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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作者:青丘山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玲珑阁除去位于宽街上的正门,还有一道位于后山的山门。


    山门脚下那辆马车停稳后,清岚掀帘的一瞬间,鼻尖便有些酸意冒了出来。


    她下车望着那条不知走过多少次的山路,站在这路口她才算是卸了一身的防备,提裙顺阶而上,不多时,便隐在了山雾里。


    阁内暗门一开一关,清岚踩着风踏入其中。


    捏着帕子的手轻搁在胸前,因累而喘的身子还没从起伏之中缓过来。


    四下一环顾,见轩窗大开,清风入内逛了一圈又从另一扇而出,清岚及腰的秀发就这么被不知分寸的随风撩起又吹落。


    几步去往棋桌处,落座看残局,柳眉一蹙,心道奇怪。


    黑子的步步紧咬看似不留余地,将那白子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偏偏又留了口子给其机会,可哪里是给机会,分明是侮辱的逗弄。


    落子习惯让她一眼便看出持子之人是谢澈,可这般犀利的棋招不太像他的棋路。


    “来了。”


    清岚思绪一抽,偏头望屋门,就见谢澈一袭领镶暗蓝纹绣的长襟白衣,风度翩翩,俊逸朗秀的负手而立,柔眼看她。


    “师兄...”


    就这两个字,委屈尽在其间。


    谢澈向她而来的每一步都像锤子一样敲在她的心上,敲在那最柔软的地方。


    他站定在她面前,看着她朦胧的泪眼,开口便能听出他在心疼,“岚儿,受委屈了。”


    这么多年的默契,让她无需多言,每每都是如此,她一撇嘴,一挂泪,谢澈就知道她又受了委屈。


    龇牙咧嘴与他对弈时,她委屈过。


    被送到拢雪峰独居时,她委屈过。


    许府噩耗传来时,她委屈到崩溃过。


    那时的谢澈就是这样把她接到了玲珑阁,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整整一年后才让她回到了拢雪峰居住,去等那份安排。


    清岚捏着帕子抽泣着,尽可能缓平自己纷乱的思绪。


    她微微低着头,听那温润的声音绕着发丝流进她的耳中,“想问什么?”


    她就知道,他懂她。


    清岚抬起头,湿乎乎的目光轻轻抓着谢澈那柔软似绸缎的黑瞳,哭腔浓浓地说:“好多要说,好多要问。”


    “他知你来吗?”


    清岚想了想,点头,“知道的。”


    随着谢澈的撩袍而坐,一月来压着的事是被她一件不落的说了出来。


    浓墨重彩描述的两件事,自然是工部侍郎的别院与盐铁司的韩娘子。


    一件事让她看清殷赋的心狠手辣,一件事让她明白殷赋的心思狡猾。


    她也不知说了多久,中间又掉过一次泪。谢澈没有催她,只是听着,递着帕子,柔声哄她。


    而她说出来了,自然心里好受些。


    清岚捧着谢澈递给她的茶盏,小声问道:“师兄是何时知道韩娘子是殷赋的人的?”


    谢澈捏着一颗黑子在指尖,温声开口:“我也才知道,可怪师兄?”


    清岚一顿,眼底的委屈还没藏好,脱口而出却是一句:“不怪。”


    谢澈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捏着黑子的指腹却是用力压了一瞬。


    那天棋宴,殷赋就说了会让清岚受苦,让谢澈特意去知会宦官,命盐铁司的人动手。


    谢澈明白苦肉计的作用,可他不解,为何要选盐铁司,纵然心疼也还是按着殷赋所言给刘都知去了信。


    他也是在探子来报清岚被灌药后才想明白殷赋的算计。


    殷赋这一招一箭双雕。


    面上看似是让宦官与清岚拉上仇恨,如此一来清岚再为宦官做事便更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宦官一定会同意。


    更为重要的,是殷赋在向谢澈透露一层消息,盐铁司看似在宦官手里,其实握在殷赋手中,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殷赋通过清岚来点他,可见算是表明了一层态度。


    正因这层态度,所以谢澈哪怕心疼清岚也始终没说撤她回来,因这一件事,清岚已经彻底卷入其中,根本拔不出来。


    而他要保她,自然就需再多想一层。


    这一拖一想,就是半个月。


    清岚将茶盏放下,仍旧不明所以,还是问了出来:“可他为何要试探我?”


