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栖雾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抖,瓷质边缘“叮”的一声轻响,碰在碗壁上。她下意识地看向梁知砚。
梁知砚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被他强压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和解释:“栖雾,周氏集团跟公司的地产项目有合作,那天确实是公事。”
“哦?是吗?”梁惠琪被哥哥吼了,有些不忿,小声嘀咕了一句,“谈公事谈得那么晚,还说说笑笑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桌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岑姝笑容一僵,梁振邦正准备擦拭嘴角的手也顿了顿;梁知砚的脸色则愈发难看,狠狠剜了妹妹一眼,一时语塞。
林栖雾没有追问。
她慢慢放下汤匙,温热的汤水此刻尝在嘴里,却泛起一股难言的苦涩。
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缝隙。
晚餐的后半段,气氛变得极其微妙。
除尚不经事的梁惠琪心情似乎不错外,其余人神色各异。
林栖雾安静地吃着,早已味同嚼蜡。
晚餐终于结束,佣人撤下碗碟,换上清茶。
岑姝拉着林栖雾的手,还想再说些体己话,梁振邦却放下茶杯,他站起身,目光落在神色寡淡的少女身上。
“栖雾,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去吧,伯父可能有话跟你说。”岑姝轻轻推了推她。
林栖雾不安地睨了一眼梁知砚后,温软应声。
她顺从地跟着梁振邦走向一楼走廊深处那扇厚重的红木门。
书房很大,三面环壁立式书柜里塞满了精装书籍,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纸张混合的油墨味。
灯光有些暗,梁振邦的脸在阴影里轮廓更加深刻,也更具威严。他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听知砚说,你进了港西剧院?”
“是,伯父。”林栖雾微笑,迎上他的目光。
“嗯。”梁振邦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表情变化不大,“港西剧院,也算是个体面地方。”
他话锋一转,语气却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审视的冷意,“不过,栖雾。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懂得进退。”
林栖雾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梁家不是小门小户,知砚是独子,将来要继承家业。他的妻子,不需要在外面抛头露面。照顾好丈夫,维系好家族关系,这才是本分。”他微微停顿,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港西那边,玩玩可以,等你们结了婚,就辞了吧。安安心心在家,像你伯母一样,当个贤妻良母。”
“伯父,我……”林栖雾的心猛地一沉,她忍不住开口。
“女孩子,柔顺些,懂得依靠丈夫,才是福气。”梁振邦打断她,声音冷硬,他拿起桌上的雪茄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动作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梁家能给你的,远比你出去抛头露面挣的那点辛苦钱多得多。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感瞬间冲上头顶,林栖雾的指尖微微发麻。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几乎发抖。
她不能失态,至少现在不能。
“伯父的话,”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波澜,“栖雾记下了。”
梁振邦对她的“顺从”还算满意,微微颔首:“嗯,明白就好。出去吧。”
林栖雾站起身,动作僵硬地拉开书房门。
“栖雾,爹地跟你谈完了?”梁知砚几步走过来,想牵她的手。
林栖雾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着岑姝微微欠身:“伯母,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天剧院还有排练。”
“绾绾,这就走吗?”岑姝有些意外。
“伯母,谢谢您的款待。”林栖雾礼貌道别,走向玄关背起琴包。
“栖雾,我送你!”梁知砚连忙跟上。
“不用了。”林栖雾头也没回,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我叫了车,你在家多陪陪伯父伯母。”
晚风微凉,漆黑的夜幕中没有一颗星星。
一辆网约车安静地停在路边。
林栖雾拉开车门,报出医院地址。
-
傍晚的空气格外潮热,白天的热流并未随黄昏退场,反而沉淀下来,化作一层黏腻的薄膜。
港城大学南门外的糖水铺内,冷气充足,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模糊的水雾。
林栖雾用小勺机械地搅动着面前那杯化了一半的杨枝甘露,坐在她对面的阮糖,眉头紧拧,几乎要打成一个结。
“所以,”阮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绷紧的弓弦,“梁家又推迟了?”
林栖雾的目光没有离开那杯融化的糖水,勺子又搅动了一圈。
“嗯,他说几个合作项目正在关键阶段,和周施妤吃饭是谈的公事。”
“周施妤?!”阮糖的音调猛地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引得旁边卡座里一对腻歪的小情侣侧目。她毫不在意,身体猛地前倾,手肘磕在桌面上,“她是金子做的还是钻石镶的?一顿饭比你们的婚期还重要?梁知砚脑子里灌的是水泥还是被门夹扁了?他到底记不记得自己还有个未婚妻?!”
林栖雾终于抬起头。
糖水铺里明亮的灯光落在她瓷白的小脸上,那双泛着水光的杏瞳却黯淡了下去。
像是蒙着一层春夜的薄雾,乌沉沉的。
她没有立即回应闺蜜的怒火,只是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不只是这个,”林栖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前两天,他父亲……找我谈了一次。”
阮糖立刻警觉起来,像猎犬一般竖起双耳:“那个老古板?他说什么了?”
林栖雾的唇角轻微下撇,溢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说,”她顿了顿,脑海中划过那些令人难堪的话,“等我和梁知砚结了婚,重心就该放在家里……不要再出去抛头露面,安安心心,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放他爹的狗臭屁!”
阮糖握住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震得杯盘叮当作响。旁边那对小情侣彻底被惊到,慌忙收拾东西溜走了。
怒火烧红了她的脸颊,“贤妻良母?!他梁家娶的是个会喘气的摆设吗?”
“雾雾,你可是以第一名的HKDSE入学成绩进入港大的,分数甩出来能砸死人!而且是民乐系雷打不动的专业第一!现在,又进了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港西剧院!你凭的是自己的本事,绝不是他梁家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几乎要越过桌子,“他梁家有点臭钱算个什么东西?见到霍霆洲那种大佬还不是点头哈腰的!”
