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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熟稔长谈

作者:雨星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察觉到她的抗拒,钟晏如的眸子一凛。


    空气里仿佛被喂了一个火球,烧得两人周身一片烈烈。


    宁璇被他的目光拘于某种动弹不得的困境,纤细的腕骨亦被箍得生疼。


    为缓和少年的心绪,她被迫道:“你不用这样,我……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


    “真的吗?”闻言,跟前的少年惊喜地开口。


    他随即松开宁璇的手,不无担忧地关怀:“我有没有抓疼你?”


    “没有。”宁璇压下惊异,不动声色定睛打量起钟晏如。


    少年一脸无害,刚刚那极端的偏执荡然无存,让宁璇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真的是幻觉吗?


    她择定他为攀附的对象,真的是正确的抉择吗?


    宁璇惊魂未定。


    钟晏如自顾自说话,语气比从前听着还要熟稔亲昵。


    经此一事,他单方面朝她敞开心扉,一心想要拉近她们间的距离:“宁璇,你愿意听听我母后的一些旧事吗?”


    宁璇在与人怄气上实在没什么天资,下意识就点了头。


    得到容许,少年在她身旁席地坐下来。


    肩隐隐依偎着肩。


    “我自小就由她亲手抚养,她会亲手为我做好吃的糕点、哼歌哄我入睡,就像天底下所有爱护孩儿的娘亲那样。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好的娘亲,不曾对我发过火,不曾厉声呵斥我。”


    起初,宁璇听得还有些心不在焉。


    后来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娘亲,渐次入神。


    提起林皇后,钟晏如的声音变得温和平静。


    “幼时有一段日子,我不愿去上书房听太傅教习经典,因为第二日他总要叫我解题或是诵书,”他缓缓地回忆,“我若记不住那些晦涩冗长的文段,说不出切中的言辞,便要被罚誊写原文数百遍。”


    “某日我在案牍前,写得手腕酸痛、两眼昏花,眼看没法在天明之前完成誊抄,心急得撂笔掉眼泪。”


    宁璇眼前于是跃然出现那个小小的钟晏如,学着大人的样子端坐在及他胸口高的桌前。


    因为没法完成课业,委屈地瘪着嘴。


    世人只知钟晏如天资聪颖,百年少见。


    仅有他自个儿知晓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耕耘。


    宁璇望着他的眼神不自觉染上心疼。


    “母后当时安静地在我身旁陪坐,她非但没有责怪我愚笨没耐心,反而执笔替我誊写。”


    钟晏如顿了顿,宁璇听出他有些哽咽:“烛火烧了将近一夜,最后我终于得以完成,但是精神不支昏睡过去。”


    “翌日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榻上,外头已是日上三竿,明显误了去上书房的时辰。”


    “我连忙穿衣洗漱,母后却告诉我,她为我向太傅告了一日的假,要我好好养神。”


    钟晏如道:“旁人将我当成储君,只会严苛地指正我的一言一行,唯有她,把我当做也会累也想玩乐的寻常孩童。”


    “她是皇后,却首先是疼我爱我的娘亲。”


    讲述完这段往事,少年不堪悲痛地阖上眼睛,“我从未设想过,她会离我而去。”


    “没有娘亲的孩子,还会有谁疼爱呢?”


    “宁璇,你说,母后她若是瞧见我今时这副颓唐的模样,会不会对我失望至极?”


    夜空中一并亮起数道灵晔,刹那间黑夜竟如白昼一般亮堂堂。


    钟晏如转过头看宁璇,眼里漾着脉脉水波。


    少年的眉目间染着浓浓的厌恶之色,却是对他自己的厌恶。


    “皇后娘娘在天之灵假如看见殿下这般,只会感到心疼殿下。”


    就同她的爹娘一样,宁璇相信他们亦只会心疼努力活下去的她。


    仿佛枯木遇着了明火,钟晏如的眸子亮起如星曜。


    “宁璇。”他切切地唤出她的姓名。


    “如今我身边唯你一人能够明白我的心,请你垂怜垂怜我,永远站在我这边,好不好?”


    垂怜,他怎么能用这个词?!


    他到底将我摆在什么位置?


    眼前这个人的每句话都轻而易举地勾动她的心弦、撩乱她的心智。


    就好像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们只能依靠彼此,舔舐心伤。


    终是在这种极尽虔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宁璇磕磕巴巴地转移话题:“殿下,夜色已深,你该休息了。”


    然而钟晏如不是个好糊弄的,听不见承诺便不会罢休,“你若不回答我,我是睡不着的。”


    答应的话好似会烫嘴,宁璇怎么也说不出。


    燥起来的体温被大氅烘得潮热,她感觉哪里都烫,比前日发烧时还要烫。


    不用看,她也知晓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令人难捱的沉默里,少年突然低咳出声。


    宁璇这才发现,钟晏如仅穿着一件中衣,又跟她一道坐在冰凉的玉阶上。


    “殿下,地上凉,你先回榻上坐着。”


