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又是一整晚提心吊胆,太医已轻车熟路,再次将四爷从鬼门关拽回。
伺候四爷歇下,苏培盛火急火燎亲自去隔壁书院逼供。
那酸秀才倒是硬骨头,到最后穗青用烈性的致幻药,才撬出那陈夫子躲在海宁县城外一处深山老林中。
苏培盛担心让爷失望,立即赶往袁花村打探消息。
远远瞧见村口处熟悉的身影,躲在牛车里的苏培盛捂紧嘴巴,喜极而泣。
这日一早,楚娴与陈清彦乘牛车前往海宁县城,只敢在远离隅园的城南转悠。
匆忙扯两匹红布做婚服,连热闹的庙会都不敢逗留,急匆匆催着陈清彦归家。
村里一听说陈夫子要给夫人补办婚宴,登时热情张罗起来。
楚娴除了照顾小阿哥,甚至连婚服都被村中殷勤的妇人包揽。
她闲来无事,日日带着蹒跚学步的小晖儿在村口闲逛。
小家伙见多生面孔,不再怕生,成日里闹着要与村里的孩子玩耍。
晖儿生得俊俏可爱,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逗他,楚娴多了好几个帮忙照顾晖儿的帮手。
这日,楚娴带小晖儿在村口打谷场放风筝,金鱼风筝晃悠悠落在稻秆堆旁。
“晖儿,将风筝拿来给娘可好?”楚娴俯身,指着不远处的稻秆堆。
九个月的小家伙走路还不稳当,踉踉跄跄懵懵懂懂往稻秆堆走去。
楚娴不远不近跟在小家伙身后,若他摔着,她也能及时搀一把。
丈二高的稻秆堆之后,胤禛负手静立,随着一大一小两道脚步声趋紧,藏在身后的双手攥紧成拳。
眼前赫然出现一张与那人神似的面容,孩子的眼睛却与他如出一辙。
担心那人发现他,胤禛屏息,闪身绕到草垛另一侧。
“爹”
清脆稚嫩的童音传来,胤禛顿住脚步,一颗心随着孩子的呼唤,柔软的一塌糊涂。
“爹爹在这,晖儿。”
陌生的男子声传来,胤禛面色煞白,透过草垛缝隙,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子,朝着一青衫布衣男子雀跃跑去。
男子将他的儿子抱在怀里,与那人言笑晏晏相携而去。
入夜,当男子踏入屋内,屋内烛火吹熄那一瞬,胤禛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春嬷嬷与苏培盛面面相觑,没想到才短短数月,福晋已与那男子同床共枕
不知为何,今年入秋之后比从前雨水更充沛,秋汛势头不对。
这夜暴雨如注,楚娴才将晖儿哄睡,院子外头传来急促敲门声。
“夫子,村里男丁都去坝上加固堤坝,今晚里正并未派男丁巡夜,您关好门窗。”
“稍等,我与你们一起去坝上巡检。”
陈清彦披衣起身:“夫人,我去去就回。”
“小心些,我给你留门,你把大门锁好即可。”
村里虽算不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太平之地,可里正好不容易留下会识文断字的夫子,早就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对夫子一家不敬。
是以,没人敢在夫子院子附近闹事儿。
楚娴并不担心会如从前在书院隔壁那般,夜里总有地痞无赖前来骚扰。
陈清彦披蓑衣竹笠离开,将院门从外头上锁,匆忙与村民们前往坝上巡查。
楚娴洗漱过后,熄灯就寝,担心风雨声侵扰,她睡着后听不见敲门声,特意给陈清彦留了门。
门后用鲁班锁防盗,只有她和陈清彦知晓如何解开鲁班锁。
雨夜沁凉舒爽,困意袭来。
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房门打开的声响。
“回来啦。”楚娴咕哝一声,背过身继续酣睡。
那鲁班锁及其精巧,除了陈清彦,村里不可能有人知道如何开锁。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陈清彦躺在她身侧。
忽而察觉到衣襟盘扣被扯开,楚娴吓得睁开眼,绷紧身子不敢乱动。
还有不到一个月,她与陈清彦即将完婚,二人夜夜同床共枕,他能忍到如今,已是君子。
迟早都要有肌肤之亲,早一日晚一日,并无区别。
想通之后,楚娴不再抗拒,由着他宽衣解带。
炙热的吻倏地压下,她竟觉莫名熟悉,不敢再细想,她知道自己此刻卑劣的将鱼水之欢带入谁。
暗夜里,狎昵的感官愈发清晰,脑海中不受控制,全是与那人缠绵之时的破碎画面。
还真是无可救药,她唾弃自己,与陈清彦亲昵之时,却还在幻想与别的男子云雨的画面。
她愣怔许久,闭上眼鼓足勇气抱紧陈清彦。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投怀送抱,浑身一僵,绵密炙吻不断落下,他的吻不曾间断,一点点吻遍她的全身。
楚娴全程不敢睁眼,脑海里浮现的面容逐渐清晰,对陈清彦愈发愧疚。
楚娴心如刀割,都结束了,她与那人之间的纠葛,终于结束。
她的余生闯进另外一个男人,她与那人,此刻开始,终将两两相忘,彼此幸福。
容不得她再走神,在他不曾停歇的攻伐下,初时的羞涩与慌张渐渐抛诸脑后。
情浓之时,那个藏在心底禁忌的名字险些脱口而出。
紧要关头,她咬
紧牙关,将那人的名字,改成拗口的夫君。
忽而肩上传来剧痛,耳畔传来熟悉的低呼。
楚娴如遭雷击,恐惧睁大眼睛。
“你”她哆哆嗦嗦伸手抚摸那人的脸,瞬时肝胆俱裂。
“你你快出去”她吓得惊呼,拼命推开那人桎梏。
“呵,怎么?方才与你欢好之人是爷,你很失望吧?”
耳畔传来凉薄低沉的声音,沙哑的欲色尚未褪去。
“你放开我!雍亲王,求您放过我可好?就当我死了就当我死了”
破碎的吟哦求饶声从屋内断续传出,春嬷嬷怀里抱着熟睡的小阿哥,忐忑看向屋内。
一整晚清醒与昏沉交织往复。
她浑身疼得说不出话来,掩面啜泣。
那人一整晚几乎一言不发,除了咬着她的肩闷哼两声,再不肯多言。
直到清晨薄暮,她被那人扛在肩上,垃圾似的丢就浴桶里搓洗。
即便在浴桶内,他也不肯放过她。
楚娴浑身湿漉漉,被那人丢回床榻上。
她瑟瑟发抖抓过薄被,被他一把扯开,那人青天白日就开始折腾,甚至用的都是从前在闺房之乐时,她不喜欢的羞耻法子。
直到午膳后,楚娴疼得放声痛哭,那人才草草了事,起身披衣离去。
春嬷嬷入内之时,屋内欢爱气息浓烈,床榻上满是污浊。
福晋浑身不着寸缕,艳尸般躺在床榻上,身上满是不堪痕迹,甚至连脸上和发丝都沾满污浊痕迹。
春嬷嬷心疼落泪,伺候福晋擦洗身子,沐浴更衣。
楚娴疼得浑身发抖,尤其是那,不用看都知道被磨破了。
春嬷嬷替她擦药膏时,惊得哭出声来。
“福晋,贝勒爷说,一个时辰之后立即回京。”穗青哽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贝勒?”楚娴有气无力掀开眼皮。
那人不是才被封亲王没多久?
“福晋,爷在海宁县逗留半年,万岁爷连下数道圣旨召回,爷却置若罔闻,万岁爷震怒,将爷的亲王之位褫夺,从王爷一路贬为贝勒。”
春嬷嬷叹气:“前几日,万岁爷已下旨,若四爷再不肯归京,则将贝勒爵位褫夺,直到革除黄带子,贬为庶民。”
“爷昨夜得知您的下落,本还欢喜,却惊闻您与那夫子在爷生辰那日,即将大婚,您怎么能怎么能选在四爷生辰那日与旁人成婚,挑衅四爷。”
“爷即便脾气再温柔,也会生气,您说是不是。”
“晖儿在哪?”楚娴岔开话题。
“大阿哥有两个乳母照料着,还有苏培盛和几个小太监陪着,您且放心。”
楚娴忍着钻心酸疼,缓缓坐起身来:“陈清彦在哪?他还还活着吗?”
春嬷嬷面露不安:“福晋,那夫子昨夜不慎掉入湍急洪流中,生死未卜。”
“呵,不慎?到底是不慎,还是被谋害?”
楚娴潸然泪下,没想到竟连累陈清彦无端丢了性命。
早知道逃不过,她就该狠下心,带晖儿离开,免得连累无辜之人丧命。
此时苏培盛端来一盏黑漆漆的汤药,站在门边的穗青轻嗅之后,登时变了脸色:“你这是何意?”
“哎呦穗青,你就别为难杂家了,杂家也是依照规矩行事,这福晋脱离后宅数月,为皇族子嗣血统纯净,循例需服用避子汤,直到福晋来癸水之后。”
穗青闻言,哑口无言。
福晋与外男亲昵共处一室数月,昨夜,四爷那般发狠折腾福晋。
若不服用避子汤,福晋又恰好在如此尴尬的时候有孕,压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骨血,的确不妥。
若福晋有孕,到头来遭罪的还是福晋。
穗青接过避子汤,主动入屋内伺候福晋服药。
听到穗青来送避子汤,楚娴心内五味杂陈,耻辱不堪。
这碗避子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喝,否则将彻底做实她与陈清彦有私情。
她一把推开避子汤:“我与陈夫子清清白白,他是正人君子,并未对我行不轨之事。”
“福晋您青三思啊,为了您和小阿哥的将来,今日无论如何,您都需服下避子汤,在您来癸水之前,您都不能再有孕。”
春嬷嬷苦口婆心劝谏:“您与外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即便真的清清白白,旁人也不信,四爷更不信,不如服下避子汤,让爷安心。”
“福晋,爷心里还有您,否则爷压根不会沾您的身子。”
“让他救回陈清彦,给我端绝子汤都成,你让他救活陈清彦再说!”楚娴掩面而泣。
她心里有数,她还在哺乳期,甚至不曾来癸水,压根不可能受孕。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服避子汤,耻辱的认下不贞罪行。
书房内,胤禛蹙眉盯着正奶声奶气唤爹爹的小阿哥。
他的儿子,口中唤的爹爹不是他,而是无关紧要的旁人。
心口阵阵钝痛,钝刀般来回撕扯。
压下狂怒,胤禛取来拨浪鼓,温声诱哄:“晖儿,叫阿玛!”
“呜呜呜呜,爹,爹爹,要爹爹”
“哎呦小阿哥,爹爹在这,您该叫爹爹阿玛,您的阿玛在这呢。”
苏培盛见爷委屈的红着眼眶,忙不迭取出一个小糖人,这小糖人是太医专门为小阿哥调配的药糖,可强身健体。
“小阿哥,叫阿玛,跟苏安达唤阿玛。”苏培盛抓着小阿哥的小手,靠近四爷。
“阿嘛,糖糖,嘛嘛。”小家伙留着哈喇子,双眼亮晶晶盯着小糖人。
胤禛眉眼含笑,取帕子将小阿哥嘴角口水擦拭干净,俯身将孩子抱在怀中。
九个月大的孩子并不怕生,抓着糖人乖乖被阿玛抱在怀里。
待吃腻糖,小家伙仰头将融化的小糖人递给阿玛:“吃吃,阿玛吃吃。”
此生第一次听到孩子唤阿玛,胤禛有一瞬错愕。
愣怔许久,在苏培盛的提醒下,缓缓张开唇瓣,抿一口糖人,哽咽的想哭。
尤为庆幸在晖儿开智之前,与他父子团聚,否则他将错过无数父子天伦之乐。
“爷,春嬷嬷调配了回乳茶,福晋不肯喝,说是要亲自哺育小阿哥。”小太监在门外提醒。
胤禛绷起笑容,想起昨晚她身上的异常,俊脸染上薄红。
蠢材,她到底知不知道,女子哺育子嗣对身体损伤极大。
一想到那陈清彦在无数日夜,也如昨晚他对她那般,胤禛登时怒不可遏。
将小阿哥交给苏培盛,胤禛拔步前往内室,一把推开奴才手中汤药。
“那拉氏!你在为谁守身如玉?”
那人一声怒喝,楚娴一头雾水。
她只是不喝回乳茶而已,怎么就扯上为谁守身如玉了?简直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爷在说什么?”
眼见那人寒着脸趋紧,楚娴吓得蜷缩在床榻里侧。
“不知道?呵,那就忍着吧。”
那人的目光肆无忌惮扫过她衣襟,楚娴涨红脸。
他眼光毒辣,竟瞧出她此刻涨疼的难受。
楚娴背过身,不理他。
那人在身后冷哼之后,两个脸生的嬷嬷将她抬到宽敞的马车里。
春嬷嬷躬身入马车内,将食盒放在矮几上。
“嬷嬷,村民们都去哪了?他是不是屠村了?”
今日的袁花村,安静地可怕,甚至看不到人影,往常这个时辰,村口的古槐树下,早就坐满闲话家常的男女老幼。
楚娴很担心那人对无辜村民下毒手。
“福晋,四爷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您有所不知,爷已在袁花村附近蛰伏两日,这两日,您在村里的一举一动,爷都知道。”
楚娴怔然,难怪这几日总觉得被人窥视,亏她还以为自己疑神疑鬼。
“村民对您好,爷自会投桃报李。”
“爷已将村民们统统移居到儋
州庄子上安顿,他们也从普通民籍被纳入汉军包衣旗籍,一个个都对爷感恩戴德。”
“哼,我看他想灭口才对。”
好歹保住袁花村全村的性命,楚娴勉强松一口气。
春嬷嬷见福晋面色缓和几许,忙不迭见缝插针劝和。
“福晋,其实,四爷这大半年都在为您守身如玉,爷对您还有情份,您只需说几句软话,顺着爷,定会与四爷重归于好。”
“与我何干,我没拦着他左拥右抱。”楚娴一把掀开马车帘子。
一众仆从正跟在苏培盛身后,鱼贯从书房内踏出。
才发现春嬷嬷所言非虚,他身边伺候的不是嬷嬷就是太监,唯一年轻的奴婢只有她身边的羡蓉与穗青。
难怪昨晚他不当人,她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床榻上。
也不知他多久没沾女人,昨晚头两回就像未经男女之事的少年郎,没两下就
狼狈两回之后,第三回才恢复雄风。
她当时还以为陈清彦头一回行那档子事,没多想,如今想来,那人的身子,怕是憋出什么毛病。
正羞臊之时,马车帘子再次被掀开,那人寒着脸信步踏入马车内。
楚娴背过身,趴在马车窗前不理他。
随着马车在山道上颠簸,楚娴愈发坐立不安,胸前仿佛被两个烙铁烧穿,疼得吸气都眼冒金星。
偷眼看那人气定神闲撑手支腮,楚娴越想越气,索性破罐子破摔,转身宽衣。
可今日无论她如何使力,都无法挤出来,反而越来越疼。
到最后疼得连呼吸都觉痛不欲生,她委屈落泪,起先还低声啜泣,见那人无动于衷,她索性扯开嗓子放声痛哭。
哭着哭着,浑身开始发烫,渐渐酸疼起来。
从踏入马车那一瞬,她的一举一动总能轻易令他分神。
她哭的撕心裂肺,可为何明明哭的是她,痛的却是他。
他恨自己被她轻易玩弄于股掌间,恨他在她面前自甘堕落折断脊梁与尊严。
他恨她,恨欲其死。
昨晚,指尖无数次在她脖颈收紧,稍一用力,他此生最大的耻辱就能被彻底抹杀。
可到最后杀念在靠近她之后,不受控制的悉数化为迷乱欲念。
此时他默不作声盯着那人后背,恨她。
楚娴眼前渐渐模糊不清,摇摇欲坠间,落入熟悉的怀抱,她没力气再挣扎,将眼一闭,彻底昏死。
“太医!”
