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佩文见此一幕,是双目圆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与绝望。
他慢慢低头看着那卷滚落尘埃、染血的圣旨,又抬头看了看陈任身后那顶天立地、道韵流转的法相。
此刻被柳佩文奉若神明的皇权,凝聚内阁意志的圣旨,在这法相面前,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陛....陛下...错了...我们都错了...”
柳佩文嘴唇哆嗦着,发出微不可闻的呓语。
而柳佩文身后的随从,在镇字泯灭、威压反噬的刹那,连哼都没哼出一声,直接双眼一黑,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李慕白以剑拄地,支撑着身体,他抬起头,望向师尊身后那道顶天立地的法相。
那法相散发出的气息,恢弘、高远,带着一种包容万物又超脱一切的玄妙。
“这就是...我上清一脉的祖师...”
李慕白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与虔诚。
这才是真正的道!超越皇权,凌驾法则!
龙君此刻也显化出龙形,祂盘在地面上,龙爪深深插入青石板中,双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与渴望。
“法相显圣!道韵天成!”
“这才是长生,这才是超脱,香火神道......算个屁啊!”
龙君说话都带着颤音,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法相完全就是来自陈道长所说的三清道境,玉京玄都无上存在的投影!
苦禅大师盘坐于地,周身琉璃佛光流转,他手中的佛珠捻动得极快,口中低诵佛号,但那金刚怒目之相已然消散。
苦禅大师望着那顶天立地的魏华存法相,眼中充满了惊悸。
“阿弥陀佛......”
“上清传承,竟真能感通如此无上之境?!”
“功德证道....原来.....原来是真的!”
他心中已然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哪怕之前对陈任所言三清道境、功德证道尚存的一丝疑虑,也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此情此景,便是最有力的明证!
江明远瘫坐在旁,咳血不止,眼神涣散。
他看着柳佩文跪地的背影,看着那卷滚落泥污、染血的圣旨。
“完了....全完了...”
江明远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钦差身染污血跪地,圣旨坠入尘埃......
这已不是简单的抗旨,这是对皇权赤裸裸的践踏,是捅破天的大祸!
而他这个小小的府衙同知,目睹了这一切......等待他的,恐怕是抄家灭族啊。
不管众人的心思如何,整个清微观后院,倒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唯有那顶天立地的魏华存祖师法相,静静矗立在陈任身后。
清气流转,道韵天成,无声地昭示着无上道统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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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城,布政使司衙门。
徐州布政使杨延清,这位封疆大吏,严党在徐州的擎天支柱正端坐太师椅中,手捧一封刚刚加急送达的密信。
信是阁老严景明亲笔,字字如刀。
“清宁府事,干系甚大,柳佩文持节而行,乃代天宣化.....”
“尔等徐州有司,当全力襄助,不得掣肘,陈任此人,根脚莫测,其心难定...”
“若柳卿有所需,兵马钱粮,尽数调拨...”
杨延清一边看一边捏着信纸,眼中寒光闪烁。
“山野妖道,也敢拂逆天威?柳佩文此去,必让其俯首!”
“清宁府这块硬骨头,终究要啃下来!”
就在这话刚说出口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
念头未落,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下来。
噗通!
杨延清整个人连同太师椅向后狠狠翻倒,公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笔墨纸砚、官印令箭,如同被狂风扫过,哗啦啦飞溅一地。
“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杨延清瘫倒在地,只觉得五脏六腑好像移位了,喉头腥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严阁老的密信。
他挣扎着抬头,眼中尽是恐惧与茫然。
这股威压怎么跟当初降临清宁府的神将一模一样的,难道.....
“妖.....妖道...陈任?!”
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念头猛地炸开。
按察使司衙门。
掌管一省刑名、风纪的按察使林文正,素以清正刚直、明察秋毫著称。
此刻他正在签押房内,审阅一份关于清宁府妖乱后官员殉国及抚恤的详文。
“知府赵砚斋、参将严铁山、镇邪司千户岳沉锋皆战死殉国...忠烈可嘉...然那陈任...”
林文正眉头紧锁,笔尖悬停。
他总觉得此事背后迷雾重重,那力挽狂澜的陈任,其手段太过匪夷所思,柳佩文此行宣旨,恐生变数啊。
轰!
林文正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狼毫笔啪嗒一声折断,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按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案头那份关于清宁府官员殉国的详文,哗啦啦翻飞散落一地,卷宗上陈任二字,在翻飞的纸页间若隐若现。
“这是怎么回事?”
林文正之前隐隐的不安,在此刻化作了现实。
柳佩文,怕是凶多吉少!
“天...变了...”
一个模糊而沉重的念头,在他心头缓缓浮现,想到这里林文正头一歪,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徐州各个府衙、各卫所衙门、漕运衙门、税课司........
所有官衙,无论大小,无论正在处理公务还是休憩,在这一刻,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无数的官吏、衙役、兵丁,如同割倒的麦子般成片跪倒、瘫软、甚至昏厥。
修为稍高的武官试图运功抵抗,却是经脉逆乱,口喷鲜血!
文官们更是神魂震荡,文气溃散。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