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司机停了车，对坐在后排的赵善志喊道。
赵善志猛然从记忆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往周围看了看，点了点头，正要推开门出去，司机提醒他说：“先给钱再走！”
他把钱给了出去，司机收了钱让他走了，他转头进了医院，先挂号，之后找到医生办公室，在门口等。
医生让他进去，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给他开了药，就让他拿药之后回家休息，如果过两天还没好再来，好了就不用来了。
他点了点头，站起身出去，与此同时，他家司机正在医院门口的车里，和赵善祥打电话：“是的，他进了医院现在还没出来。”
“他进去之前哪里看着不对吗？”赵善祥声音冷淡问。
“没有，”司机距离太远了，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能看见赵善志走进医院的时候并没有弯腰，大概是没有什么特别痛的地方，所以，猜测他在酒吧闲得无聊，专门到医院来耍一耍，因此回答，“我没看出什么。”
赵善祥听见没什么，就懒得多管闲事：“那就这样。”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司机看了看医院门口，赵善志还没从里面出来，觉得他肯定是在里面又想了别的办法玩，摇了摇头，开着车走了。
拿了诊断和药品的赵善志在车开走之后没一会儿，就慢吞吞从医院门口走了出来，又拦了一辆车，对司机说了别墅的住址，打算回家。
好巧不巧，他刚回到别墅，还没来得及在沙发上坐下，别墅的门就又开了，一脸疲惫的赵善祥从门外走了回来。
他进来的时候，以为客厅应该没有人了，没想到把门打开，里面居然是亮的，顿时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没看见人的时候，他还以为在客厅等着他的，是专门迎接他回家的赵善光，心中隐约有些期待，目光中又有些好奇，不知道赵善光专门在客厅等着他是为什么，以前这种情况，赵善光通常是为了缠着他要点什么。
他倒不是不愿意给钱或者给东西，赵善光就算不这么做，只是给他发一条消息，他也会愿意把东西和钱交出去。
但赵善光愿意专门等他，他也会很高兴，就好像一个人专门伸着手向他要钱，另外一个人会在要钱之前给他唱首歌或者跳个舞，面对前者，他会觉得对面是个乞丐，面对后者，他会觉得自己至少看了场表演，也算个观众，感受是不一样的。
毕竟赵善光有好话是真说，年纪小的时候玉雪可爱，长大了也十分乖巧，无论如何不会讨人厌，比起不管什么时候看见都冷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赵善志好多了。
有时候赵善祥也会觉得赵善光有点太黏人了，或者太热情，太天真，总是那么高兴，让别人不太高兴，但是一想到赵善志，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就觉得赵善光还是好一些的。
这就是比较的魅力，尤其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赵善志根本不配和赵善光比，赵善光在他们眼里也确实比赵善志强很多，显得赵善志更加不识好歹，赵善光就更好了。
因此当隐约有些期待的赵善祥抬头看见，站在客厅的是一脸惊讶的赵善志，衣服皱巴巴的，浑身酒气，刚刚回来的样子，期待瞬间消失，微微扬起的唇角也落了下去，顿时有种好像被人一棍子敲在头上的头痛的感觉。
赵善祥再次在心里感慨，和一身酒气的赵善志相比，哪怕赵善光只是在乖乖睡觉，也显得十分讨人喜欢了。赵善志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做的事情越多越讨人厌！
他既然想要当透明人，就应该好好遵守当透明人的规则，不要随便出现在别人眼前，不要惹事，不要让别人不高兴，不要做别人不希望看见的事，可是他偏偏一边想当透明人，一边违反规则，这叫别人怎么喜欢他？
赵善祥在看见赵善志的瞬间冷下脸，想要当做没看见他一样走过去，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没礼貌了一点，因此在进门之后顿了顿，微微面向他问：“回来了？”
“回来了。”赵善志觉得他是在没话找话，不是很想回答，他又觉得自己不回答，可能会被他打成没礼貌，因此顿了顿回答。
赵善祥听见他回答，突然就想到司机说他去过医院的事，将他打量了一番，看见他手里真的提着药，有点惊讶，还以为他去医院只是为了玩儿，没想到他连药都带出来了。
不过即使看见赵善志手里的药品，赵善祥也没觉得赵善志生病了，只觉得他是做戏做全套，还挺煞费苦心的。