守在马车外头的苏培盛乍然听到四爷慌乱惊呼,登时吓得头皮发麻,爷该不会将福晋给折腾死了吧
春嬷嬷更是吓得双腿发抖,直到穗青说福晋堵奶发烧,众人才暗暗松一口气。
“福晋并无大碍,只是堵奶了,排出来即可。”
春嬷嬷伸手轻揉,登时愁眉苦脸:“不成,挤不出。”
春嬷嬷欲言又止看向正襟危坐的四爷:“福晋正发烧,也不能让小阿哥来帮着疏通,这若继续烧下去,恐怕”
穗青本想说她来吸,冷不丁瞧见春嬷嬷朝她一个劲眨眼,赶忙低下头默不作声。
“都出去。”
听到四爷冷飕飕吩咐,春嬷嬷赶忙拽着穗青离开马车内。
马车内,胤禛盯着那人烧得妖红的脸颊,咬牙俯身。
楚娴烧得迷迷糊糊之时,感觉到晖儿正趴在她怀里。
想起自己正发烧,又可能得乳腺炎,绝不能让晖儿吃母乳,楚娴有气无力伸手推他,指尖却触及到坚实的触感。
她吓得艰难睁开眼,待看清楚伏在她怀中之人到底是谁后,登时又羞又怒。
“不要嗯”
有气无力的抗拒声,反而染上暧.昧意味。
胤禛原本并无杂念,可她的叫声太过于
一想到她也曾在别的男子床榻上婉转承欢,他恼羞成怒,轻佻沿着那人脊线游走,轻推向下。
楚娴压根没力气推开他,三两下就被他得逞。
马车内的动静愈演愈烈。
苏培盛忙不迭将马车停在一处野湖边,退到百步之外,烧好热水准备给主子擦洗之用。
日暮四合之时,楚娴终于恢复气力,气得将沾满他秽物的了事帕子砸向那人。
那人玩味擦拭唇边水痕,眼尾薄红欲色尚未退去,寒着脸起身披衣离去。
待那人离去,穗青与春嬷嬷入马车内伺候她梳洗。
穗青瞧见福晋身上密密麻麻的欢爱痕迹,心疼掉泪:“四爷忒狠的心,福晋身上没一块好肉了”
春嬷嬷抿唇不语,该怎么与穗青这小丫头说明白,福晋身上的痕迹不是爷打的,而是亲出来的。
四爷对福晋有情,却不愿原谅福晋与别的男子私奔,福晋也不肯低头服软,谁都不愿主动示好,这该如何是好。
待擦洗更衣之后,羡蓉端来一盏避子汤入内:“福晋,这是爷赐给您的避子汤。”
楚娴气窒,抓过避子汤狠狠丢到窗外:“你让他自己来喂!”
她恨得咬牙切齿,狗男人竟然将她当成泄欲的玩物。
苏培盛恰好站在马车外头,被兜头泼一身药汤,来不及换衣衫,苏培盛抹一把脸,小跑到后头那辆马车里。
“爷,福晋不肯喝避子汤,奴才们劝不动,福晋说要让您亲自喂。”
胤禛方沐浴更衣,揉着脖颈上那人留下的齿痕,闻言,面色一凛:“再熬一碗。”
马车内,楚娴揉着发酸的腰,正准备唤春嬷嬷将小晖儿抱来,一掀开马车帘子,恰好撞见那人阴鸷面容。
那人提袍入内,端坐于她面前。
“爷,避子汤准备好了。”苏培盛从马车外头递进来一碗黑漆漆汤药。
胤禛接过汤药,耐着性子,递到那拉氏唇边:“在你下一次来月事之前,最好别告诉爷,你怀上孽种。”
楚娴被那人嫌恶的语气刺痛,扬手掀翻药盏:“既嫌弃我残花败柳,为何逼我侍寝?四贝勒,难为您了,忍着恶心强幸奴才。”
“您就不怕奴才身上有脏病,回头您染病不举。”
“实话告诉你,这几个月奴才与多名男子有染,几乎夜夜当新娘,求您放过奴才吧,也放过您自己,免得染上脏病。”
楚娴气得失智,满口扯谎泄愤。
毕竟曾是那人的枕边人,她懂该如何刺痛他,逼他动手杀她。
“承认吧,四贝勒,你对我旧情难忘。”
砰地一声,面前的矮几被砸成碎片,那人暴怒掐紧她的脖子。
楚娴仰脸,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死了也好,省的眼睁睁看晖儿惨死在八岁,省得忍着恶心与旁人共侍一夫。
“你当真以为爷不敢杀你?嗯?”
指尖收紧,掌腹甚至能清晰察觉到她脖颈上的脉息涌动。
胤禛目光狠绝,罢了,今日彻底做个了断。
咽喉被扼紧,楚娴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张大嘴巴苟延残喘。
濒死之际,过往云烟犹如走马观花,在眼前一一浮现。
她看见阿玛、爸爸妈妈、看到婉凝、小晖儿、梁阿牟、曹叔、还有兄嫂、侄儿侄女、羡蓉与穗青、春嬷嬷
画面一闪,眼前出现一张温煦笑颜。
是池峥来接她了吗?楚娴回以笑容,不,他正亲手送她最后一程。
胤禛暴怒的目光,被那拉氏无端绽出的凄楚笑容吸引,心口酸涩苦楚,他不受控制松开手掌。
眼前天旋地转,楚娴捂着脖子痛苦咳嗽,大口大口喘息。
“福晋!”春嬷嬷再顾不得许多,闪身冲入马车内。
瞧见福晋脖颈上淤青的五指印,吓得魂飞魄散。
“爷,福晋好歹是大阿哥亲额娘,您怎么能对福晋痛下杀手呜呜呜”
春嬷嬷将惊魂未定的福晋护在身后,嚎啕大哭。
“咳咳咳咳咳咳嬷嬷别求”楚娴有气无力抓紧春嬷嬷宽袖。
那人铁青着脸离去,接下来一个月都不曾再靠近她。
十月末,楚娴站在回京的楼船甲板之上,远眺那人在甲板上与晖儿嬉戏。
小家伙一口一个阿玛,听得她心里发酸,晖儿已许久不曾唤她娘亲。
“福晋,小阿哥这些时日都由四爷亲自照料,夜里父子二人共寝,爷将小阿哥照顾的极好,您瞧,小阿哥胖了些。”
苏培盛揣手站在福晋身后。
“有劳苏公公照顾小阿哥。”楚娴客套颔首。
苏培盛对小阿哥关怀备至,担得起她重谢。
“哎呦福晋,伺候主子是奴才的职责所在,奴才只能为小阿哥当牛做马,可小阿哥的前程,还需您这个亲额娘来筹谋,您说呢?”苏培盛似笑非笑暗示。
楚娴岂会听不懂苏培盛暗示她需为小阿哥的前途争宠,笼络四爷的心。
她只笑而不语,看向小晖儿。
“福晋,爷昨儿已恢复郡王爵位,如今咱大阿哥是雍郡王世子啦。”苏培盛满眼喜色。
楚娴诧异,没想到那人手段高明,短短一月不到,只是在回京路上云淡风轻处理盐务贪腐一案,就能哄的康熙爷赐他郡王身份。
若那人将顺道查出江南科举舞弊的折子递到乾清宫,再加上两江河道贪腐一案加持,他恢复亲王之尊,只是时间问题。
果不其然,康熙三十八年十月三十,那人在二十一岁生辰这日,收到晋为和硕雍亲王的圣旨。
“福晋,今日王爷生辰,又逢王爷再封亲王爵位,即便为小阿哥,您也需和颜悦色几句。”春嬷嬷苦口婆心劝谏。
“多的是人恭喜他,不缺我一人,我何必去触霉头,回头再被他掐死。”楚娴扯过锦被,兜头遮住脑袋。
比起见那人,她更想抱抱小阿哥。
这些时日,她只能远远看一眼小阿哥,可恶!那人竟不允许小阿哥与她亲近。
她不得不将哺育小阿哥的重任交给乳母,服下回乳茶。
此时羡蓉端来茶盏:“福晋,王爷下令今晚将楼船停靠江宁府秦淮河边,说是要带小阿哥入江宁府夫子庙游玩。”
“哦,春嬷嬷,你与穗青跟在小阿哥身边伺候,仔细照料,别让小阿哥乱吃东西。”
第62章
楚娴想去江宁织造府探望曹叔,想起雍正登基没多久,曹家树倒猢狲散的凄惨结局,忍不住潸然泪下。
历史上江宁曹家毁在雍正手里,曹叔亦是被雍正帝逼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含恨而终。
可如今她自身难保,该如何保住曹家。
楚娴怏怏不乐,忽觉膝下一暖,低头瞧见戴着俏皮虎头帽的小阿哥正抱着她的膝盖唤额涅。
楚娴鼻子一酸,俯身将小阿哥抱在怀里。
那人若不点头允准,没人敢教导小阿哥说满语的额娘。
他到底对她是恨还是爱?她不敢明白,也不想明白。
“额涅,陪晖儿与阿玛去玩。”
“晖儿,你额涅没空,阿玛带你去看人穿婚服!看人成亲!”
听着那人咬牙切齿的语气,楚娴哭笑不得。
她选择在那人生辰这日二婚这件事,某些人注定会记恨一辈子。
“额涅与爹爹也有婚服,有漂亮花花和孔雀。”小晖儿咬字不清,含糊说道。
“”胤禛委屈捂紧逆子喋喋不休的嘴巴。
楚娴低头忍笑,算她没白疼晖儿,还知道与他阿玛拌嘴护着额娘。
“哎呦小阿哥,您阿玛与额涅的婚服更好看,待回府之后,苏安达带您瞧瞧去。”
苏培盛岔开话题,嘿嘿笑着抱起小阿哥,将小家伙放在肩上扛走:“小主子快看,那儿有白鹭,苏安达带您瞧瞧去。”
“那拉氏,怎么?今日没能与旁人大婚,你很失望吧。”见她在走神,胤禛到底还是破了养气功夫,开口揶揄。
面对那人的阴阳怪气,楚娴抿唇不语。
“王爷说是就是吧,您要这么认为,奴才也没办法。”楚娴气哼哼转身离开。
“王爷,曹大人前来请安。”
听到曹大人,楚娴瞬时迈不动步伐,顺着小太监恩普的目光,凄清的渡头跪着曹叔与曹婶李氏。
江宁城刚下过一场寒凉秋雨,曹叔夫妇竟佝偻着腰,跪地迎接,楚娴焦急看向那人。
却见那人已急步下船,亲自将曹叔搀扶起身。
她紧随其后,搀扶曹婶李氏起身。
曹寅是外臣,虽担心娴儿近况,却不敢与娴儿过多交流,只忧心忡忡打量娴儿一眼,目光与身侧的夫人李氏交汇。
李氏赶忙将娴儿搀扶到一旁说体己话,悄悄问娴儿近况如何。
楚娴不敢让长辈担心,只能咽泪装欢,假装与那人夫妻琴瑟和鸣。
一行人前往夫子庙游玩,马车内,曹婶李氏屏退奴婢,压低声音开口:“娴儿,四月初佟佳氏诞下一对麟儿,处处想压你一头,你也别担心,你曹叔与我已然将那两个孩子解决。”
“前夜,二阿哥弘昐与三阿哥弘昀已抱恙,你放心,他们活不过立春。”
楚娴吓得面色煞白,没想到曹叔为替她固宠,竟对皇嗣下手。
可曹叔与梁阿牟都知道佟佳氏并非是四爷的后宅姬妾,而是太子养在雍亲王府的外室,为何还要挑衅太子?
“婶婶,佟佳氏那两个孩子并非”
“娴儿,他们虽并非雍亲王子嗣,但却是如假包换的皇族血脉,你要为晖儿筹谋才是。”
“今后若太子登基,那两个孩子压根无法上台面,佟佳氏定会撺掇太子打压晖儿,让她的子嗣夺走本该属于晖儿的世子之位。”
李氏面色凝重,凑到楚娴面前:“娴儿,若今后雍亲王洪福齐天,能更进一步,佟佳氏身后有佟半朝支持,晖儿丢的可不仅仅是世子之位,你可明白?”
楚娴一怔,没想到太子胤礽还稳坐毓庆宫,曹叔与梁阿牟已开始替晖儿筹谋太子之位。
“婶婶,雍亲王正值盛年,今后他会与后宅姬妾诞育更多子嗣,如何能杀尽?”
“我私心不愿让晖儿当皇帝,倒不如让他当个闲散王爷,与世无争无忧无虑一辈子。”
那人嘱意的储君人选,是年妃所出的子嗣。
他膝下拢共才十子四女,仅年妃就诞育三子一女,年氏入王府承宠的十年间,包揽那人所有子嗣,近乎独宠。
就连年妃所出的子嗣名字都与别的子嗣不同。
那人甚至亲自抚养年妃所出的皇八子福惠,若福惠不曾早夭,皇位哪轮得到弘历。
还有齐妃李氏若不死,也能为他诞育三子一女。
就连宋氏,历史上也曾为那人诞育两个小公主。
他与别的女子还会诞育更多子嗣,也许杀佟佳氏所出的子嗣,那人会默许,毕竟并非他的骨血。
可若她对年氏的孩子动手呢?恐怕不待她出手,那人已将她与晖儿碎尸万段。
“不杀怎知杀不尽?眼下当务之急,你需多诞下几个嫡子来,今后晖儿与亲兄弟也能互相帮衬。”
李氏目露凶光:“至于佟佳氏,你放心吧,雍亲王巴不得有人帮他收拾残局,太子何其猖狂,竟让佟佳氏再次受孕,她已有四月身孕。”
“啊?四个月身孕?如今才十月末,佟佳氏不是四月初才诞下双生子?她出月子没两个月再次受孕,身子骨如何吃得消?”
楚娴瞠目结舌,佟佳氏当真不要命了,出月子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再次怀孕,古代生孩子死亡率极高,她诞育双生子本就气虚血亏,竟还敢在短期内再次受孕。
李氏叹息:“孕育子嗣一事,女子哪能做主,太子若要让佟佳氏生孩子,她哪敢拒绝?”
“听闻她肚子里怀的又是个小阿哥。”
“什么!”楚娴满眼震惊。
若佟佳氏取代的是齐妃李氏的身份,那么她腹中的小阿哥,岂不就是三阿哥弘时。
三阿哥弘时之后,就是四阿哥弘历,未来的乾隆大帝。
那可是乾隆大帝啊!!
楚娴蠢蠢欲动,若非她注定此生只有晖儿一个子嗣,她定要不择手段诞下弘历。
怅然之余,又觉那人可怜,被太子按头欺压。
“可雍亲王正月末就已下江南,佟佳氏五月末受孕,如何自圆其说?”
楚娴心内五味杂陈,那人还真是可怜,人在江南却喜当爹
李氏冷笑:“有太子在暗中斡旋,对外只说佟佳氏暗中下江南,明眼人哪会不识趣捅破谎言?”
“只要雍亲王肯认,旁人说什么不打紧。”
李氏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朱红药丸,将药丸融于茶水中。
忽而想起些什么,谨慎道:“娴儿,您近来可有身孕症状?”
楚娴坚定摇头,她回乳之后,到如今都不曾来月事,压根不可能怀孕。
历史上皇后那拉氏只诞育大阿哥弘晖一个子嗣,终其一身再无所出。
即便她想生也生不出来。
是以,她才敢肆无忌惮任性不喝避子汤。
李氏满眼喜色,将药茶捧到她面前。
“娴儿,你气色不好,快些服下这养荣丸。”
曹婶善于养生,每年都会送给楚娴许多养生之物,曹家的药,倒是比御药房的更好。
楚娴仰头将药茶饮下:“有劳婶婶。”
待楚娴将药茶一饮而尽,接过曹婶递来的果脯,又端起一盏花茶压下满口苦涩。
“娴儿,今儿服下的药额外加些助孕之物,你可得加把劲,早日诞下王爷的嫡次子来。”
“噗”楚娴来不及擦嘴,慌忙伸手抠喉。
“这灵药入口即化,你这孩子,后宅妇人多诞育子嗣才是正道,娴儿,你只管生嫡子,旁的琐事自有你梁阿牟与曹家操持。”
一听到曹婶阴狠的语气,楚娴吓得连连摆手。
“婶婶,别再为我和晖儿杀人了,杀不完,我也不想杀”
楚娴怅然:“他若想给谁子嗣,我哪拦得住,难道杀光后宅姬妾吗?”