    钟晏如纹丝不动,目光未从她脸上移开半寸。


    意思很清楚。


    假使钟晏如被冻出个好歹,宁璇不觉得自己能担待得起。


    她急忙要将大氅取下给钟晏如披着,但被他先一步察觉,抽身往旁坐。


    怎么这么倔啊。


    宁璇偷偷感慨,随后好声好气地与他商榷:“殿下如果肯去榻上,奴婢就为殿下唱那首小调。”


    少年思忖了好一会儿,直勾勾地望着她,站起身。


    “宁璇,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你千万要想清楚再来回答我。”


    她心甘情愿最好。


    不然,他怕是要行逼|迫之举。


    见钟晏如并没有执着于此刻就要自己道出个所以然,宁璇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挪动到榻上,钟晏如平躺下来,先是乖巧地闭上眼。


    片刻没等到宁璇开嗓,他又睁开一只眼无声催促她。


    耳畔响着宁璇的低唱,那些可怕的梦魇又一次没来寻他的烦恼。


    睡得安稳,钟晏如翌日醒来时,感到神清气爽。


    他第一时间往四围扫视,发现宁璇竟然就蹲在榻边,身上裹着他那件大氅。


    心里的某块空缺立时被填满,使得他平静下来。


    可惜这一次宁璇醒得早,紧随着他的动静。


    钟晏如没能够多欣赏两眼。


    真是遗憾。


    直到宁璇伏侍他穿好外衣时,他仍有些失落。


    宁璇离开前,钟晏如悠悠提醒她道:“莫要忘记昨夜的那个问题。”


    女孩面上分明一愣,似有原本打算蒙混过关的嫌疑。


    “奴婢省得。”对方撒谎时有个习惯,会抿下唇瓣。


    他看得真切,却佯作不知。


    在宁璇退下后,另一位宫女赶来前,钟晏如看向那件被宁璇脱下来的大氅。


    他拿起衣裳凑近一嗅,果不其然闻到女孩残留下的淡淡香气。


    好香。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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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半张脸埋进大氅,接连深深地吸了两口,眸子愉悦地眯起。


    *


    九月下旬,宫内园圃中栽种的各色菊花开得英郁。


    为着皇后猝然崩逝一事,成帝未在九月初九准时举行宫宴,推迟至此。


    能参与筵席的皆是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极其家眷。


    钟晏如身为太子,自然也得出席,而宁璇被钟晏如指名同去伺候。


    她倒并非不想凑热闹。


    从小她便喜欢市井烟火,背着爹娘熬鹰看过不少侠女仗剑走天涯的话本子,还畅想过来日要效仿前人去游历名山大川。


    但目下她的身份是在逃的罪臣之女,不好与宫闱外的人接触。


    最重要的是,那人……与他的爹娘想必也会进宫。


    思绪一旦开了个豁口,宁璇便止不住想起那个狼狈又无助的夜晚。


    那日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混进了京都。


    她的运气自从家里遭遇祸事后,便变得一塌糊涂。


    叫花子的褴褛打扮叫路上的许多人都不肯她施舍多余的目光。


    飞驰而过的宝马香车卷起泥点,将她鞋面上最后那点洁白的位置也弄脏了。


    好不容易向古道热肠之人打听到容府所在,天空却又落下串珠似的大雨。


    叫卖的货郎们尚且可以推着车,撒腿就跑。


    可她已经空腹了数日,是怎么也跑不动。


    没处躲。


    苍天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与她开个玩笑,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淹没整个人间。


    宁璇冒着冷雨,一次又一次地揉眼睛想要看清前路。


    有那么一瞬,宁璇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或许就要折在这场雨里。


    她麻木地抬腿,从一滩水洼踩进另一滩水洼。


    心里有一道声音突破噪杂雨声,告诉她。


    宁璇,你千辛万苦走到这里。


    不能就这么放弃。


    咬着一口颤栗的牙,她栽倒又站起。


    终于得见容府匾额时,宁璇太过激动,双腿一软磕在石阶上。


    痛得叫她启唇吸气,尝到一口咸鱼。


    她连跪带爬地去叩响门环。


    同时顾不得体面,撕扯着嗓子喊人。


    守府的壮汉才拉开门,她快语道:“我是营州宁璇,我想要求见容老爷与夫人。”


    对方当即变了脸色,将她先请进耳房坐着,又奉上热茶,转头说去禀告主子。


    那时的宁璇握着杯盏,感激不尽。


    她心想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遇见了可投奔之人。


    容伯伯与容夫人作为大人,定能帮她筹谋生路,想出应对的法子。


    假使连他们都不愿收留自己……


    宁璇再想不出这世上有谁能够帮她。


    容夫人崔纭昕,与她的娘亲王娥同为营州籍,算得上是世交,因此二人在闺中年岁时便是亲密无间手帕交。


    后来两人于同一年出嫁,一个嫁与宁兹远,另一个嫁与容决。


    巧的是,宁兹远与容决又在同一年的乡试里一起中举上榜。


    两家的交情由此更加紧密,一直保持联系。


    出于这妙不可言的缘分,她们为襁褓中的孩子定下一纸婚约。


    假使她们生出的恰好是一儿一女,便结为连理;反之,则如她们一般是知心知底的好友。


    天容海色映璇玑,风清月朗昭宴宁。


    就连容清与宁璇的名字,亦是由容决事先就一并拟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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