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很冷,苏润莲身上的铠甲却更冰凉,反复在冬夜雪地里触摸一块冰疙瘩,连带着她的心头猛烈一颤。
手触之余,不但冰凉,更有些湿意。
她把手拿开一看是血。
苏润莲一回首,那双秀目中柔和而认真,恭敬地道:“将军,您有何事?”
薛韫知道:“你跟我来。”
苏润莲乖乖跟着她,回到了中间的大帐中。此刻大家各自去处理事务,帐中无人,只有一簇小花苗噼里啪啦地燃着。薛韫知卸下外层的重甲,动作有些急躁,转身就去解苏润莲道铠甲。
苏润莲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乐文?”
薛韫知冷峻一抬眼:“有伤不治,你想死吗?”
红披风落地,沉闷一声砸在土里。
苏润莲不自然地往后一缩,挣动了一下,眼睛瞪大。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堂姐养过一只没能活过冬天的小猫,就是因为不喜近人、整天冒着风雪往外跑,一旦被人按住就要拼死挣脱,可惜在雪夜里冻死了。
她不知苏润莲身上何处有伤,也不能对着一个大活人像猫一样上手,只得无奈而平缓地道:“伤药给你,你自己涂,需要帮忙就跟我说。外头暂不缺人手,你在这歇一会儿。”
她都已经松了手,苏润莲却还维持着挣扎之姿,听见她的话,竟刚才更震撼地瞳孔放大,不敢直视她的眼。“......好。”
薛韫知全当他是难为情,背过身去,盯着桌上的地形图。平日里她一旦开始专注投入一件事,根本察觉不到周围的风吹草动,可是此刻帐中仅有二人,身后传来衣料窸窣和人的喘息,她几乎能看到苏润莲解衣的动作,猜得到他的手臂抬到了多高,几根手指掐出怎样的惯用姿势。
她还能感觉到,苏润莲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呼吸声亦变得粗重。一丝血腥气散了出来,但她谨遵诺言,没有回头看。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苏润莲低声压抑着道:“......乐文?”
薛韫知马上回头:“怎么了?”
“你过来......帮我拿着。”
苏润莲的衣衫解开,缠在了腰际,中衣半敞露出一片雪白,上面血迹蜿蜒如溪,流至腰侧晕开在一团洁白的布料里。他用已经染血的袖子一擦,变成了模糊的淡粉一片,乍一看去十分骇人。但薛韫知看出他最长的一道伤着手臂上,从肘部蜿蜒至肩背,看着骇人,但需休养尚可痊愈,不是大毛病。
薛韫知坦然地走过去,十分熟练地将绷带缠绕在他的颈后扎好。苏润莲为配合她的动作,将半散的乌发拢到身前,这一拨拢,背脊上又露出一片交叠的新旧伤痕。他从军旅多年,这些伤痕的强度亦并非薛韫知所见过的最触目惊心的,却在她心底扎了一下。他的许多过往,并不为她所知。
不过除了一闪而过的淡淡惆怅,薛韫知并未过多留意苏润莲身上的伤,只是为他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
苏润莲回头望过来,犹疑道:“薛乐文,你......”
薛韫知还想着盲山道中所见,心不在焉道:“怎么?”
苏润莲:“......无事。”
他的两字说得极沉重,薛韫知这才分心片刻,看了看面前这个人的模样,除了眼底密布着红色血丝,瞧着脆弱积分,脸色到还算红润。她伸手摸了一把苏润莲的额头,苏润莲措不及防地又缩了一下。薛韫知松口气道:“没发烧,那就还好。把你跟顾凌霜走荡山道以来所见,再复述一遍,一定要详细。”
苏润莲轻触一下额头,即恢复正常道:“三日前,我与顾将军离开大军后,只跟盲道山口,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只要这几日不下雨,山路还勉强通畅,只需要三日就可以抵达一处旧时景朝在炼山南麓建的补给站,我们称其为巷口关。我不知现在那处关口是否还有梁朝军队驻扎,只好走过去了在看。三日后,我们果然看到了一处梁朝军队的营寨。那附近的山峦草木,虽然与我记忆里的模样有所不同,但位置大致一样,也有可能是被梁朝重修过,我们便没有怀疑。”
“敌军在山上,我们在谷中,故而不敢贸然靠近。我和顾旻分别带着小股骑兵冲过去劫营,想要引出对方的主帅,看看守在那里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一天过去了,也没看到主帅,只有小股不兵队伍从营寨里冒出来,我与顾将军合谋,绕着一座山头与地方周旋,本来可以把那支敌军围住。”
“但是顾将军与我绕山而行,本该合军一处,我却不见他,只好原路返回去找,路上突然杀出来一路敌军,对我们围追堵截。我方溃逃之际,我又见了顾将军,他大喊着说没等到我,才一路找回来,又引来了追兵。我当时就察觉了异样,明明我们是往不同的方向走的,又都以为是对方没有如此抵达汇合点,各地返城后,又遇上了同样一波追兵,这根本就说不通。而且我发现脚下的路似乎不是以前走过的,而是一条陌生的山路,不知从哪一步开始,我们就进了敌军的圈套,那根本不是巷口关,我们走的很可能也不是盲山道。”
薛韫知蹙眉:“虽然道路有变,你与顾凌霜均未曾察觉吗?”