李氏诧异:“娴儿,你的想法忒偏激,你杀后宅那些个贱妾做甚?那些妾室还能在你不方便承宠之时,伺候雍亲王,免得他在外头猎艳寻芳。”
“她们是你的帮手,而非敌手,你的敌手是她们所出的子嗣。”
“婶婶教你,让她们可劲生,待那些孩子长大些,瞧出哪个是好苗子,你再杀他,留下一堆蠢材,方能衬托你所出嫡子聪明伶俐。”
“打理后宅就像修剪花草,你的园子里不养杂草,旁人的院子绝不能繁花似锦。”
“后宅总要有活蹦乱跳的孩子,否则旁人定诟病你无能打理后宅,全无主持中馈才德,你只需保证你所出的孩子在一群蠢材里出类拔萃无可挑剔即可。”
“待晖儿得到想要的,自是不必再养闲人。”李氏将手掌放在脖颈上,作出抹脖子的暗示。
担心曹家卷入后宅争斗倾轧,楚娴硬着头皮,接下让四爷断子绝孙的重担:“我晓得,多谢婶婶提点。”
“若缺药,尽管来信。”李氏意味深长朝楚娴颔首。
“多谢婶婶。”
楚娴哭笑不得,看来这个打胎队长的重任,她不得不肩挑在身。
至于子嗣?她这辈子膝下只会有晖儿一个子嗣,绝无可能再怀孕。
从夫子庙回到楼船,已是第二日午膳后,曹家送来的厚礼早在夜深人静之时搬到楼船内。
“福晋,这是曹夫人献给您的礼物,请您过目。”
楚娴瞧着厚实的礼单,不禁泪目。
“额涅,抱抱。”小晖儿哒哒哒跑来。
“为何不午歇?”楚娴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这个时辰小晖儿通常在午歇,今日不知为何泪眼汪汪来寻她。
“福晋恕罪,小阿哥闹着要与您一起午睡,奴才们实在没辙。”苏培盛摊手。
“额涅睡觉觉。”小家伙扭着身子离开楚娴的怀抱,抓紧她的衣摆不撒手。
“好,额娘陪你歇息。”楚娴跟随小家伙的步伐往楼船厢房走去。
“小主子,在这呢。”苏培盛贱兮兮拿小风车诱哄小阿哥,小阿哥瞬时折步往东边厢房走去。
羡蓉虎着脸,一把夺走苏培盛手中作案工具,却为时已晚。
福晋已被小阿哥拽入东厢房内。
楚娴踏入厢房,才意识到不对劲,一转身,房门砰地关紧。
小阿哥不依不饶将她往幔帐后拽:“额涅阿玛睡觉觉。”
“”楚娴气得紧咬牙关,恨不能将苏培盛五马分尸。
苏培盛这狗东西,私底下定没少教唆小阿哥当她与那人之间的和事佬。
幔帐后,那人似乎睡着了,可她知道,他压根没睡。
他浅眠,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惊醒。
甚至在就寝的瓷枕中藏短剑防身,可谓是枕戈待旦。
小晖儿与她如此吵闹,他睡得着才奇怪。
压下怒意,她不情不愿躺下,特意将打哈欠的晖儿放在二人中间。
香软的小阿哥在怀中,楚娴心花怒放,抱着孩子睡得无比踏实。
母子二人绵沉呼吸声传来,躺在床榻外侧的男人陡然睁眼。
随手拿起放在榻边的铜铃,轻摇一声,房门打开一条窄缝,苏培盛蹑手蹑脚掀开幔帐,将睡熟的小阿哥抱走。
屋内唯余夫妇二人,那人背对着他,躺在床榻最里侧,稍一翻身,则立即跌下床榻。
胤禛气恼,伸手将可恶的女人捞进怀中。
睡梦中的女人亲昵依偎在他怀中,她只有睡着时,才能乖巧伶俐,顺从他。
可为何明明她罪无可恕,却能心安理得酣然入睡?而他这个受害者却辗转难眠。
凭什么只有他一人寝食难安,胤禛越想越气,一把扯开那拉氏寝衣。
全无半点柔情,直奔主题。
楚娴睡得正香,忽而察觉到涨涩异物感,熟悉的压迫感袭来。
楚娴大惊失色睁眼,果然与那人四目相对。
“你无耻”
胤禛被那拉氏一句无耻彻底激怒,愈发不留情面征伐
落日熔金之时,楚娴红着脸推开那人,却已来不及,那人已宣泄在内。
“春嬷嬷,准备避子汤!”她语气焦急催促。
就怕服下的助孕药起作用,再与那人多出羁绊。
她命中再无别的子嗣,即便受孕,也生不下来。
春嬷嬷与苏培盛面面相觑。
福晋癸水始终未至,侍寝后还需服下避子汤。
原以为今日还需苦口婆心劝说福晋服下避子汤,不成想,福晋却迫不及待主动要避子汤。
春嬷嬷端起准备好的避子汤,垂首推门入内。
眼前一花,托盘被猛地掀翻在地,王爷满脸怒意掀翻托盘,衣衫不整离开屋内。
“你这是何意?既担心我诞下孽种,为何不让我喝避子汤?”楚娴气得抓起瓷枕狠狠砸向那人。
不成想,那人竟不躲闪,瓷枕结结实实砸在他心口处。
那人身型踉跄一瞬,捂着心口一言不发离去。
“福晋!爷的心口有旧伤,方才那一下,定伤得不清,您不去看看王爷吗?”春嬷嬷忧心忡忡。
“他谁让他不躲开”楚娴心绪不宁,随口说道。
一颗心却提到嗓子眼,那人心口有旧伤,又被太子猛踹一脚,太医说他心口不得再受外力重创,否则会伤及性命。
说话间,苏培盛染哭腔的声音传来:“福晋,爷方才回书房竟吐血了,还不准太医诊治,求您去看看爷吧呜呜呜呜爷这些时日不顾病体日日饮酒,好几回都在鬼门关打转,您若再不回来,爷就”
苏培盛哭天抹泪。
一抬眸,福晋已拔步冲出屋内。
“福晋,您还没更衣呢,您还没穿鞋袜,天寒地冻,断不可跣足而行啊!”
春嬷嬷拎着福晋的鞋袜追上去。
苏培盛眨眨眼,赫然发现福晋披头散发,周身只裹着一件狐裘,朝南边的书房狂奔而去,吓得撒腿去追。
楚娴心急如焚赶到书房门口。
“滚!”
书房内传出虚弱怒喝声,太医们垂头丧气踏出。
众人一抬头,瞧见福晋披头散发跣足跑来,登时吓得匍匐在地,不敢窥视。
楚娴冻得瑟瑟发抖,冲入书房。
书房内酒气熏天,那人蜷在软榻之上,仰头豪饮,唇边血迹尚未干涸。
她又气又急,一把夺过酒坛子。
“太医何在!快些进来给王爷诊脉!”
“那拉氏,你”胤禛怒目而视,待看清她的装束后,气得坐起身来。
“那拉氏!你不知羞!”
胤禛气得将她莹白双腿裹入狐裘,她周身竟不着寸缕,只裹一件狐裘。
从屋内到书房不下百步,十步一岗,至少有十个奴才见到她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
“都是太监,你气什么?”楚娴心虚裹紧狐裘,他有时候心眼比针尖还小。
顾不上继续与他拌嘴,她慌乱伸手去解他衣衫盘扣。
男人铁青着脸,抓过毯子探入狐裘内,裹紧她的身子。
“太医何在!”楚娴心急如焚。
“不知羞!别动!”胤禛气窒,将她一双玉足藏好,踉跄起身放下幔帐。
瞧他扭扭捏捏的模样,楚娴又气又急,转身取来放在屏风后的蟒袍套在身上。
“穿好了,我穿好了,太医快些进来。”楚娴三步并两步回到那人身边。
太医垂首入内。
待看到那人心口淤血痕迹,楚娴登时魂飞魄散。
偏他还在闹脾气,不肯让太医敷药,楚娴含泪夺过药膏,取一团敷在他心口处。
察觉到他绷紧身子,凝眉不语,楚娴将唇凑到伤口处,小心翼翼吹气儿。
四犟种!
疼也不知喊一声,每回都要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揣测他的心思。
替他仔细敷药之后,楚娴起身要走,忽而被拽回床榻上,那人抓着她双足揣在怀中。
“你你抓我脚做甚?”
楚娴气得想踹他,瞧见他苍白无血色的脸颊,又心软收起力气。
闷葫芦不言,只低头搓揉她冻僵的双足,直到脚心被搓热,才闷声不响松开她。
楚娴本想逃离,又担心她不盯着那人,他又胡乱喝酒伤身,犹豫再三,她忐忑躺在那人身侧。
虽同床共枕,她却背过身,不理他。
瞧不见他,又担心他的伤势,到底还是软下心肠,转身偷看他。
一转身,恰好与他幽沉的眸子对视。
“王爷,可否与奴才谈谈?”楚娴鼓足勇气,决定与他将话说开。
“为何为何您不放过我?倘若奴才将大阿哥还给您,您愿意放奴才离开吗?”
这一个月的相处,楚娴确信他会是个好阿玛,晖儿交给他抚养,她再无任何顾虑。
“那拉氏!”
“奴才在。”楚娴轻颤,她最怕那人唤她那拉氏,准没好事儿。
“为何要走?爷到底做错何事?你竟狠心抛夫弃子!”
她一口一句生疏的奴才,胤禛压下满腹委屈心酸,寒心质问。
果然,那人开口就是送命题,楚娴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心底的委屈和无助一股脑抖落。
“爷没做错,是奴才痴心妄想,奴才心眼小,容不下与别的女子分享心爱之人,若不得不分享,奴才宁愿孤独终老。”
说到伤心处,楚娴背过身,无声落泪,她知道他听不懂她这个异类的话。
“我不想让你身边有别的女人,如果有,我宁愿选择不要你。”
“我跋扈善妒,死性不改,这辈子都不会改,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不是么?我心很痛,一想到你身边还有别的女子”
楚娴哽咽咬唇,潸然泪下。
“罢了,王爷,你我就这样吧,奴才也不想逃了,只求今后王爷若另结新欢,你我能体面分开,奴才定不争不妒,不吵不闹,给彼此体面。”
“王爷若不惜命,大不了奴才给王爷殉葬,言尽于此,奴才告退。”
楚娴痛苦捂紧心口,只是想到他命定的心爱女子是年妃,她已心如刀绞,万箭穿心般剧痛。
“你我都不是为对方服软之人,何必强求,只会两败俱伤。”
“奴才不想到最后你我二人之间,只剩下无尽怨恨。”
后背倏然一暖,那人从身后抱紧她。
楚娴伤心痛哭:“王爷,您年少有为,位高权重,定还会遇到更好的女子,放过我吧求您”
“奴才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她捂着脸痛哭流涕。
“爷京中八百里加急密报。”苏培盛在门外硬着头皮打断屋内动静。
楚娴趁机松开那人桎梏在腰上的双手,头也不回逃离。
忽而腰肢收紧,双脚猛地腾空而起。
她被那人扛在肩上,轻轻丢在松软床榻上。
“说!”
“西苑两位小阿哥感染时役,昨儿夜里殁了。”
房内一阵死寂,楚娴顿觉心虚,垂头不敢与那人对视。
佟佳氏所出的两个小阿哥到底是怎么没的,她心知肚明。
“哦。西苑之事,今后不必再报,告知毓庆宫处理即可,爷没空管旁人妻儿的闲事。”
感觉到那人在身后趋近,她后背撞在坚实胸膛中,楚娴扯过锦被,兜头遮住脑袋装死,总觉得那人话里有话。
该不会知道是曹家下的狠手吧
今晚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她都已倾吐干净,在他面前再无任何秘密。
她瞬时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既无法面对,那就选择逃避与放弃,她决定彻底放弃幼稚的念想。
比起当皇帝的众多女人之一,其实她更想当皇帝的亲额娘。
只可惜无论她如何折腾,都无法将未来的乾隆大帝折腾到自己肚子里,否则她定没脸没皮可劲折腾。
若乾隆大帝是她的儿子,今后定能保晖儿衣食无忧。
乾隆大帝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间,挥之不去,她想去母留子
意识到自己的歹毒心思,楚娴羞愧万分。
她终是沦为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一份子,沦为压榨无辜之人的侩子手。
“在想什么?”
恍惚间,楚娴下意识开口:“想去母留”
兀地,她恐惧捂嘴,近来也不知为何,她总觉浑浑噩噩精神不济,反应都迟钝不少。
加上她对那人习惯成自然的依赖,在他面前总是轻易掉以轻心。
完了祸从口出,该如何自圆其说。
楚娴硬着头皮编造蹩脚借口:“在想我养的兔子生的忒多,我想去母留子,把大肥兔子烤了吃,奈何没带走兔子。”
借口太生硬,她瞬时觉得愚蠢至极。
他工于心计,哪会看不穿她拙劣演技,即便她编造出天衣无缝的借口,也休想逃过他的法眼。
不管了,他爱信不信。
抬眸瞧见他玩味笑容,楚娴气窒,索性将心一横,脱口而出:“在想去母留子,今后王爷后宅那些姬妾若有身孕,自求多福,我定去母留子。”
“我并非良善之人,王爷早该知晓我的真面目。”
说罢,楚娴起身,气哼哼转身离去,衣袖一沉,再迈不动脚步。
“没说不让你去母留子。”
胤禛苦笑,她的醋性超乎想象,可在听到去母留子,他反而涌出莫名其妙的欣喜。
甚至若她肯乖乖留在他身边不再无理取闹,去母杀子亦可。
楚娴听到那人这句话,愈发恼怒,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今后若他在外沾花惹草三妻四妾乱播种,她还要大度帮他善后擦屁股。
“王爷,你我之间的恩怨纠葛,我绝不殃及无辜,您放心。”
她压根不愿让旁人卷入她与他之间的恩怨纠葛,戕害无辜。
门外一众奴才们面面相觑,福晋还真是胆大包天,竟将戕害后宅女子之言挂在嘴边。
“娴儿,那些女子只是繁衍子嗣的工具,为你分担生育之苦,何必耿耿于怀。”
胤禛语气放软,温言软语开导怀中人。
“为何你从不为爷考虑?若爷膝下子嗣单薄,难免遭人耻笑,你忍心爷遭人非议取笑?”
楚娴哑口无言,她岂会不知,她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异类。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错的是她,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察觉到她身子不再紧绷防御,胤禛唇角绽出得逞笑意。
“娴儿,爷已二十有一,膝下却只有孤零零一个嫡子,后宅不宁,子嗣不丰,究竟是谁之过,旁人定会诟病你不曾尽嫡妻职责。”
“娴儿,可否为我,为晖儿,勉励当好雍亲王嫡福晋,相夫教子,主持中馈。”
楚娴心底苦涩窒息,他在用至亲至爱之人折断她的脊梁,驯化她最后一丝尊严。
原来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只不过是乖顺听话的嫡妻而已。
她彻头彻尾活成了累赘与笑话。
这一瞬,她彻底心如死灰。
“王爷,雍亲王福晋身份尊贵,多的是人抢着当,为何您不肯放过奴才?”
楚娴含泪屈膝,匍匐在那人脚下:“王爷,求您放过我吧,就当我死了,您带晖儿回府,就当我死了,好不好?求您”
“够了!除了无理取闹,你到底为我,为晖儿,为王府付出过什么?”
