新修复过,怎能容忍你再次亵渎雪神!” 初蕴浅不语,只是将刮下来的白霜撒在地上,拿起方才被她不慎丢出去的水瓢,将里面仅剩的一点水洒向白霜。 倏然,被水沾湿的白霜再次燃起火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羌活忍无可忍,再次用沙土将火扑灭。 “你做什么?还嫌镇子被你搞得不够乱吗!” 刚才还在为她说话的镇民,此刻已然怒不可遏。 裴隽觉得自己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终于可以为他的阿绾讨回公道。指着初蕴浅便对羌活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个陷害阿绾的主谋同这两个人一道关起来!” 羌活没理他,而是看向他的一边—— 宋昀棠负手而立,一言不发地蹙着眉看向前方,而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初蕴浅则是在他的目光中缓步朝他走去。 正当众人不解她意欲何为时,她忽而加快了步伐,在宋昀棠还未回过神之际,一下扑上去,从他袖袋里抢出一个小竹筩。 宋昀棠顿感不妙,一把抓住她白皙的手腕,却还是晚了一步,小竹筩被她丢到了镇民们面前。 竹筩上印着的银色海棠花纹样,是宋昀棠素日里所钟爱的,也对应着他的名讳。 捡到竹筩的镇民打开一看,又上前对比了一下神像上刮下来的粉末。 白日神像损坏后,原本做神像的工匠师傅受惊休息,是宋公子身边的羌活小哥负责修复神像的。 羌活看了眼死死拽住初蕴浅手腕的宋昀棠,只见他怒目圆睁地瞪着她,脖颈处皮肤涨红,就连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暗道不好,正想上前抢过竹筩,却被宋昀棠一个眼神拦住。 强忍着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感,初蕴浅朝羌活挑衅一笑。 他这个时候要是敢上前销毁证据,任凭宋昀棠有三寸不烂之舌,怕是也难以收场。 宋昀棠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怒火,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面对镇民们质疑的目光,他无奈解释:“地霜,色白如雪,夜结昼消。与糖掺和在一起,遇水则易燃起火焰。” “前些日子我离开墨梨镇便是为了调查簋村怨童索命一事。没想到还没什么头绪之时,便查出了簋村疑似私制火药之事。却又不能大肆张扬,于是只能将收集到的一小筩地霜藏起来。” 有人恍然大悟:“对啊,簋村曾是研制火药的重地。他们知道如何让地霜燃起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难道是有簋村人混入,趁着丰朝节作祟? “哼,就算是如此,如何能证明他宋昀棠就未曾和簋村人同流合污?你们可别忘了,他们几个也是从外头来的!” 墨梨镇人有两大忌讳:其一,有人亵渎雪神;其二,簋村人。 簋村,距墨梨镇百里左右的小村,从前是与墨梨镇毗邻而居的镇子,曾因受朝廷重视而比墨梨镇富饶得多。因此即便逐渐没落为小村庄,簋村人也依旧瞧不起墨梨镇人。两地百姓的关系水火不容。 大魔头阴狠的目光投射过来时,初蕴浅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他那日要自己去竹屋必然不是为了调-情那般简单,书里曾暗示过,宋昀棠给过初蕴浅一个东西,要她在丰朝节那日对裴隽下手。 原身却阳奉阴违,这边答应了下来,转头又用宋昀棠给的东西去害了他在意的人。 虽然不明白宋昀棠那日为什么没把东西给她,但她知道,他的袖袋里可藏着这个惊天大秘密。 若她猜得没错,从一开始宋昀棠手里就有神像备份且不为人知的话。 那么白日里烧毁的神像外层涂的大概是糖粉和生石灰,所以其他镇民泼水时仅冒白烟而不起火,正当大家为这“神气外显”而高兴时,用来做延时装置的蜂蜡也该溶解了,故而云知绾一泼水就燃起大火。 至于方才初蕴浅泼水时,便是另一尊神像,涂了糖粉与白磷,再涂一层糖粉做掩盖,蜂蜡涂得更薄些便仅能承受一次泼水冲击。 想明白一切的初蕴浅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若是能借墨梨镇民之手扼制住他,那对她完成任务是大有帮助啊。 看来很快就能回家,和她的三百万团聚了! “倘若我为他作保呢?” 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初蕴浅循声望去,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婆婆在镇民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审视的目光在初蕴浅几人之间徘徊了一阵,随后用那柄紫檀木拐杖狠狠拄了拄地面。 “调查簋村怨童索命之事,是我先前便同宋公子商量好的。