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晶莹剔透、带着奇异清香的冰晶糕在柳如烟口中融化，留下满口清爽的甘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回味。
她看着凝凝又拿起小勺，欢快地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爸爸做的凉凉糕，比冰淇淋还好吃！”
柳如烟的心，如同被那冰凉的甜点触碰，微微一颤。
冰淇淋，那是凝凝以前最爱的零食之一，她总是吵着要吃进口的哈根达斯，家里的冰箱常年备着。
可现在，一块看起来如此朴素的“凉凉糕”，似乎更能让她满足。
柳如烟心想： 连甜点都能做得如此特别。
苏阳，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这冰晶糕，如果放到欧瑞的甜品菜单上……
她下意识地将商业念头压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凝凝。
小家伙吃完冰晶糕，又拿着新得到的乐高城堡跑到院子角落的树荫下，专心致志地拼搭起来，嘴里还模仿着动画片里的声音，自得其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那份纯粹的专注和快乐，是柳如烟在监控里、在保姆的汇报里，从未见过的鲜活生动。
苏阳收拾完灶台，端着一碗刚做好的冰晶糕走了过来，也递了一小碗给柳如烟，自己则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玩耍的女儿身上，眼神柔和。
空气中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柳如烟能感觉到，苏阳的态度依旧是疏离的，但似乎比上次少了几分刻意的冷漠？
是因为凝凝在场？
还是他也在慢慢适应这种新的相处模式？
柳如烟心想： 他好像没有那么排斥我了？
至少没有直接赶我走。
凝凝也很自然地接受了我的礼物，还拉我的手。
也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合作的事情固然重要，但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他们现在的生活，多和凝凝待一会儿……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沉默，语气比刚才更加柔和了一些，带着一丝试探：“这个冰晶糕味道很特别，很清爽。是用什么做的？”
她刻意避开了直接询问“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可能触及对方秘密的问题。
苏阳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就是山里一种常见的植物胶质，加上糖水熬的，没什么特别。”
他自然不会透露这是系统出品的【满级冰晶糕制作技巧】。
苏阳心想： 果然开始打探了。
想从吃食入手吗？
可惜，我不会给你任何窥探系统秘密的机会。
她今天这副样子，比上次来的时候确实收敛了不少锋芒，是为了合作？
还是真的有所触动？
不管怎样，保持距离是必须的。
公事公办，谈完就走，别想借着凝凝的名义，对我现在的生活指手画脚。
“山里的植物？”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我以前倒没听说过。看来乡下确实有很多城里没有的东西。”
她的话语意有所指，似乎在暗示苏阳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源于这片她曾经鄙夷的土地。
苏阳听出了她话里的潜台词，却懒得接茬，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继续吃着冰晶糕。
柳如烟见状，心里微微有些气结，但还是忍住了。
她转而将目光投向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以及墙上那块醒目的农科院牌子，换上了一副更显“专业”和“关切”的口吻：
“苏先生，说回合作的事情。欧瑞酒店对食材品质的要求非常高，我们需要确保供应商能提供长期、稳定、且符合我们标准的顶级原料。上次你提到的产量有限，以及预付款和物流品控由我们负责的条件，我们回去后认真评估过。”
她顿了顿，观察着苏阳的反应，见他只是平静地听着，并没有插话，才继续说道：“原则上，我们可以接受这些条件。
但是，为了保障合作的顺利进行，我们还是希望能对你的农场生产能力、种植环境、以及未来的发展规划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酒店项目，也是希望能帮助你这样有潜力的‘新农人’，更好地对接市场，实现更大的价值。”
她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表达了合作的诚意，又将自己的“考察”行为合理化，甚至还隐隐带上了一丝“扶持”的意味，试图重新占据道德和商业上的制高点。
柳如烟心想： 先把合作的框架定下来，拿到稳定的供货是第一步。
至于条件只要能拿到东西，暂时让步也无妨。
等合作关系建立了，以后再慢慢把主动权拿回来。
同时，我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机会留在这里，观察他，也可以借机接近凝凝。
苏阳听着她这番话，心中冷笑。
苏阳心想： 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摸我的底？
想知道我这“神奇作物”到底是怎么来的？
还想控制我未来的发展？
柳如烟啊柳如烟，你这商人的算计，真是刻在骨子里了。
不过，她既然愿意接受我的条件，这第一步合作倒是可以敲定。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放下碗，擦了擦嘴，看向柳如烟，脸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既然柳总和贵公司已经评估过，并且原则上接受了我的条件，那我想，具体的合作细节，比如第一批的供货量、具体价格、预付款比例和支付时间，以及你们负责的冷链物流方案和到货验收标准，这些可以让你们的采购部和我的......嗯，暂时由我本人，拟定一份详细的合作协议草案，双方确认无误后，再行签署。”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将“我的团队”改成了“我本人”， 强调了自己目前“势单力薄”的现状，同时也暗示了合作的主导权在他手中。
