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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黄鸟其三

作者:夜满青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润莲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闪过茫然纠结遗憾等种种表情,最终他沉声道:“不论你想到什么,千万别再往下想了。”


    薛韫知极少见他这般失态,更心生疑:“我并未说什么。”


    苏润莲突然一转:“我忽想起,萧若水和温修远,颇有很多相似之处。就连家中兄弟姐妹的个数都一般像,真是奇缘。”


    薛韫知习惯于问话时,盯着对方的眼睛。可是苏润莲在与她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如电驰般的移开眼。她自觉无趣,便道:“你身上还有伤,早些休息吧。”


    *


    次日,大军抵达盲山道谷前。


    顾旻回忆道,昨日交手的那位敌军主将,身手不凡,勇猛善战异乎常人,连苏润莲都不慎受伤、差点被一枪挑下马。


    薛韫知仔细回忆了一番她离开朝廷之前,可曾听说过一号这般骁勇的人物。


    结论是,不曾。


    来历不明。一概不知。


    安流扮作了薛韫知,头盔上顶一根硕大的红缨,黑披风在背后翻滚。她与苏润莲带队走在最前方,二人所骑的两匹马也像互相掰着一股劲儿,马头朝两个方向歪着,就不愿意并在一起。


    进入山谷后,两侧的天瞬间暗了下来。敌军果然有埋伏,戴安率领的先锋队几乎一瞬间就在谷中深雾里被淹没了。混战之间,顾旻大喝一声:“我看见敌方主帅了!”


    薛韫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匹玄色的汗血马如飞鸟般出入于军阵中。那骑马的主将身形高大,身段却很是灵活,此刻正匍匐于马背上,忽然一挺朝苏润莲刺去,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薛韫知不禁在心里赞叹一声,能让苏润莲近战输掉的人不多,眼前这个人若放在顺兴年间,也该是能与温雪筠、萧离相媲美的人物了。


    她转身问顾旻道:“昨日你曾与此人交战?”


    顾旻道:“未曾。她一直与苏公子纠缠着。”


    薛韫知道:“我也正奇怪这一点。莫非苏空山跟这个人有仇吗?”


    只见那人多次对苏润莲穷追不舍、图穷匕见。诺大的两军阵前,二人仿佛旁若无人地在比武。额......如果不是苏润莲一直被人追着打的话。


    安流怎么也不过去帮一把!


    这时苏润莲策马窜到了安流身后,那位气势汹汹的将军提着大刀追过来时,他猛地调转马身,安流莫名被二人夹在中间,横刀替苏润莲挡下了一击,脸色紧绷地怒吼了一声。


    薛韫知悄悄地擦了一把汗。


    “不知允生能否突围,但若我们再不动作,被敌军夹在这里,困于谷中,与前后都断了支援便麻烦了。”


    顾旻附和:“我随将军冲阵!”


    此时,一直随军参谋却不说话的沈时忽然道:“所有人一起上,薛将军,你怕不是疯了?”


    “那沈公子有什么更美妙绝伦的法子吗?”


    “......”沈时默然,“这是送死。”


    薛韫知伸手一把牵住他的马拽过来。“跟紧我吧。”


    顾旻有昨日教训,此刻咬紧牙关,再引兵冲上去。


    其实论军队的人数及质量,薛韫知要更胜一筹,只是攻受之势难逆,须堤防被敌人带入圈套、骗进埋伏。敌军人手不多且纪律零散,为首战将虽然自身骁勇,但一路上只顾绕着苏润莲和安流围追堵截。反而军队列得毫无章法,似与前日布下埋伏的判若两人。


    方才那人惹怒了安流,却不恋战,继续追着苏润莲杀过去。


    这下安流也察觉到了异样。若是为了围堵主将,勉强还可以算作擒贼先擒王的战机,这人分明是向着苏润莲去的!


    薛韫知隔空与安流对视了一眼,举起了腰间的令旗。安流和苏润莲立刻会意,在前方山口的岔路分开两道。苏润莲则往昨日那条从荡山道而来、明知是陷阱的路上跑了过去,安流则沿着戴安开出的路线反追敌军。


    那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依旧追着苏润莲不舍,察觉到自己的兵被分成了两路,怒吼一嗓,转头回来追安流的大军。


    见她调头回来,薛韫知已经恭候多时了。


    “放。”


    两侧山崖上的士兵闻声放箭,箭雨混着巨石块像谷底滚去。那人紧急勒马,一抬头,正与薛韫知四目相对。


    薛韫知突然感到头皮一麻。


    这个人,她认识的!


    她一把夺过身后的沈时抓在手里用来防身的归墟箭,毫不犹豫地拉满了弓,瞄准了山下那人。


    沈时为薛韫知眸中的滔天恨意一震。“将军?”