哪怕是愿意为了玩费点心思也好，这样就不会把心思花在别的地方，害得别人总给他擦屁股。
因此赵善祥的语气温和了一点，带着一种你总算迷途知返的欣赏感说：“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总出去了。”听起来好像赵善志生病，他很高兴一样。
顿了顿，他皱着眉头语重心长说：“家里也不指望你书读得多么好，赚多少的钱，你不要惹事，大家就谢天谢地了。”
如果是原来的赵善志，听见这话早就已经炸了，因为对于他而言，赵善祥对他说这话完全是为了嘲讽他，是在指责他书读的不好，钱赚的不多，还到处惹事，而且着重告诉他，大家都不希望看见他的意思。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个烂人，但他其实不太能接受被别人一点一点指出来骂，因为那会让他再一次清晰认识到，周围的人早就对他失望透顶，愿意理会他，不过是因为他做得太过分，而不是还对他抱有期待，或者觉得他是个好人。
他在得到其他人的注意力的同时也会感到难过，好一点就自己在房间里哭一场，不好一点儿就出去喝酒，喝完了抽烟，抽完了再喝，喝吐了就睡觉，睡一觉起来就开车。
他糟糕的日子大概就是这么循环往复，直到死。
现在的赵善志听见这话也觉得有点不舒服，但他不打算和对面争吵，因此皱了皱眉，只是说：“我知道了。”
赵善祥很了解赵善志，因此发现他没有反驳，表情也还算平静，只是有点忍耐的意味，顿时有些惊讶，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有些疑惑，转过身去喃喃自语：“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平时一定会生气的。准备改头换面了？那倒是挺稀奇的。”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比之前小了一些，但也没有小很多，而且他虽然往外走了一些，也并没有走很远，他和赵善志之间没有任何遮挡物，因此他说这话的时候，赵善志也听见了。
赵善志不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听见这话才说的，还是单纯就想感慨一下，觉得自己不会知道，毕竟声音是变小了的。
但赵善志想了想，如果是从前的赵善志，一定会生气的，像一只被踩了一脚的刺猬一样跳起来，破口大骂问，怎么就稀奇了，怎么就一定生气了？凭什么非得换人才能好呢？就那么看不惯？就那么讨厌？那装什么好人！表里不一！
赵善志想到回忆里从前那个赵善志格外生气，上蹿下跳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边觉得他真是精力旺盛，身体好，这么折腾都没事，喝了酒还有力气跟别人吵架，一边觉得没必要，跟别人吵架，不会让别人喜欢他，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更讨厌。
赵善志不是觉得从前那个赵善志这样做完全是坏的。
毕竟，有没有觉得被冒犯，是看被冒犯的人怎么想，要不要生气，是看当事人想不想生气，生气了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只是觉得，或许有更好的办法，比如稍稍婉转，而且，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不如去干些值得高兴的事，哪怕是去洗车呢？
要知道，从前那个赵善志，最后可是死在车里的，死亡前的最后一刻，和他在一起的也只有那一辆车罢了。
他还指望别人，实在是没有看清楚，活到最后什么人都是虚的，只有东西是实的，他能拿在手里的，也就那辆车。
赵善祥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不生气，反而多愁善感起来，突然有点毛骨悚然，摸了摸浑身起来的鸡皮疙瘩，加快脚步，拉开了距离，有种他其实是被鬼上身了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这也没错。
毕竟从前的赵善志和现在并不是同一个。
赵善志洗漱之后吃了药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推开门准备吃早餐，一开门就看见隔壁的赵善光同时出现，以至于停顿了一下。
他不是很想和他们见面。那对他没什么好处。但已经遇见了，转头就走，又好像没什么礼貌，不太能洗白。
因此，他对赵善光面无表情缓缓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平静道：“早上好。”
“好。”赵善光呆了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