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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6章


    “福晋,这扳指您万万不能丢啊,这是您与贝勒爷定情之物,还有这镯子也是。”


    “您若真惹恼贝勒爷,往后余生该如何过活?贝勒爷才是您后半辈子的全部指望。”


    桂嬷嬷老泪众横:“福晋,贝勒爷是皇子,天家颜面岂能容您任性妄为,请福晋三思。”


    婉凝不以为意。


    “嬷嬷,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思什么?我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姊妹在世,最疼爱我的外祖也已作古,你说我怕什么?”


    “嬷嬷,除了娴儿,世间再无任何我在乎之人,我怕什么?”


    婉凝放声大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


    “嬷嬷,你记住,今后我若出事,你带着他们去投靠雍亲王福晋,就像伺候我一样,对四福晋尽忠,她定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千万别留在这鬼地方。”


    “我困了,嬷嬷,伺候我沐浴更衣。”婉凝抻一抻懒腰,打着哈欠回内室。


    一墙之隔,闫进虾着腰,压根不敢去看八爷的脸色。


    安插在福晋正院内的七八个奴才,被乱棍打出来。


    一箱箱稀罕物件从福晋正院搬入前院。


    闫进甚至发现贝勒爷十三岁那年,送给福晋的生辰礼物。


    福晋将那西洋镀银镜当成宝贝,成婚后,特意从娘家搬来福晋正院内室,甚至不允许奴才靠近,日日亲自擦拭那镀银镜。


    当桂嬷嬷手捧扳指与一步一响镯子缓缓走来那一瞬,闫进眼前一黑,险些吓晕。


    福晋竟将与爷定情的扳指都退回来了。


    还有那镯子,福晋曾信誓旦旦发誓说除非她死,否则一辈子不离身,就连死后都要将那镯子随身陪葬。


    贝勒爷与福晋从前也不是从不起争执,却没有一回闹得如此厉害,福晋连最心爱的镯子都不要了。


    闫进心底暗道不妙,忙不迭推辞:“桂嬷嬷,使不得,旁的都好说,可这扳指与镯子若退回去给八爷,你我都得吃挂落儿。”


    桂嬷嬷一脸为难:“闫进,你我各为其主,您也别为难我。”


    “桂嬷嬷,我不敢将这两样物件送去书房,求您走一趟吧”闫进吓得双腿发软。


    “还是你去吧,你也别难为我,毕竟这是前院的地界,你才是管事儿。”桂嬷嬷腿肚子也在打颤。


    八爷虽性子谦和温润,杀起人来,却丝毫不手软,她恨不能立即离开前院。


    到底还是闫进扛下重担,战战兢兢前往书房。


    青天白日,书房内酒气熏天,老九胤禟急得团团转。


    “八哥,不就是个女人吗?您何必如此执着,您若强硬些,八嫂还敢拒绝不成?依我看,您立即下令将福晋正院的围墙拆了,让八嫂住在前院。”


    “你们若日日睡在一张床榻,定能床头打架床尾和。”


    “八哥,您后宅的


    女人太少,加上八嫂只有四个,若多纳些侍妾,八嫂定会先坐不住,主动示好。”


    “女人都那样,绝不能惯着,容易瞪鼻子上脸。”


    “贝勒爷”闫进畏畏缩缩踱步来到八爷跟前。


    “是不是福晋有何消息?”胤禩满眼欣喜,待见到闫进捧在手心里的扳指与镯子,瞬时如坠寒冰。


    “我不信,我不信她如此狠绝。”胤禩失魂落魄抓过扳指,踉踉跄跄冲向福晋正院。


    “哎!八哥,您去哪儿!”


    老九追到福晋正院跟前,竟瞧见八哥坐在紧闭的门口,哭着擂门。


    “闫进,你们瞎了吗?去把大门拆了!”老九怒不可遏。


    “九弟,你先回府,八哥还有家事要处理。”胤禩压着嗓子喃喃道。


    “八哥!女人不能惯”


    “闫进,送九弟回府。”


    老九无奈叹息,转身拂袖而去。


    一门之隔,婉凝背靠在门口,听门外那人哑着嗓子一声声唤婉儿。


    她不曾回应一个字,直到月上重楼时,那人终于离去,婉凝蜷缩在门后,俯身抱紧自己。


    “福晋,八爷走了”桂嬷嬷取来袖炉递给瑟瑟发抖的福晋。


    “嬷嬷,我好冷啊。”婉凝接过袖炉,贴在满是泪痕的脸颊


    自从有孕之后,楚娴就搬到前院与四爷同住。


    已是晚膳时辰,四爷还在书房与幕僚商议政事。


    “福晋,八福晋来了。”


    “快些请八福晋来用膳。”


    “娴儿,今晚吃什么呢?我要吃肉喝酒。”婉凝满眼笑意踏入花厅内。


    “早知道你会来,我让他们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羊肉铜炉锅子。”楚娴话音刚落,春嬷嬷已让人将热气腾腾的铜炉火锅端上桌。


    “哎呀哎呀,我馋虫都被勾出来了,雍亲王怎么还不来用膳?饿死我了。”


    “他说不用等他,我们先吃。”楚娴拉着婉凝的手落座。


    此时苏培盛虾着腰站在门边:“福晋,王爷前来用膳,还还带来贵客。”


    “咿?什么贵客?”楚娴纳闷。


    四爷不喜欢她见外男,平日里绝不会带外人与她一起用膳。


    “是是八贝勒。”苏培盛支支吾吾。


    说话间,四爷已领着八哥来到门口,踏入花厅。


    楚娴忐忑看向婉凝,见她低头吃菜,不曾吱声,只能默许八爷坐在婉凝身侧。


    这顿饭吃得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八爷将涮好的羊肉片放在婉凝的碗里,婉凝愣是不曾动一筷子,二人全程不曾对话。


    铜炉火锅咕嘟嘟的声响回荡在花厅内。


    楚娴心不在焉吃完四爷为她剥好的虾肉,不动声色朝四爷眨眨眼。


    胤禛读懂娴儿暗示,沉吟片刻,徐徐开口:“福晋,晖儿今日早起喊肚子疼,你去瞧瞧。”


    “啊呀,怎么肚子疼?晖儿闹腾,要不,爷与我一起去瞧瞧。”


    “哼。”婉凝冷哼:“雍亲王,你们夫妇二人别在这一唱一和,若不欢迎我来王府,明说便是。”


    楚娴赶忙坐回到婉凝身边:“谁说的,我”


    楚娴自知理亏,心虚安抚婉凝:“我院里的桃花开了,我们边吃火锅边赏花可好?”


    “不在这吃。”


    婉凝将筷子一丢,感激看向娴儿:“好,今后都在后宅吃,别来前院,倒胃口。”


    “”楚娴没敢看八爷委屈神情,与婉凝起身离开前院。


    待福晋走远之后,胤禛收回目光,与怏怏不乐的八弟浅酌。


    “四哥,对不住,是我连累您。”胤禩举杯致歉。


    “八弟妹正在气头上,你不可操之过急,若需四哥帮忙,但说无妨,只不过你四嫂有孕在身,她向着八弟妹,你莫要指望你四嫂帮忙。”


    后半句话,胤禛不曾开口言明,娴儿与八弟妹郭络罗氏沆瀣一气,她不主动落井下石已是万幸。


    “只要四哥在府中,你可随时前来。”


    “好。”没想到他竟凄惨的需来四哥府上,才能见一眼自己的福晋,胤禩苦笑:“多谢四哥。”


    “王爷,福晋与八福晋这会在桃林内八角亭烤鹿肉呢。”


    苏培盛忙不迭提醒道:“福晋方才念叨王爷您烤的鹿筋好吃,这会子唤厨房准备烧好的鹿筋烤制。”


    胤禛凝眸,见八弟求助眼神,无奈起身:“八弟,四哥府上桃林你不曾欣赏过,不如今日鉴赏一番。”


    “多谢四哥。”胤禩感激不已。


    兄弟二人来到桃林西边,远远就听见八角亭内传来欢笑声。


    胤禩停步不敢上前,胤禛踱步来到桃树下折桃花。


    苏培盛捧着一方景泰蓝缠枝花瓶躬身站在王爷身后。


    闫进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拧身让人回贝勒府,到前院折梅花送来。


    八角亭内,楚娴与婉凝正亲自动手烤肉。


    婉凝烤肉的功夫不佳,楚娴急得亲自上阵,二人才勉强吃上烤鹿肉。


    “福晋,王爷命奴才来送烤鹿肉与桃花。”


    苏培盛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烤鹿肉,放在福晋面前,又将一尊插满盛放桃花的瓷瓶放在她面前。


    紧接着苏培盛身后的小太监将一方装满腊梅的花瓶放在婉凝手边。


    王府里并未种植白梅,她喜欢红色,四爷在王府梅林种的都是红腊梅。


    婉凝似乎认出那白腊梅出自何处,竟冷笑着抓过腊梅花,丢入烤炉里。


    “娴儿,今儿让你尝尝用梅花烤制的鹿肉如何?”


    “婉凝,你与梅花置气什么?若不喜欢,丢出去便是。”


    “你说的也是。”婉凝将烧着的梅花随手丢进结冰的荷花池内。


    百步开外,胤禛兄弟二人躲在水榭内,各自烤肉。


    苏培盛冷汗涔涔回到水榭。


    “王爷,福晋将烤肉吃完了,还给您回礼花环。”


    苏培盛将桃花编织的花环捧到王爷面前。


    “好,你把烤好的橘子与栗子送去。”胤禛眸中含笑,随手接过花环戴在头顶。


    苏培盛诶一声,拧身尴尬看向八爷:“八贝勒爷,八福晋没吃您烤的羊肉,都都赏给了奴才们。”


    胤禩苦笑点头。


    此时闫进火急火燎赶来:“爷,张侧福晋动了胎气,哭着求您回去看看小阿哥。”


    胤禩慌张起身,方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四哥低沉声音。


    “八弟,若想让八弟妹回心转意,需持之以恒,若旁的事情比八弟妹重要,你也不必左右为难。”


    胤禩刹住脚步,默默良久,焦急开口辩解:“四哥,稚子无辜,若你是我,你该如何抉择,虎毒不食子。”


    胤禛颔首:“你既已做出抉择,就去吧。”


    “四哥,若你是我,会如何抉择?”


    胤禛蹙眉,他不喜八弟咄咄逼人寻求共鸣的嘴脸。


    “八弟,四哥性子喜怒不定,懒得抉择,只不过,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谁都无法越过嫡妻。”


    “我与你四嫂夫妻一体,若连我都不尊重你四嫂,她又如何服众?”


    “可可张氏为我辛苦孕育子嗣,我如何能放任不管?”


    胤禛抿唇不语,话不投机半句多。


    “八弟,你与张氏若尊重八弟妹,岂会怀上庶长子折辱八弟妹?”


    “难道你连一碗避子汤都舍不得赐给张氏?你明知八弟妹会伤心,仍是纵容张氏有孕,你又将八弟妹置于何地?”


    “八弟,八弟妹无错,四哥言尽于此。”


    胤禛起身,拎起食盒去寻福晋。


    “贝勒爷,侧福晋方才见了红”伺候张氏的奴婢哽咽道。


    胤禩咬紧牙关,转身离开梅林。


    八角亭内,春嬷嬷将方才桃林内发生之事禀报楚娴。


    楚娴并未避开婉凝。


    “娴儿,你现在知道我为何绝不原谅了吧,所以啊,你与雍亲王今后别再白费功夫,我与胤禩已夫妻缘尽,断情难续。”


    “对不住,今儿让你与雍亲王看笑话了。”婉凝低头拭泪。


    “婉凝,无论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今后我再不劝你与八爷和好。”


    楚娴恨得咬牙切齿:“只不过那张氏并非善类,凭什么让她善终?”


    “娴儿,你听我说,辱我之人,是胤禩,与张氏无关。我已心如止水,随便她折腾吧。”


    “我该回去了,今后若他来王府,我就不来了,你记得派人提前说一声,免得尴尬。”


    楚娴愧疚抓住婉凝的袖子:“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今后我们还在福晋正院里用膳,我不让王爷来。”


    “就我们二人一道用膳,王爷即便再想帮衬八爷,也不会将外男带进后宅。”


    “好,那我明儿再来。晚膳就不来了,免得雍亲王瞪我。”婉凝打趣。


    “没有瞪。”胤禛拎着食盒,静立在台阶下,听到八弟妹抹黑,忍不住委屈开口辩解。


    “娴儿,你瞧,你家王爷又凶我!”婉凝捂嘴偷笑。


    “你别理他!”楚娴跺脚。


    “”胤禛委屈转身,背过身回避。


    婉凝笑哈哈离去。


    待她走远,楚娴三步并两步走到四爷身后,抱紧他后背。


    “对不住,让爷受委屈了。”


    “娴儿,八弟夫妇的矛盾不必参合,难。”胤禛提醒道。


    “有办法让婉凝与八爷和离吗?”


    胤禛绷紧身子,语气坚定:“无。”


    他不傻,绝不会自掘坟墓,若他帮助八弟妹和离,定与八弟反目成仇。


    更致命的是,若八弟妹和离成功,哪一日娴儿如法炮制,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有,爷的语气告诉我,你有办法。”楚娴绕到四爷面前,扑进他怀里撒娇。


    “爷行行好,帮帮婉凝可好?”


    “无计可施。”胤禛错开眼,决不妥协。


    无论楚娴如何软磨硬泡,到底还是没能撬开四爷的嘴。


    弹指间就到正月十五元宵宫宴这日,楚娴并未入宫,而是与婉凝躲在福晋正院里做元宵。


    “福晋,王爷回来了,这会在福晋正院书房里醒酒。”


    苏培盛将福晋正院书房几个字咬得稍重些。


    婉凝听弦知意,站起身擦手:“娴儿,我该回去了。”


    “你等等,吃过元宵再走,我也还没吃呢,你陪我吃可好?”


    “那成,就怕雍亲王等不及。”婉凝打趣。


    “他没那么小气。”楚娴盛一碗元宵,放在婉凝面前,剩下的元宵一会等四爷来,她再煮给他尝尝。


    婉凝吃过元宵之后,拎着花灯离去。


    婉凝前脚刚走,四爷已急步来到门前。


    不待楚娴走上去,他走到她面前,拥她入怀。


    “咿,不是醒酒吗?为何没有酒气?”楚娴依偎在四爷怀里轻嗅。


    “没喝。”


    只不过是对八弟妹的逐客令而已,她赖在福晋身边的时间,比他还多。


    胤禛将福晋抱入内室。


    “爷,西苑佟侧福晋早产了。”苏培盛急急忙忙来到福晋正院内。


    “怎么会?佟佳氏的产期不是在三月末?”


    “七活八不活,正好八个月,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为何忽然早产”穗青疑惑。


    苏培盛面露尴尬。


    “这听闻太子昨儿夜里留宿,这会太子正在西苑坐镇,不知为何惊动了佟家人,太子让王爷去西苑坐镇。”


    楚娴被这番无耻之尤的言论气得说不出话来。


    岂有此理,太子不顾及佟佳氏有孕在身,强行同房,害得佟佳氏早产,却要让四爷去挨佟家人责怪。


    “苏培盛,你去西苑一趟,就说雍亲王已醉得不省人事,雍亲王福晋亲自前来坐镇。”


    “不必,爷去看看。”胤禛将福晋按回软榻坐稳。


    “你去做甚?谁知道又有什么飞来横祸要扣在爷脑袋上。”


    “爷安排几个身手好的奴婢给我,我去瞧瞧,后宅之事,按理说本该就是嫡福晋处理。”


    楚娴气哼哼推开四爷的手:“我去瞧瞧。”


    “爷自己去。”胤禛执拗将娴儿按回软榻,拔步往西苑赶去。


    楚娴担心四爷被太子欺辱,悄悄跟在四爷身后,入西苑内,佟佳氏痛苦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四爷站在廊下,不知与隆科多说了些什么,隆科多的语气颇为不恭敬。


    “四福晋!你到底是如何掌管后宅的,我女儿已有八个月身孕,你竟还让她为雍亲王侍寝,你到底安的什么歹毒心肠!”


    隆科多不敢明着苛责雍亲王,见四福晋那拉氏前来,登时压不住火气,破口大骂。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隆科多大人息怒。”


    楚娴装作唯唯诺诺,只想尽管息事宁人。


    西苑的秘密,不能对外人捅破,否则四爷定会得罪太子。


    “隆科多舅舅!!”