胤禛怒火中烧,她什么都好
,唯独性子偏激执拗,冥顽不灵。
气话说出口,在看到她掩面啜泣的断指,瞬时懊悔,这句话说得重了些。
她哭得伤心欲绝,他亦是如鲠在喉,心疼俯身,抱住她轻颤不止的薄肩,拥入怀中轻声细语哄她。
“娴儿,爷错了。”
第63章
“王爷,错的是命,错的是我。”
她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个离经叛道的疯子。
也许只有真正被逼疯之后,才能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错的是命,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坚守的本心全都沦为枷锁,沦为压死她的罪与罚。
要么疯,要么死,她别无选择。
罢了,反正没人能真正理解她,她脱不开四福晋的枷锁,疯和死,已没有区别。
此刻开始,她彻底活成乌拉那拉楚娴,不再挣扎,走完既定的一生。
“王爷,我想通了,我哪儿都不去,我愿一辈子留在王府,乖乖当四福晋,可否给我一年时间,让我住在潭柘山别院。”
“一年后,我将从作茧自缚中抽身,这一年内,您就当乌拉那拉楚娴已死,就当为我阿玛守孝,可好?”
楚娴将手从那人掌心收回,自顾自站起身,垂首回避对视。
“这一年,我不见任何人,包括小阿哥和您。”
楚娴已打定主意回避一生,一年后,她再寻借口回避一年,周而复始。
长此以往,直到他另结新欢,将她彻底抛诸脑后。
待她人老珠黄,自然不会再纠缠不清。
也不必等到她人老珠黄,她只需再熬十二年,熬到康熙五十年,雍正帝的真爱年氏将入王府为侧福晋。
到那时,她就能真正解脱。
漫长死寂之后,耳畔传来那人沙哑回应:“可。”
“好,那就从此刻开始,妾身多谢王爷成全。”楚娴福身,含笑离开。
看见她眸中笑意,胤禛心下莫名慌乱,下意识想伸手抓着她。
可他没有错,错的是她,他已给足她体面,他有自己的傲骨,绝不能再毫无原则与底线,对自己的女人低三下四,一忍再忍。
眼睁睁看她渐行渐远,他静立于原地,即便心底已方寸大乱,也再不允许自己纡尊降贵朝她靠近半步。
若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镇压,算什么男人!夫为妻纲,她必须学会臣服
康熙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九。
楼船停靠在京郊渡头,楚娴站在甲板上,目送小晖儿与那人离去。
“福晋,车马已准备好,王爷已对外宣称您染病,需闭门谢客,静养一年。”
“好,去庄子吧。”
楚娴拢紧斗篷,仰头任漫天风雪落在眼角眉梢,无尽寒意侵肌入骨,她才勉强感觉自己还活着。
“穗青,明日梁大人休沐,你替我走一趟,将年节礼送去给梁大人,顺道将这封家书一并送去。”
楚娴将一封火漆秘信交给穗青,头也不回,踏入马车内。
大年三十,梁九功在私宅内来回踱步,桌案上放着娴儿的家书。
犹豫再三,梁九功一把抓过家书,丢人炭盆焚毁。
“小李玉,更衣。”
“干爹,您要去哪儿?”小太监李玉拧身取来斗篷。
“换入宫的行头,你陪干爹去趟内务府,我记得明年开春选秀,有几个模样好看的秀女来着,我去看看画像。”
“啊?又是哪家权贵看中哪个秀女?竟劳驾您大年三十儿还去内务府亲自相看。”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
梁九功接过红绒结顶冬帽,撒步踏入萧瑟风雪中。
雍亲王府,今日王府除夕家宴,除了嫡福晋那拉氏与西苑佟佳氏之外,王府姬妾齐聚一堂。
福晋养病中,侧福晋宋氏暂代福晋操持家宴。
众人恭恭敬敬站在饭桌前,只等王府唯一的男主子前来用膳,方能落座。
苏培盛笑眼盈盈踏入华庭。
“侧福晋,王爷令您主持家宴,这是王爷赏给各位主子的年礼,还请侧福晋按照礼单赏赐下去。”
宋氏心底欢喜,不敢表露出来,谢恩之后,抿嘴独坐在主桌用膳。
万家灯火璀璨,前院饭厅内,胤禛父子被一众奴才伺候着吃年夜饭。
小阿哥乖乖坐在阿玛身侧的高椅上用膳。
饭厅内安静的只剩下奴才们细碎的脚步声,再无旁的喧闹声响。
苏培盛揣手,忍不住想起前年除夕,福晋与爷在除夕夜一道吃铜炉锅子,还与爷划拳取乐,被爷画满脸的小王八。
福晋反手在爷俊脸画好几个猪头。
夫妇二人愉悦笑声时不时从饭厅内传出。
可今年除夕却冷清得让人心里发酸。
主子绷着脸郁郁寡欢,奴才们也不敢多说话,就怕挨罚。
吃过王府家宴,胤禛父子二人换好吉服,入宫守岁。
与此同时,潭柘山别院内欢声笑语一片。
楚娴与羡蓉穗青,春嬷嬷郑嬷嬷围坐在一起吃铜炉火锅。
此时羡蓉忽而警惕站起身,踱步走到门外:“福晋,有人来了。”
楚娴面上笑容荡然无存,瞬时绷紧身子。
“娴儿,新春大吉!”梁阿牟的声音传来。
“娴儿,快来搭把手,年节礼来也。”婉凝轻呼。
楚娴眼角酸涩,赶忙起身相迎。
“阿牟,您今儿不当值吗?”
梁九功将一方精巧红漆匣子递给娴儿,笑道:“要的,我让李德全帮忙顶两个时辰值,一会就该赶回紫禁城伴驾守岁。”
二人前后脚入书房内,梁九功从袖中取出一沓宣纸递给娴儿。
“娴儿,这几个秀女,由你来斟酌到底选哪个。”
楚娴心内五味杂陈,展开宣纸,逐一查看秀女容貌。
待查看完三名秀女容貌,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的婉凝面露怪异。
“娴儿,这几个秀女为何眉眼都与你有几分相似?你到底要做甚?”
楚娴将画卷收好,苦笑道:“自是给王爷选美人充盈后宅,还能做甚?”
“你你你寻与你容貌相似之人添堵做甚?娴儿,你就不怕雍亲王被她们勾走吗?”婉凝瞠目结舌。
“勾走也好,有何不可?”
楚娴将画像交还给梁阿牟,福身道:“阿牟,这几人都可,您的眼光极佳。”
梁九功轻叹:“娴儿,情爱并非全部,傻丫头,你还有更多有意义之事可筹谋。”
“我知道,待我从这段孽缘中全身而退,再徐徐图之,您别担心我,一年之后,待我下山,定不会让您与曹叔失望。”
楚娴转身取来亲自做的绒靴,捧到梁阿牟面前。
“这双绒靴保暖轻盈,您试试看合不合脚,这双是曹叔的,您替我交给他,还有这两双护膝,您平日里在紫禁城多有跪拜,记得穿戴护膝。”
楚娴将阿牟搀扶落座,将新做的护膝与绒靴伺候他换上。
“阿牟,您膝盖的旧疾不可马虎,我送去的药膏您记得隔几日擦一回,那药膏效果可好?若效果不佳,我再改改配方。”
梁九功满眼慈爱,俯身将娴儿搀扶起来:“效果极好,大冬日擦几下,小半日膝盖都暖烘烘,你别操心我与你曹叔,你曹叔家大业大,我在紫禁城里吃穿不愁,我们两把老骨头能互相照应着,无需你担心。”
“娴儿不孝,让
二位长辈担惊受怕。”楚娴哽咽。
“娴儿”梁九功欲言又止,压低嗓音道:“你若想守寡,阿牟可助你一臂之力。”
“不不不您别伤害他。”楚娴满眼惊恐抓着阿牟枯瘦手掌。
梁九功盯着娴儿含泪双眸,无奈摇头:“娴儿,既喜欢雍亲王,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世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我说句公道话,雍亲王无错,而你,大错特错。”
“你该做的是拢住他的心,若能拴住他的心,别的女子压根无法撼动你的地位。”
“别再任性了,明日回府,与晖儿夫子一家团聚。”
费扬古死后,梁九功是娴儿身边最亲近的长辈,不得不担起费扬古的责任,教导娴儿。
若换成从前,梁九功绝不会拉下脸说重话。
“阿牟,可我很痛苦”楚娴低头忍泪:“我宁愿一死”
梁九功瞬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安慰小娴儿:“哎哎哎,是阿牟说的不对,无论何事,都比不上小娴儿高兴,好好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阿牟定支持你。”
“”婉凝瞠目结舌。
娴儿的性子一多半是被梁九功和曹寅宠坏的,从前更骄纵跋扈,这几年才勉强有所收敛。
震惊之余,婉凝又不免羡慕娴儿。
即便父母双亡,娴儿身边亦有真心疼惜她的长辈。
将梁阿牟送入马车离去,楚娴回到饭桌前,婉凝已吃得满面红光。
“你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不入宫守岁吗?”
婉凝冷笑:“守什么?我什么都守不住,人家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我算什么东西。”
楚娴心下一惊:“怎么回事儿?你与八爷又吵架了?”
婉凝仰头忍泪:“我陪嫁的媵妾毛氏,过几日即将临盆,是个小格格。”
“什么!”楚娴满眼震惊,算算日子,毛氏受孕的时间,正好是在婉凝与她离开京城没多久。
毛氏就是婉凝身边的贴身奴婢春晓,自小与婉凝一起长大,是婉凝最信任的亲信。
没想到,她竟趁机背叛婉凝,还顺利怀上孽种。
“对不起,婉凝,若非我连累你离京,那奴婢也不会趁虚而入。”
婉凝苦涩牵唇:“娴儿,我将她当成好姐妹,从小到大吃穿都不曾亏待她,对她推心置腹,是我蠢,养虎为患,怨不得旁人。”
“我真傻,将自己的首饰与衣料赐给她,不成想,她却处心积虑模仿我的一颦一笑,穿衣打扮,趁我不在胤禩身边灌醉胤禩”
婉凝潸然泪下:“胤禩将人藏在别院里,前几日,我才忍着恶心将人接回来,过几日,我还得照顾她生孩子,我想杀了她,让她一尸两命。”
“杀,我替你杀。”楚娴满眼愧疚。
“你只需将毛氏身在何处告诉我,我安排人杀了她。”楚娴愤恨咬牙。
“别,不能杀,我腹部遭受重创,这辈子恐怕子嗣艰难,我不能让胤禩绝后娴儿,我好痛苦,我该怎么办”
楚娴将伸手替婉凝拭泪:“女人没了男人,又不是不能活,大不了你留在庄子与我作伴,我们不管那些破事儿。”
婉凝含泪点头:“不瞒你说,我今儿都把行囊带来了,今日开始,我陪着你住在庄子上,哪儿都不去。”
“好,我们互相作伴。”楚娴哽咽。
两个同病相怜的挚友回到饭桌前,不待落座,墙外再次传来车马声。
“娴儿,该不会是雍亲王来接你回去吧,你别再与他置气了,早些回去吧。”婉凝将娴儿爱吃的牛肉片按入铜炉火锅内。
“至少他带你始终如一,不曾闹出庶子庶女,你该回去拢住他的心。”
“得了吧,他早就表态会纳妾,有庶子庶女只是迟早之事。”
“说不定是八爷来接你,若他来接你,你就与他回去过年。”楚娴将婉凝喜欢吃的涮羊肉放在她碗碟中。
“你与八爷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若再让毛氏趁虚而入,夺走八爷的心,得不偿失。”
婉凝嗤笑:“黑心烂肺,我才不稀罕。”
“福晋,八爷来接您回府。”桂嬷嬷满眼喜色。
婉凝不曾放下筷子,只冷冷道:“我不回去,让他滚。”
桂嬷嬷求助看向四福晋。
楚娴轻摇头,八爷管不住下半身,活该婉凝不理他,她必须让八爷尝尝苦头,小惩大戒。
“婉凝,我今晚子时去潭柘寺守岁抢头香,你去不去?”
“当然去,正好扫扫霉运。”婉凝咬牙切齿。
二人各怀心事,举杯共饮,不觉间,一大坛子清甜果酒已下肚。
“娴儿,走,抢头香。”
婉凝醉眼迷离,打着酒嗝推搡满脸醉态的娴儿。
“走。”楚娴摇摇欲坠起身,拉着踉踉跄跄的婉凝,二人蹀躞走在漫天飞雪中。
奴才们被屏退,不敢跟紧,只能不远不近护在主子身周。
墙角马车内,闫进搓手掀开车帘:“爷,福晋与四福晋喝得酩酊大醉,二人半夜闹着去潭柘寺抢头香。”
胤禩心不在焉碰翻茶盏,转身取来斗篷,急步去追。
方行出两步,恰好与同样抓着斗篷的四哥不期而遇。
兄弟二人沉默颔首,不约而同朝山道上那两道东倒西歪的身影急步追去。
“娴儿,梅花开了,来支梅花簪。”
“婉凝,咱还是回去吧,好冷”
楚娴尚保持一丝清醒,抓着醉醺醺的婉凝往回走。
“我不走,我还能去哪?我没有家了,呜呜呜娴儿,我想出家当姑子,我要剃度剃度”
“别说傻话,你”
楚娴一抬眸,山道上赫然出现两道熟悉身影。
楚娴垂眸,下意识避开与那人对视。
“婉凝,八爷来接你了,你快些回去吧。”
“四爷不是也来接你么?你为何不回去?你若回府,我也回府,不为何不回去?娴儿?”
楚娴哑口无言。
“你自己都不愿回去,胤禩与旁人的孩子都将临盆,我又为何要回去。”婉凝甩手走出数步。
“回去做甚?伺候毛氏坐月子,再给庶女端屎端尿吗?我不回去。”婉凝呜咽。
“快走,娴儿,混蛋都来了!”
不待楚娴回过神,就被婉凝拽着往漆黑山道狂奔。
“二位福晋,雪天路滑,仔细脚下。”
“福晋,您跑慢些。”
羡蓉与穗青二人忙不迭撒腿去追。
春嬷嬷与桂嬷嬷对视一眼,赶忙伸手拦住去路。
奴婢们面面相觑,直到四爷与八爷二人追上前,才收回脚步。
山道愈发漆黑,楚娴跑得气喘吁吁。
婉凝已是一屁股跌坐在地,捂着心口啜泣不止。
眼见身后那二人提着羊角灯走到跟前,楚娴一咬牙,提袍开溜。
“娴儿,等等我。”
婉凝撑手欲要起身去追,却被人扣紧腰肢,腾空而起。
“混蛋,放开我!胤禩!你们都是混蛋。”
胤禩听得眉心突突跳,满含歉意看向冷脸的四哥:“四哥,我先行一步。”
“八弟,通往你我府邸后宅角门,封了吧,免得你我后宅失火。”
胤禩哑然:“若四嫂同意,我没意见。”
“我不同意!谁敢封门,我与他势不两立,老死不相往来,封什么?你们到底在心虚害怕什么?”婉凝破口大骂。
“混账王八羔子,欺负人还想让我与娴儿对你们感恩戴德,和离吧!明儿我就与娴儿入宫请旨合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八弟,连夜封门。”胤禛压下暴怒,旋身去追那人。
若非郭络罗氏与那人情同姐妹,他定要将郭络罗氏挫骨扬灰。
漆黑山道上,楚娴一刻不敢停,甚至不敢回头。
身后沉稳脚步声逐渐清晰,楚娴慌乱加快脚步,忽而脚下打滑,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脚踝钻心剧痛袭来,楚娴疼得低声啜泣。
耳畔脚步声变得凌乱迅疾,眼前一道亮光刺目,楚娴泪眼婆娑抬眸。
瞧见那人方寸大乱的模样,她心底酸涩,用指甲在脚踝上狠狠戳两个
血印子,满口胡诌吓唬他:“追来做甚?我被蛇咬了,你来收尸吧!”
