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A8平稳地驶入江城璀璨的夜色，将青山村的泥土气息和朦胧月光彻底隔绝在车窗之外。
柳如烟靠在后座，怀里那个小小的竹篮被她小心翼翼地护着，仿佛里面装着的不是几颗草莓和一个迷你西瓜，而是某种易碎的希望和沉甸甸的过往。
草莓的甜香和那独特的奶油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不断提醒着她白天的经历——苏阳的平静与疏离，凝凝的快乐与那份带着生疏却又无法割舍的亲近。
后视镜里凝凝挥手的模糊影像，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像一根羽毛，轻轻撩拨着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像一根针，刺穿着她过往坚硬的外壳。
柳如烟心想： 他真的不需要我了。
甚至，连柳氏集团的橄榄枝在他眼里，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必须抓住的稻草。
预付款？
买方负责物流品控？
这种条件，他怎么敢提出来？
可偏偏农科院的报告，还有那些客户的反馈，都证明他的东西，确实值这个价，甚至更高。
他有这个底气。
凝凝，她好像真的更喜欢乡下的生活，更喜欢跟苏阳待在一起。
那份快乐，是我用再多钱也买不来的吗？
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回到空旷冰冷的顶层办公室，柳如烟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破天荒地坐在沙发上，将竹篮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奶油草莓颗颗饱满，红艳欲滴，在水晶灯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那颗迷你西瓜更是可爱，瓜皮翠绿，条纹清晰。
她拿起一颗草莓，犹豫了一下，放入口中。
极致的香甜瞬间引爆味蕾，那独特的奶油风味再次冲击着她的感官。
她又掰了一小块迷你西瓜，放入口中，清甜爽脆，汁水丰盈，口感同样惊艳。
这就是苏阳种出来的东西？
这就是让凝凝如此着迷的味道？
柳如烟心想： 这品质项目的研发瓶颈，或许真的只有靠他才能解决了。
为了公司，为了项目我必须拿到稳定的供货。
采购部那些人，习惯了甲方姿态，恐怕应付不了现在的苏阳。
看来只能我亲自来了。
但不能让他看出我的急切，更不能让他觉得我是在求他。
对，只是为了合作，为了更深入地了解这个“潜力巨大”的供应商。
第二天一早，柳如烟强打起精神，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精明干练的神采。
她没有再让采购部发邮件或信息，而是指示林秘书，以欧瑞国际大酒店餐饮总监需要亲自考察顶级食材供应商的名义，直接致电苏阳。
电话是苏阳接的。
柳如烟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听着林秘书打开免提后传来的、那个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声音，指尖微微蜷缩。
“苏先生您好，我是欧瑞国际大酒店的餐饮项目秘书林薇，”林秘书的声音专业而得体，“我们柳总对您种植的农产品品质非常认可，认为极具潜力。
考虑到长期合作的可能性，柳总希望能在近期，就具体的品控标准、包装规格以及未来可能的供应量，与您进行一次更详细的当面沟通。
不知您明天或后天是否方便？我们可以派车去青山村接您，或者，如果您方便来市区，我们可以在酒店的咖啡厅详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苏阳心想： 又来了？
还换成餐饮总监秘书的名义？
柳如烟这是不死心啊。当面沟通？
是想摸我的底，还是想打感情牌？
哼，产量就这么多，条件也摆在那里，没什么好谈的。
不过，农科院那边的数据支持也需要时间，资金也确实紧张，如果能稳定出一部分货给他们，倒也能加快点发展速度。
去市区？
太麻烦，凝凝怎么办？
还是让他们来吧，就在这田埂上谈，让她柳大总裁再体验体验‘乡村生活’。
“林秘书你好。”苏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平静无波，“感谢柳总的认可。不过我这边农场事情比较多，走不开，而且凝凝也需要照顾。如果柳总和餐饮总监确实需要当面沟通，明天下午我在农场，可以抽出一点时间。”
林秘书看向柳如烟，得到示意后，立刻应道：“好的，苏先生，那就麻烦您了。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我们会准时到访青山村。”
挂断电话，柳如烟的脸色有些复杂。
苏阳答应了见面，却依旧把地点定在了那个让她不适的乡下。
苏阳似乎完全掌控了这场“商业往来”的节奏。
柳如烟心想： 他故意的？
还是真的走不开？
罢了，去就去。
正好，可以再看看凝凝。
这次不能再穿高跟鞋了。
礼物，上次那篮水果太少了，这次得准备充分些。
第二天下午，一辆比上次更加低调的黑色奔驰商务车停在了青山村村口。
柳如烟走下车，这一次，她换上了一套价格同样不菲但款式更偏休闲的米色亚麻裤装，脚下是一双崭新的Tod''s平底豆豆鞋。
头发也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只化了淡妆。
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购物袋，里面是林秘书精心挑选的、几套进口品牌的儿童绘本和一套乐高积木。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高高在上的女总裁，更像一个来探望朋友的访客。
然而，当她再次踏上那条土路，闻到空气中熟悉的泥土和鸡粪混合的气味时，内心还是涌起一阵不适。
村里的老人看到她，眼神依旧充满了好奇，但似乎少了些之前的探究，多了几分“城里亲戚又来看小阳和娃了”的熟稔。
柳如烟硬着头皮，尽量目不斜视地走到苏阳家院门口。
这一次，院门敞开着。
她看到苏阳正蹲在院子里，和一个穿着农科院工作服的技术员讨论着什么，旁边还放着一些检测仪器。
而凝凝，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奶声奶气地插上一两句话，逗得技术员哈哈大笑。
看到柳如烟进来，苏阳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对技术员说了句“你先忙”，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
“柳总，真准时。”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爸爸！妈妈又来啦！”凝凝看到柳如烟，眼睛亮了一下，主动跑了过来，但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扑上来，而是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好奇地打量着她手里的购物袋，“妈妈，你拿的什么呀？”
柳如烟的心又是一紧，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蹲下身，将购物袋递给凝凝：“凝凝，这是妈妈给你买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凝凝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绘本和乐高，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哇！是公主的故事书！还有乐高！谢谢妈妈！”
得到礼物的小家伙显然很高兴，对柳如烟的态度也亲近了不少，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地问着关于礼物的问题。
柳如烟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耐心地回答着女儿的问题，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苏阳。
苏阳并没有过来参与她们母女的互动，只是和技术员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走到院子角落的水井边洗手，之后便拿出手机，开始处理一些信息，仿佛她们母女俩的温情时刻与他无关。
苏阳心想： 又带礼物来讨好凝凝？
哼，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之前的缺席吗？
不过看凝凝的样子，还是挺喜欢她这个妈妈的。
罢了，只要她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不干涉我和凝凝的生活，就让她多待一会儿吧。
正好，可以晾晾她，让她明白，现在不是她能随意掌控局面的时候了。
合作？
可以，但得拿出足够的诚意和符合我要求的条件来。
柳如烟心想： 凝凝还是喜欢我的礼物的，她并没有完全忘记我。
苏阳，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根本不在意我。
也好，这样反而让我更容易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
待会儿谈合作的时候，一定要沉住气，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农科院的技术员很快就完成了数据采集，礼貌地和苏阳、柳如烟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