    冷不丁身后传来四爷冷冽声音。


    楚娴暗道不妙,旁人也许不知道,但她了解四爷,这是他暴怒的前兆。


    她忙不迭转身拦在四爷面前:“爷,妾身知错,您且息怒。”


    “王爷,侧福晋正为您九死一生诞育子嗣,您还在纵容那拉氏害死侧福晋吗?”


    隆科多听着女儿一声声痛苦哀嚎,到底还是没压住火气。


    若非女儿一意孤行嫁给雍亲王,他压根瞧不上贱婢所出的四皇子。


    “生了!”


    此时屋内传来一阵虚弱婴孩啼哭声,打断剑拔弩张的气氛。


    “生了,侧福晋母子是否平安。”楚娴慌忙扯开话题。


    “回福晋,侧福晋已无大碍,小阿哥不足月,孱弱些。”接生嬷嬷并不敢说实话。


    小阿哥岂止是孱弱,简直可以说是短折之相。


    即便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也难熬过而立之年。


    “让内务府选最好的乳母与嬷嬷来照顾,伺候侧福晋月子的奴才可曾就位,尔等不得懈怠,务必照顾好侧福晋母子。”


    “不必四福晋操心,我已安排奴婢伺候侧福晋母子三人。”


    “三人?”楚娴一头雾水。


    “二阿哥尚在佟府养病,怎么,看您很失望。”隆科多的夫人李四儿阴阳怪气。


    “瞧您说的,二阿哥无恙,是好事。”


    楚娴没料到佟佳氏竟隐瞒二阿哥弘昐健在的消息。


    她对西苑之事并不上心,也不知佟佳氏到底在防备她,还是在防备太子妃戕害小阿哥。


    “侧福晋有娘家人亲自照顾,是她母子三人的福气,若有需要我帮衬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就多谢四福晋,西苑乱糟糟招呼不周,四福晋请自便。”


    楚娴正要继续客套两句,四爷竟拽着她径直离开。


    “雍亲王!”隆科多压下狂怒,雍亲王竟不管不顾离去,甚至不曾瞧一眼刚出生的三阿哥。


    “哎,侧福晋到底只是侧福晋,你瞧瞧他何曾将我们女儿与外孙放在眼里。”李四儿心酸道。


    “那拉氏那贱妇,若非她与费扬古从中作梗,嫡福晋之位如何能轮到那拉氏。”


    “雍亲王这糊涂蛋,若没有我女儿,他算什么东西!”


    “你去请他过来!”隆科多怒喝:“他的妻儿,他自己不管,算什么男人。”


    楚娴与四爷前脚回到前院,四爷后脚就被隆科多请回西苑。


    楚娴好说歹说,才将四爷哄去西苑。


    连续半个月,四爷都在西苑往返。


    直到上朝这日,楚娴才勉强松一口气。


    婉凝踩着四爷上朝之后,才来王府探望。


    “娴儿,西苑那小猫孩昨儿被万岁爷赐名弘时,你可曾送贺礼去吗?”


    “我还在想到底送什么去。”楚娴头疼扶额。


    送到西苑的东西需慎之又慎,她就怕佟佳氏趁机栽赃嫁祸。


    “这还不简单,你就送内务府送来的物件,什么花盆,瓷器,摆件,再带上七八个太医,当着西苑的面,让太医逐一查验,查完签字画押,证明你送的礼物没问题。”


    “到时候若佟佳氏出任何问题,让太医给你交代。”


    “那些个太医为了活命,定会检查仔细。”


    “太医检查完,你再让佟佳氏身边的奴才检查一遍,我保证佟佳氏绝不会用你送的一针一线,准保将礼物赐给奴婢,羞辱你一番。”


    “我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怕得罪佟家人,还在琢磨用体面些的法子。”


    “佟家人对你可曾有半分体面?”


    “满京城都已传遍,说雍亲王福晋歹毒阴狠,容不下庶子,害得佟侧福晋胆战心惊藏孩子,才勉强保住二阿哥弘昐的命。”


    “娴儿,听闻二阿哥弘昐已病入膏肓,估摸着就这几个月好活,你最好称病留在王府别出去,若佟佳氏狠心用病秧子二阿哥栽赃嫁祸,你定防不胜防。”


    “二阿哥熬不过去了吗?”楚娴心下骇然。


    “嗯,这不是熬到三阿哥诞生,佟家才舍得对二阿哥撒手。”


    婉凝抓一把瓜子,将佟家的破事儿一股脑磕碎。


    “那三阿哥也不足为惧,听说长得没比猫儿大多少,哭久了都能把自己哭晕。”


    “娴儿,你有孕在身,西苑的事儿不必费神,我来帮你处理。”


    楚娴愁眉苦脸:“你不说还好,你一提起,我肚子就难受,这些时日肚子胖了一大圈儿。”


    楚娴惆怅捏捏腰间软肉。


    许是怀双胎的缘故,这一胎肚子胖得离谱,这才四个月的肚子,竟比从前六个月的孕肚还大一圈。


    “怕什么,你就算胖成猪,雍亲王也不会嫌弃你。”婉凝笑嘻嘻打趣。


    “娴儿,雍亲王来了。”


    楚娴匆忙收肚子,坐直身子。


    “我去整理送给西苑的满月礼,你别担心。”婉凝起身,朝雍亲王颔首。


    待婉凝离开,楚娴惆怅坐在四爷怀里,抓住他的手掌,抚向腰间软肉。


    “我胖成猪,爷会不会嫌弃”


    话还没说完,竟觉膈得难受,楚娴腾地涨红脸,慌忙从四爷怀里挪开。


    他素来沉默寡言,比起甜言蜜语,他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表明心迹。


    胤禛将福晋轻拽回怀中抱紧,哑声回应:“没有嫌弃。”


    “娴儿,我想要你”


    “福晋!您怀着双胎,为了小阿哥,您还需多休息。”春嬷嬷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


    “王爷,为小阿哥与福晋的安危,您需克制些。”


    苏培盛紧随其后开口提醒。


    暧昧的气氛瞬时被两个奴才击碎。


    胤禛怏怏不乐,却无法将两个奴才赶走。


    守在门外规劝主子,是奴才的职责所在。


    楚娴被春嬷嬷与苏培盛明晃晃的提醒,尴尬起身。


    倏然耳畔传来四爷压抑闷哼:“娴儿,别乱动。”


    心疼他憋得难受,楚娴犹豫再三,转身牵起四爷的手,躲到幔帐后。


    门外,苏培盛与春嬷嬷尽职尽责竖起耳朵听屋内动静。


    忽而断续声响传出,苏培盛一愣,正要开口,竟被春嬷嬷伸手拦住。


    “不打紧,福晋用别的法子帮着王爷纾解呢。”


    苏培盛瞪大眼睛,春嬷嬷还真神了,怎么能从一样的嗳嗳哼哼声中听出福晋用什么法子?


    春嬷嬷眼含笑意,转头让人准备热水,送去耳房,一会主子要用。


    一个时辰之后,苏培盛正揣手打盹,耳房中传来王爷夫妇戏水嬉笑的动静。


    福晋的午膳是在王爷怀里吃的,王爷耐心哄着福晋用膳,将膳食递到福晋唇边。


    福晋不曾抬手,估摸着也抬不起来。


    苏培盛嘿嘿笑,大概猜出福晋用什么法子为王爷纾解了


    康熙四十年六月初,楚娴扶着大肚子,被四爷与婉凝搀扶着在花园里遛弯。


    “好热,回去吧,我走不动了。”


    楚娴才走两圈,就热得直冒汗。


    “娴儿,不可惫懒,我陪你再走两圈。”胤禛执扇,细心为福晋扇风。


    “娴儿,你不可偷懒,眼瞧着临盆在即,我都急死了,为了小阿哥们,你也必须勤快些,别偷懒,我陪你再走三圈。”


    “好好好。”一听到孩子,楚娴瞬间提起精神,在婉凝与四爷搀扶下,迈开步子。


    才走出两步,忽而肚子一阵阵发紧闷疼起来。


    “呜羊水好像破了”楚娴低头,果然瞧见裙摆打湿。


    “快!快些将娴儿抬入内室,守喜嬷嬷何在!快些过来!”


    “别慌,都别慌。”婉凝有条不紊指挥。


    始料未及,最慌乱之人,竟是素来沉稳的雍亲王。


    第67章


    他竟慌得挪不动步伐。


    “雍亲王,还愣着做甚,去请大楞蒸刀和易产石啊。”


    “哎,只可惜王府里的大楞蒸刀和易产石到底比不上紫禁城中的宝贝。”婉凝叹息。


    易产石藏于乾清宫内,大楞蒸刀藏于养心殿。


    这两件神器出自大清祖山长白山,平常都供奉起来。


    若非万岁爷允准,不许擅自将它们拿出,只在重要嫔妃临产之时,方能请出,违者治以重罪。


    楚娴疼得直抽泣,见四爷慌张的模样,就知道他要逾矩入紫禁城请大楞蒸刀和易产石。


    这不合规矩,紫禁城内的大楞蒸刀和易产石从不离开紫禁城。


    只有后宫嫔妃临产之时才能使用,她只是王妃,没资格用。


    楚娴忍着疼,颤手抓紧四爷袖子:“王爷可否陪在我身边,生大阿哥之时,还是婉凝剪的脐带,这一回,两个小阿哥可否让亲阿玛剪脐带。”


    楚娴话音未落,竟瞧见奴才们纷纷惶然匍匐在地。


    “福晋,万万不可,产室乃血腥污秽之地,王爷金尊玉贵,怎可入产室。”


    “王爷息怒,是妾身僭越”楚娴装出柔弱委屈模样。


    毫无悬念,四爷果然折袍坐在床榻边。


    “哎呦,王爷您三思啊。”苏培盛吓得腿软,若被人知晓王爷逾矩入产室,王府里的奴才都得吃内务府的板子。


    “污秽个屁!”婉凝叉腰,怒不可遏:“怎么就污秽了,你们福晋若非为雍亲王舍命诞育子嗣,哪会一身血污,我倒要问问你,这产室内哪里污秽?是染血的福晋与小阿哥污秽吗?”


    苏培盛被牙尖嘴利的八福晋怼得哑口无言。


    “好了好了,将正院围住,若消息还传出去,你们也别要脑袋上吃饭的家伙了。”


    “听我的,我虽没生过孩子,但我照顾生孩子与坐月子经验十足。”婉凝信誓旦旦。


    毕竟娴儿生大阿哥之时,是她忙前忙后。


    “春嬷嬷,配合八福晋。”生死攸关之际,楚娴只信婉凝。


    双胎产子艰辛,直到酉时日落,楚娴才艰难诞下四阿哥。


    “喂喂喂,雍亲王!!脐带在这,这呢”


    “哦”胤禛手忙脚乱剪断脐带。


    楚


    娴撑起眼皮,瞧见四爷剪个脐带都双手发抖,瞬时忍俊不禁。


    才笑两声,磨人阵痛再次袭来。


    楚娴已筋疲力竭,耳畔嗡嗡作响,再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福晋!福晋!您快醒醒!”


    接生嬷嬷大惊失色。


    “福晋!”穗青忙不迭替福晋施针。


    “娴儿!”婉凝满眼惊恐,她的额娘就是在生产之时昏厥,撒手人寰。


    此时见娴儿不省人事,婉凝恐惧落泪,跌坐在地。


    众人慌乱之际,婉凝含泪见方才还手忙脚乱的雍亲王强装镇定,有条不紊指挥太医与接生嬷嬷。


    直到娴儿虚弱睁眼,雍亲王半跪在床榻前,抱紧娴儿。


    从娴儿睁眼那一瞬,雍亲王将脸颊紧贴在娴儿耳畔喁喁细语,满脸泪痕。


    随着五阿哥嘹亮啼哭声传来,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恭喜王爷,恭喜福晋,四阿哥与五阿哥都已平安落地。”


    奴才们满眼喜色跪地贺喜。


    楚娴虚弱地抬不起眼皮,耳畔传来低沉啜泣。


    心下一惊,她艰难睁眼,竟瞧见四爷泪流满面。


    “把他们抱走,吵!不准打扰福晋歇息。”


    “”婉凝哭笑不得,心底为娴儿高兴,至少在雍亲王眼里,娴儿比他的子嗣更重要。


    嗷嗷待哺的小阿哥们被乳母带走,楚娴本想亲自哺育,奈何此刻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只能作罢。


    迷迷糊糊在四爷怀里沉睡,待苏醒之时,依旧在四爷怀里。


    “唔什么时辰了?”楚娴勉强恢复些气力,心疼抬起手,抚向四爷憔悴面容。


    她才抬起手,四爷主动将脸颊贴向她掌心。


    “辰时刚过。”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楚娴心疼忍泪。


    “辰时刚过,但今儿是初五了,娴儿,你快些劝劝你家雍亲王,他都快成望妻石了,这两日不吃不喝守着你。”


    婉凝端来一碗米粥,递给雍亲王。


    楚娴不说话,只泪眼盈盈盯着四爷,男人默不作声,乖乖接过米粥,迫不及待一饮而尽。


    “爷再喝一碗。”


    “好。”胤禛乖乖接过清粥。


    “好了好了,你有雍亲王照顾着,那我就去照顾那两个遭人嫌的小可怜虫。”婉凝阴阳怪气嘲讽道。


    “可怜的小阿哥们,出生都三日了,他们的阿玛正眼都不瞧。”婉凝打趣,眸中却满是笑意。


    “啊?快些将他们抱过来,还有晖儿,晖儿这几日谁照顾着?”


    听到晖儿,婉凝瞬时冷哼:“说起晖儿,有些人还真是狠心肠,两岁不到的孩子,竟开始起早贪黑苦读,昨儿我瞧见小家伙在书房摇头晃脑读论语,读错还被打手心,心疼死了。”


    “妇人之仁,晖儿是男子,理应勤学苦练。”胤禛反驳。


    “娴儿你瞧见没,雍亲王凶我!”婉凝气哼哼告状。


    “王爷今儿不去上朝吗?”


