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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太常引(5)

作者:水东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白鱼吹熄了火折子,蜷在拔步床里侧的锦衾后,鼻尖萦绕着锦衾间陌生的沉水香气。门外传来皂靴踩在花梨木地屏上的轻响。


    月光将人影投在茜纱窗上,那人推门进来,而后阖门。响声愈发近了。


    姜白鱼忽听得头顶传来瓦片错动的微响,似老鼠爬过屋脊。


    她尚未回神,榻面微晃,沈锐已翻身上榻。


    姜白鱼浑身紧绷,要被发现了?等了半晌,沈锐根本没有掀被子的意思。姜白鱼凝神听,只听他呼吸深而匀称,似乎,真睡了?


    姜白鱼悄悄掀开一条缝,觑眼偷看那杀神。月光自窗隙漏入,在他睫羽间凝成细碎的银白。姜白鱼正暗叹这杀神难得安静,忽见他喉结微动,翻身间广袖带起沉水香气。


    她瞬时屏息隐蔽。许久不见动静,她小心探出头来,却见他只是将手搭在腰间玉带扣上,侧颜隐没在月色的阴影中,鼻梁好似壮美的山丘,而唇是一弯秀水,琼山秀水,郎艳独绝。


    姜白鱼的心落回腹中,暗自平复自己的呼吸。他真睡了。


    这杀神,连睡觉都要用疑兵之计?


    也罢,她就再等等,等他睡熟了,再偷偷溜出去。


    等了约莫一刻钟,姜白鱼刚要掀开被子溜出去,忽然一只手按住被角。


    “噤声。”沈锐似是梦呓。薄唇轻启溢出句模糊呓语,温热气息拂过她的额。他单手压住被角,另一只手按在腰间软剑上。


    就在此时,房顶再次传来异响,像是老鼠爬进来了,极轻微,随后是房梁、地面、花梨木柜……声源离床榻越来越近了。


    姜白鱼犹自惊疑。沈锐突然暴起,软剑出鞘。寒光惊破满室月色。她透过锦衾缝隙,看见他背肌绷出曲线,剑尖正抵着刺客咽喉。


    “北匈人?”沈锐用剑锋挑开刺客衣领,露出锁骨处青鸾刺青,“还是替贺家卖命的狗?”


    刺客喉间发出怪笑,目眦尽裂,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如恶鬼。


    姜白鱼将惊呼声咽在喉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涌入鼻尖的是沉水香都掩盖不住的,陡然浓烈的血腥气。


    沈锐劈手捏开刺客的嘴,却见暗红血沫里浮着半枚蜡丸——原是嵌在槽牙里的剧毒。


    他低骂了一句。


    随后意有所指问道:“你都看到了?”


    姜白鱼浑身一颤,从锦衾间翻出来,带着几分醉意开口:“沈将军好兴致,杀人……嗝……也不挑时辰……”


    “你为何会在我榻上?”沈锐转身看她,左手仍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右手却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那处本该悬挂虎符玉囊的位置,如今空空荡荡。


    “我还没问你呢,大半夜的,怎么来我房间里?”姜白鱼翻了个身,抬手指了指门,“你快出去。”


    沈锐一时无言。嗅了嗅,又看到桌上酒壶,问:“你喝酒了?”


    “小酌,小酌而已,我没醉。怎么,没见过美人喝酒啊?”姜白鱼从被窝里坐起来,道,“你要喝不?嗝……好喝。”


    今夜的月色凉如水,如兵刃,如少年将军的目光。她仿佛袒露在这一片夜色中。那一刻她有种直觉,沈锐已经看穿了她的伪装。


    “铮——”顺着面前反射寒光的剑尖,姜白鱼看到沈锐的面目隐在月光阴影中,侧颊还留着血痕。


    姜白鱼定定望向那抹剑尖那片颤动的月色,冷汗已经浸湿了中衣。刺客好歹还能有个痛快。而她,悬了。


    她恍惚间想起司空厌的话:“你还不够了解他,否则,给你十条命,你也不敢这么选。”


    沈锐是谁?十四岁高中状元,一篇《木桩赋》惊才绝艳,他的名声和沈家的权势达到巅峰,也在那年,沈丞相谋反败露,自缢而亡,整个绛州沈氏自顶峰一夕跌入谷底,而沈锐被没为苦力,再无科考翻身之机会。


    十年寒窗成果尽付东流,换作旁人早已一蹶不振,他却在十九岁时单枪匹马,依靠军功硬生生杀回来,重现沈氏荣光。


    这样的人,岂是她印象中刻板迂腐,只会说教的人,又岂是,她只言片语可以蒙混过去的?


    剑刃挥动,姜白鱼闭上了眼,破空声擦着她耳际划过。沈锐将软剑收回剑鞘,剑柄挂着的穗子扫过她手背,带来一阵痒意。


    “你的眼睛,”他忽然逼近,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你,流泪了。”


    姜白鱼浑身战栗,她睁开眼,仰头见沈锐站在她身前,朝她安慰笑道:“吓到你了吧?”


