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
如假包换,假一赔十。
我身着龙袍手握宝剑,蹲在路边沉思。
我想没有哪位皇帝会比我更倒霉,皇位没了不说,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此地人民风彪悍还尚未开化,与我语言不通。
我没办法找到可以交流的人,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怕太过冒头,被乱臣贼子砍了。
有几人拿着五颜六色的方块怼我,男男女女白花花的大腿手臂裸露在外,他们甚至留着短发,看得我眼睛疼,直呼成何体统。
“大胆刁民!成何体统!”,我勃然大怒。
他们并不恐慌,衣服上挂着红布结的女孩捂嘴,笑着对我说了一通鸟语。
我压根听不懂,皱眉看她。
她笑得更开心了,冲我弯腰,却不行礼,接着凑上来和我一起面对方块。
“放肆!”
她凑得太近,我非常生气,大喊一声,想要拔剑。
没有拔出来。
我咬牙再用力几分,剑纹丝不动。
这是先祖留下的宝剑,与玉玺一样象征皇位传承,可惜我从小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如今更是饿得没力气,根本没办法让剑出鞘。
可恶!!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带笑的童音,我咬牙回头,想看是什么小儿在嘲笑朕。
一男一女手牵着手,惊奇地瞧我,那个女孩冲我一笑。
他们年龄不过十四五岁,神情看着还是个孩子,似乎对我很好奇。
女孩转头说了什么,我仔细辨认,没有听懂。
男孩回复了什么,我还是没有听懂。
最后,他们商讨完毕,一齐转头面对我。
女孩伸出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她似乎明白我听不懂,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嘴和肚子,微笑。
我奇异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要请我吃饭。
我并没有将手递给她。
她如今年岁不小,虽然她不懂事,但我作为懂事的大人,需与她保持距离,也不能吃小孩的东西。
我高傲地摇摇头。
女孩放下手,戳了戳另一个男孩。
两人再次嘀咕一阵,男孩多看了我两眼,被我瞪了回去。
他直接伸手,抓住了我的衣摆,拉着我向女孩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大胆!
我盯着他攥住的那片衣角,神色不定。
抱歉,我意志力太过薄弱。
我半推半就被他们从道路上拉走,带进了另一个屋子。
一顿饭而已。
我犹犹豫豫地想,若是我重回皇位,再以千金酬谢这一饭之恩,或许也会是一桩美谈。
而且,我真的太饿了。
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饿过那么久。
一碗面端了上来,女孩把它推给我。
男孩指了指面,说了一个词。
他重复了三遍,我迅速理解,谨慎地跟着读了一遍。
“……面条?”
我看了看这碗面,不确定道。
女孩眼睛亮了,惊呼一声,连忙点头,拿起另一双筷子要教我使用。
这个不必了,我不是弱智。
我抬手拒绝,拿起面上的一双筷子,展示般地夹了几根面。
流落在外,也不能失了体面。
我优雅的尝了一口。
——嗯!!!?
我的眼睛亮了。
很好吃诶!!!
咸香的汤汁裹挟面条,被我吞进口中,在舌尖上滚了几圈,接着滑进胃里。
胃仿佛被这味道唤醒了,饥饿感更加强烈,我恨不得把舌头也跟着吞下去。
我把体面和礼数一扔,低头呼噜呼噜地嗦了一整碗。
女孩被我吓了一跳,我小声打嗝,半遮住嘴,腼腆一笑。
不好意思,太饿了。
他们再次笑了起来。
男孩点了点筷子,又说了一个词。
我迅速理解,点着头,严肃地重复了一遍。
“筷子。”
于是,第二碗面被端到我面前。
好吧,既然你们乐意孝敬。
我恭敬不如从命,又嗦了一碗。
太长时间没吃饭,我吃得确实有些多,吓到他们了。
直到第七碗,两个孩子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趁机学会了很多新词,不得不感慨,对着他们感恩一拜。
这一饭之恩,刘某记下了,来日定会回报。
我连比划带新学的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理解。
他们看上去理解了,嘀嘀咕咕的谈论了几句,将身上挂着的牌子给了我。
他们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牌子。
我明白了,这是身份证明,他们给我这个,好让我以后可以找到他们。
我郑重其事地点头,将两个名牌妥帖收好。
我身上除了宝剑,没有其他名贵物品,连身上的龙袍都不知道是谁粗制的,没东西可以抵押或者付款,只能以虚无缥缈的未来做承诺。
两个孩子若是后悔付了这顿饭钱,也能因此稍微有些安慰。
在分别前,女孩忽然回头,抓了一下我的头发。
她的力道很轻,眨着眼睛,仰起头,认真地注视着我的脑袋。
我看到她水葡萄般的眼睛,神使鬼差的放任了她的动作,甚至还弯腰低头,把头发送到她面前。
可恶!被蛊惑了!