    楚娴忙不迭岔开话题,她深知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她从不对四爷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


    同理,四爷亦从不会在她教导晖儿之时提出质疑,二人虽互相看不惯彼此的育儿方式,却默契地互相包容。


    “已告假一个月。”胤禛接过奴才递来的温热帕子,亲自伺候福晋梳洗。


    婉凝抱着手臂,悄然离开屋内。


    楚娴盯着四爷下巴的胡茬,伸出指腹轻轻摩挲,扎手。


    不仅是胡茬,他甚至不曾剃头。


    他素来喜洁,这几日竟连刮胡茬剃头的时间都没有。


    “娴儿,爷没有不喜欢孩子。”


    楚娴诧异,闷葫芦竟学会解释了,从前他沉默寡言,哪儿会委屈解释太多。


    “我知道,爷在担心我。我没事,爷别担心。”


    “嗯”


    “娴儿,三个孩子足矣,不必再辛苦孕育子嗣。”


    男人倏然将始终埋在她肩胛,闷闷的回应传来。楚娴正要继续安慰她几句,肩上倏然传来温热濡湿感。


    楚娴怔然,轻轻抚慰他后背,柔声细语不断安抚他不安焦躁的情绪。


    “福晋,今儿是小阿哥们洗三的日子,王爷需到前院主持小阿哥洗三仪式。”


    苏培盛在门外提醒道。


    “嗯。”胤禛红着眼眶起身,一步三回头离开福晋。


    在前院华庭内参与小阿哥们洗三宴的宾客们齐聚一堂。


    添盆礼即将结束之时,奴才传来消息,福晋方才起身时昏厥。


    胤禛脚下一踉跄,匆忙让十三弟撑住场面,步履匆匆离开。


    婉凝将准备好的重礼丢入金盆中,一转身,竟瞧见雍亲王火急火燎离开。


    十三阿哥主动挑起招待宾客的大梁,婉凝不敢示弱,代表娴儿招呼宾客,挨桌敬酒回礼。


    行至皇子们围坐的桌前,婉凝落落大方先从太子开始敬酒,紧接着是直郡王。


    待敬过三爷五爷之后,婉凝面颊泛起薄红。


    “来,七哥,七嫂,我替雍亲王福晋敬您一杯。”


    “八弟妹,不知何时能吃上你与八弟嫡子的洗三酒,也祝你与八弟早生贵子。”七福晋客套寒暄。


    婉凝嘴角笑容僵硬一瞬,含糊嗯一句,转头举起酒盏,朝九贝子夫妇敬酒。


    “九弟妹,你当真是好福气啊,嫡次子下个月该临盆了吧。”


    “是啊,八嫂,产期估摸着在八月末。”


    九福晋董鄂氏多少从自家爷口中得知八哥与八嫂不和睦,担心说出话,只言简意赅回应。


    九弟妹是个实诚人,所以被九贝子拿捏在掌心,从不敢大声说话,婉凝不欲为难老实人,仰头将满腔愤恨饮尽。


    待向十阿哥夫妇敬酒之时,手中酒盏一空,婉凝不曾抬眸看一眼身侧为她挡酒的男人,只接过奴才递来的酒盏,转身到另一桌敬酒。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九阿哥硬着头皮与十哥聊家常岔开话题。


    前院宴会的动静很快传到福晋正院内,楚娴担心婉凝受委屈,赶忙将四爷赶去前院中撑场面。


    四爷离开没多久,春嬷嬷火急火燎入内:“福晋,西苑二阿哥快不成了。”


    楚娴面色一凛:“快不成了?那就是还没咽气,这时候谁若撞上去,二阿哥死在谁跟前,谁就倒霉。”


    春嬷嬷为难道:“可您是福晋,即便在坐月子,也需派人去瞧瞧,免得佟家人苛责。”


    楚娴犹豫再三,决定让心细的宋氏去打探消息。


    “你让宋侧福晋去西苑瞧瞧,远远看着,别套近乎,免得佟佳氏将黑锅甩给旁人。”


    “嬷嬷,提醒宋氏,小心为上。”


    正在前院中招呼宾客的宋氏得到福晋指令,瞬时面色凝重前往西苑。


    一墙之隔,西苑内愁云惨雾,佟佳氏抱着咽气的二阿哥弘昐,哭得肝肠寸断。


    比起病恹恹的三阿哥,她更爱二阿哥。


    “女儿,打起精神来,那拉氏定会前来探望,我们要利用二阿哥死,恶心恶心那拉氏。”


    佟佳氏的额娘李四儿目露阴狠:“绝不能让昐儿死得毫无价值。”


    李四儿扬手间,身后两个老嬷嬷抱着小阿哥尚且温热的尸首,悄无声息离开内室。


    宋氏提心吊胆往西苑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如履薄冰。


    “侧福晋,乌雅格格和陈格格伊格格朝这边来了。”


    宋氏刹住脚步,闪身躲到假山后边。


    她正愁该如何避开与西苑正面交锋,恰好乌雅氏来送人头。


    谁不知道乌雅氏几人与佟佳氏暗中沆瀣一气,正好让她们几人狗咬狗。


    “侧福晋,咱不进去吗?若怠慢佟侧福晋,王爷与福晋免不得怪罪您。”


    宋氏身侧的嬷嬷小声提醒。


    “不急,打从我靠近西苑,就心慌得厉害,总觉得西苑那位挖好火坑等我跳。”


    福晋不管后宅琐事,宋氏这些年,代替福晋打理王府后宅之事,没少与与佟佳氏正面交锋,西苑的暗亏,她没少吃。


    宋氏谨慎蜷缩在假山后,直到西苑传来惊呼惨叫声,她才姗姗来迟。


    “不好了!二阿哥被伊格格冲撞,过身了!!”


    “贱人,还我昐儿命来!”


    宋氏踏入西苑内,就瞧见伊格格哭嚎着匍匐在地,正被佟佳氏的额娘李四儿掌帼。


    “二阿哥怎么会,呜呜呜”宋氏悲戚啜泣。


    “宋氏!那拉氏四如何掌管后宅的,竟纵容贱蹄子前来戕害二阿哥。”


    李四儿吃了哑巴亏,此时已骑虎难下,无论如何都必须攀扯下那拉氏一块肉来。


    “回夫人,我们福晋眼下正在坐月子,后宅暂时由我来掌管,方才王爷听闻二阿哥身子骨不爽利,特意嘱咐我来瞧瞧二阿哥,不成想”


    “可怜的二阿哥,岂有此理,伊格格为何会来此地?看守二门的奴婢定要杖杀。”


    “侧福晋,奴才冤枉,今儿我们几人在前院吃酒,是乌雅格格偏要撺掇我们前来给佟侧福晋请安,方才一进前厅,二阿哥竟从门口窜出,奴才只是闪身躲开而已。”


    “二阿哥就摔倒在地,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伊格格欲哭无泪,她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今日怕是成为旁人的替死鬼。


    “伊氏,枉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佟佳氏已收敛起悲痛欲绝的情绪,一巴掌将伊氏掀翻在地。


    都怪这蠢货坏了她的局。


    今儿若无意外,即便无法让那拉氏陪葬,也能将那拉氏在王府里忠心耿耿的走狗宋氏诛杀。


    没想到她处心积虑数日,到头来只网到小罗喽。


    “佟侧福晋,伊氏戕害二阿哥,理应交给您来亲自处置,侧福晋节哀。”宋氏忙不迭开腔撇清干系。


    “伊氏自是要给二阿哥陪葬!”李四儿压下憋屈。


    待送走闲杂人等,李四儿将孱弱的三阿哥抱在怀里,忧心忡忡道:“女儿,你还年轻,还需与王爷多诞育几个子嗣。”


    “三阿哥身子骨孱弱,你膝下如今就这一根独苗,若三阿哥再”李四儿欲言又止。


    “额娘,那也要王爷愿意与我生孩子啊,王爷被那拉氏那狐媚子蛊惑,已许久不曾踏足西苑。”


    佟佳氏目光怨毒盯着高墙,她这辈子算是彻底被那拉氏毁了。


    若非那拉氏抢走四福晋的位置,她哪儿会沦为太子的玩物,接二连三的孕育子嗣,已让她的身子亏空得厉害。


    莫说是受孕,如今她行经都需靠药物维持。


    她的一双小阿哥相继离世,可那拉氏却诞下一双麟儿,她与那拉氏还真是相生相克,定是那拉氏母子克死她的孩子。


    此时佟佳氏将目光落在墙角一盆盛放的木樨花,久久不语。


    她已濒临绝境,不得不寻那人与虎谋皮了。


    忍气吞声宋走宋氏,佟佳氏亲自搀扶额娘入内室。


    “额娘,近来四九城内天花横行,听闻表兄府上的三丫头染上天花,不知是否痊愈?”


    李四儿眉心一跳,瞬时喜上眉梢:“三丫头福薄,没熬过来。”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李四儿点头:“这一回定能十拿九稳。”


    佟佳氏目露阴狠:“那就好。”


    康熙四十年七月末,楚娴坐足六十日月子,才被四爷允许出屋子。


    两个月大的小阿哥们正哭嚎不止。


    楚娴虽心疼,却不得不狠下心来,给孩子们接种牛痘。


    近来四九城内天花横行,就连权贵府上都有孩子身染天花不治身亡。


    楚娴强制王府上下都必须接种牛痘。


    婉凝捂着发红的手臂,雀跃凑到楚娴跟前。


    “娴儿,这牛痘真能防治天花吗?一会儿我回去让桂嬷嬷她们一道接种。”


    “真能,你可让八贝勒一道接种。”


    婉凝摇头:“不必,他幼年在紫禁城内接种过人痘。哪儿稀罕你的法子。”


    “娴儿,孩子们还小,要不然长大再接种牛痘吧,你瞧瞧晖儿都哭鼻子了。”婉凝心疼抱起哭鼻子的小晖儿。


    “不可心软,我宁愿他们哭,也不能眼睁睁看孩子被天花祸害。”楚娴说罢,抱起两个月大的小弘昼,将小家伙藕节似的胳膊凑到穗青面前。


    穗青在小阿哥胳膊上划出一道血口子,将痘种涂抹在伤口之上。


    小阿哥瞬时嚎啕大哭,楚娴心疼抱紧小家伙。


    “春嬷嬷,伺候小阿哥们的乳母与仆从是否都已接种过牛痘?”


    春嬷嬷垂首道:“回福晋,近身伺候三位小阿哥的仆从与乳母都已接种牛痘,王府上下也已接种牛痘,只除了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是前院的老人儿,担心对身子不好,拧巴的不肯种痘,怎么劝都不听。”


    “将那两个婆子打发走,多给些养老银钱。”楚娴毫不犹豫下达驱逐令。


    春嬷嬷忽而一脸为难:“福晋,其中一位婆子是王爷的乳母谢氏,王爷素来尊敬谢嬷嬷,不好驱赶”


    听到谢氏,楚娴蹙眉,这谢氏是前院掌事嬷嬷之一,平日里就连苏培盛都对谢氏毕恭毕敬,更别提她是四爷乳母的身份。


    谢氏平日里颐指气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四爷额娘。


    “穗青,谢氏的身子骨可否接种牛痘?”楚娴将心一横,为了孩子们,即便是四爷,今儿也得乖乖接种牛痘。


    “回福晋,谢嬷嬷身子骨康健,接种牛痘自是无妨。”


    “好,你与羡蓉亲自走一趟,无论是捆还是哄,今儿务必让谢氏接种牛痘。”


    羡蓉惶恐追问:“福晋,可谢嬷嬷到底与别的奴婢不同,身份摆在那,若用强谢嬷嬷告到王爷那”


    楚娴不以为意:“就说我授意,让王爷来寻我说理。”


    “传下去,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小阿哥与近身伺候小阿哥的仆从,否则,杀。”


    “就是,区区乳母而已,别惯着她。”婉凝附和道。


    羡蓉与穗青二人忐忑来到前院内。


    今儿苏培盛不当值,正与谢嬷嬷二人在廊下晒书。


    惊闻福晋要强制谢嬷嬷接种牛痘,苏培盛瞬时骇然,谢嬷嬷虽说只是王爷的乳母,在前院的地位却超过所有奴才。


    福晋疯了吗?竟如此挑衅王爷。


    “哎呦,羡蓉穗青,要不等王爷下朝归来,你们二人再来?”


    “苏公公,多谢您提点,可福晋说了,谢嬷嬷今儿无论如何都需接种牛痘。”羡蓉说罢,一把抓住谢嬷嬷胳膊,卷起宽袖。


    “放开我,我是王爷乳母,你们怎么敢如此羞辱我!你们羞辱我,就是羞辱王爷!岂有此理!放肆!”


    谢氏去岁被王爷接入王府内颐养天年,王府上下谁敢对她不尊重,雍亲王殿下是她的奶儿子,她就是王府半个主子,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嬷嬷,不疼的,您忍忍,种痘后七日内不得饮酒,否则容易染病。”穗青察觉到谢嬷嬷不悦情绪,硬着头皮威胁。


    “苏培盛,王爷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就是这般当差的,你死了不成,呜呜呜”谢氏哭嚎道。


    苏培盛头大如斗,纠结片刻,咬牙唤来血滴子,将哭哭啼啼的谢嬷嬷护在身后。


    “苏培盛,你别为难我了,今儿若谢嬷嬷无法顺利接种牛痘,我与穗青二人定会被福晋责罚,你我二人各为其主,何必互相为难。”


    羡蓉气得柳眉倒竖。


    “哎呦羡蓉啊,你也说各为其主,杂家今儿若护不住谢嬷嬷,王爷定也会责罚我。”苏培盛心底憋着火气。


    按理说前院是他的地界,即便福晋要插手前院之事,也该知会他一声,让他来代劳,岂能越俎代庖。


    羡蓉与穗青面面相觑,只能回去禀报福晋。


    谢嬷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苏子,我还是走吧,免得福晋瞧我不顺眼。”


    “你今儿给句准话,我儿媳与女儿到底能不能留在王府当差?”


    “这”苏培盛支支吾吾。


    “您的儿媳想来王府当乳母这件事,被福晋拒绝了,至于容梅姑娘想在前院当奴婢一事,也也需福晋点头才成。”


    都是人精,苏培盛岂会不知谢嬷嬷打什么算盘。


    她想让自己的女儿勾搭上王爷,飞上枝头变凤凰。


    那容梅颇有几分姿色,这几日更是盛转打扮,时不时在王爷书房附近转悠。


    “一个乳母与奴婢的差事而已,苏培盛,你从前安排的还少吗?”谢嬷嬷冷笑。


    “不瞒您说,福晋正院三个小阿哥身边的差事,我人微言轻,没法安排。”


    “好,那先不提乳母,让容梅在前院当差呢?这你也安排不了?”


    “这”苏培盛理屈词穷。


    “那就这么定了,今儿开始,容梅就在前院书房里当差,如何?”谢嬷嬷话赶话咄咄逼人。


    “成吧”苏培盛无奈点头应允,只是在前院里安排一两个奴才,他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谢嬷嬷与他共事多年,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谢嬷嬷心里门清。


    若再拒绝,定会得罪谢嬷嬷,谢嬷嬷若在四爷跟前嚼舌根,他定没好果子吃。


    “乳母的差事,我自去求王爷,也不为难你,就这么定下了。”谢氏说罢,满眼喜色离开。


    为容家下一代的荣华,说什么也要将儿媳安排给小阿哥当乳母。


    一想到四福晋,谢氏满眼怨毒,若非四福晋从中作梗,她早就将儿媳安排给小阿哥当乳母。


    岂会等到小阿哥即将满百日,都见不着小阿哥一面。


    那拉氏还真是矫揉造作,将小阿哥看得眼珠子似的,成日里锁在正院里,也不见她带小阿哥出门遛弯。


    这般矫情的养孩子,也不怕孩子长不大。


    谢氏将四福晋母子三人诅咒个遍,一头砸进小厨房里,亲自下厨给王爷做午膳。


    小厨房内,谢氏的儿媳邱氏正在择菜。


    “瑛娘,一会你去福晋正院,就说是前院安排来的乳母,去伺候四阿哥。”


    “婆母,这样不好吧,王爷还没点头答应。”


    “我与王爷说一声即可,一个乳母的差事而已,王爷都将能你男人安排到衙门里当差,又岂会拒绝你的差事。”


    “你先去正院当差再说,现在就去。”


    谢氏不以为意,她是亲王的乳母,王爷从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邱氏忐忑起身,擦干手,又回屋换一身绸衫,才前往福晋正院。


    胤禛下朝归来,困乏闭眼,张开双臂,自有奴才伺候更衣。


    今日伺候的奴才为何笨手笨脚?


    他不喜奴才过多僭越触碰,平日里奴才手脚麻利,从不与他过多接触,此时那奴才竟胆大包天,双手环抱着伺候他解腰间革带。


    “哼。”胤禛不悦冷哼。


    站在王爷身后的苏培盛敏锐察觉到王爷不悦的心情,忙不迭朝还在搔首弄姿的容梅眨眼。


    糟了,小丫头直勾勾盯着王爷,整个人已然扑在王爷怀里。


    “杀。”胤禛忍无可忍。


    “王爷,奴婢是容梅啊,您记得奴婢吗?”


    胤禛蹙眉,他从不浪费精力记无关紧要之人,缓缓睁眼,眼前赫然出现一张浮艳面容。


    从那陌生女子的眉眼间,胤禛终于寻到一丝熟悉感。


    “谢嬷嬷是你何人?”


    容梅仰头,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娇滴滴回话:“回王爷,谢嬷嬷是奴婢亲娘。”


    “哦,下去吧。”是乳母的女儿,胤禛不好意思再追究。


    “奴婢遵命。”容梅起身,款步离去。


    待那女子走远,胤禛扶额:“自去领三十板子。”


    站在身后的苏培盛噗通跪地:“王爷息怒,奴才知错。”


    “嗯,前院除了嬷嬷,不准出现年轻貌美奴婢。”


    “爷,您正值盛年,身边若都是老嬷嬷,奴才担心您身子憋着不好”苏培盛欲言又止。


    王爷对福晋颇为忌惮,甚至不敢在前院里安排年轻貌美的奴婢近身伺候。


    哪家权贵子弟这般惧内?王爷忒可怜。


    苏培盛愁眉苦脸去领了三十板子,转头通知容梅离开离开王府。


    容梅哭哭啼啼去寻谢氏。


    “你说什么?王爷亲自下令说前院不需要奴婢?怎么可能?”谢氏尖着嗓子质问。


    “前院伺候的奴婢都是上岁数的老嬷嬷,定是那四福晋气量小,容不下你留在王爷身边伺候。”


    “如今前院内并无比你年轻貌美的女子伺候,是天大的机会。”


    “女儿,富贵险中求,你若想当金凤凰,就必须胆子大,娘教你。”


    谢氏招手让女儿凑上前,母女二人躲在小厨房内窃窃私语。


    正院内,羡蓉与穗青领回来个年轻妇人,说是四爷安排给四阿哥弘历的新乳母。


    “奴婢邱氏,给福晋请安。”


    “哦,你回去吧,四阿哥身边已有五个乳母,等有空缺再说。”


    伺候小阿哥们的乳母,都是楚娴从陪嫁庄子上精挑细选来的乳母,知根知底,她们的家眷也是庄子上的仆从。


    四爷对孩子们比她还谨慎,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何莫名其妙派来个陌生乳母?


