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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作者:祝与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贺栖鸥推开门时,汪屿正头发半干着从浴室出来,就连睡衣扣子都系得严丝合缝,只露出锁骨处的一点白。


    霓虹灯泼洒进来,高挑的身形透过落地窗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而他自己,头发像落汤鸡一样粘在脸上,带着一股诡异的滑腻感,浓郁的肥皂水味不住地散发出来。


    身上的白T早已浸透,紧贴身体。滴落的水划过胸膛,若隐若现,在布料下勾画出清晰的线条。


    就差把狼狈两个字写在脸上,徒劳的抬起手,想将紧贴在脸颊和额头的碎发向后捋去,可这缕湿发总是不住地顽固滑落,惹得人心烦,任由其自顾自遮住了大半瞳孔。


    好像这样能一道盖住自己的窘迫。


    为什么偏偏总是在这种时刻被他看见。


    空气骤然变得沉重、黏腻,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这一方空间之外,只剩下脸颊传来的滚烫温度和心脏狂跳的砰砰声。


    “植物园的项目进度怎么样了。”男人将视频会议调整了一个角度,朝向无人的角落,自己起身去倒了杯热水。


    电话那头是特助专业的汇报,他总是对于工作和身边人的要求严谨到近乎变态的地步。


    现在还是如此。


    贺栖鸥面上照旧神色如常,像是将闯祸当成家常便饭的顽劣小孩。


    但强装镇定的人连鞋都忘了换,扭伤的右脚不能受力,虚虚点地,但他已经习惯了伪装,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就像往常拖沓的脚步,不成体统。


    “设计和园艺组明天准备一个线上会议。”冷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光滑的铜版纸封面,笔尖悬停,岿然不动。


    眼神落在那只不太灵活的脚上。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贺栖鸥路都有些走不利落,路过沙发时被自己乱扔的拖鞋绊了一下,抱着的两本书随着一起甩了出去,磕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


    微哑着暗骂一声:“有鬼,绝对有鬼。”


    故意将水温调的很高,直到浴室里水汽弥漫,呼吸困难,胸前背后的皮肤被烫的发红,身子才暖和过来些。


    他猛地睁开眼,周遭只有蒸腾的雾气和水流织成的幕帘。


    囫囵抹了把被水汽覆盖的镜子,镜中映出一张湿漉漉的脸,因为闷热的空气,毫无血色的脸上总算多了几分红晕,比往常更令人怜惜。


    进来时太着急,忘记拿睡衣,贺栖鸥将耳朵贴在门上,不知等了多久,身上的水珠都已经自然蒸发了,就在耐心几乎耗尽的时候,说话声停了,接着便是关门声。


    就是现在。


    他只身未着从寸缕,大赖赖伸着懒腰推门出去,和汪屿撞了个正着。


    男人有轻度近视,晚上工作时会带眼镜。


    无框眼镜将他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地更为老成,镜片后方的双眼,是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视线在屏幕上的数据间流转,多的半分情感也没有能施舍给别人的。


    贺栖鸥低头看着自己整个人加起来也没二两肉的身体,算是明白了,他那纯洁的不掺杂任何**的眼神,只是纯粹的——


    对自己不感兴趣。


    这是金主对待金丝雀该有的态度吗?


    这人加班加成性.冷淡了吧。


    早就心知肚明的事情竟然让人有些恼火,与那挥之不去的羞耻交织在一起,皮下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又麻又烫。


    贺栖鸥破罐子破摔,扯出一个标志性的欠揍假笑:“怎么,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他继续添油加醋,“你别的情人有我好看吗?”


    苍白的脸色下藏着勾人的笑,贺栖鸥自己都没意识到,刚刚鼻腔进了水,又吹了冷风,鼻音居然有种无赖的可爱。


    “不知羞耻。”


    贺栖鸥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神经,竟然笑出声来。


    人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或者熟悉的人身边感到轻松,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贺栖鸥醒来后第一次感到了畅快。


    眼眶似有若无的粉红,嘴上不饶人的男孩竟然看起来有些委屈巴巴,恹恹的样子刚好透过大理石反光落在人眼底,看上去有些疲惫,却并不消沉。


    洗澡时洗护用品不小心拿错了,木质香中掺杂了玫瑰的香气,不抢眼,甚至若有似无,毫无攻击性地钻入鼻腔,抚平了燥热。


    这会儿放松下来倒有些困了。


    光脚踩在地板上,没把脚踝处的红肿放在心上,伸着懒腰优哉游哉地回次卧换上了睡衣。


    “外伤药在餐桌上。”汪屿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头也不抬地说。


    隔着两个房间,贺栖鸥虚虚地应了一声,声音照旧懒懒地。


    “你买的?”


    “助理送的。”


    “哦。”他怎么忘了汪大少爷日理万机。


    贺栖鸥也不和他客气,放着宽敞的沙发不坐,在地毯上盘腿坐下,将自己窝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如果旁边没有一个碍眼的人就更好了。


    药油的味道冲出来,伤处被搓得热乎,带着些灼烧感。


    退一万步讲,也是汪屿叫助理买了药送过来,四舍五入……


    “你是不是准备做植物园的项目,什么方面的?”贺栖鸥语气难得软下来,忍不住打听。


    他将借来的书抱在胸前,饶有兴致的样子。


    “我记得你学的是数学。”汪屿不答反问,他的目光轻轻落在封面上,竟然有些柔和,“看这些干什么?”


    “学数学没前途,”贺栖鸥一把合上,“反正家里也没有家产让我继承。”


    “不像汪总,家大业大的,还……”话到嘴边噤了声,害怕听见什么不想听见的。


    “是吗?”汪屿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没有期待一个答案,单方面终止了这个话题。


    单手摘了眼镜,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用指腹按压着太阳穴。


    你当是可是说出只要能继续念书,什么都可以的——


    ***


    “求您?我真的很想继续念下去。”


    “这是我剩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瘦得脸颊几乎凹陷的男孩惶恐地发抖,却又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挣扎。


    他的脸瞬间灼烧起来,仿佛被无形的耳光抽过,不由得僵在原地,嘴唇翕动着,似还想说点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字,只剩下道歉。


    “知道了,我会帮你。”


    他彻底呆住了,原本以为已经到了绝境,几乎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证证地鼓起勇气看向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自上而下的俯视,没有他害怕看到的怜悯,那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像一池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水。


    ***


    汪屿微微抬眸,目光锁定,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穿透力,那眼神里似有什么在翻涌。


    夜更深了,窗外的霓虹仍然不知疲倦地流淌。


    “希望你记得我们的关系。”男人的声音平和却坚定,他眼神看向贺栖鸥,却又像在说给自己听。


    “我当然记得!”应激的男人没有注意着微不可察的表情,一下子站起来,牵动了脚腕的伤,用冷笑盖过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后面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既然这样的话,汪总把辛苦费结一下吧。”


    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小说里不都是先给钱再办事吗,怎么没见转账记录,难道是给了卡?


    贺栖鸥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你还记得当初说跟了我只要能上学,就什么都不要吗?”他现在的笑,倒像个十足的商人了。


    好像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下。


    糊涂啊!


    “不行,生活费也是上学的一部分嘛……”


    草,上辈子因为转专业被家里停了生活费也没这么向老贺低三下四过。


    贺栖鸥,你堕落。


    “我会让助理打到校园卡里。”


    “谢谢老板。”


    汪屿的生物钟准的跟机器人似的,确认他没有往次卧走的意思,贺栖鸥半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照旧睡前一杯热水,传出药片碰撞的声音。


    “吃什么补品呢,给我来点。”


    “维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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