    姜白鱼有些失神,他向来是一丝不苟的,而今披发微笑的模样,倒真像个风流的世家贵公子,轻易将人的魂魄剜了去。而他颊边的血迹提醒她,他为她拭泪的手,造过数不清的杀业。


    姜白鱼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为何不杀她?


    沈锐喉间发紧,伊人秋瞳含泪,容色似一朵纯白无瑕的木槿,在月色下美得动人心魄。他指尖无意识摩挲掌中刀茧,忽觉这经年征伐磨出的厚茧,此刻竟烫得灼人。


    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留她一命。这样疑似细作行为的人,宁错杀不放过,在军中,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定是因为那本起居录,因为他失去的那些记忆还残存,令他犹疑。


    误杀了好人总不好;倘若她真是细作,倒也不妨他揪出幕后之人。


    这些刺客都是死士,是幕后之人的断尾。说弃便弃。


    而姜白鱼,是幕后之人投下的饵。世人总以为放长线能钓大鱼,却不知鱼饵和长线,也可能反过来暴露自己的踪迹。到那时,谁是鱼,谁是垂钓者,又怎说得清?


    “我送你去厢房休息。”沈锐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伪装喝的那杯酒劲上来了,抑或在被子中闷得太久,又或者是被刺激到了。姜白鱼感觉脸上热热的,脑袋晕晕的,倒真像是醉了。她决定捡起这场戏继续演下去,把酒疯耍到底:“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休息?”


    沈锐被呛到了:“你想和尸体共处一室?”


    姜白鱼眨巴眨巴一双浸了月色的眼,歪头问:“今晚不行,明晚呢?后晚呢?”


    沈锐蹲下身,直视坐着的姜白鱼,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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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双颊驼红,真像醉了,他哄小孩似的:“不,还是不行……现在,这里太危险了。”


    “这是我的房间呀,我当然要来。”姜白鱼无辜地眨眨眼。


    沈锐背后窗棂突然映出橘红色火把流光,由小变大,裴前的声音混着更漏传来:“将军,可抓到刺客了?”


    沈锐回首看了眼,挑眉问姜白鱼:“你确定这是你的房间?”


    姜白鱼感觉到不祥的气息,但已经演到了这里,只能点头继续了。


    这时的僵持,让姜白鱼想起陷阱里的鹿与陷阱外的狼。最终沈锐先退开半步,月光将他割裂成两半:一半月色美得夺目,另一半却隐在暗影中。


    “好,那你今晚就宿在此处吧。”


    姜白鱼:……诶?


    沈锐将纱幔解开,将姜白鱼掩在其中,随后打开门,让裴前率人进来处理刺客尸首,清理血迹。


    他们处理时,姜白鱼躺着大气不敢喘,裴前盯了眼垂下的纱幔,面色有些怪异,回禀问:“将军,处理得差不多了,您今晚……”


    “我回书房。”沈锐负手道。


    待出了门,裴前问:“将军,帐中有人?是夫人?”


    沈锐抬手捏了捏睛明穴:“你向裴本学学,不该问的别问。”


    避而不答实际上也是种答案。


    “其实,接夫人时,属下曾见……”裴前有些犹豫。


    在沈锐的目光下,裴前讪讪道:“夫人来的路上,和一个人说了些话。虽然好像不相识,但属下想了想,还是禀明将军比较好。”


    “谁?”沈锐的声音冷得像深夜呼啸的寒风。


    “属下没认错的话,是刑部给事中,贺松年。”裴前道。


    “贺松年……”沈锐联想到宴席上姜白鱼对贺松年的在意,又道,“你可知,唯一留下的那个刺客活口,是怎么招供的?”


    裴前道:“属下不知。”


    “这便巧了,”沈锐道,“经过极刑后,那人招供,他是贺松年祖父贺正狱的门客。”


    “这……”


    “贺正狱当年是大理寺卿,人人都道他铁面无私,明察秋毫。父亲的案件由他一手经办。我一心等着一个公正的结果,等来的,却是父亲含冤而死,沈氏上上下下百口人被牵连,枉死者一半有余,”沈锐握紧了拳头,脖颈上青筋根根绽出,他深呼吸一口气,“若我查到他头上,引他恐惧,试图灭口,倒也合乎情理。”


    “将军,听说贺正狱准备过些日子向圣上乞骸骨,告老还乡了。”裴前道。


    “他要乞骸骨,也得看有没有机会吧。”沈锐冷笑道,想了想,又道。


    “你再帮我找些信得过的郎中来,不要张扬出去。但凡有可能有用的方子都试一遍。这失忆之症,着实碍事。”


    “是。那夫人那边……”


    沈锐的神色有些晦暗:“再看看。”


    他虽然有些疑心,但毕竟自己曾调查过姜白鱼,并且在起居录上注明可信。而且,她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他倒宁愿是他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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