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站在玄关处,手指悬在伞架上方犹豫不决。窗外天色阴沉,乌云压得很低,但气象预报只说有百分之三十的降水概率。他回头看了眼正在系鞋带的江文,弟弟今天穿了那件浅蓝色卫衣——上周刚买的,淋湿了肯定会褪色。
“小文,带把伞吧。”他抽出折叠伞塞进江文书包侧袋。
江文头也不抬,专心对付左脚的鞋带:“不用,今天不会下雨。”
“天气预报说——”
“我看了,晴天。”江文终于系好鞋带,站起身时额发扫过睫毛:“哥,我走了啊。”
陈飞皱眉,伸手拦住他:“等等,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天气预报了?”
“就……最近。”江文眼神飘向门口,“快迟到了。”
门关上后,陈飞站在原地盯着伞架出神。九年了,自从江文上小学三年级起,每天早上准备雨具就成了他的例行公事。因为江文总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忘记看天气预报”。
他走到窗前,看着江文的身影消失在小区拐角。少年肩上的书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侧袋里露出一点伞柄的金属光泽。陈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小子,明明带了伞还嘴硬。
手机震动起来,锁屏上跳出提醒:【距离江文18岁生日还有……】,陈飞划掉通知。
他忽然想起江文初中毕业那年,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窗前,看着那个已经比他高出半头的少年跑向同学,书包侧袋里塞着他刚放进去的雨伞。那天后来下了暴雨,他赶到学校时,看见江文和几个同学挤在一把伞下,而他准备的那把伞,他清楚地记得是蓝底白点的,好好地躺在书包里,连包装纸都没拆。“这孩子……”当时他无奈地摇头,却也没多想。
直到毕业纪念册发下来那天。
陈飞刚结束一场令人精疲力竭的聊天,经理总是向他推荐自己的女儿。即使陈飞再三推脱,经理仍然觉得他们应该见上一面,陈飞不好意思再推脱答应明天见一见。
等推开家门就看见江文盘腿坐在地板上。
“看什么呢?”
“毕业册,” 江文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哥一起看吗?”
“兴奋什么,你哥我当年开始一群人抢着给我写留言的。”陈飞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嘴上这么说可手接过江文递来的毕业册。
他轻声读着,江文则靠在他手臂上边听他念边看。
“呦呵!”陈飞突然大叫到“居然有写给我的。”
陈飞翻到的是最后一页,江文还没看。陈飞指着一段字迹:“看,张明写的。”
陈飞低下午,读着那段话:
【不知道是否会被你看见,虽然我觉得大概率会被江文丢掉或藏起来,但我一定要吐槽一下。
江文哥哥你好!虽然没见过面,但高中三年每天听江文念叨“我哥说”“我哥觉得”给人一种离了你活不了的感觉,挺佩服你每天给他准备雨伞,虽然这家伙其实天天偷看天气预报然后装傻。最后毕业快乐!——张明】
陈飞的手指僵在纸页上。他缓慢地转头看向江文,弟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从耳根一直红到锁骨。
“这……这小子胡说什么呢!”江文猛地合上毕业册,书页发出“啪”的响声,“他肯定记错了,是别人……”“被我发现了,还不承认。”陈飞调侃到,“你真的每天都看天气预报?”
反常的江文没和他拌嘴。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窗外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江文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毕业册封面上的烫金字。
“……嗯。”良久,他终于挤出一个音节。
陈飞等着下文,但江文只是把毕业册越抱越紧,他伸手想拿过册子,江文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后退时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
江文手忙脚乱地去擦,却把水渍抹得更大,“我……我去拿抹布……”
陈飞抓住他的手腕:“紧张啥呀?”
水珠顺着茶几边缘滴落,在地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江文的手腕在他掌心里微微发抖,脉搏跳得飞快。“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陈飞本来觉得没什么看到江文这个反应反到想吓吓他“什么叫‘不是故意的’?”
