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
他打破了沉默，主要是对着怀里的女儿说的：“凝凝，肚子饿不饿？爸爸去做饭。”
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让柳如烟捧着碗的手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看向苏阳，眼神复杂，既有被忽视的失落，又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
他......他这是也要给自己做饭吗？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性地承担起了照顾所有人的角色？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要给凝凝做饭，而自己，只是个不得不被捎带上的“麻烦”？
凝凝听到“做饭”两个字，立刻来了精神，她从爸爸怀里探出小脑袋，用力点头：“爸爸，我想吃打卤面！放好多好多红果果和鸡蛋的那种！”
小家伙还记得上次爸爸做的番茄鸡蛋打卤面，那酸甜浓郁的滋味，让她回味了好几天。
“好，爸爸这就去做。”
苏阳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正准备起身。
“我......我来吧。”
一个微弱、带着几分沙哑和浓浓不确定的声音，忽然在堂屋里响起。
苏阳和凝凝都愣了一下，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柳如烟。
柳如烟的脸颊因为紧张和羞窘而微微泛红，她放下手中的碗，双手因为用力而紧紧绞在一起，指节都有些泛白。
她看着苏阳那略带审视和意外的目光，又看了看凝凝那双写满了好奇的大眼睛，鼓足了这辈子可能都从未有过的勇气，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虽然依旧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来做吧。打卤面......我，我学过。”
不能再让苏阳看扁了！
他柳如烟不能永远都是那个只会添乱、连饭都不会做的无用女人。
自己在江城请了最好的厨师，反复练习了那么多次，虽然用的都是顶级厨具，但基本的步骤和要领都记在心里。
番茄鸡蛋打卤面，这是最简单的家常菜，也是他以前经常做给凝凝吃的。
如果......如果自己能做出来，哪怕只有他一半好吃，是不是也能让他，让凝凝，看到自己的改变和努力？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自己不再那么被动，不再那么像个外人的机会。
苏阳看着柳如烟那副小心翼翼、甚至带着几分恳求的模样，心中确实是感到了几分意外。
她要做饭？
用这土灶，这大铁锅？
他记得上次凝凝生日时她那扬灾难般的“厨艺首秀”，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她真的长进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麻烦，太麻烦了。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柳如烟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却又异常执着的眼睛时，那句拒绝的话，却又莫名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笨拙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
罢了。
苏阳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就让她试试吧，也让凝凝看看她这个妈妈“努力”的样子。
而且，食材是我的，系统优化过的【花蜜番茄】和自家养的土鸡蛋，品质摆在那里，再怎么做，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厨房在那边，米面和菜都在碗柜里。”
苏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不......不用！”
柳如烟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感激，连忙摇头。
她快步走向那个对她而言依然充满挑战的土灶厨房，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砰砰直跳。
这一次，她熟练多了。
她学着苏阳以前的样子，往灶膛里添柴、引火，虽然还是被冒出的浓烟呛得咳嗽了几声，但火苗很快就稳定地燃烧起来。
她开始洗菜、切菜。苏阳家的菜刀依旧有些钝，但她已经适应了不少，番茄和鸡蛋都处理得像模像样。
最大的挑战，来自于火候的控制。
土灶的火力远不如现代燃气灶那么稳定和易于调节。
她热锅倒油，当苏阳农扬自产的、金黄色的土鸡蛋液滑入滚烫的铁锅中，“刺啦”一声，浓郁的蛋香味瞬间就飘满了整个厨房。
她努力想炒出那种蓬松滑嫩的效果，但因为火势过猛，鸡蛋的边缘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焦黄。
她懊恼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迅速将鸡蛋盛出。
接着下入番茄块，翻炒，加水，调味......每一步都严格按照她练习过无数次的流程进行。
很快，一锅色泽红亮、香气浓郁的番茄鸡蛋卤便做好了。
另一边，她又烧了一大锅开水，将苏阳自己压的手擀面下入锅中，煮得恰到好处，捞出过凉水，面条根根分明，劲道十足。
当三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打卤面被端上堂屋那张旧木方桌时，屋外暴雨依旧，屋内却是香气四溢，温暖如春。
柳如烟紧张地看着苏阳和凝凝，手心都冒出了汗。
凝凝看着碗里那红黄相间、还撒着几粒翠绿葱花的打卤面，使劲地咽了口口水，第一个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大口卤汁和面条，呼哧呼哧地就往嘴里送。
“嗯......好吃！”
小家伙的眼睛瞬间亮了，虽然烫得直哈气，但还是含糊不清地评价道，“妈妈做的面面，番茄味道好浓，酸酸甜甜的，鸡蛋也好香！虽然......虽然没有爸爸做的卤那么稠，但也好吃！”
这句带着对比却又充满肯定的评价，让柳如烟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苏阳也拿起筷子，挑起一撮面条，裹上卤汁，送入口中。
面条确实劲道爽滑，是上好的手擀面。
卤汁的味道......【花蜜番茄】本身的顶级品质让整个卤汁的底味非常出众，酸甜浓郁，果香十足。
鸡蛋虽然略老，但蛋香味很足。
虽然在勾芡和调味的层次感上，比自己做的差了不少，但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总裁来说，能做出这样一碗充满家常味道的面，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他看着柳如烟那张沾着灰痕、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的脸，最终还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还不错。”
虽然只有三个字，却让柳如烟瞬间感觉所有的辛苦和狼狈都值了。
她也端起自己的那碗面，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总裁的形象，学着苏阳的样子，呼噜呼噜地大口吃了起来。
面条的温热，卤汁的酸甜，滑入胃中，不仅驱散了身体的寒冷，也仿佛......稍稍温暖了那颗早已冰冷疲惫的心。
一碗面下肚，柳如烟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看着窗外依旧没有停歇的暴雨，又看了看旁边已经吃完一小碗面，正抱着积木玩得开心的凝凝，以及那个虽然依旧沉默，但似乎没有再刻意散发冷气的苏阳。
心中，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念头，再次悄然浮现。
如果......如果每天都能这样，为他们做一顿饭，看着他们吃完......似乎......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