哼,没想到这事还未水落石出,便先找到了簋村私藏大量地霜的证据!” “你们墨梨镇人不要欺人太甚!朝廷都多少年不许簋村研制火药了?就连刚取下的地霜都被第一时间送去京城,我们如何能储存下来?” 屋内突然传出一道暴喝声,是方才指认初蕴浅的男子喊的。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傻了眼:还真是簋村人! 男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低下头去,眼神飘忽,不敢抬起头来。 “是不是簋村人,只需要看看他们脖颈处是否有蛇形刺青便是。那是簋村不管男女老少都会有的,为的就是彰显自己与我们墨梨镇人的不同。” 那抹佝偻的身影幽幽说道,而阴冷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初蕴浅,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她心下紧了紧,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老婆婆被称为“影婆”,在镇上德高望重,说是默认的镇长也不为过。 对方既出面替宋昀棠担保,那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从镇民处下手对他做什么。目前看来,大家的注意力都从神像起火转向簋村人混入了。剧情又不会偏向炮灰,硬刚下去,吃亏的也是她。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初蕴浅当即挣开宋昀棠的手,一把抓过跪在地上的男子,将他后脖颈处的蛇形刺青展示出来。 羌活得了宋昀棠的眼神示意,从人群中将方才质疑初蕴浅的妇人拽出来,她的后脖颈处也有同那夫妇一样的刺青。 众人大惊:还真是簋村人混入! 宋昀棠点点头,泰然自若道:“这便是我今日邀各位前来的缘由,前些日的山贼脖颈处便有这样的印记,想来混入墨梨镇的簋村人也不止那几个。” 说完,他又深情款款地看向身边的初蕴浅,“为了抓他们出来,还要辛苦你陪我演这么一出戏。真是委屈你了。”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落在旁人眼里,两人像是心意相通的天作之合。 但只有另一位当事人初蕴浅自己知道,他这话说得可真是大言不惭。 有了影婆做担保人,镇民们也愿意相信宋昀棠一次,押着几个簋村人便离开了。 一场大戏就这么荒诞开幕又匆匆收场。 *** 初蕴浅没能即刻回到初家,而是再一次被带到宋昀棠的竹屋。 屋外,夜色沉静下,羌活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 屋内,宋昀棠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抓住初蕴浅的脖子。 他眸中怒意如火,额角青筋虬结,似有蚯蚓在皮下窜动,咬牙切齿道:“初蕴浅,你好大的胆子!” 初蕴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努力伸手摸到了他腰间的障刀,拼尽仅有的一丝力气,将其指向宋昀棠的心口处。 看样子大魔头是想杀她了。 不过无所谓,她本身也不想待在这个世界。 没有抽水马桶的日子她过够了,今天就要取出这厮的心来! 第4章 荒唐秘闻 隔着衣袍,宋昀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口刀尖的存在,他低头一看,不知为何笑出了声。 应该是气疯了吧,初蕴浅想,自己被奇葩同事气到冒烟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笑的。 手中的障刀就快刺下去时,却被掐住她脖子的男人用力甩了出去。宋昀棠也在这时松了劲,看着刚重获自由的初蕴浅面色微微有些发紫地大口呼吸空气,他伸手一捞,再次将人紧紧锁在自己怀中。 初蕴浅恍然间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不过她没听清,也没心思听清。 *** 丑时三刻。 眠月在初家门口等得上下眼皮打架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抹银白色身影。她直接被吓清醒了,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家姑娘么。 可,姑娘出门前穿的并不是这套衣裙吧? 眠月有些担忧地搀着脚步有些虚浮的初蕴浅往里走,惴惴不安地胡乱猜测姑娘遭遇了什么,声若蚊蝇地问:“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眼瞧着初蕴浅嘴唇发白,额头上还附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再结合姑娘出门前宋昀棠和羌活那两人气势汹汹的模样,眠月的天都要塌了。 