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婷婷如盖,遮天却不蔽日,树上的也不是树叶,全部都是刻着金纹的拖尾蝴蝶,和身旁这只不一样的是,那些蝴蝶的尾巴上都挂着一个小小的黄色灯笼。
“你就是要带我来这?”
祁晏尘小嘴一撇,转身就要走,骂道:“刚刚要来的时候来不了,现在我估计都死硬了才把我弄过来,谁稀罕?”
见状,那群刚刚接他的绿蝶齐齐拉住他的袖子,把人往里带。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再敢耍我一把火给你烧成癞头和尚!”
一踏入树荫当中周围瞬息变幻,空寂的空间一下挤满了各种花花草草,其间还立着几株参天古木,最惹眼的就是一株红枫,独立在一片焦土之中,远远望去像一把火。
最初的那只绿蝶朝着红枫飞去,在距离五六米的时候瞬间化成了一堆金色的齑粉。
祁晏尘站在草地与焦土的交界处,迎面吹过来一阵灼灼热浪。
若红枫只是菩提内的一颗小石子,那其他的古木就是一粒尘埃。
境内无风,枫叶却依旧翻涌,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中还有一抹亮色。
是一棵绿油油的幼苗!是红枫的敝帚自珍。
一脚踏过分界线,先是一股灼热紧接着身体但很快四周就生出了屏障,顿感清凉。
红枫在欢迎他。
祁晏尘在一片红色之中,找到了那轮月亮。
还以为独挂东南枝了呢。
只见慕归月双目禁闭,还算安详地躺在枫叶当中,无数的红叶填补着心脏空缺的那块。
但那幼苗似乎很着急,身子晃得厉害,用尽全力伸出一根细弱的枝条,一寸一寸向上,终于绕在了慕归月腕上。
祁晏尘手心传来点点凉意,他似乎听到了幼苗生长的声音,像骨头不断裂开又愈合。
眼前罩下一片阴影,祁晏尘薄薄的眼皮动了一下,闷哼着转了个身,掉进了一个蓄谋已久的怀抱。
他靠着红枫睡着了。
睁开眼,对上两汪独属于洁净天地中不加粉饰的天然碧泉。和红衣慕归月不同,这双眼纯粹的让人舍不得打扰。
祁晏尘一瞬间呼吸凝滞。
一声轻笑,将祁晏尘拉回了现实,怀里的人像受了惊的小兽,落荒而逃,慕归月有些失望的望着那背影。
闻遥站在心岛上,识海内红海翻涌,心脏狂跳不止,像是想把刚刚漏的那几拍补上,他双手按在胸口,大喊道:“这也太特么帅了!”
慕归月看着眼前那人一会捶胸一会又懊恼似的摆摆头,笑着摇了摇头。
祁晏尘朝天深深吸了两口气,转过头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干净,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就是真正的珞珈古神慕归月吗?”
慕归月看着他,道:“莫非还有假的?”
祁晏尘连连摆手,语速不禁快了起来,道:“我的意思是指红衣服的那个。”
“心魔。”
慕归月轻飘飘吐出两个字,祁晏尘却在心里脑补了一部天之骄子为爱落下神坛,最后却不疾而终,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这是有多爱那个叫做阿瑶的姑娘?
祁晏尘若有所感地点了点头,心道小老头说的果然没错,感情才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东西,哪怕是神仙若没有缘分也得缴械投降。
怪不得慕归月要自己伤自己,原来真如红衣慕归月说的那样,他就就是他。
苍白宽大的手掌内躺着那枚看起来破破烂烂然后现在真的不能再破的平安符。
“坏了。”
祁晏尘连忙在全身上下的兜里掏了掏,一摸才想起来自己胸前空了一大块,尴尬地将外袍裹了裹,讪笑着接过那被炸地只剩一片碎布的平安符,一时间还有点难过。
这是小老头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我可以帮你补。”
祁晏尘不可置信地抬头,那点难过一下子跑的一干二净,问道:“你还会女红?”
“以前做过一次。”
慕归月指了指手里那满是血渍早看不出原样的布条,道:“当赔你的断袖之情。”
呵呵,好一个断袖之情。
祁晏尘嘴角抽了抽,将只剩一块布地平安符塞进袖中,道:“不用了,这是我,嗯,师父给我的,本就是个念想,这个也够了。”
一时间祁晏尘有点感慨,没想到第一次叫小老头师父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慕归月捏着手中的布条,语气似乎比刚才多了几分人气味,缓缓道:“我也有一个徒儿,同你一般大。”
“是阿瑶吗?”
慕归月点了点头,道:“很久没听他叫我师父了。”
祁晏尘暗道不好,这阿瑶怕不是早就不在了?所以他才思念成疾有了心魔?那可莫要提起人家伤心事了。
本想转移话题,结果脱口而出一声清脆的师父,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死嘴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也想我师父了,就随便喊喊。”
祁晏尘紧急找补,又喊了好几声师父,瞥了一眼身旁的慕归月虽然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但他怎么觉得那双眼睛活过来了?