林栖雾知道她在说梁知砚接她那天,霍霆洲根本没给面子的事。
一时间有些失笑。
“糖糖……”她深吸了一口气,尾音带着颤。“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嗡嗡震动。
林栖雾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有些凝滞。阮糖也看到了,她猛地瞪圆眼睛,差点要夺过手机。
林栖雾最终还是划开接听键,声音不冷不淡:“喂?”
“栖雾?你在哪儿?我这边刚结束。你……跟阮糖在一起?”
“嗯,在吃甜品。”
“那晚点我去接你?”梁知砚的声音温和,带着不经意的试探。
“不用了。”林栖雾拒绝得很快,快得连她自己都怔了一下,“我和糖糖一起回宿舍就好。你……忙你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
“好,那你注意安全。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好好筹备婚礼的事。”他又补充了一句,试图缓和。
“嗯。”
“呵。”阮糖的怒火被这通电话彻底点燃,“他梁知砚话里话外除了‘忙’,还能放出什么好屁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糖糖,”林栖雾软声打断了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疲惫,“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她站起身,动作僵硬地拿起包。
阮糖看着她苍白疲倦的脸,后面那些更难听的话终究是噎在喉咙里。
“好,我送你回宿舍。”
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室外飘起了小雨。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雨幕中散开,像一团团朦胧的、潮湿的雾。
两人撑伞快步走进雨里。
港大南门通向宿舍区的林荫道被雨水冲刷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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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洗。
一路上,阮糖忍不住继续数落梁家的种种不是,就在她愤愤的控诉声和淅沥的雨声交织中,道旁低矮的冬青树丛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一声微弱到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呜咽。
“嗯?”阮糖的抱怨声戛然而止,警惕地停下脚步,朝树丛方向看去。
几乎是同时,一个小小的、湿透了的白色身影猛地从浓密的枝叶下窜了出来,像一颗被雨水打落的毛绒团子,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林栖雾的小腿上。
“呀!”林栖雾猝不及防,低呼一声,身体晃了一下才站稳。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脚边,一只小小的白色马尔济斯犬正瑟瑟发抖。
纯白的长毛被雨水彻底打湿,狼狈地紧贴在身躯上,显得它愈发可怜兮兮。四只小爪子都湿透了,在树荫下的地面上洇开一小圈水痕。
小狗显然吓坏了,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仰着小小的脑袋,一双湿漉漉、圆溜溜的黑色大眼睛,盛满了惊恐和无助,正巴巴地望着林栖雾。
林栖雾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轻轻撞了一下。
她几乎是本能地弯下了腰,伞朝小狗的方向倾斜了一些,试图为它遮挡一点风雨。
“可怜的小家伙……”林栖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她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狗湿透的、微微颤抖的脑袋。
小狗没有躲闪。
相反,它像是认准了眼前这名少女,往前挪了一小步,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带着温热的湿意,轻轻地、急切地舔了舔林栖雾冰凉的指尖。
带着小动物全然的信任和依恋。
“我的天,谁家的小宝贝啊?”阮糖也蹲了下来,凑近看着小狗,“淋成这样!这主人也太粗心了!”她伸出手想摸摸小狗,小狗却往林栖雾脚边又缩了缩,脑袋往她的手心蹭。
阮糖:“……”
林栖雾没说话,只是动作更轻柔地用指腹抚摸着它冰凉湿透的小脑袋。小狗立刻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哼唧声,湿漉漉的身体依恋地贴着她的小腿。
“看看有项圈没?”阮糖提醒。
林栖雾拨开小狗颈间湿透的长毛,仔细摸索着。没有项圈,也没有身份牌。
“啧,这可怎么办?”阮糖皱着眉站起来,四下张望,雨中的林荫道空无一人,“总不能把它丢这儿淋雨吧?这么小,会生病的。”
林栖雾也站起身,看着脚边这个瑟瑟发抖、把自己视为唯一依靠的小生命,心底一片柔软。
她脱下自己那件不算太厚的针织外套,小心翼翼地把湿透的小狗整个包裹起来,抱进怀里。
小家伙很轻,隔着外套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小小身躯的微弱颤抖。它立刻在她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脑袋紧紧贴着她的胸口,发出细小的、安心的呜咽。
“先带回去吧,”林栖雾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等雨停了,再想办法找主人。”
阮糖看着林栖雾抱着小狗的样子,路灯的光透过雨幕,柔和地勾勒出少女低垂的眉眼,宛如一幅春日油画。
阮糖心里那团不平的怒火,不知怎么,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一个念头猛地跳了出来。
“雾雾,”阮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盖过了哗啦啦的雨声,“要不……你搬出来吧。”
林栖雾抬起头,雨水沾湿了她的睫毛,她有些茫然地看向阮糖。
“对!”阮糖的眼睛在雨夜里闪着光,“你马上毕业了,工作也定了下来。老住宿舍也不是个事儿,不方便,限制也多。尤其是……”
她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撇撇嘴,“省得某些人动不动就‘顺路’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林栖雾臂弯里那个被包裹着的、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眼睛的小毛团上。
“而且,你看这小家伙,”阮糖的声音放软了些,“它这么黏你,带回宿舍肯定不行,宿管阿姨那关就过不了。正好,你找个离剧院近点的房子,方便上班,也方便照顾它,多好!”
林栖雾低头。
怀里的小狗似乎听懂了一点,又或者仅仅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它努力地仰起小脑袋,湿漉漉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粉红色的小舌头伸出来,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的手腕。
“嗯……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