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还以为是哪个红毛混混跑来闹事。”这时候揭穿眼前的人明显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以利亚咽下了满肚子的疑问，只是加重了“红毛混混”这四个字的读音。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接着回答凯恩的问题，“我还以为你很清楚我为什么找你，特意编写这么离谱的标题，别告诉我只是想写写玩玩。”
从以利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凯恩”起，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平民小子勇斗权贵”的戏码。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故意这么做，好引来自己的传唤，这完全是冲着他来的。看样子，这人在收到讯息后能这么快赶到办公室，应该也是因为他早就在附近等待。
以利亚几乎一动不动地盯着凯恩，紫色的瞳孔因为专注开始扩张，凯恩没有回应，只是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前，拿起了那张在法阵中间的牛皮纸。
随着凯恩的靠近，以利亚浑身开始紧绷，指尖的魔法已经蓄力完毕，只等这个冒牌货出手。
“抱歉啊导师，您看我，连写了三篇报告，人都不太清醒了，”凯恩没有出手，他假装震惊地解释到，“这只是随手写的小玩笑，怎么当成报告上交了，也是怪我粗心。”
说实话，“凯恩”的演技并不差，那副震惊的模样演得十分传神，但以利亚还是能确定这人是在演戏，因为平民可没有条件在牛皮纸上写小玩笑，眼前的人似乎并不了解现在的法师塔，看样子是刚取代凯恩的身份不久。
而且“凯恩”也没什么掩饰自己的意思，他并没有模仿凯恩的懦弱性格，也没有解释自己外型的变化，只是凭自己的心意进行回应。
想到这，以利亚心里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总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出区别吧？这么大一个法师塔，不应该吧？
“既然是交错了，那把正确的版本上交吧。”不妙的预感阻止以利亚继续探究下去，只要对面能上交报告，让他完成自己的承诺，管什么这个凯恩那个凯恩呢，左右法师塔还有那么多人。
“这可不行，导师，您应该知道，一个人的创意是有限的，”凯恩从震惊的状态转换成了无奈的状态，嘴里的话却没有一句是以利亚爱听的，“写出两人份的报告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需要一些指导。”
以利亚不想说话了，这人果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有达成目的之前，显然不会选择放弃。生活果然是地狱吧，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一个普通的导师。
“哈。”为了不被麻烦彻底缠上，以利亚几乎耗光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能量来思考，“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声，教人？不可能。”
花那么大功夫，冒那么多风险，不可能只是为了缠上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的导师，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他还有谈判的余地。
“这样啊——”凯恩拖长了语调，看起来十分遗憾，“那我只能先向导师说一声，我要再跟着导师学习一年了。”
以利亚的眼睛都变得无神了起来，法师塔要求每一位学徒都能够结业成功，如果结不了业，就要重新学一年。当然，可以按学徒的心意更换一位导师，只不过在结业前，法师塔的禁制不会向他们展开，也就是他们出不了法师塔一步。
局势开始逆转，双方掌握的筹码相差无几，甚至以利亚要落于下风一些。
“刚刚我不小心听到了导师在里奥大魔导师那边的谈话，”凯恩紧接着说道，依然是那种拖长的语调，“正好我去上交一些小小的举报文件，当然，不是针对导师您的。”
瞧瞧，多么熟练的威胁，配上那股做作的腔调，以及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面容，简直令人作呕。明明从写下那个标题的时候就开始布局，现在还要装作是“无辜”、“不小心”的，偏偏自己还不能揭穿。
以利亚本来其实已经有些认命，他向来不喜欢抗争，大部分时候都是抗争到一半就没了力气，被那么一威胁，不服输的心战胜了偷懒的心，他想重新掌握局势。
对方拿出了最重的那枚筹码，以利亚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最重要的那枚筹码——法师塔不一定承认对方的学徒身份。
学徒进入法师塔时，身上刻着的认证法阵都是灵魂侧的，完全换了个芯子的凯恩，肯定也是不一样的灵魂，法师塔的人看不出来，法阵可以。
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验证机会，法师塔对于结业报告的验证就是基于认证法阵，经过学徒的手写下的字也带上了法阵的魔力。