不能吧,难道就因为姑娘没跟着云姑娘二人出门,而对方又受了伤,宋公子要把怒火迁至姑娘身上? 可主君主母定是要赶回来过年的,眼瞧着不到一月了,若是姑娘在这个时候出了事,自己如何是好? 她忧心忡忡地扶着初蕴浅回了红蓝阙,看着姑娘在温暖的室内里神色缓和了几分,眠月刚要开口相劝,对方却站起身,信步走到案牍前,在纸上写下一句: “你对影婆其人,了解几分?” 墨梨镇的人,在书里本就是给男女主感情铺路的工具人,对于影婆的描写也就寥寥几句,甚至还不如炮灰原身。所以初蕴浅也仅仅只是知道,影婆在墨梨镇地位很高。 但今日她对自己的那道目光审视,倒是让初蕴浅觉得,那人并不简单。 她受镇民爱戴,却那样袒护一个在镇民眼里可能与簋村人有染的外乡人,这其中又有什么说法? 眠月看了看纸上的字,回答道:“奴婢在被安排来伺-候姑娘之前,是主母身边的人,这姑娘您是知道的。主母常把奴婢带在身边,却也只是知道影婆与主君主母十分亲近,就连这次他们出远门,都想过把姑娘托付给影婆。不过……” 不过什么?初蕴浅抬眸,期待着她说下去。 “不过影婆拒绝了,说自己只是与主君主母交好,从前也不顺带着对姑娘好,也就没必要照拂您,”说到这里,眠月神秘兮兮地放低了声音,“主母想到姑娘与宋公子那件事,才在出门前将姑娘托付给了他。” 初蕴浅又写:“哪件事?” 眠月心头一惊,不知道姑娘这是何用意,面色纠结地垂下头,生怕初蕴浅因为自己说错话而责罚她。 “没、没什么,姑娘虽没说什么,但主君是交代过所有人,不许将那件事说出去半分。姑娘放心,奴婢定当守口如瓶,将那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初蕴浅愈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眠月怕成这样。该不会……这就是原身被宋昀棠捏住的把柄吧? 那更得知道了! “我前几日遇到山贼时被吓得不轻,所以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不过你得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才好应对啊。” 她取过一张新的澄心堂纸,写道。 眠月悄悄抬头,看着姑娘眼里似乎并没有威胁意味,而是真的很想知道的期待之色,她咬了咬牙,凑近了几分说:“就是姑娘及笄那年,给宋公子下了药,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却被宋公子发现并找上门来的那件事啊。” 初蕴浅一个没坐稳,“嗵”的一声跌坐到地面。 什么!原身姐,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诶姑娘!”眠月着急地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但不知道是地面太滑还是初蕴浅脚软,怎么都扶不起来。 但比起屁-股有没有摔疼,她更关心这件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连忙又在纸上写下:“那么裴隽也是因为这件事讨厌我的?” 眠月摇摇头,“这件事,主君吩咐了不许对外提起。但……宋公子有没有告诉云姑娘和裴公子,奴婢就不知道了。” 说完,看着瞠目结舌地思索着什么的初蕴浅,她又轻声安慰道:“姑娘别怕,奴婢瞧着宋公子与裴公子二人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此事也牵连着宋公子自身,想来他也不会嚼舌根的。” 然而此时的初蕴浅想的却是:所以书中提到的他俩闹过一次不小的冲突,甚至是后来反目成仇的根本原因竟然是这样的? 怪不得,她还奇怪为什么推文视频里说宋昀棠临死之前念叨的反而是初蕴浅的名字。自己当时还吐槽呢,这么邪门的CP到底是谁在嗑? 估计是大魔头在死前走马灯时认为是原身做出这种事,害得云知绾误会他,也害得他俩蹉跎一生。 这才是原身在和他闹矛盾之后还愿意为对方做这做那的原因吧,又有感情又有把柄在对方手里。 所以按照原本故事,原身才会不顾裴隽的安危,也要动手害云知绾。 原身姐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大魔头啊! *** 初蕴浅整晚都没有睡好,天边蒙蒙亮便起来了,也不掌灯,就这么披着斗篷坐在案牍边。 也不知坐了多久,还不等她把脑子里那些让人发愁的思绪理清,眠月郁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快些起身,宋公子他又来了……诶,姑娘今儿起这么早?” 平时不是要睡到闻见早膳香味才起床的么,更何况昨儿回来就十分晚了。 初蕴浅有些心累地比划:“他把初家当他家了吗?” 不能因为家里只剩她一个主人家,就肆无忌惮地上门来找茬吧?更何况他俩还有绯闻在身呢。 眠月说道:“姑娘,奴婢瞧着,宋公子今儿来仿佛不是来问责的。他卯时一刻便来了,也不叫人惊扰姑娘,还带了很多姑娘爱吃的东西。只是奴婢怕您没什么准备,才寻了个借口溜出来唤姑娘的。” 初蕴浅不屑地轻哼一声。 给她带吃的?