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娃破相了啊。”老师傅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娃娃的脸,不自觉皱了皱眉。“程大师,求求你收下他吧。”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拉着孩子作势就要跪下。
“我这就是个草台班子,孩子跟着我也是受苦。”程师傅立马扶起妇人,面作难状的开口。
一旁的小男孩倒是无动于衷,似乎对眼前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愣愣的盯着程师傅手中的旱烟。
“求您收下他吧,总比饿死他强。”妇人呜呜的哭,眼睛时不时瞟向男孩。程师傅是个心软的,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妇人见状,头也不回的跑了,似乎是丢掉了某种包袱。
“叫什么,几岁?”程师傅把小男孩拉倒面前,看着妇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后又细细察看了他额角上的疤痕,小指般粗,从额角一直到眉尾。
小男孩思索一番,看向程师傅说:“姓沈,没有名字,八岁。”
“以后便唤容奚吧。”程师傅摸了摸他的头,有些怜悯的看向他。
沈容奚对自己具体叫什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只是抬眼向妇人离开的地方看了看,随后又低下了头。
那妇人是他的母亲,在沈容奚两岁时被父亲撞见与情郎私会,父亲一气之下砍死了情郎,便被官府执行了死刑,在菜市场东门被枪决。母亲带着他不好改嫁,便把所有不满发泄到他的身上。前些日子,有媒人做媒,给母亲寻了门亲事,为了防止带个儿子会被婆家嫌弃,她便寻到这儿来,把孩子丢了。
“你倒是个文静的,长得也不差,只可惜这疤痕,不知道油彩盖不盖的掉。”程师傅又看了看沈容奚的脸,倒是个长得漂亮的,不过八岁的年纪倒是大了些,若没有天分,那只能做一个洒扫的杂役了。
练功很苦,程师傅虽是个慈眉善目的,可打起人来毫不含糊,一竹条下去便是一道红痕,沈容奚性子沉闷,从来不像别的孩子一般想家。草台班子里的小孩大多是家里为了孩子有口饭吃,只有沈容奚是真正意义上被丢弃的。
程师傅还有个跟他们这些孩子一般大的女儿,叫程晓玲。程晓玲时不时会爬上墙头,看着后院练功的孩子,有时候也会趁程师傅不注意,溜进院子夸沈容奚漂亮。
这也算是沈容奚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开心。
“容奚哥哥,我带你偷偷溜出去!”程晓玲拉着沈容奚从狗洞钻了出去。
冬天刚下过雪,街上倒是热闹,人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无处不在的小商贩卖着各式各样的暖壶,以及快要过年的物件儿。
程晓玲看上去很兴奋,一直东张西望的,沈容奚穿着丫鬟的服装跟在她的后面,眼中也是止不住的好奇,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对外面这种景象还是很好奇的。
“容奚哥哥,看那!”顺着程晓玲的手指看起,前面人头攒动,远远看去依稀有人影在台上舞袖。
沈容奚眯着眼看着台上的戏子,那戏子被众人簇拥着,从台上缓步退场,或许在这吃人的社会,当一个给别人取乐的戏子,才是他们这些底层人最好的出路。
沈容奚十分清楚,即使在戏班子里,自己也从不懈怠,一直处在一个透明角落,生怕被人注意到。而今天,他明明看到那些军官在驱逐一些难民,繁华街道的角落也充斥着绝望的气息,他想,或许只有像那戏子一样,才能有一丝活路,他一直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小姐,我们回吧。”沈容奚拉着小丫头,快步离开了人群,或许今天之后他会好好考虑程师傅的话:你是个好苗子,这场戏,你肯定能唱好。
程晓玲被他拉着回了戏班,两个**岁的孩子也没料到,刚从狗洞钻回去,就看见来华倭商悠哉悠哉的走在园子内,程师傅在一旁点头哈腰。
程师傅作为昆曲师傅,正逢乱世,便带着老小细软来到沪市这块地儿,草草建了个戏班子,只为收留那些逃难的孩子。
倭商不知道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沈容奚让程晓玲赶紧回房,他身上还穿着小丫鬟的服饰,掩护了晓玲自己却被那军商人注意到了。
倭商招手让他过去,程师傅却不着痕迹的挡在沈容奚的面前,“松原阁下,这孩子是个男孩,要成角儿的。”他还不断给沈容奚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沈容奚低下头,默默离开了。
这些倭商来华后不断挤压市场,即便是已经被租出去的沪市,也不见得多安全,那天高皇帝远,根本管不到这里,而大部分倭商又是洋人的狗,根本不会将这里任何一个华人当人看。
没人知道程师傅在那人面前又受了什么折辱,但孩子们都知道,师傅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委屈,如果不是两人偷跑出去玩,也不会有这一遭。
每次那边有人来,程师傅都会让孩子们不出门躲起来,这次两孩子出现也是在他意料之外了。
“跪下。”程师傅待人都走了之后,将两个孩子喊了来,如果不加以惩戒,之后还不知惹出什么祸事,现在可是乱世,贼寇当道的时候。
沈容奚已经是静静的,看着师傅手中的藤条,听话的跪在地上。
第一次写,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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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草台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