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赵善光而言，从有记忆开始，赵善志对他的态度就不怎么样，今天居然和他打招呼，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最重要的是，自从年纪稍微大一些，赵善志就几乎不在家里过夜，夜不归宿是标配，开始大家还说两句，后来就不讲了。
今天能在大早上推开门就看见赵善志，对赵善光来说，这几乎也算是惊吓，因此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赵善志不管他有没有被吓到，打完招呼，觉得自己该尽的礼貌已经尽了，转头就走了，不过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到楼下客厅，看看有没有早餐。
赵善光回过神来，欲言又止，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找他搭话，想找他说话，又担心被他顶回来，毕竟之前这种事情出现过很多次，赵善志还又菜又爱玩，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气得跑出去，不找他说话，又实在好奇，他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犹豫半晌，赵善光小心翼翼走下楼去，仿佛观察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珍稀动物一样，观察赵善志。
赵善志感受到他的目光，但是懒得理会他，也就没有回头，只是在桌上找吃的，厨师从厨房里走出来，挂着围裙对他说：“家里食物都是现做的，你要吃什么告诉我就行，我马上做出来。也有一些很快就能端出来的，是提前做好了的，您要点什么？”
赵善志打算养生，毕竟，如果还没洗白就早早死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而且不知道是他自己就想喝酒，还是这具身体已经对酒起了瘾，他现在也有一点想喝酒，为了以后能好好喝酒，喝更多的酒，长长久久喝下去，保养身体是有必要的。
他选择了非常营养的早餐：“一杯纯牛奶，一个煮鸡蛋，再来一个三明治，要有番茄黄瓜煎蛋牛排。”
这下肉蛋奶，还有蔬菜和主食都齐全了。
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等着开饭，厨师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不要酒，因此，试探着问：“要来一点红酒吗？”
他想了想，觉得早上喝一点酒也好，反正他又不开车：“那就来一小杯的红酒吧。”
他很确定自己想喝酒，是纯粹的想喝，而不是想品尝，所以什么酒无所谓，也不能太多，不然一不小心就喝超了。
厨师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觉得他看起来还算正常，就转头进厨房给他准备早餐，很快把食物端出来摆在他面前，他就开始吃。
赵善光在旁边也点了早餐，坐在赵善志的不远处，歪着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挪开目光，聚精会神简直像是在看电视节目。
赵善志有点忍不下去，瞥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让他不要再看了，爱吃饭就吃，不爱吃饭就走。
好巧不巧，这一眼让赵善看见了。
他好像是在医院打了一夜的吊瓶才回来，眼下有青黑，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微微弯着腰，走路慢吞吞的，赵善祥给他开的门。
赵善祥大约是昨天晚上办完事回来之后，没睡多久，就接到电话过去接人，所以很早就出去了。
赵善志和赵善光才没在屋子里看见他。
这也正常，赵善志不堪大用，赵善光是个娇宝宝，赵善不肯轻易大晚上让自己亲生儿子来回奔波的，那就只有叫赵善祥去了。
赵善志突然就有点幸灾乐祸，虽然大家对他没什么期待，但是他的自由度高啊，而且他不缺钱，这日子真好过啊！
下一刻，赵善就怒发冲冠起来，抄起旁边鞋柜上的不知什么东西，冲着还在吃东西的赵善志丢了过来，大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平日里不着家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说干点什么好事，瞪你弟弟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弟弟呢！一点责任不负！一点担子担不起！连当个哥哥都没正型！你能做什么？你这没用的废物！”
这些话虽然难听，不过大多都是事实，赵善志没什么可反驳的，也并不是很想反驳这个。
真要是反驳了，就会显得他又不孝顺，又没礼貌，好像很喜欢和别人顶嘴似的，脾气还不怎么样，因此，赵善志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低下头去，免得自己笑出来。
他想笑倒不是因为被骂高兴了，而是觉得，这家人连骂人都只能骂到这个地步，他以后的日子一定比现在更好过，实在难过不起来。
赵善毕竟是刚从医院出来的，身体没什么力气，虽然抓了东西往这边丢，但是并没有丢到赵善志的头上，丢到桌上了。
