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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桑夏(1)

作者:美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热火朝天的七月,天幕青苍,脚底沸气上涌,恶鬼般吸食血汗。白日犹如密不透风的蒸笼,人人皮薄肉多,香动可食。


    饶北闹市里资本主义用小拇指勾勒出来的一方净土,金钱与无序并存的颐野水上公园,迎来它诞生以来第一次水上音乐节。这意味着它从未超过人均25块钱的身价一夜之间翻了整整十倍,堪称饶北跳过龙门目睹京圈繁盛的第一条金鲤鱼。这两百二十五块钱的票价一经面世,顷刻轰动四方,邻里街坊指着彼此鼻子相互吹捧的口头禅也因此变成了:你去不去啊?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周道净在活动房里最后涂了遍防晒,确保身上的防晒厚到已经能够形成盔甲,保护她不被外人用看待食物的眼神猥亵。叮嘱身后的几个姑娘动作快些,先一步摇开上下破摆的破门,走出空调间,在日光的无差别烹煮下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味。


    那味道无处不在,密度不详,分不清远近,好像来自天堂,又好像来自她的灵魂深处。


    胃里的油腻午餐还没消化完,只是挺起胸膛像堂堂正正的直立动物一样呼吸了几口空气,立马被调度出来,顺着食道重新上返。


    够了,猴子家族世世代代都没有反刍的需求。


    唾液分泌得很快,周道净揉了揉发酸的腮帮,才发现自己连活动房十厘米的屋檐都没有走出。勇敢的人先晒太阳,勇敢的女人僵硬地探出身体,尝试向前走两步,如愿以偿受到了四十度大太阳的恐怖袭击。


    热倒没什么,再热的时候也心平气和地念着【静心咒】挺过来了。


    只是臭味更重,也更加清晰。


    或许附近有垃圾场呢?饶北到处都是垃圾场。她捏了捏鼻子,用力捶捶黏腻的胸口。


    “妈妈我不拉了不想拉了,我想先吃饭!......”


    “好好好,不拉就不拉,菜菜的屁股菜菜自己保管,想拉了再和妈妈说噢!妈妈马上领菜菜去摊位上逛吃的,菜菜现在不要乱动!还没有擦过屁股!”


    一排随地大小建的活动房设置在颐野假山脚下的荒郊野岭,自然、原生态、没有同类的道德干扰,在这种地方,如何能用正常的素质标准要求这群解放天性的人类?想到这里,周道净心平气和地擦擦白汗。


    饶北著名景点:野外拉大粪,今日已打卡。


    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在母亲的肩膀上奋然扭动,听到妈妈给他的承诺,逐渐从狂躁形态中恢复过来,变成了依偎在妈妈肩头的温顺小猿猴。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妈妈的脚程还没迈开几里路,菜菜小朋友没有像妈妈期许中那样保管好自己的屁股。


    周道净不想看的,可是味道的来源就近在咫尺,她那硕大的眼睛分出的超频视线不小心触碰到那处焦黄的缝隙里流出的焦黄固液体......z


    这个实在不行,这个难度高得离谱。


    “小净姐!小净姐你怎么了!”


    “诶!小净姐你别跑!别把天花板撞开了!”


    “当心脚下呀小净姐......”


    ............


    被周道净使用水牛之力顶撞开的破门在无风的午后幽幽晃动,好像骂得很难听。


    强忍住当场哇哇乱吐的念头,心中立誓要给姑娘们留出最后的下脚地,周道净脚踩名为素质的滑轮,上牙死死磕住下牙,外加两层手掌在外严防死守,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像只瞎了眼的鸟似的一头撞进活动房最内部的厕所。


    厕所有两个坑位和一个洗水池,洗水池前有俩姑娘缠着对方的大腿互相刮毛,两个坑位的门冷冰冰地锁着,周道净与那两道铁律一样的锁眼对视,顿时泪眼婆娑,暗道自己今日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正当她决定请开两位气氛暧昧的姑娘占用洗手池一二三开吐时,其中一个坑位的门板发出了开启锁眼的声音。


    窦葭走出来,看到周道净一副衣冠不整的窝囊样,狠狠皱起眉头,“做什么啊?被人非礼了?”


    唔唔唔唔唔唔!!