    谢澈温声回道:“他试探的不是你,而是我。他要看的是我与宦官的关系,要看的是我决心够不够足。他看到了,所以他才表明了他的态度。”


    “那他会帮师兄。”


    “谈不上帮,各取所需。”


    “他早就知道宦官与师兄维持着平和的关系,他还试探什么?”


    “你是我的人,却在为宦官做事,换成任何人都会试探的。他要知道我对宦官是面和心不和?还是互相勾结。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你为何一定要帮他们?”


    清岚点头,“记得,当时我就是按着师兄的交代如实告诉的殷赋,他也竟是真的没说什么。”


    “他自然不会说,因为他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谢澈将棋盘上的余子一颗颗收起来,同时缓道:“朝堂之上全是互相利用,他不怕你会想杀他,是因他清楚你的目的。而他留你,也是因为你的目的。不过一个月,他探透了你的底,看明白了我的决心,也表明了他的态度。往后的事,岚儿切记轻举妄动,凡事必须与我商量。”


    谢澈的口吻带着一丝严厉,清岚听着,渐渐地低下了头,好似有一瞬息的失落与委屈流转出来。


    谢澈见她如此,叹了口气,略带自责,“是我有些凶了,岚儿这段时间受了这么多委屈,我还凶你,是我不好。”


    他看她仍低着头,但唇边却悄悄翘了翘。


    谢澈温声一笑,开口哄她:“岚儿帮了我很多。”


    清岚抬起头去看他,听他接着说:“看起来你好像就递出来一份名单,但其实若不是你,我与殷赋不可能那么快达成一致。你,极为重要。”


    极为重要四个字让她双眼一亮,她勾着笑刚想细问就听谢澈话锋一转,说了句让她疑惑的话。


    “现在开始你离他远一些。”


    “远一些?”


    “是,远一些。往后诸事有我来与他共议,你学他府内其他人,与他保持距离,同时不要招惹其余任意娘子。至于他说的让你适应他,若你不愿,就不做。”


    “师兄...”


    清岚眼里又涌了些泪出来,这份泪是因他那句,她不愿就不做。


    他说她重要,还给她底气。


    清岚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她经常会苦恼,明明是太子太傅的嫡女,却时常糊里糊涂的,父亲那半朝堂的门生她是过往不知结交,如今想拉来帮师兄都无从下手。


    可她又知,师兄作为王,手里不可能空空如也,她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诸事听他的。


    就如当时,他要她进府一样。


    “想下棋吗?”


    清岚一顿,而后一笑,轻声答好。


    一个月没见,清岚觉得自己是沉稳了不少的,经过了殷赋的浪里淘沙,如今她也只有在面对谢澈的时候,才会那么难以自控。


    加之方才谢澈又在言语间暖她,她刻意不去让理智占上风,只先贪恋着这被保护的有恃无恐。


    可唇边的笑才挂上没多久,就换成了抿唇深思。


    清岚捏着一颗白子抵在唇边冥思苦想。


    而她对面的谢澈,是从容不迫地端盏吃茶,落盏后看她,右手那颗黑子在他修长的指节间转着圈,一副泰然自若之态。


    清岚叹着气将白子搁到谢澈的棋罐边儿,带着些丧气地道:“死局了,便是我吃你那两子,也逃不出去你的围攻。”


    她眼里的微颓星星点点,看向谢澈后是全都聚集了起来,以前每次输局她都会这样,带着些可怜或是懊恼,稍稍嘟着唇等谢澈去哄。


    可自从出了事,她再没有这样过了,时隔一年半,又见她的娇软模样,谢澈一时有些留恋,只细细品味般地看着她,不哄也不引。


    他倒是太坦然了,不紧不慢的又赢了她。


    “师兄的棋路,比过往凶了。”


    谢澈唇角一翘,“落子如夺权,眼下三足鼎立,我心思多放在朝堂上,棋面里,不免带了些杀伐,吓着你了?”