“至于柳总提到的‘全面了解’和‘未来发展规划’。“苏阳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界限感，“我想这可能超出了我们初次合作的范畴。我目前只想专注于把眼前的作物种好，照顾好凝凝。未来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再次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合作可以，仅限于产品交易；私人生活和未来规划，恕不奉陪。
柳如烟被苏阳这番话噎得心口又是一堵。
苏阳竟然如此直接地拒绝她试图深入了解的“好意”？
甚至连一丝场面上的敷衍都没有？
这让她精心准备的、试图展现“柔和”与“扶持”的姿态，显得像个笑话。
强烈的挫败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柳如烟却发现自己心中的怒意似乎并没有那么强烈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欣赏？
是的，欣赏。
她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苏阳，冷静、理智、目标明确，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再是那个需要看她脸色的男人。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立、自信、以及对女儿那份纯粹的爱护，让她这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女强人，都感到了一丝陌生而该死的吸引力。
柳如烟心想： 他真的不一样了。
他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清楚自己的价值。
他不再需要我了。
这个认知，为什么让我心里这么不是滋味？
她看着苏阳那双平静却深邃的眼睛，第一次感到，自己或许真的彻底失去了掌控。
“好……好吧。”柳如烟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干涩，她强迫自己重新找回“柳总”的气场，“那就先按苏先生说的，让采购部尽快拟定合作协议草案，发到你的……抖抖私信？
”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连苏阳的私人联系方式都没有。
“可以。”
苏阳点点头，没有提供其他联系方式的意思。
就在这时，凝凝抱着她的乐高城堡跑了过来，献宝似的举到柳如烟面前：“妈妈你看！我搭的城堡！漂不漂亮？”
柳如烟立刻被女儿吸引了注意力，所有的商业思绪瞬间被打断，她连忙蹲下身，仔细看着那虽然歪歪扭扭、却充满了童趣的城堡，由衷地赞叹道：“漂亮！凝凝真棒！搭得比妈妈还好！”
“嘻嘻！”凝凝得到了夸奖，开心地笑了，“妈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柳如烟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几乎就要脱口答应。
但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面无表情的苏阳，又看了看天色，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柳如烟心想： 不行，不能再待下去了。
今天能谈到这一步，已经是意外之喜。
不能让他觉得我是借着凝凝的名义赖着不走。
得……循序渐进。
她温柔地摸了摸凝凝的头，语气带着一丝歉意：“凝凝乖，妈妈今天还有工作要忙，下次再陪你玩好不好？这个城堡你先自己玩，下次妈妈再给你带更好玩的。”
“哦……好吧。”凝凝虽然有些小失望，但还是很懂事地点了点头，“那妈妈下次要早点来哦！”
“嗯，一定。”
柳如烟的心又是一酸，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苏阳，点了点头，算是道别，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
苏阳看着柳如烟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辆奔驰商务车消失在村口，他才收回目光，眼神复杂难明。
柳如烟态度的变化，他确实察觉到了。
不再是离婚时的那种轻蔑和冷漠，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讨好和试图靠近？
是因为认识到了他产品的价值，纯粹出于商业目的？
还是真的因为看到凝凝的快乐，内心有所触动，甚至后悔了？
苏阳不确定，也不想去深究。
他现在的生活很平静，很充实，他不希望被柳如烟的出现再次打乱。
合作归合作，生意归生意。
至于私人感情……
他低头看了看正抱着乐高玩得开心的女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柳如烟是真心改变，还是一时兴起，他都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清晰的界限。
他要保护好凝凝，保护好他们现在的生活。
任何可能伤害到凝凝，或者试图将他们拉回过去那种不平等、令人窒息关系的行为，他都不会允许。
“爸爸，妈妈下次还会来吗？”
凝凝抬起小脑袋，好奇地问道。
苏阳蹲下身，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睛，温和地说道：“也许吧。不过，凝凝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和爸爸在一起就好了，对不对？”
“嗯！凝凝要一直和爸爸在一起！”
小家伙用力点头，搂住了爸爸的脖子。
苏阳紧紧抱住女儿，心中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