我不动声色,死死绷住脸,等女孩摸够了,高昂起头,转身离去。
我走得衣袍翻飞,步伐坚定,可惜下一个拐角就迷了路。
我对此人生地不熟,手上抓着宝剑,一身与旁人不同的衣服,实在显眼。
在无头苍蝇般徘徊几圈后,我不出所料的被人堵住了。
对面是个紫头发的青年,头发半长不长,抓住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一个字都没听懂,用睥睨众生的眼神试图震慑对方。
我们挤眉弄眼了半天,对面的男人叹了口气,拿起方形彩色的东西,向我展示。
我不明白他的用意,瞧了几眼,接着扬起头试图震慑他。
本地有许多古怪玩意,百姓尚未开化,或许不知天子,我不奢求他们能够明白收复天下的意义,只望能不要阻碍朕的道路。
对方确认我看清了,抓住我的手臂就向旁边的小亭子走去。
我大惊失色,没能挣脱束缚,反倒让头发抽了自己几耳光,又急又气,被硬生生拖进了亭子里。
接着,这个亭子动了起来。
我:……
我心脏一停,感觉四肢百骸都在跟着亭子移动,惊恐地反手抓住拖着我的男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
做天子需喜怒不形于色,宠辱不惊,可是这几刻我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
我看见的、听见的所有,都在震动我过往依据经验建立的世界观。
完蛋了,这里好像和我的天下有一点点遥远的距离。
(敲敲敲)在吗?祖宗能听见吗?我匡乱反正还有希望吗?可以回复一下吗我有些急?
对方安抚的拍了拍我,接着对我又吐了几句鬼话。
我:“……”
我试探着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坐在我旁边死死抓住我的男人惊奇地睁大眼,似乎没想到我竟然开了灵智。
……我一定要学会我不是弱智这句话怎么说。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玩具,兴致勃勃的开始了点读功能。
我点,他读,我点,他读,我点,他读……
收获颇丰,我知道了坐着的是类似马车的工具,甚至还在下车前学会了打招呼。
他和前排坐着的马夫一边一个,驾住我走向眼前楼。
我艰难抬起头,用地方语言说:“你好。”
等到他们的视线聚焦在我身上时,我指了指我的腿。
“好的。”
他们发出了和刚才两个孩子一摸一样的惊呼。
没有嘲笑,没有惊恐。
全是对一个新奇玩意的好奇,和“哇塞好厉害!”的震撼,类似于我两岁的侄子会走路时,我没养过孩子的姑姑发出的声音。
可以的,不把朕当天子就算了,你们也没把朕当正常人。
我一忍再忍,在他们互相对视嘀嘀咕咕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我啪的甩开他们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背后再次传来“噢!”的惊叹。
朕要诛你们九族。
-
“你们捡到的好玩的在哪?”
伊达航没忍住叹气。
“这里!”,萩原研二转身,向他展示了身后的人。
萩原研二身后人眼神孤傲,头发极长,垂到了大腿。他个子在日本算高,围在三人中却生生矮了半个头,得仰着头看人。
他手上抓着个做工精细的宝剑,身上衣服却像是什么cos服饰,精致但一眼假,似乎是很不爽伊达航打量意味很足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个人吧。”,伊达航问。
松田阵平:“没错,他听不懂日语,我们在街上捡到的。”
“不是在大街上的东西就可以随便捡……”
“可是他走失了诶,可能有点智力问题,都能被行驶的车吓一跳,我们可是正义的警察,怎么可以不管不顾!”,萩原研二握拳。
“他成年了吧?联系一下家人好了。”
伊达航抬手呼唤同事的手一顿,突然察觉到不对。
“等等,他是自愿和你们走的吗?有没有可能,人家是在等人啊。”
两人突然沉默。
伊达航预感不妙,小心翼翼地再问了一便:“他是自愿和你们走的吧?”
四个人一齐陷入了沉默。
伊达航冷静道:“好了,现在他是不是走失我不知道,你们俩诱拐倒是板上钉钉。”
“主要是,我们看到他走了很久,说话他又听不懂……”
那位走失的有智力问题、语言不通、奇装异服都成年男人探头,在他们三个人中间巡视了一圈。
萩原问:“你,家人,联系方式,有没有?”
男人听到家人和联系方式时,眉毛皱了皱,表情依旧稳重。
“这个表情的意思是,他没听懂这两个词。”
松田对伊达讲解。
“联系方式。”
萩原举起自己的手机,再举起松田的手机,“鸽子、信、通讯……链接的方式。”
“家人。”
萩原拍了拍自己,又拍了拍松田,揽过自己的好友,咧嘴笑了。
男人眉毛缓缓抬起来。
“哦,这个表情是他听懂了。”
松田再次讲解。
男人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同样点过萩原、松田、伊达三个人,重复一遍:“家人?”
“对。家人。”
松田肯定,鼓掌鼓励。
伊达航也学会了如何沟通:“你的,家人?”
他了然的点点头,从袖子中掏了掏,翻出两个名牌。
他把名牌递出去,带着古怪口音、一字一顿的重复:“家人。”
伊达航接过名牌。
这是学生用的名牌,别在衣服上的,分别是“毛利兰”和“工藤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