    薛韫知手上青筋暴起,眼底灼灼,松手放出一箭。那人用箭弹开了。薛韫知发出一声狂躁的嘶吼,又伸手去拿箭。


    沈时大叫:“小心!”


    他扑上来把薛韫知往后一扯,几条箭矢擦着二人的头顶射向身后的树林。沈时吼道:“大人不管你与此人有何渊源,切不可置己身安危于不顾!”


    薛韫知双目猩红:“今日便是我葬身于此,也要除掉此人!”


    “大人切莫这样说!更不可被安将军她们听去,伤了三军将士的心!”


    薛韫知倏地冷静下来。


    的确,她不能在这里与言和一命换一命,她肩上挑着的已经不只有己身得失。


    “沈大人有所不知,此人是朝廷的蛀虫,若放此人归山,可谓伤天害民。”


    沈时疑道:“何方人物,姓甚名谁?”


    薛韫知愤恨地道:“言和,言时明,故御史大夫言钦盛之女。”


    一阵沉默。


    沈时道:“闻所未闻。我还当是何方神圣。”


    薛韫知冷冷道:“你当然不知,若非亲眼所见,我亦不信世上有此般无耻之人。”


    沈时道:“此人究竟做了何事,能让大人您恨到这个份儿上?”


    “你可知她是如何坐上这位置的?顺兴十六年,就在我们脚下的这条路上,她先是背叛先朝苏丞相的信任,将洛京以北万里大关门户洞开,迎□□大军入城。苏群玉久病不起,听闻城坡消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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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吐血死了在病榻上。时人谓之,乱天下之始,在言时明。”


    若仅是如此,还不算什么大事。薛韫知并非景朝的忠臣,亦还在温若兰手下做过不小的官。


    言和引□□大军入城时,遭京畿百姓反抗,她竟然下令纵马踏人,滥用私刑、为非作歹、残杀良民,一时间恶贯满盈。


    自然,这些劣迹都被抹去了,当时言家支持梁朝入京,正是风光日上,无人敢招惹言御史的独女,何况她本来就是一个如此令人生畏的角色。


    但满朝文武之中,有没有人见过她的恶性、仍然直言不讳的?自然是有的。


    就是苏润莲。


    人们都说当时苏群玉是被言和给气死的,这二人之仇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但苏润莲现在没有认出言和,是因为他确实不认识她。


    当年言和大概也知道自己在洛京得罪了太多人,一直留任边境守军备战。朝廷美其名曰军务繁多而人手匮乏,不肯治她的罪。


    长久以往,苏润莲屡次进言无果,只得作罢。也许是从此时起,他与朝庭渐渐离心。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苏润莲应该过得很苦,失去了父亲,挚友温雪筠已死,昔日的君主陨落,一度蒸蒸日上的朝堂又堕入黑暗之中。


    可对于薛韫知来说,那是她蛰伏了近十年才终于等来的好机会。


    □□自己就是女子,她后来任用的许多人——贤不贤能另说,至少从来没人因是女子之身被拒之门外过。就连言和那样的人渣,都能得到重用,条件只有一个——忠诚。


    对梁朝、对温家的绝对忠诚。


    对于很多趋炎附势的人而言,这已经是足够诱人的条件了,比修身齐家治国齐天下的远古理想简单多了。


    可有些人就是做不到,就是宁肯死,也不愿意和光同尘。


    比如苏润莲。比如萧盈,再如薛韫知她自己。


    苏润莲在新朝廷得不到往日的重用,屡次谏言都被驳回,乃至遭受冷嘲热讽。许多人以为他对梁朝的不满,是出于他与新贵一党结了私人恩怨,抑或是因为昔日门庭光辉不复,一时难受。这些固然卒成遗恨,但若他在洛京待不下去,退隐山林不好吗?闲云野鹤不好吗?


    薛韫知一早就知道的,他绝对不可能低头的,如此下去,早晚被人弄死。


    落霞关哨岗的烈焰焚身,哪怕躲过一时,终究难逃一劫。


    薛韫知还一直没有机会问他,落霞关时的生是否比死需要更多勇气?这苍生到底值得吗,值得让那一位光耀璀璨的天之骄子,入世尝遍天下苦草,从见乾坤,到怜草木,再到成为草木中平凡细嫩的一根。


    直到天旋地转,直到曾经的相府公子衣衫褴褛地朝她走来。


    有谁人还记得,谁还怜惜那位鹤峰上的少年郎。


    笑言婉转,解路人难。


    薛韫知一早认定这世道都黑白难明、是非不分。她不会抱怨不平。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只是感到很心疼。这份疼意,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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