估计又在食物里掺了点“佐料”吧,鬼才吃呢。 她缓缓站起身,眠月连忙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奴婢这就为姑娘妆扮。” 初蕴浅却轻轻摆了摆手,随后又脱下斗篷钻进被窝,意思很明了:让他等着吧。 负责传话的小丫头把自家姑娘的意思带到,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完蛋了,姑娘一改往日对宋公子殷勤乖顺的模样,如此任性下了他面子,这魔头还不知道要怎么拿她们出气呢。 却不料今日宋昀棠心情似乎还不错,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杯盏,薄唇微勾道:“无妨,由着她吧。今日就算是她睡到日上三竿,我也等得。” 小丫头心中诧异:他居然不发火?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两个人都像是吃错药一般。 难不成姑娘这几日收敛了脾气,倒让这位看见她的好了? 那是好事一桩啊!若是姑娘能如愿嫁给宋公子的话,兴许就能做回从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不再像如今这般性子恶劣了吧。 红蓝阙里,初蕴浅的回笼觉并没有睡着。 眠月为她点了暖炉,抬头便看见自家姑娘平躺在榻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拔步床上的飘檐发呆。 担心她这样一直晾着宋昀棠,会惹得对方不悦,于是上前提醒:“姑娘,辰时三刻了。若您实在睡不着,奴婢给您传早膳?或者咱们出去走走?” 万一走着走着就走去正厅了呢? 初蕴浅想了想,起身由着眠月将她拉到梳妆台前,看着对方松了一口气般开始给她梳妆。 来到前院正厅时,初蕴浅发现今天的宋昀棠与往常的不太一样。 银狐氅半敞,赤袍窄袖,用玉冠束着一个马尾,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颇有几分少年气。 看到这人她就头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准备转身往回走。 二十好几的男人了,大巍其他这个岁数的男子,多半都已娶妻生子。 扮什么鲜衣怒马少年郎呢。 眠月快一步挡住她,“姑娘,宋公子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 看着她眼里噙满哀求之色,初蕴浅心中叹了口气,继而往正厅走去。 “大清早就来找我,又有什么事?”方才坐下,她便烦闷地比划着。 宋昀棠却不急着回答,反而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肉,“昨儿没睡好吧?我不是说了由着你睡,我能等么,怎么这便起了?浅浅也很想我吧。” 初蕴浅一把将他的手打掉,比划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宋昀棠也不恼,学着她的模样,一边比划一边说:“你也在动手啊。” 初蕴浅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随后转过头去,不想搭理这个人。 昨天还跟她你死我活的,今儿又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不愧是后期大Boss,心态真是够稳的。 “我和裴隽要去簋村调查怨童索命一事,”他斟了盏茶,推到她面前,“明日便启程。” 初蕴浅将那盏茶推了回去,耸了耸肩。 所以呢,关她什么事?难不成还要自己明日专门去送他? 宋昀棠蹙着眉,看着那杯盏里的茶水晃荡了几下,“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初蕴浅冷哼,她才不去呢。 书里宋昀棠也没让原身去。 昨儿她没按照剧情来就惹出那场鬼热闹,现在簋村那么阴森的地方,她还是乖乖按照原剧情,在墨梨镇好好待着吧。 更何况,簋村副本开启,意味着初蕴浅的戏份也快结束了。自己可要趁着被杀之前,先送大魔头上西天。 时间紧任务重,她还得好好准备准备。 她摆摆手让眠月送客,打算回红蓝阙用早膳。 “你一定要去。”刚走到门口,宋昀棠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狐疑地转过头,看见对方手里轻轻摇晃着一个小瓷瓶。 他轻靠着木椅把手,泰然自若地盯着初蕴浅,“除非浅浅想一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 明明是威胁的话,在他嘴里却如同诱哄。 还真叫他说准了。 墨梨镇偏远,影婆看上去又是向着他的,初家父母还未回来。至少在自己离开墨梨镇之前,只能受这人的掣肘。 罢了,反正自己年末时也得用原身姐的东西办点事,作为补偿,她无论如何也得拿到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