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佩文的接旨二字出口的刹那!
轰隆!
天地间顿时响起一声惊雷!
那明黄卷轴之上,昂首的金龙龙口大张,一道由内阁众阁员及大魏国运凝聚而成的镇字,自龙口中跃出。
其形如山岳巍峨,其势如天倾地覆,裹挟着万民念力、社稷重器之威,轰然压下!
咔嚓!
石桌旁的青石板寸寸龟裂,竹叶簌簌坠落,尚未触及地面,便被无形的压力碾为齑粉。
江明远、王五、二牛、邓明等人,包括钱清在内,只觉得后背如同扛上了万钧巨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李慕白则是以剑拄地,才勉强维持住身形未彻底趴伏。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师尊那依旧挺拔如青松的背影,牙关紧咬,一缕鲜血自唇角渗出。
王五、二牛此刻浑身肌肉贲张,额头青筋暴跳。
他们挣扎着想要挺直脊梁,却在那沛然皇威下徒劳无功。
“呃啊!”
龙君闷哼一声,脚下的地面猛地塌陷下去三尺之深,那源自血脉深处、对皇权敕封的敬畏与束缚,就跟锁链一样。
在镇字的威压下骤然收紧,勒得祂神躯剧痛,几乎要显化出龙形。
祂看着这一幕,心中是狂澜翻涌。
“大魏果然还是这般德行,做事如此霸道!”
而一旁的苦禅大师手中佛珠捻动之声戛然而止。
他枯坐如松,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琉璃佛光,将那威压隔绝在外。
但佛光之下,苦禅大师也是苦苦支撑,金刚怒目之相于身后显现,心中悲愤道。
“这镇字真意,已非人主牧守之仁,实乃以万民为刍狗,以国运为私器!”
“欲纳陈道长于皇权樊笼,将其打落尘埃,锁入那律法打造的囚笼之中!”
“内阁诸公,尔等执掌中枢,代天行权,如此霸道镇压,非但折损国运,更是在掘大魏根基啊。”
整个后院,唯有陈任依旧端坐。
他身下的石凳安然无恙,身前的石桌纹丝不动。
那青衣道袍在威压中,甚至连衣角都未曾拂动半分。
反观柳佩文高举圣旨,脸色潮红,额角青筋跳动。
他看着眼前在皇权威压下“苦苦支撑”的陈任,心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得意与掌控感几乎要喷薄而出。
“装!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在皇权圣威之下,任你是陆地神仙,也得俯首称臣!”
“这清宁府的天,终究是朝廷的天!是皇上的天!”
柳佩文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道。
“陈任!”
“圣旨煌煌,天威如狱,见旨如面君!”
“尔?!”
“还!不!跪!接?!”
跪字一出口,那卷明黄圣旨上盘绕的五爪金龙看着拒不接旨的陈任,龙睛怒张,嘶吼着罩向陈任。
后院中苦苦支撑的众人顿觉压力倍增,钱清撑地的手臂猛地一沉,臂骨都发出裂响。
李慕白闷哼一声,拄剑的手剧烈颤抖,王五、二牛更是被压得几乎要匍匐在地,口中溢出血沫。
柳佩文的眼中闪烁着疯狂,他要的就是这山野道士在皇权面前低头!
只要他跪了,哪怕只是弯一下膝盖,那就证明这煌煌天威彻底压过了那虚无缥缈的仙家神通。
而陈任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大魏朝廷的傀儡!
就在这千钧一发,皇权威压即将达到顶点的刹那。
陈任竟慢慢闭上双眼,双手相叠,举至眉间,行普礼印,对那当头罩下的五爪金龙与排山倒海的皇权威压视若无睹。
他脑海中存思观想一位女子,她头戴紫蓉冠,身披云锦帔,手执《黄庭经》玉册,立于莲台之上,周身紫气环绕。
柳佩文看着陈任此刻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一股不安的预感,他赶紧尖厉嘶吼道。
“装神弄鬼!在煌煌皇权面前,尔算什么东西?!”
“给我跪下!”
一声叱下,那卷明黄圣旨上盘绕的五爪金龙彻底暴怒。
龙睛之中金光爆射,龙口大张,发出一声撼动神魂的咆哮!
哞!
柳佩文状若疯魔,他再次嘶吼,誓要彻底压垮陈任。
“跪!”
闻声陈任观想在紫气氤氲的莲台之上,那位头戴紫蓉冠、身披云锦帔、手执《黄庭经》玉册的女仙虚影,骤然睁开了双眼!
陈任见此手掐法诀,口中圣号缓缓道来。
“志心皈命礼,上清司命,紫虚元君。”
“玉台执册,黄庭演经,开玄枢而度世,垂慈济以弘真。”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上清派祖,南岳魏元君!”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珠落玉盘,直入九天之上。
嗡!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清微观后院,乃至整座徐州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风停,云滞,鸟雀悬空,流水凝固,万物皆失声。
众人只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息,从陈任周围弥漫开来。
初时如烟似雾,缥缈难寻,继而迅速凝聚。
弹指间一道顶天立地的法相虚影,巍然显现!
见此法相,乃是一位身着素雅云纹道袍的女冠形象。
她面容清癯,眉目间带着洞察世情的悲悯与超脱尘寰的淡漠。
头戴莲花冠,手持拂尘,周身清气缭绕,似有日月星辰环绕其侧,山川河岳隐现其形。
正是上清派开派祖师,被尊为紫虚元君、南岳魏夫人!
魏华存!
法相显现,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仅仅是其存在本身,便带着一种凌驾于此界天地法则之上的道韵。
那由内阁诸公与大魏国运凝聚轰然压下的镇字真意,在触及到法相周身流转的清气时。
便如同冰雪遇骄阳,迅速暗淡下去,就连金龙虚影也只是看了一眼后,便立马飞进圣旨当中,再也不敢出来。
皇权威压,也紧接着寸寸崩解。
噗!
柳佩文是首当其冲,他高举圣旨,正欲以皇权之威压服陈任,此刻却如遭万钧重锤当胸猛击。
一口心头血猛地喷出,尽数喷洒在手中那卷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圣旨之上!
明黄底色染上刺目的猩红,真是触目惊心。
柳佩文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他手中的圣旨再也拿捏不住,玉轴脱手,那染血的明黄卷轴滚落尘埃,沾满了泥土与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