“不知古神可知这里是哪?”
“般若浮生。”
祁晏尘在原主的记忆当中并未搜寻到有关这个地方的详细介绍,道:“这是什么?”
“世人只知天道昭晷,其实古神还留了一秘境,便是般若浮生。”
慕归月挥袖,面前顿时清明起来,隐隐可以见到祁晏尘最初看到那株大树。
诘神台上筑昭晷,般若浮生种菩提。
天道昭晷主世间运行法则,是为公;菩提则管三千世界的因果轮回,是为私。
每个人在般若浮生当中都会有自己的位置,可能是树、可能是花、也可能是草,地底下的根根相错,却又有迹可循。
根、干、枝,花、果、叶皆是世因果。
“这个就是我。”
祁晏尘顺着慕归月的目光看去,身后那株红枫的树干上爬满了黑乎乎的裂隙,却依旧不知疲倦的燃烧着。
古神不沾因果,独守一片荒原。
放眼望去,无论是卑微如野草还是宏伟如巨木,皆是你挨着我我连着你,慕归月会不会觉得孤独呢?祁晏尘看了一眼那棵瘦弱的幼苗,心道慕归月不会孤独,他不是一个人。
祁晏尘站起身来,朝地上的慕归月伸出手,道:“我们回家吧。”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祁晏尘正准备找补,手就被另外一只手握住。
“回家。”
去的时候一身狼狈,回来却只花了一瞬。
弄舟那日眼睁睁看着自家神君被古神打晕抱走,剑还没拔出来就被五花大绑的捆到了梅树上。整整五天五夜他连祁晏尘一根毛都没看到!
不仅如此前几天夜里山上惊雷滚滚,闪电差点亮瞎他的眼,最重要的是下雪了啊!
珞珈山一山分四季,四季各不打扰,冬顶的雪下到了春苑,可想而知上面发生了什么。
弄舟挣得手腕脚踝都是血,嗓子也嚎干了,但却怎么也挣不脱身上这麻绳。
他甚至都想好去阴曹地府找自家神君公主团聚了,就看到自己等了几天的人衣衫不整、满身血污的跟着打闷棍的黑手一齐回来了,顿时一口热血直冲脑门,险些昏了过去。
“神君,快跑!”
祁晏尘被弄舟嘶哑的如同耄耋老夫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放了出来,道:“你这是遭雷劈了还是电打了?”
“都有。”
弄舟将祁晏尘护在了身后,手里提着图南剑,哆哆嗦嗦道:“别以为...是古神,就,就可以欺负我家神君。我...我弄...也,也不是吃...的!”
他嗓子干的厉害,时不时发不出声音,一段话说的结结巴巴。
祁晏尘扶额苦笑,把人拉过来,解释道:“这个是真的,那日那个是假的。”
弄舟狐疑地看了一眼慕归月,回过身去小声道:“还有...能假扮...神?”
祁晏尘心道还好脑子没被劈傻,重重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这个是正的,要不是他,你家神君我可就又被...反正这个就是真的!”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慕归月,心道死嘴也没个把门的,这种疯批强制爱的戏码说出来有损古神大人的面子啊!还好刹住车了。
弄舟一听,一口气顿时泄了出去,脸朝地就栽了下去。
“诶诶诶,你倒是再忍忍啊。”
祁晏尘蹲在地上,戳了戳弄舟的小了一圈的脸,道:“古神这应该不禁随地大小吧?”
“不禁。”
嗖地一下,一大条人就这么从祁晏尘眼前凭空消失了。
“已经送到客房了。”
祁晏尘拍拍站起来,道:“这样也好,省的我扛了,多谢古神啦。”
慕归月垂着眸,良久开口道:“不用叫我古神。”
不叫古神?那还能叫什么?叫珞珈上神?这和古神有什么区别?
夫君?祁晏尘猛猛甩了甩头,真的是脑子冻傻了?
“有了!”
祁晏尘右手握拳啪的一声拍在左手手掌,笑得一脸得意。
一炷香后,慕归月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脸灿烂的祁晏尘身边,眼前一张桌案上摆着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香炉。
祁晏尘将三柱香塞到慕归月手里,道:“前有桃园三结义,今有梅树二结义。”
他侧过身去和看着慕归月说:“经此一役,我祁晏尘在菩提前立誓,与古神慕归月结为兄弟,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祁晏尘期许地看着慕归月。慕归月转过身来,与他平视,道:“我慕归月在此立誓,许你一生自由、永世繁华、祝你长春无寒冬。”
闻遥:我怎么这么聪明[撒花][撒花][撒花]
慕归月:谁要和你做兄弟[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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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真假慕归月(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