    比被人非礼还要恐怖!!


    窦葭顶着张不耐烦的干瘪帅脸,用食指指腹替她弹走眼角的泪花,把那条逐渐下垂的深蓝色短衣用力向上提了提,抓住像泥鳅一样滑腻的手臂把人往厕所深处扔去,“行了行了,要吐是吧?快进去吐,别吐到地板上,这里的卫生没有外包,活动结束还是我们这群人回来打扫。”


    唔唔唔唔!!


    谢谢窦葭!!


    周道净用尽最后的力气锁上厕所门,找了个半蹲不蹲的姿势,有些难受,但隔间空间狭窄,摆不出更加舒服且不挤压胃部的呕吐姿势,也不想直面那喜欢发射臭味导弹的坑位,这个姿势还算很好。


    撩开自然垂落的发丝,即刻开吐。最开始吐的几口并不顺利,趁着还没吐上头,她用左手腕使用包芯弹力线编制的蓝绒晶手链将长发扎在一侧,确保不会有任何一处身体有所侵染,她扶住墙,类似夜晚青蛙被车碾死发出最后一声“呱呱”的呕吐声响彻天地。


    吐到后面觉得坑位里的热气不同寻常,勉强睁开眼看看什么情况...


    “窦葭你上厕所不冲水想谋害谁啊!!!”


    一直没走远的窦葭自然听到了,全都听到了。刚上完油漆粉底和猪油膏防晒的小脸“唰”一下涨成熟透的兔麻兔,围在她身边给她上妆的姑娘们敲着粉刷蘸着粉饼,开始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吹出的粉尘被空调风卷来卷去,最后落在窦葭薄薄的脸皮上。


    她像乌龟一样缩起那宛如天鹅的修长脖子,好像在忍,但忍终究不是她的做派。


    “还不是你撞来撞去弄出那么大声!我急得连水都没手冲是为了谁啊!?为了腾地方给你吐啊!”


    周道净快吐完了,按下冲水键,用手背撵过嘴角,定了定神,发自内心地原谅了她,于是口齿清晰地隔着门板对起山歌,“那好吧!我原谅你了!不过幸好你也没拉大的!”


    “闭嘴啊混球!!!”


    周道净没有洁癖,她家乡的民风建设并不比饶北好到哪里去。只是年纪越大,品性越俗,在垃圾堆里讨生活也开始挑挑拣拣。可是仔细想想,什么垃圾不是垃圾,只要捡上来能卖个好价钱,管它臭的香的,哪里有差?


    没有洁癖的人踏进颐野也需要一定勇气。周道净从小水性不佳,曾经立下过誓言,水上公园这种地方,不管是现在穷着还是以后万一富了,她都不可能竖着主动走进去,所以现在像烂泥一样堆在乐队成员身旁喝着温水哑声呻吟,也是她咎由自取。


    而颐野是一所在闹市里开臭花结烂果、门槛全无的二十年老字号水上乐园,用浑身上下的哪处毛孔思考都能一望而知的真相:这里的水质一定差得毫无底线。


    闭上眼睛,想象飞溅到她裸露的身体和日夜擦拭的麦克风上的水里混合了怎样与她年纪相仿的人体分泌物......


    她搂着音箱绕到后山的活动房前参观了下午他们将要进行演出的场地。


    号称足够容纳一百人的超大水池实际只有四百五十平米不到,比想象中更能施展拳脚的铁架舞台整体架设在岸边、向水池深处延伸,上头有工作人员坐在灯光架上边吃盒饭边“扑通扑通”泡脚。


    池水呈现蓝绿相间的颜色,漂白剂的味道冲上脑门,同样被这股味道杀死的还有漂浮在池面的蚊虫尸体,尸体尚且年轻,被阳光烫得外焦里嫩。


    不久之后,这里还将有一百号人兴致勃勃地下起饺子。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最直观的东西往往最虚伪。表面的清洁功夫都做不好,更别提内底的操作有多放肆。


    “还难受么?”