    “福晋,奴婢生养了四个孩子,一个个长得白白胖胖,奴婢的奶水好,奴婢还会哄孩子,哄的可好了,不信您让四阿哥试试可好?”


    “福晋,四阿哥这会儿哭得厉害,奴婢定能将哭闹的四阿哥哄睡。”


    楚娴听着内室传来的婴孩啼哭声沉默不语。


    “福晋,可要将四阿哥抱来?”春嬷嬷试探开口询问。


    “不必。”楚娴果断拒绝。


    她总觉得邱氏透着古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信不过邱氏。


    “春嬷嬷,给邱氏赐十两银子,送她回去,等乳母差事有空缺再说。”


    “福晋,四阿哥哭得这般断续,定是腹绞痛引起的,您就让奴婢试试可好?”邱氏噗通跪在地。


    “我说不必,春嬷嬷,送客。”


    楚娴眉心突突跳,一看到邱氏,莫名不安。


    第68章


    “春嬷嬷!送客!”楚娴寒声呵斥,这奴才如此猖狂偏激,绝不能靠近小阿哥。


    “福晋,求您让奴婢试试可好?”邱氏急眼了。


    若完不成任务,她娘家人都必须死,她不能让爹娘惨死。


    “邱氏,这边请。”春嬷嬷伸手将赖在地上不肯离开的邱氏拽起身来。


    推搡拉扯间,邱氏径直朝站在楚娴身侧的乳母冲去:“小阿哥哭得厉害,让奴婢瞧瞧吧。”


    电光火石间,楚娴来不及多想,拔下发簪狠狠戳进邱氏脖颈儿。


    “福晋!”羡蓉一脚将邱氏踹翻在地。


    “快些将小阿哥抱走,若让旁人靠近小阿哥,我定不饶你们。”楚娴满手染血,跌坐在圈椅中。


    方才再晚一步,邱氏双手已然触及四阿哥的脸蛋。


    “穗青,仔细检查邱氏尸首,看看是否有异样。”楚娴总觉得邱氏古怪至极,压下惊怒,令羡蓉将邱氏尸首拖到外院处理。


    方才她似乎瞧见邱氏手腕上涂抹了一层厚厚脂粉,也不知在遮掩什么丑事。


    “仔细检查她的胳膊,方才我瞧见她胳膊肌肤不对劲。”


    “王爷可曾回府?”


    春嬷嬷垂首:“这会子刚回前院沐浴更衣。”


    因着近来京中天花盛行,四爷每日下朝之后,谨慎的不敢立即来正院陪伴她与孩子,务必要在前院沐浴更衣,并日日让太医请平安脉之后,才会来正院。


    “我去前院瞧瞧。”楚娴刚出月子,这两日忙着给王府上下接种牛痘事宜,尚未来得及去前院收拾。


    “嬷嬷,换那身新做的银红短褂。”


    楚娴坐在妆台前,仔细挑选首饰。


    挑来拣去,待穿戴整齐,忍不住对镜笑起来,珠钗耳坠都是四爷亲手做的,用他细心准备的物件,俨然成为她的习惯。


    盛妆之后,楚娴来到前院内。


    四爷作息及其规律,这个时辰不用猜都知道他在用膳。


    楚娴信步踏入饭厅内,瞬时如遭雷击。


    但见一美艳少女正依偎在四爷怀里,二人滚落在软榻上,衣衫半解。


    “哎呦福晋,您这是去哪儿”苏培盛正站在门边,冷不丁瞧见福晋满脸怒容拂袖踏出屋内,登时惶然。


    “还能去哪?自是不敢打搅王爷与美人欢好。”羡蓉阴阳怪气。


    “啊?”苏培盛一头雾水,忽而心下一沉,忙不迭冲入屋内。


    此时那容梅已骑在王爷身上,再看王爷


    不对劲,王爷对福晋专情至极,即便憋不住要泻火,也不会在青天白日里公然挑衅福晋。


    那容梅并非绝色佳人,她在前院晃悠几个月,若王爷看上容梅,岂会几个月都无动于衷。


    不对!若王爷被容梅下药呢!


    苏培盛二话不说,冲上前将不着寸缕的容梅推开。


    “苏培盛!你做甚!容梅在侍寝,你瞎了吗?岂敢冲撞主子!滚!这有我来伺候。”谢嬷嬷不知从何处撺出,扬手扇苏培盛大耳刮子。


    显然方才谢嬷嬷始终蛰伏在屋内。


    “谢嬷嬷,你疯了不成!要死别拖累我!血滴子!!”苏培盛捂着剧痛脸颊,怒喝道。


    “苏培盛,你偏要与我做对吗?我是王爷的亲乳母,王爷是我奶大的,你算个什么玩意,竟敢对我不敬,我定要禀明王爷!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谢氏气


    得破口大骂。


    “苏公公,您就行行好,我若入后宅,定不会亏待您。”容梅一袭薄衿裹身,对苏培盛谄媚讨好。


    “下辈子吧,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苏培盛满眼惊恐瞪着软榻上缓缓坐起身的王爷,腿肚子直哆嗦。


    谢嬷嬷察觉王爷苏醒那一瞬,登时颤巍巍跌坐在地,捂着心口虚弱啜泣。


    “王爷,苏培盛方才打我,呜呜呜可怜我一把老骨头”


    “杀了吧。”


    “你们还不快将苏培盛拖出去杀了。”谢嬷嬷压下眸中得意之色。


    苏培盛看傻子似的憋笑,抬手间,几个血滴子将谢氏母女拖出屋内。


    这边厢楚娴失魂落魄回到正院。


    “把正院子前后门都落锁。”


    “娴儿,怎么回事?为何大中午落锁?”


    婉凝正与大阿哥弘晖在院里踢藤球,瞧见娴儿红着眼圈从前院回来,心下已猜测个大概。


    “我困了,先去歇歇。”楚娴忍泪,疾步回屋。


    婉凝将晖儿交给嬷嬷照料,悄悄将春嬷嬷唤到跟前。


    果不其然,雍亲王竟青天白日在前院里宠幸奴婢,婉凝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娴儿到底还是走上与她一样的不归路。


    此时院门传来急促擂门声。


    “福晋,王爷来啦,福晋快开门呐!”苏培盛焦急的轻呼传来。


    穗青正要去开门,却被八福晋拦住:“去什么?冷他十天半个月再说。”


    “今儿谁若敢开门,乱棍打死。”婉凝说罢,从腰间抽出软鞭。


    “八福晋,王爷来了。”羡蓉小声提醒:“从墙外跳进来的”


    婉凝转身,果然瞧见雍亲王迈着虚浮步伐踉踉跄跄往内室艰难行进。


    “岂有此理!你还有脸来!”婉凝气得扬鞭。


    “哎呦八福晋息怒啊,我们王爷着实冤枉。”苏培盛吓得跪在八福晋脚下,言简意赅为自家王爷辩驳。


    “王爷被那该死的谢嬷嬷母女下药,这会子药效还没过呢,求您让王爷在福晋那解了药效再说,求您了。”


    太医叶天士趴在墙头焦急辩解:“八福晋,苏公公所言属实,奴才可为王爷作证,谢嬷嬷其心可诛,竟用用烟花之地才有的烈药毒害王爷,王爷若再不纾解,定会病倒的。”


    婉凝面色缓和几许,仍是不忘酸雍亲王两句:“苏培盛,还不滚去搀雍亲王一把,你瞧瞧他都成软脚虾了,别是连你们福晋的床榻都爬不上去吧。”


    婉凝话音未落,竟瞧见雍亲王不服输地往前踉跄数步,闪身躲进内室。


    婉凝憋笑,转身抱起小晖儿回她自己的正院继续玩藤球。


    内室,楚娴将精心准备的衣衫首饰一股脑丢到地上,此时正气得泡在药浴里狠狠拍打水花,压根没注意门外的动静。


    噗通一声,身后传来落水之声,楚娴慌乱转身,竟瞧见那人面色潮红跌坐在齐腰深的浴池里,正焦急宽衣解带。


    “呵呵呵,这才多久?王爷这样快就尽兴了?需要妾身多唤几个侍寝格格来伺候吗?多几个鸳鸯与您戏水也好,妾身忽感不适,告辞!”


    楚娴气哼哼转身,不待起身,被猛地拽入滚烫怀抱。


    “娴儿,娴儿,胤禛很难受,帮帮我娴儿快给我”


    “够了!你不嫌脏,我还嫌晦气!”楚娴怒不可遏,受够了狗男人出尔反尔。


    “福晋,哎哟喂,您快帮帮王爷吧,王爷被那该死的谢嬷嬷母女下药,这会药效还没过呢。”


    苏培盛急得跪下挠门。


    叶天士被穗青拧住胳膊,忙不迭开腔替王爷说话:“福晋,苏培盛绝无虚言,奴才与穗青皆可证明。”


    “是啊是啊,福晋,奴婢可证明。”穗青慌忙帮腔。


    “让他继续心软,哪一日旁的女子身怀六甲找上门来,是不是我还要伺候她坐月子。”


    楚娴赌气呵道。


    到底还是舍不得他遭罪,转身咬住他肩膀,男人疼得闷哼连连,迫不及待将她压在浴池边行事。


    主子在浴池里欢好,奴才们连热水都无需准备了。


    苏培盛与春嬷嬷二人忧心忡忡听屋内的动静。


    到日暮四合之时,听着内室才平息的动静再次不知节制地响起,春嬷嬷没忍住开口:“王爷,福晋身子弱,您需克制些啊。”


    幔帐后,楚娴骨头都快散架了,该死的谢嬷嬷到底给四爷吃了什么啊!!


    她今儿怕是要死在床榻上了。


    从午时到幔帐漆黑一片,昏沉与清醒交织往复,到最后只剩下疼了。


    “疼”楚娴没忍住呜咽啜泣。


    男人浑身一僵,附身吻她眼角眉梢的泪痕,暴虐的动作逐渐温柔,楚娴勉强缓过一口气。


    四爷又折腾一回,终于精疲力尽趴在她怀中昏睡。


    待四爷沉睡,楚娴慌忙起身。


    “嬷嬷,准备避子汤。”今日四爷如此激狂,楚娴怕怀上孩子。


    她诞育两个小阿哥不满三个月,身子亏空得厉害,绝不能再有孕。


    门外沉默许久,苏培盛的声音传来:“福晋,王爷来之前,服过避子药了。”


    楚娴愕然,心疼轻抚他苍白脸颊,主动回到他怀里相拥而眠。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楚娴苏醒之时,身侧已空空如也。


    春嬷嬷端着铜盆入内:“福晋,王爷今儿一早去上朝了。”


    “嗯,王爷贵体可否有恙,哎呦”楚娴脚下一软,一个趔趄跌坐回床榻。


    春嬷嬷见状,拧身取来一盒药膏,捧到福晋面前:“福晋,奴婢伺候您涂抹消肿止疼的药膏。”


    “不不必,我自己来。”楚娴红着脸接过药膏,背过身羞于见人。


    婉凝推门而入之时,楚娴正在春嬷嬷搀扶下,坐在桌前用午膳。


    “呀呀呀,是谁被折腾得下不来床,娴儿,你该多练练体魄。”婉凝打趣道。


    楚娴将脑袋埋得愈发低,赶忙岔开话题:“春嬷嬷,为何外头如此喧闹?”


    “回福晋,王爷命人将前院与福晋院相连那道墙凿开,今后福晋正院内室与王爷前院所居内室合为一个院子。”


    “合什么?合起来更气人,他还有三个乳母呢。”楚娴酸溜溜揶揄。


    “娴儿,这你可不能冤枉雍亲王,他院里仅剩的几个老嬷嬷加起来都快三百岁了,头发都白了一半儿,难道你还担心争不过老嬷嬷们?”


    婉凝将鸡腿塞给楚娴,囫囵劝说:“娴儿,雍亲王都恨不能将心刨出来拴在你身上,你可不能再矫情了。”


    “哎呦真烦人,今后来找你,岂不是要与雍亲王时时照面,不成,我必须睡你们两个中间。”


    楚娴噗呲笑出声来,随手丢给婉凝一颗柿子:“你敢睡中间就来。”


    婉凝咋舌:“得了吧,我怕被某些冰坨子冻死,也就你把冰坨子当成宝贝。”


    说话间,桂嬷嬷疾步而来。


    “福晋,大事不妙”


    “怎么?后宅哪个女人又怀孕了?还是张侧福晋的弘旺又病了?”婉凝面上笑容荡然无存。


    “福晋,贝勒爷出事儿了,已被打入宗人府圈禁。”


    “什么!”婉凝满眼惊恐。


    “说是贝勒爷私藏什么账册,事关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私账。”


    “好,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春嬷嬷,你们也下去。”婉凝泪流满面。


    待仆从们离去,婉凝忽而折袍曲膝匍匐在地。


    “婉凝,你这是做甚?”楚娴大惊失色。


    “娴儿,胤禩素来谨小慎微,能让他栽跟头之人,只会是雍亲王与太子,求你看在你我挚友的份上,救救胤禩。”


    “婉凝,你我早年间已约定,不管男人们在朝堂那些蝇营狗苟,你让我如何向王爷开口?”楚娴为难至极。


    这些年来,四爷和八爷之间的乱斗从不曾停歇,楚娴与婉凝亦是默契的不曾插手男人之间的争斗。


    婉凝无助啜泣:“娴儿,若今日出事的是雍亲王,你会来求我吗?”


    楚


    娴哑口无言。


    “娴儿,若今日是你来求我,即便将天捅出窟窿,我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这是我的承诺。”


    “你若不愿帮我,那我就搬去宗人府与胤禩当一对囚徒,后半辈子死在宗人府也好,至少再不担心他背叛我。”


    “我先回去了。”婉凝含泪起身离开。


    “婉凝”楚娴急急忙忙追到墙边,却愕然发现通往婉凝院子的角门已然落锁。


    “春嬷嬷,去打听打听,八爷到底出何事了?”


    “王爷可曾归来?”


    “回福晋,王爷正在书房内考核大阿哥功课。”


    “罢了,我亲自去问。”


    楚娴火急火燎赶往书房。


    书房内,小弘晖正摇头晃脑背诵三字经。


    “爷,八爷出事了。”楚娴焦急来到四爷身侧。


    “哦,娴儿,朝堂之事,你不必理会。”胤禛早就料到福晋会为八弟求情,早已想好推脱说辞。


    “娴儿,八弟在江南与太子争权夺利,是毓庆宫动的手,与爷无关。”


    “那到底是什么事儿?可有化解之法?我也好偷偷提点婉凝,爷,我不能让婉凝守寡。”楚娴扑进四爷怀里掉泪。


    他工于心计,她压根就不是四爷的对手,只能用最笨最有效的法子——哭给他看。


    “爷,求你了,帮帮婉凝可好?”


    “娴儿,爷不能出手,否则太子定会震怒,你想看爷被圈禁宗人府?”