“磁针的方向是对的,但那几日一直是阴天,不能依照星辰辨认方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未伤的右手掏出怀中的磁针,站起身在原地绕了两圈,“这磁针的方向不灵。”
薛韫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使磁针暂时改变指向吗?”
苏润莲眸中露出惊奇,思忖后缓缓摇头。
薛韫知召来众将议事,不过片刻的功夫,苏润莲再向众人演示磁针的位置时,指针却又已然恢复了正常。
安流却道:“我听说有一种东西,可以使磁针暂时失灵。在我的家乡,因为这事还传出过闹鬼的传言。”
顾旻道:“可那不是假的吗?后来都有道士过来清理过了。”
薛韫知道:“世人不知天雷引火,以鬼神而敬之。”
戴安道:“我想起来,靖州确实有这种东西。归德元年的时候,他们来岘县挖空了半座山,要找什么宝物进献给朝廷。我那时正任岘县督邮,疑是有歹人以权谋利,挖山要找的是煤铜金银,可是我过去一看,那真就是一座不起眼的土山。他们自称给朝廷进贤的宝贝是给相王世子的生辰贺礼,说是请神仙来算过,世子命中缺一五行,需要佩戴此宝玉方可长命。”
薛韫知的眼角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她看见顾旻还是不死心地研究手里的那块磁针,想找出它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凌霜,你过来。”
顾旻走过来,手里继续摇晃着磁针。就在此时,指针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颤抖着偏离了正南方。
薛韫知道:“果然如此。”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贴身玄玉挂坠,放在磁针旁边,指针剧烈摇摆着,几乎是四面乱转。顾旻惊地大叫:“这是什么东西?”安流认出道:“是大人随身带的玄玉啊。”
薛韫知却一笑,道:“哪里来的什么玄玉,不过是名字好听而已。”她说着把玄玉靠近佩剑,啪地一声,玄玉和剑鞘紧紧粘在一处。
是块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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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
“允生所言的是岘县的天然磁山,温若兰本意借此研究新的兵械,但是此事太耗费人力物力,当时朝中一团乱,便一直耽搁着,无人问津了。我方才听闻磁针时常,便怀疑是受了磁体干扰的缘故。只是这才过了几年,温若兰又已死,梁朝不应该有那样的人力财力,把当年温若兰都没有付诸实践的想法用在战场上。”
苏润莲忽然道:“我听闻,修远当年收了一个弟子。”
薛韫知:“我怎么不知?”
苏润莲:“修远当时已经开始防着萧盈,自然不会让你知道。靖州矿山一事,朝中闻所未闻,应该也是萧盈告诉你的?我亦不曾知道。”
薛韫知:“那倒也是。温若兰这个弟子又是何方人物?”
“我亦没见过,只听说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
薛韫知对众人道:“既然已经见识过对手的厉害,不可掉以轻心,亦不必气馁。盲山道上虽然一定设有埋伏,但直下巷口关,一路畅通无碍。我们今夜修整,明日再进。”
“是!”
她将苏润莲留下,向他询问一事。那时候苏润莲道兴致不高,眼皮也有些打架,还强撑起精神应答。薛韫知于心不忍,道:“你累了就去休息吧,我改日再问。”
“问吧。”
“改日吧。”
苏润莲抬眼:“你也有如此墨迹的时候。”
“......”
沉默了一阵后,苏润莲自责地道:“此次兵败,过失在我。”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如此。”
“若我能及时察觉到不对,没有把士兵们带进敌人布下的陷阱,那些人变不会为我而死。”
薛韫知道:“既充行伍,血肉之躯本以许国。你怎也有如此顾影自怜的时候?”
她本意是玩笑话,却让苏润莲惭愧地低了头。她叹气道:“你有几年不带兵,长期流浪、离群索居,现在又与安如山她们相处不睦,长此以往,我怕你忍受不住。”
苏润莲抬头:“谁说我长期离群索居?”
“......沈时?”
苏润莲叹气:“......算了。他说的倒也不错。此番连累顾将军败仗,只怕安将军更会看我不爽。”
“如山哪里会是如此势利之人,她对你颇有微词,主要还是性情不合罢了。你不必往心里去。她们与你性情不合,这不是还有我吗?”
苏润莲没有马上回应,脸色平淡凝重的神色,看不穿心中所思。
薛韫知忽而道:“苏空山,你和我,算是什么关系,朋友么?”
苏润莲一顿,立即答:“那不然呢。”
虽然是陈述句,但他的语气却仿佛自己都很惊讶。薛韫知笑了笑。苏润莲反问:“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旁人问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润莲道:“那你刚才是想问我什么来着?”
薛韫知把那枚玄玉挂坠放在苏润莲的掌心里,问道:“你仔细想一想,千万想好了再回答我。温雪筠的女儿是哪一年出生的?”
苏润莲确凿道:“顺兴十三年。”
“你确定?”
“十分确定。”
薛韫知若有所思地抽回了手。“知道了。”
苏润莲有些急道:“你为何有此问?”
“这枚玄玉不是我的。”薛韫知索然道,“这是崔林把小九抱到我家时,送给小九的生辰礼。这几年我一直没问过她,小九究竟是从何处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