    主音吉他手卞阅是个披着**酷哥外皮的家政贤淑男,解读两性与人体有自己的理论体系,行事风格原始然人生至理最为通透,常用粗鄙之语点破天机,颇有返璞归真、大道至简的意味在。他的世界压根不存在羞耻二字,对于袒露躯干这件事大方自信,不论白天黑夜,不管是冷风萧瑟的地铁站还是热火朝天的深夜酒吧,他永远穿得很少,刚出道那会儿统一的紫色泼墨大白衫也被他剪得七零八落,对个人风格的追求达到执着的地步。


    这会儿卞阅竟然还有一块渔网布料结结实实套在身上,周道净更加觉得自己的衣服太短太少。


    “关心一个人光问是没用的,要用眼睛观察。”


    说观察就观察,一只手臂被勾过,嘴边的保温杯也离开控制范围,面露菜色的周道净被高自己半个头的男人拎着手臂左右瞧了瞧,“嗯......看起来状态很一般啊,快去乖女儿怀里多喝些水,十万出场费买你一次劈嗓,别被主办方看出来咱们是没人要的赔钱货。”


    节奏吉他手兼键盘手的温养源则是另一种类型的酷哥,来自四季如春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但本人并非少数民族,二十多年的高海拔紫外线凿不穿他娘胎里带出来的牛奶皮肤,长相甜美怡人,眼睛澄澈有如那深达千尺的桃花潭,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下藏着桀骜不驯的灵魂。


    从刚认识到现在,周道净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资深街头混混,雨过天晴留在瓦房墙上的稀释烂泥。癖好也比较妈见打,喜欢往脸上和耳朵上扎东西,福气极好的耳朵被扎得破破烂烂。非必要场合钟爱覆面,不是半面面具就是面纱,那双正好踩在潮流趋势上的单眼皮小眼睛帮了大忙,减轻了覆面带来过盛的隆重感。


    温养源口中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周道净的亲生女儿,事实上她与喻樵子年龄相仿,不存在辈分上的差距,大伙都喜欢管她俩以母女论,主要是因为体型和气质上的差距。


    喻樵子在体型上占据劣势,小小一团,骨架不大,肉感十足,深邃的五官即使常埋阴影里也依旧清晰可见,镜头再远再模糊,她的鼻梁与额头夜明珠一样指引歌迷回家的方向。


    敲鼓的女孩都有一定个性,喻樵子的个性表现在她自己设计的发型上,绵羊头和鲻鱼头的结合体,上羊下鱼,两种形态。练困了晃荡脑袋露出杂乱的鱼尾,这是鱼形态,敲鼓敲激动了,绵羊头在灯光下像□□糖一样蹦跳起来,那就是羊形态。这两种形态在她那浑圆的小脑袋上意外结合得很好,很有记忆点。


    喻樵子青春期家中遭遇变故,性格比较慢热,坏心眼是没有,只是观察人类时眼睛咕噜噜地转,难免会让人觉得她心思深沉。


    周道净的体型比喻樵子大一截,172大高个,穿上高跟直接打败饶北90%的成年男性。去年夏天乐队刚成立,泡在练习室里整天吃楼下的油炸快餐,二十三岁的高龄半年内直蹿五厘米,后来隔三差五出去跑演出,家里的衰事也越攒越多,就没再关注身高的变化,说不定她又长高了,只是她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


    至于气质,周道净也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个气质,这些年的曝光度一直是有,被量大如麻的网络义眼没日没夜地监督、指示,收获了矩阵式集中的一出又一出宝贵评价,也在互联网上检索出越来越多或许与她本人关系不大的词条。


    周道净她认为那些美丽堂皇的名词能使用在她身上大多归功于妆造,浮于身体表面的东西根本算不上气质。


    她本人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复杂,被热切注视的时候偶尔会感到紧张,无意识地皱起眉头、更换动作变得频繁,这些都是十分自然的表现。她是十分自然的一个人。


    重新回到熟悉的怀抱,本想站稳脚跟好好温存一把,喻樵子却一把夺过与她嘴唇仅剩不到半厘米的宝蓝色掉漆保温杯,尖细的麻雀嗓叽叽喳喳响在耳边,“不能再喝了!再喝在台上憋不住怎么办!”


    周道净险些把嘴里的水吐在她的手背上。


    温养源负责接过保温杯,把不占位置也没什么保温效果的小破烂收进什么都能装的嘻哈裤...或许是嘻哈裙?