    “爷若出事,你和孩子们该怎么办?娴儿,难道婉凝比我和孩子们更重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呜呜呜”楚娴被四爷一番质问逼得哑口无言。


    “可我不能让婉凝出事,八爷若出事,婉凝定不肯独活,就像爷出事,我也不会独活。”


    “罢了,我既帮不上婉凝,也必须陪在婉凝身边。”


    “娴儿,为了爷与孩子们的安危,少去八贝勒府走动。”


    楚娴方走到门边,闻言,顿住脚步,转身含泪看向四爷:“爷若再逼我,今后我也在福晋正院与砌墙,与婉凝二人孤独终老。”


    “你!”胤禛气窒。


    楚娴说罢,拔腿赶往八贝勒府。


    好巧不巧,婉凝竟入宫向康熙爷求情了。


    楚娴暗道不妙,康熙爷素来不喜欢婉凝,曾申斥婉凝是妒妇,婉凝若去乾清宫求情,定没好果子吃。


    “福晋,下雨了。”春嬷嬷擒伞站在福晋身后。


    “快些去紫禁城。”楚娴心急如焚赶往紫禁城。


    雷声轰鸣,暴雨如注,楚娴急得忍泪,婉凝最怕雷雨天,从前一遇到雷雨天,总会躲在被子里吓哭。


    若婉凝今日在乾清宫前失仪,定会惹怒康熙爷。


    她正准备苍震门,迎面疾驰而来一辆熟悉的马车,竟是八爷的坐骑。


    此时八爷还穿着上朝的蟒袍,甚至不曾打伞,疾步冲入苍震门内。


    “爷!雨天路滑,您慢着点。”闫进抓着油纸伞拔腿跟在八爷身后。


    楚娴紧赶慢赶冲到乾清宫门前,竟瞧见婉凝在暴雨中浑身湿透,狼狈推开八爷。


    “婉凝!”楚娴朝婉凝惊呼,婉凝的额头都磕出血窟窿。


    “娴儿,我们回去吧。”婉凝跌坐在地,将那人的手再次甩开。


    “来搀我一把。”


    “好。”楚娴冲到婉凝面前,将浑身颤抖的婉凝搀扶起来。


    二人相互依偎在伞下,缓缓走在宫道内。


    “婉凝,八贝勒跟在后边,没打伞。”楚娴小声提醒。


    “管他做什么?作为嫡福晋,我信守诺言,对他不离不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曾亏欠他分毫。”


    “我不欠他。”婉凝仰头忍泪。


    “娴儿,对不住,我不该逼你,你是不是为我与雍亲王吵架了?”婉凝愧疚落泪。


    “是我该说对不起,我帮不上你。”


    二人走出苍震门,竟瞧见苏培盛惊慌失措跑来。


    “福晋,王爷,王爷出事了!”苏培盛哭哭啼啼跪在福晋脚下。


    “右通政使梁大人状告王爷私藏百官言行录,万岁爷震怒,将王爷圈禁于宗人府,说是要革除黄带子,将王爷贬为庶民。”


    “什么!去宗人府!不,去乾清宫。”楚娴泪眼盈盈,转身折返回乾清宫。


    “娴儿,你先别着急,我去问问胤禩怎么回事,你先别着急。”


    “婉凝,你先回去,八爷方脱困没多久,你别再轻举妄动,万事听八爷的。”


    “朝堂之事,与你无关,你与八爷本就不和睦,我绝不为难你为我求情。”楚娴忍泪转身冲向乾清宫。


    “娴儿”婉凝满眼羞愧。


    她利用与娴儿之间的友情,对娴儿咄咄逼人,强人所难,而娴儿却从不愿她为难。


    “娴儿!”婉凝急得冲到站在墙根下淋雨的男人。


    “胤禩,若娴儿有三长两短,我即便自戕,也要与你恩断义绝。”


    “郭络罗婉凝!我九死一生离开宗人府,不做他想,第一时间来寻你,你连一句安慰之言都无,满心满眼都是旁人,你心中可曾有半点愧疚!”


    “呵呵呵愧疚?你爱听花言巧语,尽管回贝勒府找你的姬妾说,她们说的甜言蜜语比我动听,愧疚?我问心无愧!”


    胤禩哽咽无言,暴雨将她额角的伤痕冲刷的发白,累累血痕污浊她苍白清瘦面容。


    她心中明明有他,为何却再也断情难续。


    “婉儿,对不起”胤禩哑声。


    “贝勒爷,您无错,错的是我郭络罗婉凝,我错在愚蠢自负,您何错之有,您若无旁的事情,妾身告退!”


    婉凝捂着赤痛额头,转身去寻娴儿。


    “闫进,你去”胤禩目露挣扎,咬牙道:“将那件事透给福晋。”


    闫进骇然:“贝勒爷,万万不可啊,直郡王与九贝子与您配合到如今,眼看胜利在望,您若放走雍亲王”


    “不用你管!去!”胤禩沉声呵斥。


    闫进痛苦颔首,转身去追福晋。


    楚娴含泪往乾清宫冲去,噗通跪在暴雨中。


    “万岁爷,奴才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王爷定是被冤枉的,求万岁爷明察秋毫。”


    “万岁爷,奴才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雍亲王一案定有隐情,求您开恩呐!”


    声嘶力竭的哭嚎声传入乾清宫内。


    梁九功听得眼圈发红,悄悄看向端坐在龙椅批阅奏疏的万岁爷。


    康熙帝蹙眉,不曾停笔。


    胤禛若连这点小事儿都无法脱身,今后还如何掌舵江山。


    “万岁爷,雍亲王福晋才诞育一双小皇孙两个月,身子骨不好,可不能淋雨啊,求万岁爷开恩。”


    梁九功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将一旁的李德全惊的瞠目结舌。


    御前的太监最忌讳替人求情,这是大忌。


    他与梁九功搭档几十年,头一回见梁九功犯忌。


    乾清宫内,梁九功磕头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康熙帝依旧不为所动。


    “万岁爷,雍亲王福晋昏倒了”李德全忙不迭禀报。


    “朕又不是太医,不必与朕说,让太医瞧。”康熙帝冷哼。


    若非答应费扬古,善待那拉氏。他定容不下那拉氏那妒妇。


    别以为他不知道胤禛后宅的污糟事,若非那拉氏从中作梗,胤禛何故才三个子嗣。


    “狗奴才,滚去畅春园伺候。”


    梁九功跌坐在地:“奴才遵旨。”


    乾清宫的动静,很快被有心之人宣扬到宗人府内,以图搅乱人心,让宗人府内的囚徒军心大乱。


    “爷,福晋冒雨去乾清宫求情,磕得头破血流,昏厥在地,方才被抬回了阿哥所歇息。”


    苏培盛着急忙慌前来禀报。


    胤禛正在宗人府大牢内面壁思过,闻言,攥紧藏于箭袖的手掌。


    “福晋如何了?告诉福晋,爷定会平安归去,让福晋不必担心。”


    “回王爷,太医说福晋惊惧过度,加上身子虚弱,并无大碍。”


    “嗯。”胤禛沉默,于牢房内来回踱步。


    “


    苏培盛,那件事,即刻去办,不必留情面。”


    苏培盛面露骇然,转身面色凝重离去。


    乾西阿哥所内,楚娴悠悠转醒。


    “娴儿,你终于醒了,太医,快些来看看雍亲王福晋。”婉凝忧心忡忡。


    “王爷如何了?”楚娴艰难爬起身。


    “娴儿,对不起是胤禩与直郡王九贝子设的局,他们向铲除雍亲王,让太子孤掌难鸣。”


    “从头到尾都是胤禩的苦肉计,他想逼太子将雍亲王推出去当毓庆宫的替死鬼,即便雍亲王侥幸逃过一劫,定也会与毓庆宫分道扬镳。”


    婉凝愧疚万分,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替我更衣,我要去毓庆宫。”楚娴决然起身。


    “娴儿,你别冲动,别去毓庆宫。”婉凝压低声音:“你明知道毓庆宫那人对你心思不纯,万不能去自寻死路。”


    “我没别的办法了,即便毓庆宫是十八层地狱,我也必须去。”


    “婉凝,我若出事,你帮我照顾三个小阿哥,别让他们被旁人欺负,求你,这世间,我只信你。”


    “娴儿”婉凝潸然泪下。


    “你放心,我定不会亏待孩子们。”


    婉凝下定决心,若娴儿真有三长两短,即便忍着恶心出卖身体与灵魂侍奉胤禩,也绝不会让小阿哥们出事。


    “婉凝,帮我回王府照顾小阿哥们,我不放心他们。”楚娴含泪曲膝,匍匐在婉凝脚下。


    “娴儿对不起,对不起”


    楚娴伸手轻拍婉凝手背,无声摇头,起身赶往毓庆宫。


    今日看守毓庆宫正门的竟是太子的贴身太监凌普,凌普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此时默不作声作出请的姿态,躬身走在前方引路。


    楚娴屏退春嬷嬷与羡蓉,独自跟在凌普身后,一路穿花拂柳,绕过回廊,来到幽静书房内。


    这个时辰,太子竟独坐在桌前自斟自饮。


    他身侧放着空碗碟,还有一杯斟满酒盏。


    楚娴折袍,忐忑落座。


    太子举杯独酌,楚娴默不作声伺候太子饮酒。


    也不知过去多久,太子忽而一把抓住楚娴手掌暧昧摩挲。


    楚娴浑身一僵,并未挣扎。


    “楚娴,可还记得那是何物?”


    顺着太子目光,楚娴瞧见墙面上挂着一只残破的兔子风筝。


    关于原主的记忆,她并不清晰,只茫然摇头。


    “呵,你当真是无情,孤来告诉你,这是你我小时候一起在皇极殿放的风筝。”


    “太子,奴才该如何做,您才能放过雍亲王?”


    楚娴直截了当开口。


    “你小时候,说要当孤的太子妃,记得吗?”胤礽痛苦追问。


    “太子爷,童言无忌,奴才幼时愚昧无知,若有冲撞您,求您海涵。”楚娴绷紧身子,太子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她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男人流露出这种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


    “为何忘得一干二净!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太子忽而掐住她的脖子,将她连拖带拽扔在软榻之上。


    “太子,奴才是您的弟媳,是雍亲王嫡福晋,请太子三思。”楚娴恐惧挣扎。


    “你装什么!你今日既然敢孤身前来此地,当真不知道孤到底要什么?你既欣然前来,自是心甘情愿投怀送抱!”


    “孤是大清太子!未来新帝!天下都是孤囊中之物!包括你!”


    “陪我一晚,明日四弟就能活着离开宗人府,否则明日就去给胤禛收尸。”


    “当年在红螺寺,你为何要挣扎,为何挣扎!若你从了孤,如今太子妃就是你。”


    裂帛声不断传来,楚娴哪里是太子的对手,索性将眼闭紧。


    从婉凝说毓庆宫要对四爷下手那一瞬,楚娴就知道毓庆宫的目标并非是四爷,而是她。


    太子设下局中局反杀四爷,追根究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她。


    “娴儿,唤我太子哥哥,像小时候那样唤我,叫大声些。”


    “太子太子哥哥”楚娴忍着屈辱轻声低呼。


    第69章


    “今日为何要来,孤知道你定会来求我,却恨你来求我。”


    胤礽痛苦嘶吼,她为了四弟,礼义廉耻都不顾,义无反顾前来求情。


    他这两日魂不守舍,既欢喜她会来求他,又痛苦于她与四弟情深意笃。


    楚娴忍着羞耻闭紧眼睛,希望这一切屈辱尽快结束。


    太子像个疯子似的,在她身上又啃又咬,她疼得呜咽起来。


    “娴儿,为孤诞育小阿哥可好?孤今后定封他为太子!”


    楚娴只哽咽点头,恐惧落泪,太子此刻正在撕扯她肚兜,待肚兜撕开,他将魔爪探向她的亵裤。


    “娴儿,放松些,一会你会疼,孤不愿你疼。”


    “试着接纳孤,可好?娴儿,孤心悦你多年,矢志不渝。”


    楚娴快被逼疯了,太子竟无耻的在用手


    她开始自甘堕落,觉得若他用手,她勉强还算保住清白。


    可她知道,太子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砰砰砰作响。


    “太子爷!雍亲王前来!还有八福晋!他们冲进来了!”


    “慌什么。”太子不满地坐起身来。


    “娴儿,下回继续,四弟刚愎自用,绝非能托付终身的良人,你该知道,今日从你踏入毓庆宫开始,你我已不清不白。”


    “四弟若因此事苛待你,你只需来说一声,孤定不饶他。”


    太子缓缓抽出手指,眸色迷离流连在心爱之人曼妙身躯。


    房门砰地打开。


    太子不悦抓过蟒袍,披在娴儿身上。


    “胤礽!”迎面飞来一记重拳,胤礽也不躲闪,生生挨下一拳。


    “胤禛,跪下!”


    “若无孤斡旋,你还在宗人府里面壁思过,白眼狼!”胤礽缓缓站起身来。


    抬手间,数名大力太监冲入屋内,将他的好四弟团团围住,迫使他跪在他脚下。


    “怎么?要让更多人来欣赏四弟妹玉体横陈的模样吗?四弟。”


    “你看看你的福晋,你身陷宗人府没两日,她已迫不及待寻靠山,无耻之尤爬到孤的床榻上承欢。”


    “四弟,你的福晋,也不过如此,在床榻上像死鱼,不知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太子将鞋履从四弟肩上移开,灿笑着离去。


    “凌普,赏赐那拉氏避子汤。”


    “走吧,孤的好四弟,你从宗人府遁逃,罪加一等,孤念在四弟妹侍寝有功,权且帮你遮眼一二。”


    “太子!莫要欺人太甚!”婉凝含泪冲到不着寸缕的娴儿身边,掀开蟒袍那一瞬,瞬时捂紧嘴巴。


    担心雍亲王瞧见,婉凝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袍,哆哆嗦嗦伺候娴儿更衣。


    “嬷嬷,悄悄去寻一身衣衫来。”


    “不,桂嬷嬷,去乾东阿哥所取我的衣衫来,取那身太后赏的缂丝褂子来。”


    “福晋,使不得。”春嬷嬷感动落泪。


    桂嬷嬷含泪转身前往乾西阿哥所,将福晋的换洗衣衫藏在食盒内,匆匆赶回毓庆宫。


    毓庆宫书房的动静自是逃不过太子妃的耳目。


    桂嬷嬷折返回毓庆宫之时,恰好与闻讯而来的太子妃撞个正着。


    太子妃身侧的嬷嬷装作不经意,抬手推翻桂嬷嬷手中食盒,不出意外,女人的衣衫肚兜散落一地。


    “呀,这不是八福晋的衣衫吗?太后去岁赏的。”


    太子妃身后的三福晋满眼古怪。


    太子妃暗道不妙,今日本想给那拉氏下马威,没想到竟会撞破太子与八福晋郭络罗氏的丑事。


    一众外命妇开始窃窃私语,太子妃心慌意乱,忙不迭转身训斥。


    “都回去,奉劝各位管好嘴,若让我听到任何污言秽语,定不饶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四散离开。


    天擦黑,楚娴浑浑噩噩与婉凝挤在狭窄的轿子里,回到八贝勒府内。


    终是体力不支,彻底昏厥。


    “福晋,八爷拦在轿


    子前。”


    “不必理会,将轿子直接抬回福晋正院再说。”


    婉凝将昏厥娴儿搂紧,今日之后,八福晋郭络罗氏将在四九城内彻底声名狼藉。


    要什么名声,她要娴儿。


    “郭络罗婉凝!疯子!”


    胤禩气急败坏的谩骂声传来,婉凝无声落泪。


    “八贝勒,你可以休了我。”


    轿子外头一阵死寂,婉凝含泪抱紧娴儿。


    楚娴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苏醒。


    婉凝正抱着小阿哥坐在窗前玩耍。


    “娴儿,你醒了,今儿中秋,我让他们做了好些你喜欢吃的豆沙馅儿月饼。”


    “王爷王爷回来了吗?”


    婉凝唇角笑意僵硬一瞬:“娴儿,王爷已从宗人府脱困,今日已跟随御驾前往木兰秋狝。”


    楚娴如遭雷击,他脱困之后,却不曾会来看她一眼,他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婉凝,他是不是嫌弃我了”楚娴焦急啜泣。


    “娴儿,雍亲王不是那样的人,你别多想。”婉凝安慰道,心里其实也没底。


    毕竟她看男人的眼光从来没对过。


    “嗯,我不多想,我不想了,我们两个和孩子们好好过节。”


    楚娴低头擦干净眼泪,心事重重与婉凝一道过节。


    期间春嬷嬷哽咽将八福晋在毓庆宫自污保全她名声一事告知。


    楚娴愧疚落泪,朝婉凝曲膝跪下感恩。


    “娴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这世间除了你,再无我在乎之人,但你不一样,你有夫有子,你绝不能出事。”


    “若我被胤禩休妻,求之不得,只是我都声名狼藉,为何他还能忍着不休了我?气死我了。”


    “娴儿,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过得好,第二个愿望,就是与胤禩和离。”


    “好,今后我定竭尽所能,帮你离开他。”楚娴含泪允诺。


    今后若四爷登基,她第一件事就是赐婉凝与八爷和离


    四爷前往木兰秋狝之后,不曾送回任何家书。


    楚娴低三下四送出去的家书,犹如石沉大海。


    康熙四十年十二月,楚娴正心不在焉与婉凝闲聊。


    “福晋,大喜啊,太子被康熙爷废黜,已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还有,王爷已在赶回京路途。”


    “太好了!快,去柳泉居定席面,今儿好好庆祝一番。”婉凝满眼喜色。


    “等等,太子被废黜事发突然,不可掉以轻心。”楚娴想起太子在历史上被康熙帝两立两废。


    虽不知为何太子提前六年被废黜,但眼下只是太子被第一次废黜,难保有第二次。


    “婉凝,快些随我去书房。”


    “娴儿,你要做甚?”