那人满眼惊骇,俯身半跪在地,焦急扯落绣鞋萝袜,一口吻住脚踝上的血印。
“哎哎哎,你做甚”
“疼呜呜呜疼”楚娴疼得惊呼。
胤禛吸出毒血吐出,压下惊慌,温声安慰:“娴儿,有我在,别怕。”
楚娴闻言,不禁潸然泪下。
他今晚竟蠢笨的失智,她随口胡说八道,竟将他糊弄得团团转。
数九寒天哪来的毒蛇?
不远不近站在台阶下的苏培盛实在不忍王爷关心则乱,被福晋戏耍,小声提醒道:“爷,冬日里哪来的毒蛇?蛇都冬眠了。”
胤禛正焦急吮吸毒蛇,闻言,终于恢复理智,气恼咬住她脚踝,却克制的舍不得用力。
冷不丁脚踝被人咬住,楚娴又羞又怒,赶忙抽回脚,可那人力气惊人,她挣扎几番,始终挣脱不开。
“那拉氏!你!”
“我怎么了?我没让你追来!你自己要追呜”
后颈被那人大力扣住,气势汹汹的炙吻侵袭而来,满口都是浓烈血腥气息。
楚娴气窒,故意咬他舌头,口中血腥气愈发浓烈。
她慌乱后仰,他却食髓知味趋紧。
慌乱之下,她忍着羞涩伸手探入他衣襟之下胡作非为。
他素来克己复礼,端方雅正,偏她跳脱大胆,肆意妄为,总能耍无赖反败为胜。
果不其然,那人浑身一僵,在她唇上迅速咬一口,气息凌乱仓皇结束纠缠。
“咔哒”
“疼呜呜”
她到底还是被他算计,趁她走神,那人眼疾手快将脱臼的脚踝复位。
脚踝剧痛未散,唇上更是火烧般疼痛袭来。
楚娴欲哭无泪,坐在地上耍赖。
即便不抬头看他,也能察觉到那人灼灼目光。
“羡蓉,穗青!来人!”
漆黑山道依旧不见羡蓉穗青身影,楚娴喊得嗓子发干,只能求助看向苏培盛:“苏培盛,过来搀扶我一把,我要下山。”
苏培盛如临大敌,赶忙捂着肚子哎呦一声叫唤:“哎呦,福晋,奴才肚子疼,奴才先告假。”
苏培盛说罢,撒腿往山道边的竹林狂奔。
寒风凛冽,只剩下那人冰雕似的矗立在她身侧。
楚娴咬唇,晃悠悠站起身,忍着脚踝剧痛,一瘸一拐下山。
其实脚踝原本不那么疼,都怪某些吸血狂魔,方才一顿瞎吸乱吮,吐出好几大口血,害她脚踝肿起来了。
此刻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刃上,疼得直抽泣。
“王爷,一年之期还有一年,您是重诺之人,请回吧。”
“骗子,为何还有一年?明明只剩下十个月十七天,为何又是一年!!”胤禛被她无赖之言气得破功。
楚娴不慌不忙仰头与他对视:“王爷曾答应过妾身,这一年你我不再相见,今儿是王爷毁约在先,自是要从今日重新算一年之期!”
胤禛冷笑:“呵,重诺倒是成爷的错处,既如此,爷就学某些人背信弃义,当无耻小人。”
楚娴心下一惊:“王爷这是何意?”
胤禛冷哼,背过身折腰:“上来!”
楚娴察觉到他不悦的情绪,担心得不偿失,只能忍气吞声乖乖趴在他后背,不敢再激怒他,甚至还讨好地伸手主动搂紧他脖子。
行出几步,那人忽而冷哼:“瘦得膈人,再不好好用膳,奴才都赐死,换一批有用的来。”
“哪里瘦?我一日吃四顿饭,哪里瘦,女子以纤瘦为美,我身型匀称,哪里瘦?”楚娴不依不饶追问。
“哪里都瘦!给爷好好吃饭,多吃些肉!”
“”楚娴闭嘴,下意识低头看胸。
哪里瘦?她气得磨牙,故意搂紧他的脖子,整个人压在他后背,还恶趣味轻蹭了蹭。
男人浑身一僵,沙声呵斥:“胡闹!不知羞!”
“呦呵?哪儿不知羞?王爷您请明示。”楚娴打趣道,将手中羊角灯凑到跟前,果然瞧见他绯红的耳朵。
“哼。”胤禛词穷,说不过她。
楚娴乐了,他越是一本正经,她越要胡搅蛮。
这是她与他的夫妻相处之道,颇为受用。
“十个月十七天,多一日都不准!”
“是王爷背信弃义在先,说好一年不见就是一年,少一个时辰都不行。”
楚娴趴在他温暖坚实的后背,慵懒眯眼小憩。
那人被怼得哑口无言,接下来沉默的让人心安。
困意袭来,迷迷糊糊间,躺倒在宣软床榻上,暗夜里,楚娴背过身,不想搭理那人。
乱七八糟的破事儿等睡醒再处理,先避其锋芒再说。
福晋正院内室,春嬷嬷将拧干的热帕子捧到王爷面前。
胤禛接过帕子,伺候福晋擦洗。
穗青盯着福晋脚踝上整齐的牙印子,忐忑看向春嬷嬷。
春嬷嬷瞧见那暧.昧牙印子,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笑意,赶忙取来药膏擦拭。
福晋饮酒之后,睡得沉,此刻王爷将福晋的衣衫褪去,换上寝衣,她都不曾惊醒。
春嬷嬷机敏瞧见王爷眸色渐深,识趣拽着穗青离开内室。
“穗青,福晋今晚受寒气,你取些宁神药酒来,烈性些的。”
“啊?福晋已醉得不省人事,为何还要喝酒驱寒?要不奴才去寻些驱寒药丸来。”
春嬷嬷白一眼单纯懵懂的穗青:“傻丫头,你该找个人嫁了。”
“怎地莫名其妙扯到嫁人?我才不嫁。”穗青说罢,终于回过味来,红着脸取药酒。
待药酒取来,春嬷嬷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药丸,小心翼翼丢入酒盏内。
苏培盛站在门边,揣手看春嬷嬷将药酒端进内室。
“春嬷嬷,快些,王爷这会子恰好去沐浴更衣。”苏培盛笑呵呵提醒。
春嬷嬷会意点头,入幔帐内伺候福晋饮下药酒。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福晋与王爷好不容易睡在一张床榻上,奴才们自是要殚精竭虑促成主子和好如初。
内室很快传来动静,春嬷嬷将穗青打发走,与苏培盛二人守在门外。
至第二日,日上三竿,楚娴被一阵怪异羞耻的感觉惊醒。
她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瞬时满脸通红睁眼。
“你”一个你字堵在唇间,眼前赫然出现那人满是吻痕的俊脸,细密吻痕从额间到脸颊,一路蔓延向下。
看吻痕大小,很熟悉
脑海中闪过昨夜羞人乱梦,她登时涨红脸,原来不是梦!
楚娴羞耻无脸,想起昨晚甚至大胆坐在他脸上的狎昵场面,她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那人发现她苏醒,狂乱的吻迫不及待压下。
楚娴想起他亲过别的地方,登时嫌弃地扭过脸。
“怎么?爷不曾嫌弃福晋的东西,福晋倒是嫌弃你自己的气息?嗯?”
胤禛被她嫌弃的神情气笑,板着脸钳住她泛红下颏,偏要与她拥吻。
稀里糊涂与他闹腾到掌灯,楚娴趴在他怀里,手指头都懒得抬起。
“王爷,福晋,该用晚膳了。”苏培盛极轻的声音传来。
楚娴趴在他心口,听他沉沉哦一声,房门吱呀打开。
春嬷嬷与前院两个老嬷嬷入内,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把主子们换洗的衣衫放在屏风后。
苏培盛摆好膳食,亲自拾掇满地的了事帕子。
王爷用过的了事帕子需贴身太监亲自处理,后宅奴婢不得沾手。
否则若被心机叵测的奴婢盗取帕子上的精元,处心积虑怀上子嗣,是死罪,当值的奴才都得赐死。
楚娴被那人抱入浴池内沐浴。
浑身的骨头都快被他揉化,她懒得动,由着他伺候沐浴更衣,再伺候她用膳。
囫囵吃过晚膳,楚娴累得躺回床榻。
凌乱不堪的床榻已焕然一新,她羞涩捂脸。
从前事后,都是她催他一起收拾床榻的,绝不会让奴才们看笑话,今儿竟累得忘记这茬。
楚娴恶狠狠剜一眼坐在桌边用膳的狗男人。
他到好,像采阴补阳的男妖精,这会儿神清气爽沐浴
更衣,精气神十足,坐在桌前好整以暇用晚膳。
第64章
“今儿大年初一,我要与婉凝去潭柘寺进香。”楚娴软着身子,缓缓坐起身来,脚下一软,跌入那人怀里。
“福晋,今儿大年初二,王爷已在您房中留宿两日。”门外,春嬷嬷小声提醒。
“什么”
楚娴面颊烧红,那人规行矩步,除了身为池峥之时,与她新婚燕尔留宿两日,从不曾如此荒唐过。
正准备膈应他两句,耳畔传来敲门声。
“福晋,桂嬷嬷有急事前来,八福晋八福晋昨儿夜里自缢了,险些”
“八福晋不肯喝药,还不准任何人靠近,桂嬷嬷求您去劝劝八福晋。”
“婉凝!”楚娴心急如焚起身皮衣,来不及梳妆挽发,急匆匆踏出屋内,却被那人拽回。
“你放开我!我要去见婉凝,呜呜呜”楚娴焦急抹泪。
胤禛将福晋散落乌发挽成简易锥髻,俯身为她换上保暖防滑的七子钉绒靴,迅速接过奴才递来的夹袄,披在她肩上。
“爷与你同往。”
楚娴顾不上与那人继续纠缠,转身往福晋正院西边墙角狂奔。
“娴儿,您得从西边角门走。”苏培盛暗道不好。
王爷昨儿刚下令,将那道小门封死,免得二位福晋凑在一块不干好事儿。
“走这道小门快些。”
楚娴三步并两步走到小门处,焦急打开小门,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青墙。
“怎么回事?快打开!”楚娴气得拼命推打湿漉漉的新墙。
“羡蓉!立即带我越过这道墙!”楚娴一把推开那人伸来的手掌。
羡蓉忙不迭上前,不待靠近福晋衣袖,就见王爷将福晋拦腰搂紧,飞身跃出青墙。
原以为跃出墙外,就能踏入八贝勒府邸的小门,眼前却再度出现一道新墙。
楚娴气得直掉泪。
可恶的八贝勒竟也将小门封死,显然兄弟二人狼狈为奸,处心积虑阻拦她与婉凝见面。
“王爷,带我翻墙.求您了”楚娴哭得声泪俱下。
那人轻叹,搂紧她,飞身跃入八贝勒府邸高墙内。
方一落地,迎面冲来数名府邸护卫。
见是雍亲王福晋,纷纷退开。
楚娴心焦如焚赶到福晋正院内,远远瞧见八爷胤禩垂头丧气站在房门外。
“四福晋,您可算来了,求您救救我们福晋吧,呜呜呜”
桂嬷嬷已吓得六神无主,匍匐在四福晋脚下放声大哭。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婉凝要自缢?”楚娴焦急追问。
婉凝心志坚定,从不会为琐事轻生,一定是遇到绝望至极之事,才会想不开。
“是是”桂嬷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看向八贝勒爷。
站在八爷身后的闫进苦着脸,躬身走到四福晋跟前回话。
“回四福晋就是就是后宅张格格昨儿夜里昏厥,太医诊诊出两个月喜脉,是个小阿哥”
“福晋福晋一时想不开就就”闫进支支吾吾。
楚娴身型一晃,险些被气晕。
婉凝尚未诞下嫡子,八爷竟不顾婉凝脸面,让别的女子怀上庶长子。
“呵呵呵呵,恭喜啊八贝勒,若说您的庶长女是因婉凝离京,您酒后乱性,那张格格呢?”
“别再用酒后乱性那一套糊弄我,您若真吃醉酒,哪儿还有心思与别的女子翻云覆雨,承认吧,您就是管不住自己。”
“两个月前?您与婉凝回到京城,竟迫不及待让妾室有孕,用庶长子羞辱婉凝,这就是您说的对婉凝此生不负。”
“好啊,真好婉凝瞎了眼才嫁给你。”
楚娴含泪转身入内室:“桂嬷嬷,你们还愣着做甚?想逼死婉凝吗?将负心汉白眼狼都赶走!”
胤禩面如死灰,被婉凝身边的奴才请到廊下。
“四哥,为何她宁愿自戕。也不愿留在我身边?我到底做错什么?”胤禩叹息。
他将福晋放在心尖宠爱,甚至为了她,后宅姬妾只有寥寥四五人,这当中还有一半是她陪嫁的媵妾。
就连清心寡欲的四哥后宅都有几十个侍妾格格,她到底还有何不知足?
非要闹得家宅不宁。
“那些女人为她分担孕育子嗣艰辛,不好吗?为何她如此偏激?”
“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荒谬绝伦,她为何总是钻牛角尖?哎”
胤禩痛苦扶额。
胤禛哑然,八弟困惑之事,亦是他费解之处。
此时内室断续说话声传来,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噤声。
楚娴端着药盏坐在婉凝床榻边。
“婉凝,你在海宁与我说得潇洒,还说带我去寻俊俏郎君快活逍遥,怎地就想不开折腾自己?”
“你起来,咱现在就去八大胡同寻俊俏郎君快活。”
廊下,胤禛目露阴鸷看向苏培盛,苏培盛会意,拧身让人除了八大胡同里模样周正的小倌们。
一转身,恰好与闫进撞个正着。
二人对视一眼,闫进开口:“苏大总管,八大胡同前面四大胡同我来处理,后头几个胡同您来处理,如何?”
苏培盛嘿笑:“就这么办。”
二人连忙拔步离去。
屋内,楚娴自说自话许久,始终得不到婉凝回应。
“婉凝,连你都不理我了吗?”楚娴哽咽。
“娴儿。”婉凝失魂落魄看向娴儿:“那晚,我与他拌嘴,我不准他去后宅寻别的女人,他答应好好的,转头就让那贱人怀上孩子。”
“娴儿,呜呜呜我就像个傻子,我就是个傻子若非今儿张氏来请安,莫名其妙昏厥,我让桂嬷嬷为张氏诊脉,他还想瞒着我。”
“那你也不能死,你若死了,岂不是便宜张氏与八爷。”
楚娴满眼心疼,取来药膏擦拭婉凝脖颈上淤青的自缢痕迹。
“娴儿,若你是我,被人一再愚弄,眼睁睁看雍亲王左拥右抱,你也会自戕,不是么?”
楚娴哑口无言,她与婉凝太了解彼此,婉凝今日踏足的死路,迟早也会是她的归宿。
“别说这些,好死不如赖活。”楚娴岔开话题。
“娴儿,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婉凝呜咽扑进娴儿怀里:“可阿玛额娘都死了,我再也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谁说你没有家!你有家,若八贝勒府和雍亲王府容不下你,你就去我的庄子,再不济,我们再买一座宅子当家,可好?”