    卞阅靠在冰冷的铁架上吸收金属能量,薄薄的眼皮缓慢扇动,提起黑渔网制造更多暴露面,“快轮到我们了,桑野还没准备好?”


    提到桑野,三人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温养源发动脑筋想了想,觉得他也没别的去处了,“给伯父伯母打电话报喜呢吧?这是我们第一次来饶北演出,还是直接进攻本地人的夏日头牌娱乐场所,主办方汇那十五万的时候我都怀疑这是给咱们在泳池里捡到内衣内裤的封口费。”


    “内衣内裤是我捡到的,要给封口费也是给我,幸亏他们给的早,要是晚一步我早就头顶红白条纹内衣和深蓝色男士内裤爬到岸上到处拉人配型号了。”周道净冷笑一声,揉着发胀的喉咙平静输出。


    周道净遇到怪事的概率总是比常人高出几倍,从小到大一贯如此。还没适应她这种体质的三人捂住身体的不同部位发出各式各样憋闷的笑声,直到桑野一脚踏进来,冲鼻的男士香水味让周道净咧开的大牙缩了回去。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温养源用聊正事的口吻说,“小桑哥你八月份去盈山海边旅游的提案泡汤咯,小净姐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想沾水了。”


    “小净姐不想去?那就不去啊!换地方!”桑野与周道净对上视线,嘿嘿笑起来。


    桑野的大名一登场,立马就解释了他们乐队的名字为何会叫【白衫、桑葚与永不褪色之夏】。


    桑野是楷金城小有名气的富哥,家里从前做服装和玩具生意,其中一家服装厂是现在国内某家知名贵牌的前身,三家玩具厂外包给海外工厂在国内做换标签生意。到桑野爸妈这一辈就什么也不做了,靠着老一辈打下来的江山足够他们吃喝不愁,真要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大不了把那十几块郊区的地皮卖了,也能舒舒服服蹦跶一两代。


    桑野说他十六岁的时候看电视里一档名叫《奏响黎明》的歌唱选秀节目,突发奇想要办乐队,高考结束后果然落榜,兴高采烈回老家凑人实现十六岁的愿望,寥寥数语还有仨错别字的招募海报在电线杆上贴了半个月,不费吹灰之力地在游璧的犄角旮旯里凑齐了周道净他们四个,男女老少,小同大异,唯一的相似之处就在于,都是穷得叮当响的倒霉蛋。


    最早上钩的是卞阅,他为乐队取了个贴切的名字:穷人有人帮。然而为这个垃圾巷乐队整日奔波、费心费力的桑野父母不喜欢这个名字,至少好端端的大名里不能带上“穷”这种不吉利的字眼,最好能与他家桑野相关,或者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乐队是他们楷金桑家的手笔,毕竟没有桑野,也就没有这个乐队。


    【白衫、桑葚与永不褪色之夏】这名字是周道净取的,没什么主见只会鼓掌叫好的桑野当然觉得好,另外几人也很服气她,一是因为周道净是乐队的学历巅峰,考上国内顶尖传媒大学编导系的高材生,虽然在该上大学的年纪混进了乐队,但文化素养那肯定是没得说,二是因为桑葚的确是一种染上衣服后再也洗不掉的水果,更别提染在白衫上,没有特定化学溶解剂来帮忙,恐怕真是永不褪色。


    然而永不褪色的只有被桑葚汁浸透的白衫,夏天吗?其实没有那回事。


    鼓掌之后碰起酒杯,阳台下准备多时的纸箱烟花一发又一发点亮夜空,在那一晚拥有了这个名字的乐队里,没有人问起夏天的色彩究竟能停留多久。


    电吉他的音浪波堙灭在声势浩荡的欢呼声里,这场演出将以左右护法的阵位矗立在主场两侧的吉他手卞阅和温养源心中一紧,同时仰起头,脸颊被似乎过早出现的晚霞照成优雅的粉面。


    桑野迟钝地张了张嘴,“他们结束了?”


    温养源突然痛经,捂着肚子笑笑,“没有吧。”


    卞阅侧头看向周道净,“你紧张的话我也会紧张。”


    周道净呵呵笑,“行,我没紧张。”


    喻樵子挺身,有奔赴战场的气势,“还闲聊呢!到我们了,就要到我们了!”