    “我要以王爷的名义写折子,为太子求情。”


    “娴儿。你是不是疯了,你巴不得太子死,为何还要为他求情,这折子不能写,否则雍亲王定以为你与太子有私情。”


    “我必须写,婉凝,你也帮八爷写一封求情折子,快些。”


    “我不写,胤禩若知道我帮他写奏疏,定会杀了我,你别害我。”


    楚娴想起婉凝与八爷本就不和睦,若八爷因太子废立一事失势,说不定能加速婉凝和离的进程。


    犹豫再三,她不再勉强婉凝写求情折子。


    楚娴匆匆忙忙来到四爷书房内,模仿四爷笔迹言辞恳切写下求情折子,盖上四爷私印,令人立即八百里加急送到御前。


    十二月二十六,梁九功站在御书房前,不经意间露出焦急神情。


    李德全揣手来换值,瞧见梁九功,客套颔首。


    梁九功不愧是御前第一红人,才多久的功夫,又回到万岁爷身边伺候。


    梁九功此刻心急如焚,昨儿夜里,直郡王前来恳求代万岁爷杀太子,万岁爷震怒,直郡王当即被万岁爷训斥。


    紧接着三皇子趁夜前来,梁九功惊出一身冷汗,他猛然意识到万岁爷并无废黜太子之意。


    只不过想利用太子诱出朝中朋党。


    该如何将这消息告诉雍亲王,若雍亲王对废太子落井下石,定会落得与直郡王一个下场。


    梁九功正心急如焚,有小太监送来雍亲王与十三阿哥奏折。


    李德全刚要接过奏疏,却被梁九功抢先夺过。


    “小安子,是雍亲王的请安折子吗?”梁九功焦急追问。


    “回梁大总管,这奏疏并非是请安折子,而是雍亲王和十三阿哥替废太子求情的折子。”


    “好,杂家去呈给万岁爷。”梁九功大喜,忽而顿住脚步。


    “德全老弟,你去吧,杂家避避嫌。”


    李德全也是人精,当即接过奏疏,小跑着送到御前。


    保定府。


    明日一早即将抵达京城,十三阿哥胤祥瞧出四哥归心似箭,当即主动提出深夜赶路。


    “王爷,避暑山庄传来密信。”


    苏培盛火急火燎将密信呈到王爷面前。


    胤禛接过密信,展信阅览之后,瞬时面如死灰。


    “十三弟,你我需连夜攥写求情折子,为废太子求情。”胤禛咬牙切齿。


    “四哥?为何如此突然?出何事了?”胤祥边说边寻来笔墨纸砚。


    “汗阿玛并无废太子之意。”


    “这”胤祥面露惊骇。


    兄弟二人在乱山残雪夜,彻夜不眠攥写求情奏折。


    清晨薄暮之时,苏培盛再次送来一封密信。


    待展开书信,胤禛紧锁的眉头瞬时舒展开。


    胤祥凑到四哥身侧,瞬时满眼喜色:“四嫂当真是女中诸葛。”


    “嗯。”胤禛已迫不及待想回到妻儿身边团聚。


    不成想,他机关算尽,太子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胤禛愤恨之极,暗暗发誓,定会让他万劫不复。


    “十三弟,立即让朝堂上的心腹统统举荐八弟为储君。”


    胤禛奋笔疾书,面露阴鸷。


    “会不会太便宜八哥他们?”十三阿哥笑道:“四哥,我知道您碍于四嫂与八嫂的情面,有些事若您不方便出手,大可交给我来办,四嫂定怪不到您头上。”


    胤禛坚定摇头:“不必,我不愿让你四嫂为难。”


    十三阿哥愣怔,缓缓点头,自从杀伐果断的四哥遇到四嫂,愈发优柔寡断,他很担心四哥在夺嫡关键时刻,会因女人而功败垂成。


    “将胤禩透露消息一事,顺便告知大哥,大哥那条疯狗会替我们出手。”胤禛冷笑。


    “甚好,让大哥与八哥狗咬狗,咱坐收渔利。”胤祥满眼欣喜。


    眼瞧着四哥打马往保定城内疾驰,胤祥费解:“四哥,您去保定城做甚?”


    “给你四嫂买唐县枣儿酒和大枣,她喜欢吃。”


    “此等小事,让奴才去即可。”


    苏培盛无奈道:“十三爷您有所不知,王爷每回离京办差,势必要亲自来保定买枣儿酒与大枣,王爷必须亲自挑选最好的枣子送给福晋。”


    十三阿哥咋舌,扬鞭跟上已走远的四哥。


    除夕这日,楚娴与婉凝早早前往潭柘山庄子避世。


    “娴儿,今晚吃铜炉锅子如何?”


    婉凝将小晖儿放在肩上坐稳。


    “都成。”楚娴搂紧五阿哥弘昼,有些心不在焉。


    春嬷嬷见状,不动声色将五阿哥抱走。


    “哎呀,明儿就是康熙四十一年春,时光催人老啊,我昨儿照镜子都发现眼角有细纹,愁死我了。”


    婉凝慨叹转身,正要与娴儿继续闲话家常,冷不丁瞧见山道上纵马疾驰而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婉凝唇角绽出笑意:“晖儿,婶婶带你去那边看红彤彤的冻柿子可好?”


    “喂!一会该用午膳了,别看柿子啦。”楚娴叉腰,婉凝却带着晖儿跑得更快了。


    “小阿哥们也想看。”春嬷嬷与穗青羡蓉抱着四阿哥五阿哥,脚下飞快离去。


    楚娴无奈独自前行,准备先去庄子准备午膳,待婉凝和孩子们归来,正好能吃上午膳。


    行出几步,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楚娴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待看清楚马背上的男人,她鼻子发酸,潸然泪下。


    他板着脸似


    乎在生气,楚娴恐惧转身,提袍溜之大吉。


    和他说什么呢?说不定他今日是来算账的,她不想与他分开。


    楚娴越跑越快,身后疾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倏然腰肢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被马鞭卷到马背上。


    “为何跑?”


    男人气息微乱,沉声质问。


    “王爷是来与妾身说和离的么?”楚娴哽咽道。


    “胡说什么!”


    他生气了,楚娴愈发忐忑:“不是和离,难道是休妻吗?”


    “太子没对我如何,王爷不信就算了,休就休吧。”楚娴低头忍泪,索性破罐子破摔。


    “乌拉那拉楚娴,爷迟早被你活活气死!”胤禛纵马冲入庄子内,将马背上的女人扛在肩上,径直入内室。


    苏培盛已笑呵呵守在门前:“爷,香汤已准备好了。”


    楚娴陪在四爷肩上挣扎许久,直到没入浴池内,惊得在氤氲浴池内扑腾,一转身,撞进熟悉的坚实怀抱。


    “哼,爷风尘仆仆赶回来陪你过除夕,沐浴的时间都没有,你倒好,大过节闹着和离,乌拉那拉楚娴,你最好死了和离的心思。”


    “谁想和离,你血口喷人。”楚娴涨红脸,数月未见,他的眼神太过直白。


    数月前羞耻的记忆再次袭来,楚娴窝窝囊囊捂脸回避。


    “娴儿,为何只有十一封家书?爷已离开一百一十三日,为何只有寥寥十一封?”


    一听家书,楚娴瞬时压不住怨气,瞪圆眼睛幽怨道:“写了某些人也不回,我何必自讨没趣。”


    “有回,只是木兰耳目众多,爷不方便回信。”


    “每一封家书都有认真回信,我发誓。”胤禛迫不及待为心爱之人宽衣解带。


    他除衣的速度惊人,甚至解开外袍之后,野蛮地撕扯她的肚兜,楚娴登时大惊失色。


    “是不是又被人下药了?”


    “嗯”胤禛含糊其辞,欺身而上,数月不曾沾她身子,怎会心无杂念。


    婉凝抱着孩子们归来之时,饭厅里只有奴才们在伺候。


    小弘晖歪着脑袋看向婶母:“八婶母,我阿玛和额娘去哪了?”


    婉凝咧嘴看向紧闭的房门:“你阿玛和额娘在屋里吃,咱也吃饭吧。”


    到晚膳之时,晖儿再次歪着脑袋认真问婶母:“阿玛还没吃饱吗?”


    “噗”婉凝喷出一口茶汤。


    “咳咳咳咳还没,你阿玛胃口大。”


    苏培盛躲在门边憋笑,房门冷不丁打开半扇,苏培盛慌忙弓腰,偷眼瞧见王爷神清气爽踏出屋内。


    “阿玛,您与额娘躲在屋内吃什么呢?”弘晖朝阿玛张开手臂。


    “吃饭!!”楚娴扶着酸软的腰,推开不知节制的狗男人,俯身将小晖儿抱在怀里。


    胤禛接过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小阿哥,一家五口齐齐坐在饭桌前。


    窗外,苏培盛捂着一只耳朵,与羡蓉笑嘻嘻引燃一簇焰火,瑰丽焰火照亮夜空。


    楚娴见婉凝有些局促,悄悄将怀中的小晖儿塞到婉凝怀里。


    有小晖儿在怀中翻腾,婉凝面露笑意,与小晖儿抢糖莲子吃。


    须臾,春嬷嬷与桂嬷嬷一众奴才纷纷跪在门前,给主子们拜年。


    楚娴与婉凝将准备好的红包分给众人,还不忘给对方的仆从一道赏赐下去。


    “王爷,福晋,八爷来了。”苏培盛领着闫进站在门边。


    一听八爷,婉凝瞬时垮下脸。


    “娴儿,我们去潭柘寺抢新春头香可好?”婉凝说罢,将昏昏欲睡的小晖儿交给春嬷嬷。


    “走!今年我定要抢到第一柱香。”楚娴吃下几杯四爷带回来的枣儿酒,面色稍有酡红,拉起婉凝的手翩跹离开。


    胤禛将小阿哥们交给奴才,起身踱步走到门前。


    庭院内,胤禩逆着风雪站在廊下。


    “八弟,风雪夜归,一路可还顺利?”胤禛含笑举杯。


    胤禩面露颓丧,缓缓接过奴才递来的酒盏:“四哥好手段。”


    “只盼今后胤禩若沦为阶下囚,四哥能放过我的家眷。”


    “彼此彼此。”胤禛将酒倾洒于地,遥敬八弟。


    兄弟二人说完剑拔弩张的话语,不约而同往不远处两盏明灭羊角灯追去。


    苏培盛与闫进揣手跟在主子身后。


    闫进沉默许久,率先打开话匣子:“苏哥哥,你我都是奴才,今后只盼您能给条活路,从前小闫子我若多有冒犯,还求您海涵。”


    “老哥哥迟早要当天底下最大的奴才,您甭与弟弟我一般见识。”


    闫进说罢,从袖中取出个上好的鼻烟壶,悄悄塞给苏培盛:“苏哥哥,新春大吉。”


    “哎呀,我都没给你准备节礼呢,怎好意思收你的礼。”苏培盛笑呵呵推辞。


    “老哥哥,您若不收,我这年都过得不踏实了,求您给个心安。”


    “那成。”苏培盛嘿嘿笑着将鼻烟壶揣入袖中。


    楚娴与婉凝二人惊住于山门前,二人同时迈入大雄宝殿内,又同时抓着三柱清香,一道进香。


    “娴儿,今年算咱不分前后抢到头香,明年再战!”婉凝气喘吁吁扶着娴儿肩膀。


    “好,等到七老八十,你我拄拐来进香。”


    “娴儿,我该回府了。”


    “回去做甚?与我一起在潭柘山庄子里住到正月十五再说。”楚娴担心婉凝在贝勒府受委屈。


    那位张侧福晋仗着诞下八爷唯一子嗣,愈发猖狂。


    “那你的雍亲王怎么办?”婉凝自然想与娴儿一起过年,但却不好意思拆散雍亲王与娴儿。


    “他啊万岁爷后日归京,王爷有的忙活。”楚娴偷眼看向站在槛外的四爷与八爷,又道:“大家都有的忙活。”


    “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不管了,雍亲王不介意就成。”


    四爷甚至没等到康熙爷归京才忙碌,大年初一就与八爷匆匆赶回紫禁城。


    “娴儿,是不是出事儿了?”婉凝敏锐察觉到异常。


    “嗯,太子即将复立。”


    “啊!完了,我早该听你的,代替胤禩写求情折子,呜呜呜”婉凝痛哭流涕:“胤禩会不会出事,娴儿,是我害了他。”


    “婉凝,我能保证八爷不会死,但他也许再无夺嫡野望。”


    “那就好,皇位有什么好?一个个争得你死我活。”婉凝含泪站起身来:“娴儿,今后雍亲王若有机会得到皇位,可否赐我和离?”


    “好。”楚娴郑重点头允诺。


    “一言为定。”婉凝伸手,与楚娴击掌为誓。


    “从今日开始,直到尘埃落定,你我都不准再打探朝堂之事,如何?”


    “我都成,我本就不喜欢卷入朝堂是非。”楚娴一口答应。


    从正月初一道正月十五,楚娴与婉凝二人心照不宣,不再提及朝堂之事,甚至不再打听任何朝堂琐事。


    正月十六,楚娴回到王府没多久,惊闻三爷向康熙爷密报,直郡王厌胜太子,直郡王前两日被圈禁宗人府,非死不得出。


    直郡王被圈禁后,竟以相士妄言推举八爷为太子,不成想竟一呼百应,三分之二的朝廷重臣纷纷推举八爷为太子。


    甚至连佟国维都推举八爷为太子。


    八爷被众人捧杀,已犯了大忌,再无翻身之日。


    康熙四十一年三月,因八爷在万寿节


    进献死鹰,康熙爷震怒,夏至申斥八爷。


    惊闻噩耗,楚娴骇然,谁人不知康熙爷曾自比海东青雄鹰,八爷就算再蠢,也不会进献死鹰到御前。


    康熙爷已然对八爷厌恶至极,甚至懒得编造理由苛责八爷。


    如今八爷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昨儿竟病倒在紫禁城内。


    “娴儿,我想去紫禁城照顾他。”婉凝泪眼婆娑。


    “你当真要去吗?他如今已是众矢之的,我怕你受委屈。”


    “他病了,我是他的福晋,我不照顾他,还指望谁?张氏巴不得胤禩出事,她好抱着小阿哥承袭爵位,不受胤禩株连。”婉凝呜咽。


    “娴儿,他在紫禁城里养病,我总觉得不踏实,我着实走投无路,可否帮帮我,我想让他移病榻回贝勒府养病。”


    “娴儿,求你了”婉凝曲膝,匍匐在地。


    “这我与王爷商量商量。”楚娴着实为难,没料到婉凝对八爷依旧情根深种。


    “娴儿,他再不是雍亲王的对手,能不能求雍亲王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八弟妹,不必惊慌,本王保证八弟下个月即可归家。”


    四爷信步踏入正院,楚娴朝四爷递去感激目光。


    “多谢,多谢雍亲王大恩大德,我那我这就入紫禁城阿哥所照顾胤禩,定不让他给您添乱。”


    送走婉凝,楚娴忧心忡忡坐在四爷怀里:“会连累爷吗?”


    “无妨,八弟该担心太子复立之后,会遭遇太子一党穷追猛打的报复。”


    “太子要复立了?”楚娴满眼惊恐。


    “娴儿,不必怕他。”胤禛将福晋抱在怀里,温声安慰。


    “那那太子会报复爷吗?”