“因为……”江文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不想被你忘记。”
陈飞胸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这九年来无数个清晨,自己站在伞架前犹豫不决的样子;想起那些明明放了晴却沉甸甸地背了一整天的伞;想起偶尔判断失误的日子,自己冒雨去学校给江文送伞,回家时衬衫湿透贴在背上,而江文总会用毛巾给他擦头发。
“关键你有时候会私吞,多少次没把雨伞放回去。你知道一把伞多少钱吗?”他松开江文的手腕。
江文偷偷抬眼看他:“雨伞都在房间里。”
“你属乌鸦的,这么会收集。”
这事以陈飞训斥他“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结束。
陈飞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一点——家里的饭菜都是江文来煮,但被训完后江文还是默默去给哥哥煮饭去了。
锅里的酱汁咕嘟咕嘟冒着泡,甜酸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江文用筷子戳了戳,满意地关小火。
陈飞靠在厨房门口,清了清嗓子:“小文,有件事跟你说。”
“嗯?”江文正看着教程,头也没抬。
“明天晚上……”陈飞停顿了一下,“我不回来吃饭。”
“加班?”江文把鱼改了花刀,“那我给你留饭。”
“不是。”陈飞纠正,“是相亲。”
“当”的一声江文手一抖,刀弹道偏离从鱼身滑到菜板上。“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吃饭时江文的筷子戳穿了饭碗里的米饭。他慢慢抬起头,嘴角还挂着笑,但眼睛里的光已经熄灭了:“怎么样,那个人怎么样?”
“公司李经理介绍的,他女儿。”陈飞的声音平静的说,“26岁,留学回来,在银行工作。”
江文的表情凝固了。他缓缓放下筷子,手指在桌沿收紧。
江文放下筷子时,指关节已经泛白。他盯着碗里那块陈飞夹给他的鱼肉,糖醋汁正在米饭上慢慢晕开。
“挺好的。”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李经理的女儿……应该很优秀。”江文强迫自己抬起头,扯出一个微笑:“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明天不是有晚自习吗?况且哪有哥哥相亲弟弟陪着的。”陈飞抬头看向他“怎么怕我被拐走啊?”
陈飞的目光像实物一样压在他身上“啊,对。明天还有晚自习”江文点点头,突然站起来收拾碗筷,“我忘了。”
他的手抖得厉害,走到洗碗池边时一个盘子滑进水池,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陈飞立刻起身:“怎么了?我来吧。”
“不用!”江文的声音比他想象的尖锐。他深吸一口气,背对着陈飞说,“哥,你去休息吧,今天我来洗碗。”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其他所有声音。江文机械地擦洗着盘子,盯着泡沫在水流中旋转消失。身后,陈飞的脚步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远去。
客厅电视打开又关上。浴室传来水声。然后,主卧的门轻轻关上了。江文关上水,双手撑在水池边缘。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睛红得吓人,他咬住下唇,铁锈味慢慢渗入口中。
陈飞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没想到江文对这事反应这么大,本来想着江文顶多吐槽两句,现在着个反应像自己不要他了一样。
听着隔壁哗啦啦的流水声,陈飞慢慢睡着了。
凌晨一点多,陈飞被隔壁的咳嗽声惊醒。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推开一条门缝。
“小文?”
江文睁开眼睛弱弱地喊了句“哥”,陈飞连忙跑上前摸了摸江文的手,江文的手紧紧的握着他,在他掌心里颤抖,皮肤烫得惊人。
“你发烧了。”陈飞皱眉,另一只手抚上弟弟的额头。“你明天请假,我在家照顾你吧。”
“我没事!”他声音嘶哑,“明天……明天你不是要去。”
陈飞看着弟弟通红的眼眶,颤抖的嘴角“我不去了。”他轻声说。
江文猛地抬头:“什么?”
“相亲。”陈飞弯腰,“我不去了。”
江文楞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陈飞把江文摁回床上:“因为我弟弟发烧了。”
江文的呼吸变得急促:“就……因为这个?”
“还因为,”陈飞直视弟弟的眼睛,“我不喜欢别人给我介绍对象。”
江文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哦。”
陈飞突然觉得疲惫不堪。他转身走向客厅:“等下,我给你拿药,明天呆家里照顾你。”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门关上后,江文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无声地颤抖着。
他做到了,陈飞明天不会去相亲了。
算了阴湿就阴湿吧,我已经改了八百遍了。
感觉小文有点绿茶中带点阴湿的感觉,其实最开始想写正常的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摊手]但怎么想能看上自己哥哥应该没多少是阳光开朗的
不过我保证一定是大男孩[亲亲]
南风天你害我不浅!今天俩屁股瓣都摔着了[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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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