    温养源虚弱地咳嗽,“我想上厕所。”


    卞阅与他拉开距离,“不可能,正常人类的膀胱里存不下那么多......”


    “给我镇静点!”周道净厚重的巴掌毫不收力,一把抡在温养源佝偻得不像人类的背脊上,一下给他拍直了,不等对方问爹问娘眼泪婆娑地掀起衣服要给桑野检查伤势,众人的目光已经不再停顿在他身上。


    窦葭和她的三位乐队成员狼狈不堪地从舞台上跳下来,其中一位在黑泥和绿草九比一分布的地面上打了个滚,被另一位搀扶起来才直立行走而来。


    喻樵子发动第六感,眯起眼睛察觉到不对劲,“什么情况?”


    窦葭火急火燎地贴过来,身上带着前所未有不好闻的气味,原本飞扬蓬松的贴颈短发湿哒哒黏在脖子上,面上的妆容残缺百分之六十,梅红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又在周道净干燥淡香的怀里短暂撵成两股,“躲着点,别被水枪射中。”


    “水枪?”


    周道净情不自禁地复述了一遍,她的声音不大,然而现场所有人都能一清二楚地听到。


    ......啊,差点忘了这是个水上乐园。


    几人刚才忙着观察周道净没有向外关注,现在朝四周巡视一圈,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套着鸭子泳圈的大爷左右胳肢窝各夹一把水枪,拖泥带水的拖鞋在湿掉的地面踩得嘎吱嘎吱响,察觉到背后好几道复杂的视线试图将他击穿,稳住身形,跳转回身,水柱伴随着大爷的笑声滋得周道净睁不开眼。


    窦葭领头的全女性乐队沉浸在水枪攻击的阴影中,围在一起怨气载道,小声蛐蛐主办方的有意隐瞒,早说有这种武器,就是自费她们也会配几副护目镜,居心叵测实在禽兽。


    “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扶我...”那位在地面上翻了个跟头的小姐姐没了人照看,一时间安全感全无,凭借直觉到处摸索,摸到什么是什么,竟一下贴在窦葭背上,而此时窦葭还在周道净怀里,于是形成了不太雅观的三人叠块奇观。


    喻樵子狠狠瞪住正在偷笑的卞阅,温养源与桑野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接下来请欣赏【酷辣一夏】APP乐队新势力排行第一名的乐队,现代电子乐与古典民谣情在他们的演绎下跨越时空生死纠缠,去年夏天诞生在游璧小城的明日新星,最火辣的烈日下,最热烈的掌声有请——”


    “白衫、桑葚和永不褪色之夏!!”


    窦葭与那被打中眼部要害的小姐姐“哦哦啊啊不好意思蹭到你的防晒了”地离开了被挤得扁扁又潮潮的周道净,觉得没有更多需要交代的了。


    离开前,窦葭深沉却透出几分信任的手掌有力地拍了拍周道净的肩膀,被拍的是左肩,不住下沉的却是右肩——


    桑野笑眯眯地扒住她的肩膀,“别臭着张脸了,轮到俺们上台大显身手咯。”


    周道净拧着眉笑笑,“又把我们的名字喊错,要澄清多少次才有人重视,不是‘和’,是‘与’啊!明显‘与’比‘和’顺口不少,不要想当然啊!”


    “真是太过分了,不过咱们几个把十万当做一百万挣,不管主办方是谁,演出地点在那,给多少场费,哪怕只有几百块都能让我们馋得跳脚,口水巾都兜不住我们下贱的口水,我们这样的穷光蛋也不能拿那些没见识的二楞子怎么样。”卞阅淡淡地说,眼神扫过在场的诸位,“想不想去看看我新做的VCR?”


    有十几年乡村大舞台主持经验的主持人麻溜地念完周道净写的开场白,接下来要在架设在水边、爬满电线的高危电子屏幕上放映卞阅做的导引VCR,工作人员就是利用这个时间段将需要使用的音乐设备搬上烟雾缭绕的舞台。


    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两次了,周道净相信人越被蹉跎越能进步,卞阅再这么颇有道理地梳理,她完全明白了!


    下贱的人不需要名字!


    周道净的小脸多云转雷雨,喻樵子发动气象播报员才能拥有的眼色,悄无声息地拉住她的手臂,“看看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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