“你若不嫌弃潭柘山那种庄子,我们现在就回家,我带你离开这,你别丢下我”
楚娴抱紧婉凝轻颤的肩。
“娴儿,我想回家,我想去见阿玛额娘”
“好,我带你去看他们现在就去我也想我额娘和阿玛了,咱一块去”
楚娴的阿玛与额娘合葬在盛京,婉凝的阿玛与额娘也是,二人为方便祭拜追思双亲,在护国寺后山为双亲立了衣冠冢。
原想着清明一块去祭拜,没想到
楚娴擦干净眼泪,亲自提婉凝更衣挽发,婉凝眼神空洞,呆愣愣抓紧楚娴的袖子,满脸泪痕。
“
娴儿,我想和离”婉凝哽咽啜泣:“我要和离,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
“他答应会宠爱我一生,他答应过的。”
“好,我陪你入紫禁城求万岁爷恩准,你别哭。”楚娴牵紧婉凝的手。
“娴儿,我知道你也想和离,我们一起去求万岁爷。”婉凝对娴儿的处境愈发感同身受。
“好,我们一起去。”楚娴含泪打开房门。
一抬眸,眼前赫然出现两道挺拔身影,那二人一左一右,门神似的堵在房门前,不让她们离开。
“福晋,八弟夫妻家事,你我不便插手,与爷回府。”
胤禛寒着脸,扬手挡在福晋面前。
“婉儿!放下发簪!”胤禩大惊失色。
楚娴惊恐看向婉凝,竟见她攥紧一柄如意纹金簪,锋利簪锋戳在脖颈上,细密血珠不断落下。
“婉凝!”楚娴惊呼,犹豫一瞬,拔下金钗抵在脖颈。
“王爷,婉凝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与她同生死共患难,您与八爷若要逼死我们,尽管拦住去路。”
胤禛抿紧唇,急步退开。
“娴儿,我要回家回家”婉凝有气无力嘶吼。
楚娴搀扶婉凝,二人相互搀扶着离去。
角门处,桂嬷嬷已准备马车等候。
二人踏入马车那一瞬,婉凝哇地哭出声来:“我要和离!我看见他就难受,我心好痛”
“福晋,王爷与八贝勒乘马跟在后头。”
“随便他们。”楚娴与婉凝蜷缩在火堆旁,俱是泪流满面。
此时马车外头再度传来八爷心腹闫进的声音:“福晋,毛氏已诞下小格格,方才已然血崩而亡,若福晋不喜欢小格格,贝勒爷说一并处置了。”
婉凝冷笑:“你告诉胤禩,若能将那孽障塞回毛氏肚子里,让毛氏恢复完璧之身,我就原谅他。”
“哦,再把张格格腹中的小阿哥一并杀了吧,他舍得吗?”
“走吧,别与他废话,闫进,滚!”
楚娴瞧见婉凝赤红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赶忙下逐客令。
马车外头,闫进愁眉苦脸,扭脸瞧见苏培盛亦是皱起苦瓜脸。
苏培盛眼睁睁瞧见闫进碰一鼻子灰,硬着头皮开口:“福晋,小阿哥哭闹着要见您,这会子都哭岔气了,奴才们压根哄不住,求您快回去看看吧”
“您哎呦”迎面飞来个大苹果,苏培盛帽子被砸飞在地,趔趄躲到一旁。
鹅毛大雪不曾停歇,天地一白。
马车行至潭柘山脚下,车辙陷入松软积雪中。
“哼,这条道去年才夯实,我走过几百次,车轱辘从不曾陷进雪中走不动道,也不知是哪两个黑心烂肺的王八羔子造孽,也不怕报应!”婉凝破口大骂。
苏培盛与闫进心虚对视一眼,垂下脑袋。
“那就徒步前往,有本事把你我二人双脚斩断,即便斩断我们双脚,咱还有双手能爬。”楚娴冷哼。
二人相互搀扶着,一深一浅踏入积雪中,不成想,积雪竟厚的没过脚踝。
“娴儿,好冷”婉凝直打颤。
“你等等。”楚娴俯身,脱下左脚鹅绒与貂绒内里七钉靴。
她出门前,那人执拗拦下她,亲自为她穿上这双耐寒的七钉靴,一想到那人,楚娴心底涌出无尽烦躁。
如果与那人并非在错位时空相知相恋该多好,可惜没有如果,一切都成苦果。
挥散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俯身将左脚七钉靴穿在婉凝脚上,与她一人穿一只暖靴。
除了男人,楚娴和婉凝可以分享任何事物。
“娴儿,你真好。”婉凝吸了吸鼻子,搀紧娴儿。
绕过一座八角顶,前路竟出现延绵望不见尽头的长木板。
楚娴揶揄道:“看,人到山前必有路。”
婉凝轻哼,一脚踩在木板上,缓缓朝潭柘山南麓的桃林走去。
楚娴双亲的衣冠冢就在婉凝双亲合葬墓旁。
来到墓前,楚娴蜷缩在墓碑前,久久不语。
一旁的墓碑前,婉凝抱着双亲墓碑,哭得撕心裂肺。
楚娴不知该如何安慰婉凝,索性由着婉凝宣泄悲伤情绪,也许她此时更需将压抑情绪宣泄,哭一场也好。
“福晋,您节哀,眼泪伤身。”
春嬷嬷冷不丁劝慰。
楚娴纳闷,下意识伸手抚脸,愕然发现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都下去吧,到山脚下等我与八福晋。”楚娴低头擦泪。
春嬷嬷与桂嬷嬷二人对视一眼,俱是忧心忡忡,此时春嬷嬷将目光落在正急步而来的雍亲王与八贝勒。
“春嬷嬷,先回避吧,二位爷来了。”
春嬷嬷点头,领着穗青与羡蓉转身去百步外的六角亭内等候。
“娴儿,走吧。”婉凝仰头忍泪。
“去紫禁城,我要求万岁爷允许我与胤禩和离。”
“婉凝,之前你劝我天家无情,我只怕万岁爷非但不准我们和离,说不定还会责罚我们。”
婉凝不以为意,今时今日,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之人,只有你,只要万岁爷不动你就成。
“我巴不得万岁爷迁怒于我,最好将安亲王府灭门,我定感激不尽。我怕什么?我孤身一人,没什么好怕的。”
婉凝握紧娴儿双手:“娴儿,你不一样,你有孩子,有兄嫂至亲,你若担心,就别陪我去紫禁城。”
“不,咱一起去求和离,说不定我和离的胜算比你大。”
与婉凝不同,只要她铁了心和离,她身后定有至亲之人托举。
“走吧,现在就入宫请旨。”楚娴吸吸鼻子,将眼泪逼回眼眶内。
她目光越过已走到面前的男人,与婉凝头也不回扎入风雪中。
行至山道口,婉凝气得跳脚:“混蛋,有本事将我们困在潭柘山一辈子!”
楚娴仰头望向堵住下山必经山道口的巨大落石,足有十几丈高。
难为他们了,半个时辰不到,也不知从哪儿寻来这些堵路巨石。
“回庄子吧,我在庄子上囤集的猫冬米粮,能吃到开春化冻,待熬过正月二十,你我两个闲人无需上朝,自有大忙人比咱更着急打开去路。”
楚娴阴阳怪气,巨石虽堵住从墓园下山的唯一通道,却能通往她在潭柘山南边的庄子。
她与婉凝本就不准备下山,正好躲在庄子里不问世事。
待正月二十上朝之日,那人与八爷定急得劈山碎石赶往紫禁城上朝。
婉凝轻嗤:“你这庄子位置选的可真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的庄子在山道口外呢,有些人正好自掘坟墓,冻死活该。”
“某些天潢贵胄们,算计人心的功夫一流,哪儿会挨饿受冻?自有一大帮狗腿子鞍前马后伺候。”
婉凝扯着嗓子朝身后怒骂。
“走吧,正好去庄子上泡温泉浴驱寒。”
楚娴牵紧婉凝的手,正眼都不看站在雪松下的孤孑身影。
二人回到庄子上,婉凝让桂嬷嬷召来豢养的海东青,准备给山下的奴才送信,让奴才去贝勒府取她的物件送来。
没成想,海东青才腾空而起,就被双箭射落。
婉凝气得抓起奄奄一息的海东青,将死鸟狠狠砸向挽弓的八爷。
是夜,楚娴与婉凝惬意躲在温泉池内喝酒。
“娴儿,我后悔了,我以为我能让胤禩改变,我以为我能拴住他一辈子,没想到大婚才一年,他的庶女都已降世。”
“他的庶子,也有两个月大,娴儿,为何他既不爱我,却又煞费苦心娶我?”婉凝哑声。
“他赌咒发誓说与那些女子逢场作戏,他发誓说不喜欢她们,可为何不喜欢她们,还能与那些女子行鱼水之欢?”
楚娴怏怏不乐,抓起酒壶豪饮。
“我也不知道,若真心相爱,绝不会对旁人动心,更不会与旁人有肌肤之亲,若有,就是不爱。”
“别想这些,他若无情你便休,何必为不爱你的男子伤心欲绝。”
“是,你说的极是,我就从未正眼瞧过旁的男子,他却能在与我浓情蜜意之时,让别的女子有孕,何其讽刺。”
“我就像个傻子,从前总觉得你对雍亲王太苛刻,如今板子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婉凝夺过酒坛子一饮而尽。
庄子外头的破瓦房里,胤禛与胤禩兄弟二人坐在火堆旁。
破败窗棂寒风凛冽,二人面上满是霜雪之色。
“四哥,我们困不了她们多久,不瞒您说,我已无计可施。”胤禩无助呢喃。
“稍安勿躁,一座庄子罢了,我们也许无法封锁进山入口,却能将那座庄子团团围住。”胤禛蹙眉。
“可围住之后呢?就这么圈禁她们一辈子吗?四哥?”胤禩痛苦追问。
“四哥,我已对她一再退让,甚至只宠幸她身边的陪嫁媵妾,媵妾本就是她的心腹,为她固宠之用,还要我如何?”
“张氏是我第一个女人,自幼陪伴在我身侧,数度拯救我于危难中,若没有她,我不知死过多少次,她只是想要个孩子,何错之有?”
“我已将那毛氏诛杀,她还有何不满?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想不通,为何成婚后,她变成这幅刻薄面孔。”
胤禩面露痛苦,仰头灌酒。
“我也不知”胤禛将冻僵的掌心探向熊熊烈焰前,心底愈发如坠寒冰。
八弟面临的困境,他与娴儿迟早也要面对,避无可避。
耳畔回荡八弟妹说的那句危言耸听,她说若娴儿是她,也会自戕,当时娴儿沉默不语,沉默即是答案。
胤禛心
下慌乱,仰头饮醉。
“无论如何,先困住她们再说。”
“困不住,待开春你我二人需日日上朝,如何能困住?”
“围住庄子,不允许任何活物离开庄子。”胤禛疲惫揉着眉心。
此行仓促,奴才们用破门板搭起临时床榻,连像样的烧水铁锅都没来得及准备。
苏培盛与闫进二人趁夜从狗洞溜进庄子内,被羡蓉与穗青二人一脚踩住脑袋。
“哎吆,姑奶奶饶命啊!”
苏培盛半截身子卡在狗洞里,被羡蓉一脚踩住辫子,疼得龇牙咧嘴。
“苏培盛!黑灯瞎火鬼鬼祟祟溜进来做甚?”羡蓉松开脚。
苏培盛与闫进一骨碌爬起身来。
“羡蓉姑娘行行好,我们八爷前几日偶感风寒,尚未痊愈,今儿到如今都没喝过一盏热茶,求您给口破锅子,奴才拿回去烧雪水喝。”
“主子们不痛快,我们奴才们也不好受,我与苏培盛今儿都没来得及吃饭呢,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闫进伏低做小,谄媚讨好。
羡蓉性子软,瞧见闫进与苏培盛二人灰头土脸的可怜模样,下意识看向穗青。
苏培盛胆战心惊,穗青不好糊弄。
穗青柳眉倒竖,叉腰质问:“烧雪水为何要用破锅?那边竹林多得是竹子,砍断用竹筒烧水正好。”
“苏培盛!说!你们二人三更半夜鬼鬼祟祟来庄子做甚?又想使什么坏?”
“穗青啊,王爷身子骨尚未痊愈,你是知道的,杂家想伺候王爷喝一盏药茶都找不到烧水的火炉,您就行行好”
苏培盛眼角酸涩,许久不曾如此低三下四求人:“杂家给您跪下了。”
“说这么可怜做甚又不是不给你,厨房东北角有红泥小火炉与新锅子,东厢里有干净的被褥。后罩房里边有床榻,你有本事连夜都搬走。”
“厨房酱缸里还有酱菜与酸菜,柴米油盐你知道放在哪的,你别拿多。”穗青小声叮嘱:“别害我们无法交差,回头吃挂落儿。”
“福晋们都在气头上,你们也别再来触霉头了。”
“下回再来,乱棍打死,去吧,今晚我们就当进耗子了。”
穗青私心希望福晋与王爷早日和好如初,苏培盛与闫进说的对,主子们闹别扭,奴才们也没好日子过。
苏培盛与闫进欣喜若狂,撒腿冲向厨房。
清晨薄暮之时,胤禛兄弟二人终于躺在暖和些的床榻上,却是辗转难眠。
“爷,福晋一大早又去墓园了。”
隔着幔帐,八弟的奴才小声提醒道。
胤禛坐起身来,那二人素来焦不离孟,想必她也已起身。
胤禛苦笑,原想驯服女人,到头来发现被驯服之人,竟然是他自己。
如今为了守住她,竟憋屈的在残雪夜,困在深山中忍饥挨冻。
待八弟主仆离开,胤禛踱步前往庄子。
“爷,福晋屋里似乎出事儿了,血滴子听见羡蓉大半夜火急火燎唤穗青。”苏培盛忐忑看向紧闭的庄子大门。
与此同时,楚娴在床榻上疼得直打滚。
月白被褥被淋漓鲜血浸透。
穗青正为福晋诊脉,忽而面色怪异,满眼惊恐。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春嬷嬷见穗青神色有异,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福晋福晋已有四月有余的身孕”
“不可能,这两个月,我每个月都来癸水,怎么可能有孕?”楚娴懵然。
她与那人在海宁府相逢,头一晚同房是在十月初,即便有孕,孩子也才三个月左右,绝无可能超过四个月,更别提荒谬的四个月有余。
况且她这两个月癸水都如期而至,怎可能有孕?
“福晋,您已小半年不准奴婢诊脉,有些妇人有孕,也会来少量癸水”穗青战战兢兢,福晋腹中小阿哥的月份不对。
完了,她最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难怪这些时日,福晋反常的不准她请平安脉。
福晋竟瞒着王爷,偷偷怀上陈清彦的遗腹子。
这孩子无论怎么算,都不可能是王爷的骨血。
“都出去,你们都出去,好乱,容我捋捋思绪。”此刻楚娴思绪纷乱如麻。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她绝不会糊涂到连孩子爹是谁都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只会是那人的骨肉。
兀地,她想起曹婶给的药丸,当时曹婶面色凝重询问她是否有孕,她矢口否认。
定是在那时,已怀上孩子,因药物影响,造成脉息混乱,穗青才诊出错误的喜脉。
怀这一胎并未有任何不适感,只除了食欲不振。
若非那人在房事折腾过头,加上婉凝出事,牵连她动胎气,说不定她仍未察觉已有身孕。
孩子她腹中怀的会是弘历吗?楚娴悲喜交加,也不知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
若今日能保住孩子,她定要求那人给孩子取名弘历。
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
那人气喘吁吁冲入屋内:“叶天士,为福晋诊脉。”
“别福晋并无大碍。”穗青慌忙拦住叶天士。
“滚开!”胤禛目眦欲裂,目光死死盯着床榻刺红的血迹。
“我没病,我只是来癸水而已。”
楚娴心下慌乱,就怕叶天士诊脉的结果与穗青一致,到那时她定百口莫辩。
“娴儿,不准讳疾忌医。”胤禛急步走到床榻前,握紧她冰冷手掌,愈发心悸不安。
楚娴挣脱不开手腕上的天丝,见叶天士蹙眉那一瞬,登时胆战心惊。
“王爷”叶天士欲言又止:“可否屏退闲杂人等。”
胤禛心下一沉,扬手屏退奴才。
叶天士冷汗涔涔,曲膝匍匐在地:“王爷福晋福晋已四个月身孕,是是个康健的男胎”
叶天士甚至不敢说是康健的小阿哥,算算月份,四个月前,王爷尚未与福晋团聚,福晋又如何受孕?
