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开启AI辅助驾驶。”掠影自带的系统管家发出提醒。
闻鸢手动操作了几个数值,将跑车的配置调到最高,冷静吩咐道:“取消安全限制,将全车调至竞速模式。”
南山公路的路线图展示在中控台上,闻鸢系好安全带,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无人机,等待出发指令。
无人机在地上投出几道虚影,她在内心默数着,“3…2…1……start!”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消失,她猛地踩下油门,掠影如一颗黑色的子弹一般直直射向深邃的夜。
引擎的轰鸣声混杂着震耳欲聋的心跳,穿透闻鸢单薄瘦弱的身躯。她捏紧方向盘,在极度的不安和恐惧中挖掘出一点狂热的快感。
前方一个急弯,她轻轻抬脚,松了刹车,方向盘一打,在刹车片骤然放松的嗡鸣声中,后视镜里闪过半片悬崖的虚影。
一个略显稚嫩的漂移,但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足够大胆和勇敢。
无人机监视镜头下,不少alpha轻呼一声,有人用肩膀撞了撞方鸣玉,对他挤了挤眼睛,“从哪儿找来的小妞,胆子可真大。”
方鸣玉侧了侧身体,和他拉开了距离。他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到大家以为他在生气,于是那人开解道:
“方少安心啦,她过弯的速度比你慢,南1线复杂的弯道那么多,怎么可能快过你?”
“如果她选择走南2线呢?”有人提出了这样的猜测。
alpha们看到方鸣玉下颌骤然紧绷,原本冷肃的双眸浮上一层不安与躁动,像是一只不小心弄丢猎物的头狼。
所有人都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当他们看到黑色的残影驶入一条狭窄的通道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方鸣玉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的外壳,抄起别人手中的对讲机对闻鸢吼道:
“你疯了吗?走南2线虽然更快,但以这样的速度,最后那个死亡弯道你根本过不去!你会死的你知道吗?”
他几乎是嘶吼着讲出这几句话,但回答他的只有沙沙的电流声,就当他以为对讲机坏了的时候,一道冷静平和的声音传入耳膜。
“我会赢的,方鸣玉。”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清透的质感,如同玉环相撞发出的清脆仃伶声,回环地响在方鸣玉耳际。
这是闻鸢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明明是被人叫过千百遍的名字,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他捏紧对讲机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对方再次开口道:“我会赢下你的承诺,哪怕失去生命。”
随口的承诺被她衡量得比生命还重要,漫不经心的语调将这句话渲染得如同表明心迹的情话一般。
年轻狂妄的alpha的心,久违地、无法抑制地漏跳了一拍。
电流杂音中传来松枝折断的脆响,后轮正碾过弯道边缘的碎石带。
闻鸢掐去通讯,心无旁骛地驶入最后一段山路。
月光在挡风玻璃上倾泻如瀑,映在她瞳孔里像是跳动着的银。车急速掠过一棵又一棵的树,闻鸢的思维忽然变得很慢很慢。
她好像重新回到了地球上的生活,当时她刚进公司,只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
也正是因为她年轻不经事,主管将一块最偏最远的地区划给她,让她每天开车走山道拜访客户。
因为每天拜访的客户数量都是规定的,闻鸢被迫把小破车当超跑使,时速一度飙到150迈。
经常开车的人都知道,开车实际上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因为你无法将多余的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于是,闲极无聊的她就喜欢干点刺激的事情。她开始自己尝试一些快速过弯的技巧,起初是在视频上学习赛车手怎么操作,后面就是自己通过实操一点点琢磨。
虽然期间也发生了一些危险的事情,但闻鸢依旧乐此不疲,游走在生死界限之间的刺激感令她上瘾。
“滴滴,警告,前方弯道危险,请立即减速!”
要来了,那个死亡弯道。
闻鸢压下眉眼,踩在油门上的脚却没有丝毫松懈,“如果速度减到150迈,到达终点所需时间为?”
“预计8分45秒。”
比方鸣玉的成绩还要慢10秒。
这还只是预估,加上轮胎磨损和地面受阻情况,实际用时可能更长。
闻鸢抿了抿唇,狠下心来,“若以200迈继续行驶,分析可行性。”
智能管家加载了一会儿,随即给出一组冰冷的数据。
“撞上山体的概率为60%,后翼受损但安全通过的概率为40%,安全概率较低,请谨慎选择。”
闻鸢哂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场比赛的性质变成了赌博。
以前跟泽诺去赌场的时候,她会在不利局面下劝说泽诺收手,但泽诺仍然选择all in,用微薄的几率换取翻倍的筹码。
闻鸢那时候不懂,明明放弃是更安全的选择,但泽诺却依旧一意孤行。
现在她有点理解了。
仪表盘蓝光在她紧绷的下颌游移,她看准时机,左手腕突然逆时针回打半圈,转向机齿轮发出金属咬合的脆响。
离心力将她左肩重重压在车椅侧翼,安全带勒进锁骨,她在一片眩晕中挺直身板,努力控制局面。
车尾横扫过弯心,碎石飞溅撞在防滚架上,前轮在沥青路面擦出两道青烟,当轮胎重新咬住地面时,闻鸢呆滞的目光中闪过一个红点。
那红点被反光玻璃晕开,黏在闻鸢视网膜上,好似一滩暗红色的血渍。
口腔中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她克制住呕吐的**,指尖推回换挡拨片,尾灯在终点线上划出冷冽的弧光。
车尾最后一记震颤尚未平息,周围就已经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站在人群中央的方鸣玉透过前挡风玻璃凝望着闻鸢,神情很深邃。
终点的红光散去余息,一切重回黑暗笼罩。
在幽暗狭窄的车厢内,闻鸢仍旧紧握着方向盘,保持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努力地找回自己呼吸的频率,但皆以失败告终,肺部似乎无法存放太多的空气,所以闻鸢喘得急又痛。
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闻鸢机械地转头,在单向玻璃上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是方鸣玉。
似乎有些着急,他将手掌抵在玻璃上,靠近后大声呼唤道:“闻鸢,你还好吗?”