    “报复什么?爷可是第一个递折子为他求情之人。”胤禛冷笑。


    楚娴心下忐忑:“爷定在怪我自作主张。”


    “娴儿,你帮了爷大忙。即日起,爷就当个大清第一闲人,与你在府上种菜织布,不问朝政。”


    “你说的极是,不争既是争。”


    “爷就不怕八爷一党扶持十四阿哥与爷兄弟相残吗?”楚娴提醒道。


    她记得历史上八爷一党夺嫡败北之后,竟扶持四爷的亲兄弟十四阿哥夺嫡,四爷震怒,登基后将十四阿哥打发去景陵为康熙爷守灵。


    直到乾隆爷登基,才将十四爷赦免。


    “十四?呵呵呵难怪八弟会败。”胤禛嘲讽道。


    听出四爷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并无任何忌惮,楚娴暗暗松一口气。


    “那接下来我要做什么?爷但说无妨。”楚娴担心做错事,忙不迭追问。


    “无需做任何事,只需在王府深居简出,相夫教子。少去八贝勒府走动。”


    “八弟残刻阴毒,你不是他对手。”胤禛直言不讳。


    “好,都听爷的。”楚娴不敢在节骨眼上添乱。


    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婉凝,天旋地转间,竟被四爷压在床榻上。


    他真的很忙,才纾解一回,又匆匆赶回书房内,与幕僚们不知又在筹谋什么阴谋诡计,晚膳都没空陪她和孩子。


    第二日午膳之后,春嬷嬷带来消息,说八福晋将通往贝勒府福晋正院的角门封死了。


    “福晋,听闻今晨八爷从紫禁城抬回八贝勒府,被八福晋抬回了福晋正院里亲自照顾。”


    “好,你也把我们这侧的角门封死,告诉婉凝,若有急事,可派桂嬷嬷来王府门房禀报。”


    楚娴并未怀疑婉凝分毫,她知道婉凝定在担心八爷一党会算计她,才会未雨绸缪封死角门。


    “八福晋那一切可好?”


    “八福晋强势从张侧福晋手里夺回了掌家权,将张侧福晋母子与大格格送到南苑居住。”


    楚娴轻嗯一声,凝眸看向八贝勒府方向。


    一巷之隔,婉凝一言不发,端着放温热的药盏递到那人唇边。


    “怎么?爷为何不喝?若需要张侧福晋照顾,妾身这就将爷送去南苑,让您一家四口尽快团聚。”


    第70章


    那人可怜兮兮张嘴饮下汤药,婉凝将准备好的话梅丢进他口中。


    伺候他服下汤药之后,婉凝坐在窗前纳鞋底,不曾再与他说一个字。


    “桂嬷嬷,一会儿取被褥来,将软榻搬走,放置一张小床榻,拔步床与我睡的小床用幔帐隔开,用厚实的幔帐。”


    门外,闫进心内百感交集,爷虽无法与福晋同床共枕,但好歹与福晋共处一室了。


    许久都不曾有机会踏足福晋正院内。


    八爷在福晋正院内留下的痕迹,不知何时都已被清除干净,甚至连歇息的枕头都不曾留下。


    闫进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寻思着将爷的痕迹重新布满福晋正院,说不定能让福晋睹物思人,唤醒福晋对贝勒爷的好感。


    “闫进,今后你睡那!”桂嬷嬷指着北边的跨院。


    “哎呀,嬷嬷您给个空位就成,一会儿奴才去搬被褥来。”


    “只是不知从前八爷送来福晋正院的物件,能否再送来?爷与福晋用着也方便些。”


    桂嬷嬷瞬时板起脸:“闫进,收起你的小心思,爷与福晋之间的事,我们做奴才的没资格较劲。”


    闫进缩起脖子,讪讪笑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六月末,太子复立,这日,楚娴正准备亲自去八贝勒府探望婉凝,却惊闻太子夫妇造访。


    若只有太子前来,楚娴作为后宅女眷,可不必出席,可太子妃一道前来,摆明就是想让她一道出席。


    楚娴硬着头皮更衣,踏出屏风之时,竟瞧见四爷站在屏风外,朝她伸出手掌。


    “他们来做甚?哼,准没好事!”


    胤禛握紧福晋柔荑,缱绻摩挲,淡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夫妇二人相偕来到前院花厅内。


    “四弟,孤今日特来负荆请罪,从前是孤对不住你,今日特意带你二嫂前来请罪。”


    “四弟,四弟妹,孤给你们二人赔不是。”太子鞠躬作揖,姿态谦逊。


    “四弟妹,多谢四弟为太子斡旋。”太子妃亲切挽起那拉氏的手,装出感激涕零。


    楚娴客套寒暄:“二哥二嫂平安无事就好。”


    一时兄恭弟友,妯娌和睦。


    只楚娴敏锐察觉到太子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她忍着恶心,熬到送走太子夫妇。


    回到内院,从书房传来砸杯盏的轻响,楚娴愕然,四爷见微知著,哪儿会看不出太子的心思。


    斗转星移间,已是康熙四十五年中秋。


    六岁的弘昼坐在柿子树上掏鸟蛋,同样六岁的弘历坐在树下望风。


    八岁的弘晖拎着篮子站在树杈上摘柿子。


    楚娴从书房探出脑袋,捏着嗓子轻呼:“王爷回府啦~”


    “快跑,阿玛回来了!”弘昼踩着奴才的肩膀跐溜从树上跃下。


    兄弟三人一阵风似的冲入书房内,抓起资治通鉴假装苦读。


    楚娴从屏风后探出脑袋偷看,登时噗呲笑出声。


    “昼儿,书拿反了。”


    五阿哥弘昼简直就是泼猴转世,三个孩子里功课最不上心,最让四爷头疼。


    楚娴却淡然至极,只要孩子们健康,她这个额娘能接受孩子们平庸。


    弘昼即便什么都不做,今后有两个亲兄弟照拂,定能衣食无忧一辈子。


    “额娘,你你你!您又谎报军情!”弘昼叉腰,气得跳脚。


    “我才不怕阿玛,就算阿玛真来了,我也不怕,我还敢坐在阿玛肩上读书,我就喜欢倒着看书。”


    坐在对面的四哥弘历不知为何,一个劲朝他眨眼。


    楚娴一抬眸,瞧见四爷板着脸踏入书房。


    “啪!”戒尺重重砸在弘昼的书桌上,小家伙登时没骨气地闪身躲到楚娴身后。


    “额娘救命。”


    “混账!你若喜欢倒着看书,罚你今日倒背资治通鉴第三十五,六十三篇。”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熊孩子瞬时乖乖夹起尾巴,端坐在书桌前苦读。


    楚娴抿唇憋笑,随手拿起放在笋凳上的针线篓子,坐在窗下缝衣,时不时抬眸瞧一眼孩子与四爷。


    每回抬眸,定能与四爷的目光相遇,他恰好也在看她。


    此时春嬷嬷站在窗外,楚娴放下针线,踱步来到书房外头。


    “福晋,八福晋派人来问一声,何时方便砸墙,她怕吵着小阿哥们读书。”


    楚娴欣喜不已:“午膳之时砸墙,我这也一起砸,你去与八福晋说一声,我亲自下厨,请她过府吃午膳。”


    春嬷嬷欢喜诶一声,许久都不见好友桂嬷嬷,今后二人又能一起打络子闲话家常了。


    书房内,胤禛抿唇,徐徐开口:“今明两日去百望山练习骑射,立即出发。”


    “阿玛阿玛,八婶母要来用膳,昼儿想与八婶母一道用膳,昼儿可想八婶母了。”


    弘昼耳朵尖,方才听到嬷嬷说八婶母要来用膳,登时不依不饶。


    “昼儿,男女六岁不同席,你额娘与你八婶母有体己话要说。”


    四爷贴心的将时间让给她与婉凝,楚娴心中愧疚,忙不迭钻进小厨房里,亲自准备父子四人去百望山围猎的点心吃食。


    午时刚过,楚娴送别四爷和孩子们,墙外传来砸墙声,楚娴扬手,羡蓉抡起铁锤同时砸墙。


    随着轰隆隆坍塌声,楚娴与婉凝站在尘土飞扬的墙洞前相视而笑。


    “婉凝,八爷可还安好?”


    一提到八爷,婉凝竟翻了白眼。


    “甭提了,那人还真能装,竟装病五年,害得我当牛做马五年,昨儿夜里被我发现,我连夜将他连人带床扔出福晋正院。”


    “娴儿,一会儿你我院子这两道门都必须上锁,还需派奴才专门把守。”婉凝抬腿跨过窄巷。


    “好,都听你的。”


    “今儿午膳吃什么呢?我一听是你亲自下厨,恨不能插翅飞过来。”


    “你想吃什么尽管点,这两日四爷和孩子们去百望山围猎了,就你我二人在家。”


    “娴儿!”婉凝忽而顿住脚步,面色凝重:“娴儿,前日,我正歇息,迷迷糊糊听到闫进与那人在屏风后说话,我听得不真切,似乎与万岁爷龙体有关。”


    “那人心机深重,装病五年毫无破绽,却偏巧在昨儿夜里露出马脚,以我对他的了解,定是有要紧的事情,逼得他主动现原形。”


    “今儿一早,他已赶往畅春园,万岁爷这些时日都在畅春园里,定另有隐情。”


    “以我对胤禩的了解,他素来习惯权衡利弊,一定是畅春园内有比我更重要之物,他才再次抛下我。”


    婉凝语气失落。


    “娴儿,我觉得不对劲,我们先将小阿哥们藏起来再说,你再与雍亲王说一声,让他派人去畅春园打探一番。”


    四爷这几年深居简出,对朝堂之事能避则避,是以,楚娴更是不问世事,甚至不知道康熙爷在畅春园。


    此时楚娴满眼震惊站起身来,她猛然想起历史上康熙帝就是在畅春园内驾崩。


    太子被一废提前六年,而今康熙爷在畅春园内养病,整整提前十五年。


    此刻开始,历史犹如脱缰野马,偏离既定轨迹,她彻底失去预知历史的能力。


    “羡蓉!立即将此事告诉王爷。”


    羡蓉领命,方踏出门槛,苏培盛迎面冲来,二人险些撞个满怀。


    “福晋,王爷方才已前往畅春园,命您即刻往十三阿哥府,与十三福晋一道前往丰台大营,与十三爷汇合,若王爷不亲自来接您,您不可离开丰台大营。”


    “小阿哥们在哪?”楚娴大惊失色。


    “小阿哥们已被王爷亲自送往丰台军营。”苏培盛将手按在腰间佩剑上,目光时不时落在八福晋与她身后的奴才身上。


    只差最后一步,绝不能出乱子,王爷密令,若八福晋有异动,杀无赦。


    楚娴几乎下意识闪身挡在婉凝身前。


    眼下最重要的京畿兵权就是丰台大营与步军统领衙,京郊丰台大营驻扎四万八旗精锐,由十三爷胤祥统领,负责京畿防务。


    而四九城内的兵力,则由九门步军统领衙门掌管,统领两万精兵,如今的步军统领,是隆科多。


    这两支京师附近最重要的军队,并非全都被四爷牢牢把控在手中。


    四爷考虑周详,她与佟佳氏不和,佟家定会趁乱利用护军戕害她和孩子们。


    “春嬷嬷,派人去通知宋侧福晋与我一道前往丰泽大营。”


    “婉凝,与我一起走!我们换一身衣衫乔装离京。”


    “好!”


    二人匆匆茫茫换上简朴汉女装束,从八贝勒府邸角门离开。


    方回到八福晋正院内,闫进大惊失色赶来:“福晋,八爷派奴才来接您,您需立即离开四九城,前往西山大营。”


    “还有四福晋,您可与小阿哥们一道前往。”闫进垂下脑袋。


    婉凝若有所思盯着闫进,忽而闪身将娴儿护在身后。


    “别以为我不知道胤禩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不去!四福晋母子更不会去自投罗网,滚开!”


    “福晋,八贝勒令您一切以大局为主,奴才们都在外头等着您与四福晋母子。”闫进沉声威胁。


    “去他娘的大局,你让他滚!”


    婉凝一把推开闫进,拉着娴儿往马厩方向狂奔。


    “福晋!”闫进叫苦不迭,八贝勒最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


    八福晋竟真的羊入虎口,被四福晋拐到丰泽军营。


    二人与乔装打扮后的十三福晋一家子出了城门,马不停蹄往丰泽军营赶去。


    楚娴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一伙黑衣人从西苑高墙跃入王府内宅。


    不多时,佟佳氏提剑一觉踹开福晋正院大门,院中却空空如也。


    “可恶!去问问我阿玛可曾封闭城门,立即到八贝勒府搜寻,若找到郭络罗氏那贱妇,立即诛杀!”


    “可曾找到宋氏与那三个孽障!”


    见奴才摇头,佟佳氏气得一剑斩断那拉氏院中的破树。


    楚娴一行人分头从西城门离开,方纵马驶入城外官道,身后城门瞬时关闭。


    十三阿哥的几个侍妾格格混迹在人群中,没来得及逃出。


    一旁十三福晋正与奴才窃窃私语。


    楚娴与婉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沉默。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恰好那几个被困在城中来不及离开的姬妾都为十三阿哥诞育过庶子。


    哪儿有那么凑巧之事。


    “福晋,城门封死了。”宋氏一身粗布麻衣,满眼感激,危难时刻,福晋不忘拉她一把,这份救命之恩,她定铭记于心。


    十三福晋的算计,她岂会瞧不出,庆幸生死之际,福晋并未丢下她。


    今日若福晋将她丢在王府里,佟佳氏定会利用娘家势力,趁乱将她诛杀。


    “快些去丰泽大营与十三阿哥汇合。”楚娴策马扬鞭,身后不远处,血滴子们与一群身手矫健的黑衣人缠斗不止。


    “娴儿,畅春园传出消息,太子逼宫谋反了!”


    “我要去畅春园寻胤禩!”婉凝掉转马头,心急如焚往畅春园赶去。


    楚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一咬牙,朝着宋氏与十三福晋兆佳氏低呼:“十三弟妹,宋氏,你二人立即前往丰泽大营,宋氏,你与十三弟妹照顾好小阿哥们。”


    “福晋,奴才定不辱使命。”宋氏郑重点头。


    楚娴说罢,掉转马头追上婉凝。


    二人在畅春园一里外的深林中蛰伏到深夜,楚娴迫不及待让血滴子想办法混入畅春园内。


    血滴子们寻来两身宫女服,半个时辰之后,楚娴与婉凝混迹于前往畅春园送玉泉山泉水的队伍中。


    出入畅春园沿途都有重兵把守,楚娴与婉凝二人用了化容药水,并不担心真容被识破。


    可瞧见太子心腹太监凌普站在宫门前盘查进园之人时,楚娴仍是提心吊胆。


    凌普为何会在这盘查进园子的奴婢,定是在守株待兔,等她自投罗网。


    “娴儿,他们定在寻什么人或者什么要紧物件,只有进园人,却不曾看到有人出园子。”


    婉凝压低声音提醒道。


    “先进去再说。”


    二人成功混入园中,楚娴与婉凝推着水车,往狮子园方向行进。


    沿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二人头都不敢多抬。


    “我们要见汗阿玛,太子到底要做甚?我们是汗阿玛的儿子,难道不能见汗阿玛?太子莫不是要杀光我们这些亲兄弟不成?”


    十阿哥扯着嗓子叫唤。


    “不急,等四弟与八弟、十三弟来齐了再说,还有十四弟。”太子阴测测的声音从狮子园内穿出。


    “太子,您要杀就杀,十四弟远在西北用兵,即便星夜兼程赶回来,也需三四个月。”九贝子愤恨道。


    “怎么?孤乃储君,理应监国,九弟十弟有何意见?尔等都跪下!”


    众人沉默,纷纷匍匐在太子脚下。


    一墙之隔,太子妃端坐在华庭内,脚下匍匐着一众皇子福晋与他们的子女。


    唯独


    不见老四福晋母子与老十三一家子,还有老八的家眷。


    “可曾找到那拉氏母子?”