“当然了——”以利亚也开始学习那种拖长的音调，虽然凯恩的听起来是在威胁，他的听上去没什么威慑力，甚至有点像快要睡着了，“我怎么会不信任自己的学徒呢，更何况是这么可怜的学徒，不如各退一步，我答应给予你结业论文上的帮助，你写一份保证结业的保证书给我，就用你手里的牛皮纸反面。”
恶心巴拉的，说完以利亚就在心底干呕，他居然也能说出这种一套一套的话来，不管了，能恶心到对方就行。
他直接把手中的羽毛笔塞进了凯恩的手里，因为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好戏，动作甚至有些急切，脸上也露出了坏笑。
凯恩肉眼可见的楞了一下，估计也是想到了结业报告的验证原理，那股胜券在握的感觉消失了一大半，他沉默着看着手里的牛皮纸，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以利亚看见了胜利的曙光，整个人心情大好，之前紧绷绷的身体也放松了回来，他又重新将自己埋回了椅子中，等待自己的彻底胜利。
正当他在心里数数，准备数到十就让对方不写就滚出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去里奥那揭露这个冒牌货时，沉默许久的凯恩出声了，“只是手写的保证书，没有什么束缚吧，直接用誓言法阵宣誓更有保障一些，不是吗？”
原来只是敌人最后的挣扎，在对方开口时默默提起的心脏又落了回去，以利亚认为自己几乎已经锁定了胜利，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就像猫慢慢玩弄自己地猎物一样，“不用了，我这不是相信自己的学徒吗，只需要写保证书就好。”
办公室里的空气微微凝滞，双方都不再开口，安静至极，直到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宁静。
“好，我答应，也希望导师遵守承诺。”凯恩看向以利亚，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他将牛皮纸放在了以利亚的办公桌上，因为个子太高，俯身的时候有些不便，只能微微下蹲。
以利亚没有再关注凯恩，对于他来说，现在凯恩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至于验证成功？他的常识不允许自己向那个可怕的方向思考。
今天的食堂会有什么好吃的呢？希望有黄油小牛排。下午就继续在办公室晒太阳睡觉吧，今天阳光那么舒服，太适合睡觉了。
“可以了，导师。”
凯恩的声音以及羽毛笔与桌面碰撞的声音打断了以利亚的畅想，不过由于自己即将收获胜利的果实，以利亚现在的心情非常好，脾气也好上了不少，他随手拿起了凯恩写完放在桌上的牛皮纸，放入结业报告验证法阵中。
【报告人凯恩·弗劳尔不符合要求，距离结业日还有一星期，请再结业日前重新提交】
以利亚扫了一眼结果，刚想宣告对方身份的不合理，入眼的确实报告不合要求宣告，法师塔承认了假凯恩的身份！
而他，刚刚甚至没有接受对方的宣誓提议，输的非常彻底。
偏偏赢家还在旁边一直出声打扰。
“导师，怎么了吗，现在该您兑现诺言了。”凯恩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刚刚的紧张和沉默如同以利亚的幻觉。
要不直接把对面施法做掉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那么丢脸过了。恼羞成怒的以利亚脑子里开始回荡了一些危险的想法，看向凯恩的眼神也越来越危险，身体也又紧绷了起来，随时准备施法。
凯恩没有再继续紧逼，他明显熟知谈判的节奏，向后走了几步，半妥协地说道，“我也知道导师有自己的难处，但我很难自己完成不是吗？听我的好友科尔说，一般导师都会开放图书馆的权限，让学徒进入自己学习。”
原来是为了拿图书馆的权限来的，跟凯恩说话真费劲，唧唧歪歪说了一大堆，就为了这。以利亚虽然知道这只是谈判的一部分，但是在各种最坏打算的衬托下，只是给出权限明显在承受范围内。
刚刚的对峙耗费了以利亚将近一周的力气，他又一次泻力，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下次有事早点说，前面说那么一堆没用的做什么。”
然后只是抬了抬手，在虚空中画出了法阵的形状，悬空的法阵在最后一画落下时开始发出微光，然后镶嵌进了凯恩小臂内侧。
“权限给你了，没事别来找我。”以利亚彻底瘫在了椅子上，“我说的有事是你的报告已经写完要上交。”
“当然，感谢导师，愿您度过美好的一天。”已经达成自己目的的凯恩也不再纠缠，痛快地转身离开。
在凯恩离开后，办公室大门口，一个脑袋颤颤巍巍地露了出来，是个棕色头发的少年，他脸上带着些许惊恐，“打扰了，以利亚导师，我是科尔，凯恩好久没回来，我是来找他的。”
也不知道这个少年听了多久，左右没有听到什么重要的话，以利亚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他刚走，估计要去图书馆。”
办公室重新回到了寂静的状态，以利亚也重新回到了眯眼晒太阳的状态，真是个好天气，让人心情愉悦，忘记刚刚所有的不愉快；至于真假凯恩，那是法师塔的事，关他这个小小的导师什么事呢。
应该吧？虽然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但事情按理已经结束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