见车内迟迟没有动静,方鸣玉对其他alpha使了个眼神,“去拿破窗锤。”
话音刚落,车窗落下一小截儿,方鸣玉转头,不期然地撞进了她眸中。
细长而脆弱的睫毛轻轻闪动,带出一双凛冽凌厉的眸子。
面前的闻鸢和以前很不一样。
她的眼睛像星星的碎片,又像被夜风吹碎的月的华光,眼波流转间,划出一道动人心魄的霜雪。
她平时总是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假面一般的笑容,一看就是那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beta。
所以方鸣玉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无趣。
他讨厌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人,很多人一生只是为了把自己修炼成一台与社会规则高度契合的精密仪器。
可他却对这种备受推崇的价值观嗤之以鼻。
成年的时候,他不顾父母的反对跑到北境攀冰,冰层脆弱,他判断失误,从岩层上滚落30多米,幸而慌乱间冰镐勾住一块突出的岩石,这才捡回一条命。
那次是方鸣玉第一次体验濒死,危险、奇异、无与伦比,像尼古丁一样让人上瘾。
一张精美的请帖从小缝中伸出,上面缠绕蔓生的紫蔷薇栩栩如生,有如点缀在树枝上的紫色蛇鳞,鎏金纹路蜿蜒出奥兰德家族的族徽。
鸢尾花含蓄的木质香气漫过鼻尖,像是一阵潮湿柔软的甜雾,裹着晨间的薄霜轻轻地落在皮肤上。
起初方鸣玉以为这是闻鸢身上的香水,但后颈处的突如其来的酥麻却让他瞳孔猛缩。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太阳穴的青筋如同失控的信号灯一样快速闪动。
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正以摧毁性的速度显现。
“请记得你的承诺,方少。”闻鸢见他接下请柬,便扭头用冰冷僵硬的手指点了点中控台,将车窗合上。
他没回复,只是抬手解开衬衫的第二颗纽扣,眼中的玩世不恭被浓厚的兴味和侵略感取代,仿佛瞳孔深处盘踞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可惜闻鸢没有注意到他的躁动,只是启动跑车,沉默地离开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回程的时候,她选了南1线。
车窗大开,夜风吹过松柏,带来一阵清润的潮气。
月光落在她瘦直的肩膀上,下半张脸藏在衣领中,显出孤独的弧度。
肾上腺素褪去之后,那道幻觉仍留在闻鸢脑袋里萦绕不散。
在跑车经过那段最狭窄的弯道,车尾后翼刮过崖壁凸起的岩石,响起一阵血液倒流的嘈杂。
那种声音很像泽诺在最后时刻推翻面前筹码塔,象牙筹码质感细腻,撞在一起的时候发出暴雨一般的哗啦啦的声响。
琥珀色的威士忌映出泽诺百无聊赖的脸,仿佛面前这笔巨额财产只是小孩子过家家所使用的廉价纸牌。
20分钟前,她曾认为自己的行径和泽诺赌博没有区别,生命只是被放在赌桌上的筹码。
但实际上二者有天大的区别。
富人的生命是生命,而穷人的生命是筹码。
她在钢索上张开双臂保持平衡,生存或者毁灭只是概率问题;而泽诺长在家族基金编织的金丝绒中,被豢养得比玫瑰还要娇贵。
黑暗中,她缓缓握紧方向盘,超跑犹如幽灵一般掠过江面,在金桥上留下一道阴郁的影子。
长岛还是老样子,依旧金碧辉煌,安之若素。
虹膜扫描仪上在眼皮上投下淡蓝色光晕,超跑碾过石子,惊飞了围墙上的麻雀。
二楼露台上的灯亮着,泽诺双手撑在栏杆上,低下头透过挡风玻璃与闻鸢对视。
视线交叠了半秒又错开,闻鸢看到他的视线落到了跑车后翼,明显的刮痕和惨不忍睹的凹陷让他惊讶得挑起了眉毛。
方鸣玉:你好疯,我好爱。
闻鸢:此男多半有病。
燕大非常有名的神经小哥哥一枚呀[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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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