福晋腹中的孩子,绝无可能是王爷的骨肉。
此刻叶天士浑身抖如筛糠,他得知王爷的家丑,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房内一阵死寂之后,站在门边的春嬷嬷与穗青,苏培盛俱是如丧考妣,曲膝匍匐在地。
“王爷,若我说怀的是王爷骨肉,您愿信我一回吗?”
楚娴目光定定,仰头与面色铁青的男人对视。
“不如你我打个赌,若我腹中骨肉并非是王爷的子嗣,待小阿哥降生之后,我以死谢罪,若小阿哥是王爷骨肉,王爷放我离去,可好?”
第65章
被那人怀疑不贞,楚娴失落之余,又觉欣喜。
以他吹毛求疵的性子,若笃定她失贞,今后定不会再靠近她半步。
“乌拉那拉楚娴!为何要如此践踏本王的尊严!爷何时沾过你的身子,你我心知肚明!”
“我吃了曹婶给的药,定是那药物影响脉息,你去信曹家一问便知。”
楚娴百口莫辩,眼下只有曹婶能证明她的清白。
只要让曹婶将那养荣丸带来,交给太医查验,定能还她清白。
胤禛失望至极,事到如今,她还在满口扯谎。
为保护陈清彦的遗腹子,甚至将孽障扣到他身上。
“呵
,即便你指鹿为马,曹家与梁九功也会与你沆瀣一气,即便叶天士诊脉有误,穗青是你的奴婢,她难道会扯谎?”
“你到底是找曹家求证,还是想暗中联系曹家,勾结梁九功,达成和离目的?别以为爷会再被你玩弄于股掌。”
楚娴无助质问:“若王爷笃定我腹中的孩子是孽障,再多解释也是徒劳,烦请王爷休妻。”
“福晋三思啊!”
“福晋慎言。”
春嬷嬷与苏培盛吓得面色惨白。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难道要让尊贵的雍亲王殿下戴绿帽子?认下旁人的孩子?”楚娴阴阳怪气。
“王爷,事已至此,您还会要我这残花败柳之身吗?呵呵呵”
楚娴决定闭嘴,反正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将成为他眼中的污点。
“立即准备落胎药。”胤禛压下滔天耻辱,咬牙切齿怒喝。
楚娴仓皇捂着肚子,若今日服下堕胎药,将彻底坐实她不贞的事实。
为了她的尊严与名声,她绝不能妥协。
“我不喝,若我腹中孩子有三长两短,我定给他陪葬。”
“乌拉那拉楚娴!你宁愿为孽种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就如此爱慕陈清彦?爱得宁愿一死保全他的骨血!”
“爷绝不会让你一家三口在地狱团聚,若你敢死,我定让你兄长一家下去陪你。”
“我定让弘晖一道去陪你。”
闻言,楚娴惊恐瞪大眼睛:“你晖儿是你的亲骨肉,他是无辜的!”
“呵,爷的子嗣谁都能生,不稀罕你的孩子。”
“若想晖儿好好活着,你就乖乖听话,服下堕胎药,否则”胤禛目露讥诮:“你们都去死吧。”
“我早该有自知之明,你连我都瞧不上,又如何会真心善待我所出的子嗣。”
“我早该知道,你不会善待晖儿。”
“啪!”
楚娴气得狠狠扇他。
她早该料到,她并非那人心心念念的挚爱年氏,他绝不会善待晖儿。
虎毒不食子,他甚至连禽兽都不如。
到底是她瞎了眼,对白眼狼动心。
胤禛错愕捂脸,怒不可遏摔门离去。
怒气冲冲回到书房,气得砸碎镇纸。
岂有此理,她背叛在先,与旁人珠胎暗结,竟还有脸理直气壮打他。
胤禛吃痛揉着脸颊,越想越气:“苏培盛,让那那谁进来伺候!”
笑话,她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真以为他非她不可?
他的子嗣给谁都不会再给她,他此生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子嗣在那拉氏肮脏的身体里孕育。
苏培盛纳闷,见王爷目光落在廊下的小奴婢身上,登时会意。
王爷身边安排了两个小奴婢,是底下人从江南送来的美人儿。
平日里两个小美人为王爷捶腿唱曲儿,松快松快。
但也仅仅是捶腿唱曲儿,再无更亲密的举动。
苏培盛一招手,将两个娇滴滴小美人唤到跟前。
“锦春,芝秀,二位姑娘大喜啊,今儿若能哄的王爷开心,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两个少女都是经过专门调教过的好苗子,岂会不知苏公公暗示,当即满眼喜色。
苏培盛让二人下去仔细梳妆打扮一番,这才领着两个美人儿去书房伺候王爷。
“小得子,准备避子汤。”苏培盛从书房内踏出,小声提醒道。
温婉秀美的汉女比泼辣彪悍的满女体贴千百倍。
胤禛被两个秀色可餐的汉女尽心伺候,却依旧无法压下满腔怒火。
“王爷,锦春伺候您更衣~”
胤禛仰头躺在床榻,默许二人继续伺候。
二人对视一眼,欣喜宽衣解带,爬上床榻侍寝。
美人玉体横陈,胤禛却心不在焉,门外时不时传来那人痛苦低吟。
晃神之时,脸颊传来一阵恶寒濡湿感,一张精致秀美脸庞趋紧,眼前那女子不知羞耻凑上前亲吻,胤禛蹙眉,下意识别开脸。
脑海里不合时宜浮现那人娇憨承欢之时,娇滴滴求他,让他许下此生只吻她一人的承诺。
胤禛气恼扯过一个女子,凭什么她在外风流快活,他却像傻子似的为她守身如玉。
报复性地捏住那女子的下颏,即将吻上去那一瞬,竟莫名心慌意乱。
此时一双温热无骨的手掌肆意游走在胸膛,胤禛涌出无名火,一脚将那不知廉耻的奴才踹下床榻。
“滚!”
胤禛懊恼扶额,一定是这两个扬州瘦马太过轻浮,明日定让内务府送端庄些的大家闺秀入后宅,他定能对她们起兴致。
他到底要什么,他心知肚明,却不想承认。
偏那人狼心狗肺,捂不热的石头,冥顽不灵,竟还撺掇梁九功送美人。
他看到那三个奴才第一眼,就压不住满腔怒火。
她怎么敢,竟处心积虑挑选与她容貌神韵酷似的女子。
他怒火中烧,却荒唐的不忍心杀她们。
只是有几分她的影子,他竟心软得下不去手,着实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将那三个女子退还给梁九功后,又辗转难眠,担心那三人被梁九功送给旁人,沦为玩物,过得凄苦。
第二日,竟鬼使神差,将那三人要回来,赐给尚未成婚的心腹奴才。
确保她们衣食无忧一生顺遂,才勉强安心。
只是与她有几分神似,他也不能容忍她们过得不好。
他真是疯的无可救药,这些荒唐的心思,绝不能让那人知道。
她若知道,定会嘲讽他自甘堕落,定会踩着他的尊严蹬鼻子上脸。
“王爷息怒,奴婢该死”
书房内的动静传到内室,娇滴滴的女子啜泣声传来。
楚娴心如刀绞,她就在隔壁,他竟迫不及待宠幸奴婢,还同时宠幸两个女子。
眼泪不争气滑落,楚娴仰头拭泪。
“春嬷嬷,羡蓉,去伺候那两个奴婢,把我的衣衫首饰赐给她二人,将她们打扮精致些,再送去王爷跟前伺候,免得王爷不尽兴。”
春嬷嬷与羡蓉战战兢兢离开屋内,转头取来福晋的衣衫首饰,将那两个貌美奴婢按照满女装束细心打扮。
“穗青,你把这些也赐给她们。”楚娴含泪将那人送的镯子与簪钗一股脑丢给穗青。
“福晋,万万不可啊,这些都是王爷为福晋亲手做的首饰。”穗青惶恐不安。
“我如今哪配得上用王爷亲手做的首饰,还有这个,一并赏给她们。”
楚娴哽咽取下从不离身的扳指与青丝镯子。
扳指与镯子,是与那人定情的信物,眼不见为净。
“你下去!亲自伺候她们佩戴。”
穗青愁眉苦脸接过首饰,一步三回头去寻春嬷嬷。
当盛装打扮的瘦马被春嬷嬷亲自送到书房之时,胤禛腾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呵斥:“脱下来!谁准你们这幅打扮!”
两个瘦马战战兢兢脱去华贵旗装,卸下满头珠翠,不着寸缕跪地求饶。
胤禛将沾染庸俗气息的扳指与镯子攥紧,不断用帕子擦拭。
“杀。”
“王爷,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呜呜呜”
胤禛怒目而视。
二人这辈子再没机会继续求饶,被两个小太监从身后拧断脖子,拖出书房。
春嬷嬷腿
肚子发软,压根不敢抬头看王爷。
王爷杀戮心太重,她很担心福晋迟早会死在王爷手里。
“滚下去,若连福晋的衣衫首饰都看不好,杀无赦。”
“奴婢遵命。”春嬷嬷冷汗涔涔却步离开书房。
楚娴服下安胎药,半梦半醒间,被几声哭声惊醒,吓得睁开眼。
“出何事了?谁在哭?”
春嬷嬷白着脸温声回话:“只是几个犯事儿的奴才吵闹。”
楚娴慌忙坐起身来,心中愧疚不安:“嬷嬷,是不是那二人出事了?”
幔帐外一阵沉默,楚娴错愕捂紧心口。
她不明白为何她主动送美人,那人还滥杀无辜。
他不是心心念念坐享齐人之福吗?
她送美人也错,她霸宠也错,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满意,她到底该如何做?他才能满意?
“嬷嬷,我主动送美人,他为何还发脾气?他不是盼着我送女人吗?”
春嬷嬷隐约猜到些大概,却不敢明说。
王爷金尊玉贵,比不得寻常百姓,哪可能对福晋专情,矢志不渝。
定是那两个庸脂俗粉不得王爷喜爱。
“福晋,奴婢也不知,许是那两个奴婢姿色平庸,入不得王爷法眼。”
“不可能。”楚娴语气笃定。
她曾拜托梁阿牟给那人送美人,照着她的容貌寻来的美人儿。
那人倒好,竟将美人原封不动退回去,没过几日又将美人要回去,将那三个美人赐给属下,还是以嫡妻的身份赐给尚未娶妻的属下。
简直莫名其妙。
康熙爷骂得对,那人的确喜怒不定。
“嬷嬷,厚葬那二人。”楚娴愧疚万分,今后再不敢送女人给那人,免得殃及无辜。
婉凝从墓园归来,惊闻娴儿有孕,登时吓得冲入屋内。
“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一个时辰,怎么就吵起来了?”
楚娴绝望扑进婉凝怀里:“我吃了曹婶给的助孕药,定是那药物影响脉息,诊出的喜脉有四个月,脉息不对,他偏说是陈清彦的孽种,还威胁我要杀晖儿,呜呜呜”
“怎么办?方才我已打翻好几盏落胎药。”楚娴无助啜泣:“他若有心让人下落胎药,我压根防不住,我吓得甚至不敢喝水。”
婉凝气得摔碎茶盏。
“岂有此理,他怎能怀疑你!依我看,就算争一口气,你都不能莫名其妙落胎,定要好好将孩子生下来,我就不信那孩子身上会有陈清彦半点影子。”
“福晋,您该服药了。”
门外传来苏培盛焦急催促:“早些服下也好,免得您再难受遭罪。”
婉凝叉腰打开房门,夺过奴才手中药盏,怒骂道:“催什么催,催命呐?狗奴才!”
婉凝转身将房门重重关紧。
“娴儿”婉凝将药盏倒入花盆内,放下幔帐,神秘兮兮凑到她面前。
“娴儿,想不想吓死雍亲王?”婉凝压低声音笑道。
楚娴怏怏不乐:“怎么吓?这世间哪儿还有他害怕之事?”
“你听我的,乖乖服下这个,我定让他在你面前痛哭流涕,求着你回心转意。”
婉凝从随身携带的十八子手串里取出一颗南红珠子,将珠子碾碎,露出一颗绿豆大小的洁白药丸。
“你放心,这药丸绝不会伤及孩子与母体。”
“服下药丸之后,你就当自己死了,天塌下来都不能动弹,知道吗?”
楚娴将信将疑,接过药丸服下。
不消片刻,视线渐渐模糊,逐渐陷入黑暗中。
怎么回事?她的意识无比清醒,却无法张嘴说话,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娴儿,桂嬷嬷方才说你需卧床安胎三个月,这三个月,就让雍亲王当牛做马伺候你,你放宽心,就安心躺着享福吧。”
婉凝说罢,从随身携带的食盒里取出一大碗热腾腾的鲜血,泼在娴儿身上。
婉凝掀开幔帐扯开嗓子惊呼:“快来人!娴儿血崩了!!”
房门砰地被推开,不出预料,惊慌失措的雍亲王第一个冲入屋内,一个趔趄,素来稳重的雍亲王竟被门槛绊倒,狼狈跌倒在地。
顾不上擦拭额角血痕,雍亲王近乎不顾体统,连滚带爬冲向染血的床榻。
婉凝满眼点头,面上依旧怒气冲冲。
“雍亲王,娴儿为你九死一生诞下大阿哥弘晖,没想到你这般狠心,竟连大阿哥都杀,娴儿伤心欲绝,动了胎气,这下你满意了吧,娴儿要死了!”
“娴儿,娴儿,快醒醒,别睡太医!!叶天士!!”
灭顶恐惧侵袭而来,胤禛颤抖不止,将不省人事的娴儿抱在怀里。
“娴儿,胤禛错了,我错了我方才说的是气话,娴儿”
眼泪不争气滑落,滴在她苍白脸颊,胤禛慌乱为她拭泪。
“王爷”叶天士一张口,瞧见穗青眯瞪着眼,恶狠狠瞪他,赶忙垂首道:“福晋伤心欲绝动了胎气,需卧床静养三个月,期间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会牵出旧疾,若有不慎,则会一尸两命”
穗青那小姑奶奶方才一顿威胁,若他不从,她就不答应嫁给他。
为能抱得美人归,叶天士只能委屈巴巴同流合污。
“不惜代价保住福晋!”
婉凝讥诮道:“保住娴儿有何用,若她腹中的小阿哥没了,你看她还活不活?就许女人给男人养庶子庶女,为何你就不能给娴儿养庶子?”
“八福晋,您这说的什么话!”苏培盛气不打一处来。
“狗奴才,滚出去!还有你!闫进!别以为你躲在门边,我就瞧不见你的狗脑袋!”
婉凝随手抓过茶盏,狠狠砸向露出半个脑袋的狗东西:“回去给你家主子带话,若他愿抚养我与旁人所出的庶子庶女,我即刻与他回府。”
“哎呦”闫进捂着脑袋哭嚎着逃离。
至于八福晋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敢传到八贝勒耳朵里,否则爷定会大发雷霆。
待闫进走远,婉凝转过脸,瞪向被吓得面色惨白的雍亲王。
“雍亲王,我以阿玛额娘在天之灵,与我这条命起誓,娴儿腹中的小阿哥绝对是你的骨肉,谁都能怀疑娴儿,唯独你不能!”
“娴儿对你掏心掏肺,你怎能怀疑她!”
