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谢家如今只有三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贺东已经从书房出来走到了楼梯口。
他说,"爸妈打了电话过来。"
当明仟婉把明维祯从疗养院带出来,周毓华就察觉到了。
明仟婉没想着瞒。
尽管周明殊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当所有都已经发生,他们才知道一切。
谢贺东走到明仟婉旁边,"今天已经很晚了,我让他们明天再过来。"
当过往被重拾,深陷其中的人究竟会感到希望还是再一次失去。
这一晚,除了谢明两家彻夜不眠。
南山院的灯也未曾熄灭。
…
翌日一早,明仟婉就回了明家。
如她所想的那样,明绎阳和周毓华也早已经起来了。
或者说根本没睡多久。
明绎阳能查到的和明仟婉一样,最后结束在那所研究室 。
而真相在谢时谚手里。
"时谚呢?没来吗?"周毓华见除了明仟婉没人再进来,连忙追问。
明仟婉沉默了一下,"他回南山院了。"
谢时谚昨晚没在谢家留宿,在谢贺东下来后不久他就离开了。
谢时谚回了南山院。
如他所想的那般,周生桥的车也停在南山院门口。
但人却不知所踪。
谢时谚下意识想到周明殊。
顾不上其他,他拿出手机第一次拨通了周明殊的号码。
就在谢时谚将要挂断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听。
周明殊没有说话。
“明殊?”谢时谚已经走到了周明殊家门前,房子里的灯亮着。
“休息了吗。”谢时谚知道周明殊不会撒谎。
周明殊“嗯”了一声,“怎么了?”
这是谢时谚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应该是有要紧事。
谢时谚自己也没察觉到心底那根弦松了松,“放假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周明殊说。
邓岸前段时间出差了,给周明殊发了消息说他短时间回不来。
这十多天的假期她应该会一直待在家里。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谢时谚最后说,“不用觉得是负担。”
谢时谚其实和周明殊很像,他同所有人都有着不可跨越的边界线。
就算有恩情,他也只会用合理的方式解决。
别人不欠他的,他也不会欠别人。
如果资料上显示的名字是另一个人,谢时谚也不会如此,而是用另一种方式补偿。
但周明殊不一样。
二十多年来,这是谢时谚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从未有过的情绪。
于他而言,这是无法控制的。
很多事情没法说个前因后果,但追根溯源。
因为是她。
因为是周明殊。
直到很久以后,谢时谚才终于离开。
明仟婉已经将周明殊如今的状况告诉了明绎阳和周毓华。
两老虽然迫切地想要见自家的孙女,但也知道贸然前去可能引起周明殊的不适。
明维祯暂时回了明家住,不知道是不是周明殊的原因,明景一直没出来。
谢时谚联系了邓岸。
只是对方并不在安城,似乎也不知道周生桥回国的消息。
谢时谚告诉了他。
邓岸沉默了许久,最后告诉谢时谚他明天回安城。
原先他还疑惑谢时谚联系他的原因,也完全没想过是因为周明殊。
直到对方告诉他那所研究室的事。
谢时谚和邓岸在一家茶楼见了面,明仟婉也在。
邓岸的确从来不知道周明殊的身世。
他一直认为周明殊就是周生桥领养的。
邓岸听完明家的事后的确有些哑口无言。
他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也很少接触到像明仟婉这样的人。
电影上有什么事也是曲饶生沟通的多。
当这种事发生在现实,远不像电影里的那样平静。
邓岸只说了他知道的,但已经足够让明仟婉难以接受。
他告诉了他们一个名字——Alan
邓岸说,"他是照顾周明殊的人。"
没有什么事情会永远被掩埋。
当梦境与现实重合,当模糊的影子成为实体。
周明殊做了一个梦。
…
从福利院离开的那天,周生桥带着她坐上了前往国外的飞机。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并没有想象中的舒服,相反,因为第一次坐飞机,周明殊产生了很严重的耳鸣。
但周生桥很少和她说话,所以直到落地回家,没有人发现周明殊一直在忍耐着不适。
周生桥和邓挽月是在一场学术研讨会认识的。
两人发展的很迅速,半年之后就领了证。
他们都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但对于周明殊,邓挽月没表现出多么喜欢也算不上排斥。
周明殊就这样在这个家住了下来,周生桥和邓挽月常常早出晚归。
在来到这里半个月后,周生桥将周明殊送到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寄宿学校。
和陆建林听说的一样,国外学校的霸凌现象的确不少见。
因为不同于其他人的面孔,周明殊受到了班级里一个女生带头的欺凌。
有时是课本不见,有时会被锁在教室。
但这些周明殊都没觉得怎么样,她知道自己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周生桥不会想给她处理麻烦事。
直到一学期快结束,在一场考试前,周明殊受了伤。
手臂上的烫伤很快就被周生桥看见了。
他没有问周明殊是怎么一回事,又或许他一直知道。
只是这次他去了一趟学校。
那之后,欺负周明殊的现象收敛了许多,但依旧会有。
周明殊很少说话,老师也不怎么在意她。
渐渐的,她在班里如同隐形人一般,偶尔被捉弄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但就在周明殊自以为一切都将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
周生桥带她去参加了一场葬礼。
她看见一把把伞下泪声不止。
除了站在末尾的那个男人。
后来在教堂,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给了对方一包纸。
没想过的是,对方也和她来自同一个国家。
对方问她,不害怕么。
周明殊没说,但心底那一丝的对死亡的害怕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人的死亡。
尽管她并不认识对方,但周围人蔓延的情绪多少影响到了她。
周明殊和少和周生桥交流,同邓挽月说的话更是一双手就数的过来。
她也想过,如果周生桥是想要一个孩子那为什么会选择她,又为什么在带她来之后便不再有过多的举措。
但她从没有问过。
从福利院出去的孩子最怕再次回到福利院。
那天来教堂接周明殊的人不止周生桥一个,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也是从那天开始,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周明殊只在那所寄宿学校待了两年,之后便是无比漫长的四年。
也是那天,周明殊见到了Alan。
周生桥告诉她,Alan会照顾你。
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年轻男人一步步走到周明殊面前。
他很高却也很瘦,宽大外套下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会倒。
Alan说,明殊,以后我会陪着你。
他说,他给自己取了一个中文名字。
兰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