    “回太子妃,他们她们已然逃到丰泽大营与十三阿哥汇合。”


    “岂有此理!”太子妃怒不可遏。


    该抓着没抓住,却抓着一堆无用的废子。


    楚娴与婉凝对视一眼,跟在一群宫女身后,继续往畅春园深处靠近。


    越是靠近康熙爷寝宫,越是步履维艰,二人甚至被逼着搜身,拔下钗环,换上一身崭新的宫女服,才被允许入内殿伺候。


    一踏入内殿,楚娴瞬时屏住呼吸,整个大殿内烟雾缭绕,喇嘛与道士围坐在龙榻前诵经。


    梁阿牟与李德全二人跪在龙榻前,正伺候奄奄一息的康熙爷服药。


    二人身后,围满赫舍里一族在朝堂上的子弟,他们俱是凶神恶煞,一身铠甲,长刀已然出鞘染血。


    楚娴端起蟠龙金盆,跪坐在梁阿牟身边。


    梁九功垂头丧气接过奴婢递来的热帕子,倏地那笨手笨脚的奴婢指间轻颤,梁九功掀起眼皮觑一眼,迅速垂下眼帘。


    “让她们留下伺候万岁爷吧。”


    梁九功漠然看向东宫侍从:“人都被你们杀光了,干脆连我与李德全也砍了吧,我们二人在御前养尊处优,已许久不曾做过端茶递水的细活。”


    为首的虬髯男子颔首,大手一挥,将四个宫女留下伺候。


    李德全意味深长瞧一眼梁九功,忽而幽幽开口:“这两个跟着我伺候,那两个跟着你,你先下去歇息,明日辰时再来。”


    梁九功满眼疲累,哑声诶了一句,扬手带着两个瘦小宫女到西配殿歇息。


    一踏入内殿,婉凝闪身守在殿门口,楚娴与梁阿牟三步并两步躲入屏风后。


    “娴儿,长话短说,阿牟这有一件要命之物,你必须立即带出畅春园,去寻雍亲王,快走。”


    “阿牟,您怎么办?太子若需不到东西,定会戕害您。”


    “太子不敢动我,若我与李德全都死了,太子就做实弑君杀父恶名,定会遗臭万年,他不敢。”


    梁九功迅速取下护膝,曲膝跪在娴儿跟前,将一对儿护膝绑在小娴儿膝盖上。


    “娴儿,将这个交给雍亲王,务必交到雍亲王手里,一样都不能少。”


    楚娴猜测护膝中定藏着传位诏书,不待她继续追问,窗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梁九功顺势躺倒在软榻上,楚娴曲膝跪在软榻前,假装伺候梁阿牟捶腿。


    婉凝眼疾手快抓过茶盏,施施然走向梁九功。


    砰地一声,殿门被撞开。


    两个大力太监冲入殿内,梁九功慢悠悠起身,冷笑道:“怎么?杂家不能让奴婢伺候?”


    其中一个长脸太监叉腰,一双三角眼在三人脸上来回逡巡。


    “没说不可,但不准紧闭门窗,必须让我瞧见你们在殿内做甚。”


    梁九功嗤笑,仰身躺倒在软榻上:“狗奴才,没吃饭么?一双爪子还不如狗爬。”


    “奴婢该死。”


    “笨手笨脚的蠢东西,滚去后殿浆洗衣衫去。”


    “梁大总管饶命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滚蛋!”


    两个奴婢被梁九功赶走,紧接着梁九功又聒噪地让人再送机灵的奴才来。


    楚娴与婉凝二人忐忑来到后殿内。


    一踏入后殿,楚娴焦急张望四周,生死攸关之际,梁阿牟绝不会说废话。


    后殿内定藏着什么要命之物。


    狭窄后殿内只有一口井与几个浆洗衣衫的木盆,还有一根明黄粗绳专用来晾晒御用之物。


    “娴儿,这什么都没有,地砖都被人撬开检查过,房梁上的红漆都被刮下一层,我们到底要找什么?”


    “绳子。”楚娴喃喃低语,靠近那两指宽的明黄绸绳。


    “东西定藏在绳芯内。”婉凝喜出望外,忽而顿住脚步:“谁!”


    楚娴眼疾手快将绸绳斩断,缠绕在腰间衣衫之下。


    “四嫂,把东西给我!”从身后的谭木柜子内传来八爷的声音。


    一张陌生的小太监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


    见是八爷,楚娴也不再拖沓,而是一圈圈解开绸绳,果然瞧见混在绸绳中心的明黄绢帛。


    待展开绢帛,楚娴暗暗松一口气,果然是传位诏书。


    只不过这份诏书只有蒙文部分。


    传位诏书由满蒙汉三种文字攥写,三份合在一块,才是完整的诏书,缺一不可。


    楚娴猜测护膝内定藏着另外两道诏书。


    此时八爷已然取出匕首,面目狰狞冲向楚娴。


    千钧一发之际,婉凝侧身挡在楚娴身前:“胤禩,杀了我,尽管踏着我的尸首登临皇位。”


    “婉儿!你不想当皇后吗?我能让你当皇后!”胤禩痛苦怒吼。


    “皇位与我,不可兼得,你若要皇位,我即刻自戕,死在你面前。”


    “婉凝!”楚娴满眼惊骇,婉凝已然摔破药罐,将锋利残片抵在脖颈。


    “娴儿,进柜子里寻暗道,快走,走啊。”婉凝声泪俱下。


    “你们一个个都别再逼我,大不了我抹脖子去了,眼不见为净。”


    “胤禩,今日若要我血溅当场,尽管来抢。”


    “这辈子我只求你一次,可否坚定选择我一回,就这一回,别再丢下我了,求你求你了”


    婉凝痛苦啜泣,顺手将楚娴一把推入柜中密道,反身堵死柜门。


    “娴儿,快走,难道你也想逼死我吗?走啊!”


    “好。”楚娴含泪回应,转身冲入漆黑密道中。


    待娴儿走远,婉凝将染血瓷片随手一丢,颓然跌坐在柜门前。


    “八贝勒,我欠你一条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谁准你伤害自己!”胤禩又气又急,一脚碾碎染血瓷片。


    “从今日起,你的命属于我,你是我的!”胤禩一把抱紧心爱之人。


    罢了,江山美人不可兼得,即便四哥登上皇位又如何,四嫂那拉氏比婉凝还能折腾,四哥定不得善终。


    胤禩只能无奈安慰自己。


    十四弟正率领十万大军出征西北,四哥未必能坐稳江山。


    这边厢楚娴在漆黑密道内狂奔。


    四爷曾经与她说过,靠近狮子园附近有一条通往万寿山的密道。


    八爷又是如何得知这条密道?


    来不及细想,楚娴心急如焚在密道内拔腿狂奔。


    倏然腰肢被人从后抱紧。


    “娴儿,是我。”


    楚娴正要惊呼,闻言,呜咽出声,转身扑进四爷怀里。


    “爷,遗诏,康熙爷的遗诏,梁阿牟将康熙爷的遗诏交给我,新帝是你,是你。”


    楚娴将攥在掌心的圣旨塞到四爷手里,焦急解下护膝。


    “还有这,满文与汉文诏书在护膝内,爷快走。”


    苏培盛拎着一盏明灭扑朔的羊角灯站在一侧,满眼喜色:“恭喜万岁爷,恭喜皇后娘娘。”


    “万岁爷万事俱备,就缺名正言顺即位的诏书了,您送来的正是时候。”


    “玉玺呢?还有兵符?”楚娴追问道。


    “已是囊中之物。”胤禛语气淡然,志得意满。


    “那就好,那就好,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太子已将万岁爷困在畅春园内,还有,为何八爷会知道这条密道?这条密道不安全,爷快走。”


    “是柴玉,柴玉死前投靠了八爷。”苏培盛见福晋惊慌失措的模样,忙不迭开口安慰。


    “娴儿,血滴子会护送你前往丰台军营,等我凯旋归来,你就是皇后。”


    “我不要当皇后,我要你与孩子们平平安安,还有婉凝与梁阿牟,他们也不能出事。”


    “好,我答应你。”胤禛抱紧福晋。


    “还有八爷若能放过他,饶他一命就成。”楚娴担心四爷会扯乱对八爷下手。


    若八爷出事,婉凝定无法承受打击。


    “哦。”


    察觉到四爷一瞬间的迟疑,楚娴急眼了,抱紧四爷哭着哀求:“爷,求您饶恕八爷一命,我是为婉凝求的,八爷不能死。”


    胤禛无奈叹气:“可,但只限保他一命。”


    情急之下,楚娴来不及细思四爷话外之音,连连点头,跟随血滴子离开密道。


    日暮四合之时,出席忧心忡忡来到丰泽军营内。


    宋氏将三个小阿哥照顾的极好,楚娴来时,小阿哥们正在宋氏教导下练字。


    将小阿哥们哄睡,楚娴与宋氏二人坐在桌前闲话家常。


    “宋氏,你怕吗?若王爷败北,你我都将沦为乱臣贼子,你若害怕,我愿放你离去,今后你可隐姓埋名,寻个良人再嫁。”


    “福晋,奴才哪儿都不去,您在哪,哪儿就是奴才的家,奴才愿为福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左不过是一刀子,大不了奴才到阴曹地府继续为您敬忠。”


    楚娴满眼点头:“好,那今后你我荣辱与共。”


    “福晋,您也不必如此悲观,王爷雄韬伟略,说


    不定您洪福齐天,咱一家子能住进紫禁城里呢。”


    宋氏担心福晋害怕,于是忍着恐惧与担忧,温声细语安慰福晋。


    楚娴笑而不语:“若真有那造化,紫禁城里定有你一席之地。”


    “那奴才承福晋吉言。”


    说话间,耳畔倏然传来阵阵急促钟鸣声。


    万山间的古刹不约而同传来钟鸣,楚娴跌坐在玫瑰凳。


    如今才康熙四十五年,康熙爷竟提前十五年驾崩了。


    “丧龙钟响,万岁爷驾崩了!万岁爷驾崩了!”宋氏呜咽着匍匐在地。


    不待众人为先帝默哀,军营中再度传来喧闹战鼓声。


    楚娴瞬时绷紧身子,恐惧站起身来,成王败寇,很快就能见分晓。


    若是太子的兵马前来,说明四爷败北。


    “宋氏,一会若来的不是王爷,可否带小阿哥们杀出去,带他们隐姓埋名,今后他们就是你的孩子。”


    “福晋,可是您呢?您要去哪?”


    “我要去陪王爷,我答应过他,此生再不离开他。”楚娴颤抖拔出佩剑。


    帐门外,胤禛甲胄加身,心底已柔软得一塌糊涂。


    苏培盛听得鼻子一酸,忙不迭捏着嗓子高声提醒:“万岁爷驾到!”


    听到苏培盛的声音,楚娴瞬时喜极而泣。


    “胜了,胜了,福晋皇后娘娘,万岁爷来接您了。”宋氏欣喜若狂。


    楚娴捂着嘴角边笑边落泪。


    帐门被一把掀开,四爷边卸甲边疾步朝她跑来,楚娴含泪扑进四爷怀里。


    “万岁万岁万万岁!”


    军营内传来山呼万岁声。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苏培盛率先振臂高呼。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娴被地动山摇的呼喊声吓得躲在四爷怀里。


    心中愈发忐忑,此刻开始,她不再是雍亲王福晋,而是大清的皇后。


    一言一行都需史官记录在帝后起居录中,肩上一沉,这一瞬,似乎套上无法承受的枷锁,勒得窒息。


    回到潜邸,四爷即刻入宫主持国丧。


    按理说潜邸后宅不必如此将着急入主紫禁城,可四爷却将她与孩子们一道带进了紫禁城内。


    “娴儿,紫禁城安全些。”胤禛面色凝重。


    他初登大宝,座下龙椅尚未坐稳,他必须将此生最重要之人,放在身边,方能安心。


    “是不是担心隆科多?”楚娴压低声音询问。


    见四爷默然点头,楚娴不再犹豫,迅速收拾行装,当日与四爷一道前往紫禁城内。


    太妃们尚未移宫,楚娴母子四人被暂时安排在养心殿内居住。


    后宫已乱成一团,楚娴不得不先处理后宫之事。


    “皇后娘娘,德太妃她她拒受封太后之尊,不愿移居宁寿宫,还在永和宫里骂万岁爷乱臣贼子。”


    苏培盛愁眉苦脸前来禀报。


    楚娴蹙眉,冷笑道:“去十四阿哥府上取十四旧衣,当着地太妃的面烧成灰烬,什么都不必说。”


    “若将衣衫焚毁之后,她还在胡搅蛮缠,立即将十四阿哥福晋与嫡子接到永和宫。”


    苏培盛眉头舒展开来,不一会儿,德妃怒气冲冲前来兴师问罪。


    “那拉氏!你这贱妇!哀家是皇帝生母,哀家是太后!你信不信哀家命令胤禛立即废了你!”


    楚娴好整以暇端起茶盏:“德太妃,您不是拒受封太后?不愿移宫太后所居的宁寿宫,哪儿来的太后?”


    “你!移宫,即刻移宫!哀家要移宫!那拉氏,你若敢伤害小十四与我的孙儿们,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春嬷嬷,送太后移宫宁寿宫。”楚娴没功夫与德妃继续胡搅蛮缠。


    后宫已乱成一锅粥,她必须尽快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免得四爷担心。


    处理完德妃,紧接着荣太妃与惠太妃二人又来恳请迁居宫外颐养天年。


    荣太妃还好,可惠太妃的亲儿子大阿哥还在宗人府圈禁,康熙爷下旨,大阿哥非死不得离开宗人府。


    楚娴犹豫片刻,决定将惠太妃交给八爷赡养,毕竟八爷与惠太妃的关系更为亲厚。


    楚娴并未如宜太妃所愿,让她迁居九爷府上颐养,而是让五爷将宜太妃接去府上奉养。


    太妃们身边的仆从统统更换,以免横生枝节。


    处理完太妃们,楚娴开始处理更为棘手的潜邸女眷。


    西苑的佟佳氏,最为棘手,毕竟她并非四爷的后宅女眷。


    “皇后娘娘,大事不妙,佟家联合朝臣请旨,要册西苑那位为皇后。”


    “呵呵呵”楚娴被佟佳氏的无耻气笑了。


    她怎么有脸狮子大开口?


    若她安分守己,四爷念在孝懿仁皇后的养育之恩上,定会容许佟佳氏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安身立命。


    “万岁爷怎么说?”楚娴气的咬牙切齿。


    “万岁爷斩杀了几位叫嚷最凶的佟家子弟,方才十三爷的丰泽军营已入城接替九门防卫。”


    “不必理会。”楚娴嗤笑。


    春日融融,梁阿牟站在廊下揣手晒太阳。


    老人家闲不住,楚娴本想让他致仕,可老人家却偏要留在她身边当差。


    曾经的紫禁城首领太监,如今是她身边一等一的红人。


    有梁阿牟帮衬,楚娴没两日就将后宫牢牢把控在手里。


    “娴儿,阿牟膝下有个干儿子叫李玉,今年十五岁,是个机灵的小家伙,可否替他安排个前程。”


    “奴才李玉,给皇后娘娘请安。”


    “阿牟,您直说想让李玉去哪儿当差就成,一家人不必见外。”楚娴总觉得李玉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可否去四阿哥跟前伺候?”


    楚娴扬手,屏退奴才们,此时廊下只剩下她与阿牟二人。


    “为何是四阿哥?”楚娴好奇,阿牟从不做无用功。


    “娴儿,阿牟私心觉得四阿哥不错。”梁九功嘴角噙笑。


    楚娴愣怔一瞬,阿牟在雄才大略的先帝爷面前伺候几十年,眼光自是毒辣。


    “那就去弘历跟前伺候吧。”


    “阿牟,我很担心,若今后我的孩子们也卷入夺嫡,定会比如今惨烈百倍,他们兄弟三日是真正的一母血亲。”


    梁九功嘴角笑容僵了僵:“娴儿,你需明白一个道理,天家无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君臣,再才是父子。”


    “但无论谁是新帝,你都是唯一的皇太后,坐享尊荣,你只需对三位皇子一碗水端平即可,否则你若压错宝,定会影响与新帝母子关系。”


    “可他们三个都是我的至宝,缺一不可。”


    楚娴面露痛苦,默默许久


    不消两日,随着隆科多被赐死,朝堂上再无人敢提及侧佟佳氏为皇后。


    倒是太后乌雅氏又开始作妖,竟绕过四爷,侧立乌雅格格为皇贵妃。


    皇后健在,却侧立皇贵妃,俨然是在诅咒她这个皇后短折而死。


    四爷雷厉风行,借口乌雅格格僭越,将乌雅格格斩杀。


    随着乌雅氏被斩杀,所有人都瞧出元妃乌拉那拉氏在新帝心中举足轻重的


    地位,再无人敢挑衅。


    四爷为她扫清皇后之路的所有障碍,楚娴不费吹灰之力登上皇后宝座。


    潜邸旧人纷纷受封,与楚娴交好的宋氏被晋懋贵妃,赐居长春宫。


    四爷到底还是顾及孝懿仁皇后的养育之恩,并未对佟家赶尽杀绝,赐了佟佳氏妃位,赐封号齐,赐居永和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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