“雍亲王,你若不抚养娴儿腹中的小阿哥,交给我来抚养也可,某些人别死皮赖脸求我将小阿哥还给你就成。”
“好了,我言尽于此,娴儿母子还需你亲自照顾,若她母子二人有任何差池,我此生定与你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婉凝撂下狠话,安心离去。
方才雍亲王那狼狈的样子,已表明他对娴儿的心迹。
婉凝笃定雍亲王对娴儿用情至深,即便杀了他自己,也绝不会伤害娴儿分毫。
“雍亲王,照顾好娴儿母子。”
满脸泪痕的男人板着脸,见她看过来,竟将脸颊埋进娴儿怀里遮羞。
婉凝还是头一回见雍亲王哭鼻子,本想揶揄两句,待看见雍亲王手背擦伤,到嘴边的讥讽之言如鲠在喉。
娴儿比她运气好,雍亲王此生定不会辜负娴儿。
“雍亲王,带娴儿回王府安胎吧,此地荒无人烟,若娴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定懊悔终身。”
“我也该回贝勒府了。”
婉凝打开房门,迎面走来熟悉的清隽身影。
她无悲无喜,错身与那人擦肩而过。
“婉儿”
胤禩忍不住开口唤住她,方才她的眼神生疏淡漠,仿佛他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客。
他不喜欢婉儿用那种眼神看他。
“贝勒爷。”婉凝毕恭毕敬福身:“妾身在。”
“你”听到妾身二字,胤禩蹙眉,心下慌乱。
“贝勒爷,若无旁的事,妾身想立即回贝勒府,免得打搅雍亲王夫妇。”
“婉凝,为何你我之间,要如此生疏?”
“贝勒爷!”婉凝无悲无喜,甩开那人手掌:“贝勒爷,今后妾身不会再提和离,也不会再管您去宠幸谁,妾身唯一的要求,是从今日起,除非妾身主动踏足前院,否则请贝勒爷别再踏足福晋正院。”
“妾身会恪守嫡福晋本份,不争不妒。”
“妾身愿为张格格请旨,册封她为侧福晋。”
“若贝勒爷觉得妾身做得不够,尽管开口,您想做什么,尽管以妾身名义去做即可。”
“婉儿,别这样,你别这样”
胤禩前所未有地恐慌,他能察觉到心爱之人与他离心离德,在一点点离开他的世界。
他宁愿她歇斯底里与他争吵,至少证明她还在乎他。
而非平静的让人不安。
“婉儿,今后若无你的允准,我不会再碰别的女子,我发誓。”胤禩指天发誓。
“不用,贝勒爷若无旁的要紧事,妾身告退。”
婉凝含笑转身,竟发现一滴泪都不曾落下,她以为会大哭,会委屈,没想到最终却一笑了之。
“桂嬷嬷,走,今晚去柳泉
居吃最贵的席面。”
婉凝朝身后挥手道别,不曾回头,也不想回头:“贝勒爷,妾身愚钝无能,不想再打理贝勒府后宅琐事,妾身会将账本交还给前院,妾身先告退。”
屋内,楚娴听着婉凝洒脱得让人心酸的话,没忍住潸然泪下。
眼角传来温热触感,楚娴泪眼汪汪睁开眼,恰好与那人对视。
他磕破的额头还在渗血,方才他跌得很重,楚娴眯着眼亲眼目睹,险些没忍住坐起身。
婉凝的今日,迟早是她的将来。
倒不如也与他说清楚,求个解脱。
“王爷,妾身会恪守嫡福晋本份,不争不妒,您想宠幸谁就”
“不准!”胤禛慌乱至极,甚至能说是恐惧,方才八弟妹所说之言,犹如当头棒喝。
他决不允许她学八弟妹,狠心抛下他。
急迫的吻落下,堵住她的唇,将她想说的话尽数堵回去。
楚娴用帕子小心翼翼擦拭他受伤的额角。
“你到底要我如何做?我不争不妒也错,不准你碰别的女子也错。”
楚娴依偎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你甚至还怀疑我对你不贞,小阿哥真是我们的孩子,为何不相信我,你还想杀了晖儿,我恨你”
“乌拉那拉楚娴!你腹中孩子于我而言,无关紧要,你还不明白,我要的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你,晖儿的亲额娘若不是你,他什么都不是!我心悦你,才爱屋及乌!”
胤禛咬牙心声:“我承认,我对你,输得一败涂地,半点胜算都无。”
“你什么都不必做,你只需保证对爷不离不弃,只需乖乖呆在王府,相夫教子。”
“乌拉那拉楚娴!往后余生,你只需做一件事——喜欢我。全心全意,只喜欢我一人。”
“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娴儿,你心中是否还有我?”胤禛语气焦急,事到如今,他不敢确定在她心中的地位。
从前有池峥,如今更有与她珠胎暗结的陈清彦。
为了陈清彦,她甚至愿为他殉葬。
“啊”楚娴满眼错愕,半晌未回过神来。
“你心中难道连池峥都没有?”胤禛委屈忍泪,他从未真正得到她的心。
此刻他甚至屈辱地搬出池峥。
若连池峥都无法挽留她,他此生将彻底一无所有,沦为孤家寡人。
“呵,没有就算了”
胤禛难堪转过脸,正要狼狈离开,手腕被十指扣紧。
“若我心中真没有你,我哪会活得这般痛苦,我要学学婉凝洒脱的性子,今后王爷想宠幸谁就去。”
“说什么胡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你一辈子只碰你一个女人,就绝不食言!”
“我又没拦着你,今儿王爷不还准备宠幸两个美人,我让人将她们精心打扮,王爷自己不领情,怪谁?”
“哼,是爷不识抬举,迟早被你气死!”胤禛气窒,却舍不得对她发脾气。
“我还有一事相求,我腹中的小阿哥,可否取名为弘历?”
“历?哼!怎么,你与陈清彦旧情历历在目,此生难忘?甚至要将历字取做孩子的名字?”
胤禛心口酸楚得要命,针扎似的剧痛。
“是啊,我与弘历的阿玛旧情难忘,此生不渝。”
“你去问曹家,若弘历不是你的骨肉,我不得好死!”楚娴指天发毒誓。
“胡说什么!”胤禛慌乱捂紧她的嘴巴。
楚娴气哼哼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背过身不理他。
“你去问过曹家再说,否则一辈子别靠近福晋正院,今后我也不管你的破事儿,王爷爱宠幸谁就去吧,我也学婉凝洒脱一回。”
“哎,气性愈发大,爷没说不让你管,爷这就给曹家去信。”
胤禛将福晋的手重新握紧,反手亲吻在她手背。
比起失去她,他忍气吞声养情敌的遗腹子又如何?曹家的答案,不重要。
曹家的来信在第二日清晨抵达。
楚娴将尚未启封的火漆密信丢给坐在床边剥橘子的男人:“你看,睁大眼睛好好瞧!”
“哦。”胤禛满不在乎将密信丢到矮几。
“咿?你怎么不看?你这是何意?是不是笃定弘历是海宁陈家的孩子?”
“看,爷现在看。”胤禛拗不过她,无奈放下橘子,拆开火漆密信。
密信内容不看便知,左不过是曹家为娴儿遮丑的说辞。
胤禛一目十行,敷衍阅览。
目光倏然落在一行字迹,瞬时目眦欲裂。
“叶天士!”
“怎么了吗?为何这幅表情?”楚娴一头雾水,不知他为何看个信竟满眼惊慌失措。
“娴儿,快些躺下,别乱动,别动别动”
胤禛将密信交给匆匆赶来的叶天士,叶天士扫一眼密信,登时惶恐不安,又将密信递给穗青。
穗青震惊看向福晋,将随密信送来的药丸捧到福晋面前。
“娴儿,快些服下这药丸。”胤禛细心将药丸送入她口中。
楚娴服下药丸,心下忐忑不安。
“怎么回事?你们别吓我呜呜呜是不是那助孕药有异常?”楚娴猜测定是那助孕药出问题。
她急得当时曹婶用无比凝重的语气追问她是否有孕。
穗青不语,与叶天士对视一眼,面色凝重为福晋再次诊脉。
良久之后,穗青满眼震惊看向叶天士,叶天士蹙眉,为福晋悬丝诊脉。
“福晋,您怀的是双胎。”
“只是被助孕药影响,造成脉息紊乱,我们才会断错孩子的月份,您腹中怀的是一对小阿哥。”
“那助孕药的药性极其霸道,会被胎儿吸收,反过来无度索取母体养分,极容易造成胎大难产”穗青战战兢兢说道。
“娴儿,怀双胎九死一生,这两个孩子不能要,叶天士,立即去准备温和些的避子汤。”胤禛方寸大乱。
“那月份对吗?”楚娴气哼哼瞪向忧心忡忡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快碎了,眼眶蓄泪,俯身一把抱紧她:“不重要,我只要你。”
“若只是担心胎大的问题,可通过控制饮食解决,我只需管住嘴,少食多餐即可,你别担心。”
“娴儿,旁的都依你,唯独这两个孩子,绝不能留。”
“双胎未必保不住,你表妹佟佳氏不也保住了双胎?你信我一回,再信我一回可好?”
楚娴想赌一把,若她能顺利诞下小阿哥,其中一个孩子,一定会是乾隆大帝。
若她成为乾隆帝的生母,她和孩子们的结局定会改变。
若不改变凄惨结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一想到能逆风翻盘,改写命运,楚娴愈发卖力对着四爷嚎啕大哭。
他最见不得她落泪,迟早会心软。
果不其然,才哭不到一刻钟,他就着急缴械投降。
安抚好四爷之后,楚娴又开始发愁。
“只是,哪个才是弘历啊”楚娴登时愁眉苦脸低头看肚子。
“不对弘历之后是是糊涂弘昼,呜呜呜”
“好,另外一个小阿哥就唤弘昼,都依你。”
胤禛不曾有任何犹豫。
只要她高兴,孩子的名字叫什么无所谓。
“不是我说不清”楚娴欲哭无泪。
历史上不靠谱的弘昼在朝堂当众殴打大臣,为自己办丧事敛财,压根不干正经事,她真怕四爷会被逆子活活气死。
“要不换个名字,别叫弘昼了”
楚娴纠结不已,又怕若不叫弘昼,弘昼会从别的女子腹中诞育。
“算了还是叫弘昼吧”
弘昼之后,一直到康熙五十四年,才是年氏所出的三子一女。
此后紫禁城内再无皇子诞生,直到雍正十一年,四爷将迎来他最后一个子嗣,第十子爱新觉罗弘曕。
她甚至荒唐的想将年氏所出的福宜、福沛、福惠的名字也偷走。
若她偷走年氏孩子的名字,年氏会不会不入王府?
“干脆叫福宜、福沛、福惠得了。”楚娴失魂落魄随口呢喃。
“福晋,大阿
哥乳名正好叫福宜,您忘了吗?是康熙爷亲赐的乳名。”春嬷嬷提醒道。
“福沛、福惠不错,弘历乳名唤福惠,弘昼乳名唤福沛。”胤禛三言两句定下孩子乳名。
“这”楚娴欣喜若狂,却惴惴不安。
弘历的乳名叫元寿,而弘昼的乳名叫天申,若将两个孩子的乳名修改,夺走年氏孩子的名字,会不会遭报应
“要不弘历表字元寿,弘昼,字天申如何?”
楚娴将心一横,既然要占尽好事,那就别留余地,免得横生枝节。
“都依你。”
楚娴主动牵紧四爷的手掌,至少在年氏入府之前,她不会再离开他半步。
夫妇二人踏上回王府的马车,楚娴坐在四爷怀里,又忍不住担心婉凝。
“夫妻没有隔夜仇,不必担心八弟夫妇。”胤禛搂紧福晋,眸中尽是缱绻笑意。
庆幸八弟前车之鉴,他及时悬崖勒马,否则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你不了解婉凝,她爱憎分明,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八爷,怎么办?我怕她孤独终老,无儿无女”
“不成,我要去贝勒府看看婉凝。”
“不必如此麻烦,爷让人去请八弟妹来王府陪你,你需静养安胎。”
“那让婉凝来福晋正院常住,缓和与八爷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哪一日算了,她不会为八爷回心转意了。”
楚娴语气笃定。
“可恶,婉凝对她一心一意,他怎么能宠幸别的女子,负心汉!白眼狼!”楚娴气得碎碎念。
胤禛不语,后怕地抱紧福晋。
夫妇二人回到王府,不巧,内务府恰好送来两名娇媚动人的侍妾格格,说是太后赏赐的新春礼物。
楚娴已下马车,气得转身回到马车里,死活不出来。
胤禛懊恼扶额,转手将那两个侍妾送到十三弟府上。
送走那两个祸根,才勉强将醋坛子哄回家。
可即便如此,胤禛却连福晋正院大门都进不去,八弟妹已捷足先登。
婉凝站在福晋正院门口,无视雍亲王幽怨眼神,将娴儿搀扶回内室。
“娴儿,你家王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我害怕。”婉凝打趣道。
“他就那样,板着脸,谁都怕他。”
“婉凝,你和八爷”
“别替他说话,我和他这辈子就这样,谁来劝都没用,娴儿,你腹中怀的是双生子,必须加倍小心,我隔三差五就来陪你。”
“我这辈子注定无儿无女,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后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成,你不嫌弃他们顽皮就好,你真不与八爷生”
楚娴话音未落,竟听婉凝苦笑一声:“他不缺孩子,多的是人为他生孩子,不缺我,我也不稀罕。”
“娴儿,你别再劝了,你若再劝,我再也不来王府看你了。”
“我如今清闲极了,后宅那些破事都丢给他心爱的张格格,哦如今是张侧福晋了。”
“我在福晋正院砌了两丈高的墙,在墙西边另开一道角门,方便进出。”
“雍亲王可真疼你,方才王府通往贝勒府的角门都已砌好,今后你走两步就能来我的院子。”
婉凝眉开眼笑,牵着楚娴的手,来到福晋正院后花园一道紧闭的角门。
打开角门,隔着一道窄缝,对面角门甚至不曾装上门。
“婉凝,你院里的角门为何没安门?回头我让人将我院里的门卸去,你过来也方便些。”
担心婉凝不高兴,楚娴赶忙唤来春嬷嬷。
“别,这样挺好,你若将门卸掉,我就要在我的院里装门,别揪细了,我今后不掌家,谁知道贝勒府后宅会有多少肮脏事?”
“你这不一样,雍亲王府后宅,你说了算,我算是看出来了,雍亲王就是个惧内的。”
砰地一声轻响,从西边书房传来极轻的砸杯子声音。
婉凝乐不可支:“瞧瞧,连摔杯子都不敢大声,还说不惧内~”
“他就那样,你别理他。”楚娴忙安抚婉凝。
“娴儿,你对雍亲王好些,他是良人。”婉凝语重心长,羡慕挚友得遇良人。
“娴儿,我这辈子只能如此了,我怕连累你,你若不安角门,那我只能将我那的出口封死,我走王府大门,你忍心让我绕远路?”
楚娴拗不过婉凝,只能点头答应。
二人一道吃过晚膳之后,婉凝打着饱嗝,踱步往角门走去。
“娴儿,我该走了,有些人都急眼了。”
胤禛笑而不语,伸手作出请的姿态。
“走了,我明儿再来打秋风。”婉凝挥一挥手,闪身入角门内。
婉凝才回到贝勒府福晋正院里,桂嬷嬷焦急来到跟前。
“福晋,您可算回来了,贝勒爷已在门外等候许久,爷说今晚歇在福晋正院。”
婉凝冷笑:“没空,告诉他,我病了,今后再无法侍寝,桂嬷嬷,你将我院里那几个年轻的媵妾奴婢都送去前院里,他若觉得不够,我再去内务府要女人。”
“福晋您别说气话,那些奴婢若都送走,谁来伺候您啊?”
婉凝鼻子一酸,转身拭泪:“有你们三五个贴身嬷嬷与小太监伺候即可,还有,但凡是他送来的奴才,统统打出去。”
“嬷嬷,今后这福晋正院,才是我的家,出了院墙,只是八贝勒府,与我无关。”
“福晋,您甘心这辈子一无所有吗?”桂嬷嬷苦口婆心规劝。
“无所谓,谁说我一无所有,我还有娴儿。”
桂嬷嬷含泪转身,将八爷安插在福晋正院的十几个奴才统统赶走。
福晋陪嫁来的年轻奴婢一并送去前院,只留下五个贴身照顾福晋的老嬷嬷与三个小太监。
“桂嬷嬷,一并把他从前送来的东西从我的私库扔出去,扔到前院门口,我不稀罕。”
婉凝从手腕取下从不离身的镯子,又将二人定情的扳指取下,放在石桌上:“还有这些,我也不要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