那东西砰的一声碎了，原来是个花瓶，也不知道谁摆在那儿的，真要是砸在头上，肯定要流血。
赵善志一边悄悄松了一口气，一边站起身来，冲到客厅沙发上，一言不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又迅速从门口缝隙冲了出去。
他虽然没有反驳的意思，但也并不是想要挨打，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激发矛盾，还是先走为妙。
不过他的速度太快，又没说话，周围的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没看清他的表情，都愣了一下，被他冲出去的行动镇住了。
之前早餐坐在赵善志旁边的赵善光歪了一下头，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他看见了赵善志挨骂时候的表情。
赵善志知道，被骂的时候，笑出来不好，容易被当成挑衅，或者精神错乱，他控制的速度是很快的。
即使是很近的赵善光也没看出他是想笑，只看出他表情抽搐，还以为他太难过了，在强忍哭泣，免得自己掉下泪。
赵善光的心里几乎有点可怜他了。
本来没爹没妈，好不容易有爹有妈，结果妈死了，爹不在乎他，又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和自己抢爹的。
偏偏自己还没有血缘关系，又不会撒娇讨好，根本争不过，变成现在这样也情有可原，连哭都不敢哭，只好跑出去，怪不得夜不归宿呢。
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谁都没给好脸色，要是天天回来，说不定家里天天吵架，到时候他就不是在外面打了。
他在家里打架，名声更烂，听起来更堕落，也肯定更加走不上正道，就算不是死路一条，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辈子没办法当正常人的。
不过，赵善光转念一想，以前赵善志和他吵架的时候，一点也没口下留情，要不是打了他，肯定会更加被家里人讨厌，大概也是想打他的，就不觉得赵善志可怜了。
各人有各人的路，他管不着别人，也懒得管，赵善志堕落是赵善志自己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他别放在心上也就完了。
赵善光就冲到赵善身边把人扶住，嘘寒问暖起来：“没事吧？爹，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脑子不太好，有点什么好处，都长在脸上了，其实心也不算太坏，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爱干什么干什么，好像没上过学的野人一样，咱犯不着关心他啊！先坐下来休息休息？我给你倒杯水？快别想他了！反正他都出去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吧，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那么一个人，别管了。”
赵善听了赵善光的话，虽然不生气了，但还是觉得赵善志很可恨，因此越发不喜欢赵善志，看赵善光越来越喜欢，拉着赵善光的手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跟他不一样，你说不跟他计较我就不跟他计较，咱们别管他了，我还没吃早餐呢，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喝了水就吃。”
赵善光点了点头，转头去倒水。
赵善笑眯眯看着他，好像昨天晚上在他旁边守着他输液的，今天早上把他扶回来的，都不是赵善祥，而是赵善光一样。
赵善祥只是默默在旁边看着他们父子情深，面上没什么变化，像是早就习惯了，也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安静极了。
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冲出去的赵善志觉得，日子不应该这样继续下去了。
虽然住在大别墅里，吃别人做好的饭，拿着大把的钱，想买什么买什么，很快乐，但是时不时被人问东问西或者扔东西砸，也不见得没有生命危险。
为了活着洗白，他还是应该尽快给自己找个住处，也免得总是见到那些人，他们不高兴，他也不高兴。
毕竟，哪怕他本来很高兴，见到他们，又被他们挑点刺，骂几句话，扔几个东西，打扰吃饭，他也高兴不起来的。
他找了个公交车站，天上轰隆一声下起了雨，他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棚子，觉得坐在这里也不会被雨淋湿，也就懒得挪动位置。
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胡鹏，是他的朋友，不过是他平时喝酒时叫上的朋友，并不是正儿八经在学校或者通过家长又或者在公司交上的。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反驳对象，接了电话问：“什么事？”
“昨天晚上你怎么先走了？”胡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