    哪怕世人皆知他温润清逸又如何?毕竟他的野心,早在先帝驾崩的时候就暴露过,此前没想装,此后不必装。


    可到底是面对许清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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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要温柔些的。


    清岚摇头,对着他笑:“天下与权利让所有能者趋之若鹜,要么独立峰尖,要么沦为人臣。师兄,本就在山巅之上的。我不会被吓到。”


    不仅不会,反而心安。


    谢澈看着她,眸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藏在其下的一丝掠意明灭后消失不见。


    他视线落到棋面之上,缓缓一笑,对着清岚道:“其实有悔,但落子悔无可悔。岚儿记得,离他远一些。”


    巽风徐来,阁内倩影远去,独留那抹伟岸立于窗边,垂目望泡桐。


    坐上马车的清岚还是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她一直在想,直到车停在殷府门口时,她觉得她想明白了。


    师兄悔的,是布局太晚,若再早些,不至于让宦官拿捏了朝局,不至于看殷赋焚了许府而无能为力。


    她攥紧了拳,想到谢澈的难处,又想到如今自己孑然一身,既然已经入了局,哪怕豁出一条命去,若能助了谢澈登顶,那便是大仇得报了。


    如此一想,更坚定了一份心,她要回倚棠苑好好想想,如何徐徐图之。


    可到底是天不遂人愿。


    掀帘一下车就瞧见莫及立在府门口,静看着她。


    清岚揣着狐疑,拎裙而去,“寻我?”


    “爷问,许娘子问清了吗?可还需要寻韩娘子来一同对峙?”


    “寻她作何?”


    清岚一问完就反应过来了,一想到这件事,一想到方才师兄所说关于韩娘子之话,便来了气。


    她还没说什么,殷赋就用此来点她。


    双眼一厉,怒气冲冲往书房而去。


    全然将谢澈千万叮嘱的话留在了殷府门外。


    清岚的步调里带着被利用的怒气,恶狠狠的目光冲进书房,直直射向站在长案后看着文卷的殷赋。


    他一手持笔舔墨,一掌撑在桌案边,微倾的身子因清岚的到来而挺直,


    搁笔卷文,等莫及关上门才悠悠开口,“你气什么?”


    “你用韩娘子试探师兄。”


    “是。”


    “那份名单,你知道我会看,你故意让她说出任命后的官职,借我的口去告诉师兄韩娘子是你的人。”


    “不用借你,他早猜到了。”


    清岚上前几步,拎着气,“那你毁我心性,又让我自证,这一切从头到尾总是你的算计。”


    “错。”


    殷赋绕过长案,步子停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补充,“是你师兄与我的互相试探,而你正好身处其中,仅此而已。”


    他说完微微勾唇,视线在她面上一转,再度开口:“那份名单是真的,我借你的手给了谢澈,一来表明了我的立场,二来帮你稳了宦官的心。是谢澈没说明白?还是你自己没想明白?”


    清岚凝着面色看他,思索后不接他的话,反而躲开他道:“你又何曾没利用我?往后说清楚些。”


    她这反应让殷赋一乐,“你自己亲口说过,你我二人不过互相利用,我利用你,怎么了?不是你求着我利用的吗?你有什么可气的?”


    清岚一时噎住无话,确实是她求的,可她没说拿她当挡箭牌,也没说他们对弈把她耍的团团转。


    她认为的利用,是对方各自心知肚明之下的利用,哪里是这种一方站山顶,一方仰头看的利用。


    殷赋瞧她一身傲骨,情绪全写在脸上,是心下叹了口气,负手缓步向她而去。


    他这一来,不仅步子沉稳,神色还带了压制之气,清岚看着是瞬时提了戒备,视线一扫他的身后,一个加速闪身,从一旁窜过,奔着桌案而去。


    扶案后回身,对着殷赋厉害,“你别总拿这副姿态来,你别过来。”


    桌案很长,不等清岚跑,殷赋长腿几迈就定在了她的身前。


    “你真是不会选退路。”


    殷赋好似无视她的紧张一般,不慌不忙地双掌一撑桌案,将她固在其中,温热的鼻息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细颈上。


    偏开头的清岚是怎么都不适,不觉间嗓子里便哼出了些烦闷的无奈来。


    头顶处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便是散漫的一句话。


    “转过来,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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