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惊梦》 第1章 草台班子 “这……这娃破相了啊。”老师傅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娃娃的脸,不自觉皱了皱眉。“程大师,求求你收下他吧。”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拉着孩子作势就要跪下。 “我这就是个草台班子,孩子跟着我也是受苦。”程师傅立马扶起妇人,面作难状的开口。 一旁的小男孩倒是无动于衷,似乎对眼前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愣愣的盯着程师傅手中的旱烟。 “求您收下他吧,总比饿死他强。”妇人呜呜的哭,眼睛时不时瞟向男孩。程师傅是个心软的,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妇人见状,头也不回的跑了,似乎是丢掉了某种包袱。 “叫什么,几岁?”程师傅把小男孩拉倒面前,看着妇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后又细细察看了他额角上的疤痕,小指般粗,从额角一直到眉尾。 小男孩思索一番,看向程师傅说:“姓沈,没有名字,八岁。” “以后便唤容奚吧。”程师傅摸了摸他的头,有些怜悯的看向他。 沈容奚对自己具体叫什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只是抬眼向妇人离开的地方看了看,随后又低下了头。 那妇人是他的母亲,在沈容奚两岁时被父亲撞见与情郎私会,父亲一气之下砍死了情郎,便被官府执行了死刑,在菜市场东门被枪决。母亲带着他不好改嫁,便把所有不满发泄到他的身上。前些日子,有媒人做媒,给母亲寻了门亲事,为了防止带个儿子会被婆家嫌弃,她便寻到这儿来,把孩子丢了。 “你倒是个文静的,长得也不差,只可惜这疤痕,不知道油彩盖不盖的掉。”程师傅又看了看沈容奚的脸,倒是个长得漂亮的,不过八岁的年纪倒是大了些,若没有天分,那只能做一个洒扫的杂役了。 练功很苦,程师傅虽是个慈眉善目的,可打起人来毫不含糊,一竹条下去便是一道红痕,沈容奚性子沉闷,从来不像别的孩子一般想家。草台班子里的小孩大多是家里为了孩子有口饭吃,只有沈容奚是真正意义上被丢弃的。 程师傅还有个跟他们这些孩子一般大的女儿,叫程晓玲。程晓玲时不时会爬上墙头,看着后院练功的孩子,有时候也会趁程师傅不注意,溜进院子夸沈容奚漂亮。 这也算是沈容奚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开心。 “容奚哥哥,我带你偷偷溜出去!”程晓玲拉着沈容奚从狗洞钻了出去。 冬天刚下过雪,街上倒是热闹,人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无处不在的小商贩卖着各式各样的暖壶,以及快要过年的物件儿。 程晓玲看上去很兴奋,一直东张西望的,沈容奚穿着丫鬟的服装跟在她的后面,眼中也是止不住的好奇,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对外面这种景象还是很好奇的。 “容奚哥哥,看那!”顺着程晓玲的手指看起,前面人头攒动,远远看去依稀有人影在台上舞袖。 沈容奚眯着眼看着台上的戏子,那戏子被众人簇拥着,从台上缓步退场,或许在这吃人的社会,当一个给别人取乐的戏子,才是他们这些底层人最好的出路。 沈容奚十分清楚,即使在戏班子里,自己也从不懈怠,一直处在一个透明角落,生怕被人注意到。而今天,他明明看到那些军官在驱逐一些难民,繁华街道的角落也充斥着绝望的气息,他想,或许只有像那戏子一样,才能有一丝活路,他一直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小姐,我们回吧。”沈容奚拉着小丫头,快步离开了人群,或许今天之后他会好好考虑程师傅的话:你是个好苗子,这场戏,你肯定能唱好。 程晓玲被他拉着回了戏班,两个**岁的孩子也没料到,刚从狗洞钻回去,就看见来华倭商悠哉悠哉的走在园子内,程师傅在一旁点头哈腰。 程师傅作为昆曲师傅,正逢乱世,便带着老小细软来到沪市这块地儿,草草建了个戏班子,只为收留那些逃难的孩子。 倭商不知道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沈容奚让程晓玲赶紧回房,他身上还穿着小丫鬟的服饰,掩护了晓玲自己却被那军商人注意到了。 倭商招手让他过去,程师傅却不着痕迹的挡在沈容奚的面前,“松原阁下,这孩子是个男孩,要成角儿的。”他还不断给沈容奚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沈容奚低下头,默默离开了。 这些倭商来华后不断挤压市场,即便是已经被租出去的沪市,也不见得多安全,那天高皇帝远,根本管不到这里,而大部分倭商又是洋人的狗,根本不会将这里任何一个华人当人看。 没人知道程师傅在那人面前又受了什么折辱,但孩子们都知道,师傅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委屈,如果不是两人偷跑出去玩,也不会有这一遭。 每次那边有人来,程师傅都会让孩子们不出门躲起来,这次两孩子出现也是在他意料之外了。 “跪下。”程师傅待人都走了之后,将两个孩子喊了来,如果不加以惩戒,之后还不知惹出什么祸事,现在可是乱世,贼寇当道的时候。 沈容奚已经是静静的,看着师傅手中的藤条,听话的跪在地上。 第一次写,见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草台班子 第2章 华光剧院 即使过了几年,沪市依旧纸醉金迷,这边可是有洋人护着的地盘,就算那贼寇有心,也只敢在商会暗戳戳下手。 自偶然见过那倭商之后,沈容奚便被程师傅每日单独教导,大抵是明白自己的处境,当时八岁的孩子却从不顽皮,园子里多多少少也换了几批人,有逃走的,有被带走的,每一次程师傅都默不作声。 沈容奚越长越大后,那张脸更是美的雌雄莫辨,或许是额角那疤痕,他一直未上过台。 “容奚,这园子最近是冷清了,师傅想了想也得让你亮相了。”程师傅在这几年看上去老了许多,他一直都是一个心软的人,也见不得那些苦难,大概一年前,就退订了所有的报纸。 沈容奚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只是现在的他已然18岁。 停业一年多的华光剧院再次开场,许许多多的人奔走相告,这家剧院在倭寇刚入东北时便停业了,现在出世不知为何,之前剧院中出的名人也都销声匿迹。 所有人都知道这家剧院老板本就是戏班子出身,有些人想来看热闹,也有不少程师傅没退出之前的老主顾,这次放出的消息可是“程华光唯一亲传”。 程华光,也就是沈容奚的师傅,他已然下定决心,这次开业后,这剧院和戏班子就易主了,他想回姑苏去。 这一场戏,乃《牡丹亭》中的名段——“游园惊梦”,沈容奚练了整整八年的旦角,这次的初登场,他必然要像曾经见到的那位戏子一样,名动天下。 剧院后台的空气中凝着粉脂与松香,角落里悬着的各色行头已然落了灰,这一年的休憩,让剧院显得有些颓败,但台下看客依旧。 沈容奚端坐在镜前,那姣好的容貌,上帝见到都会叹息,只可惜额角的疤痕依旧未曾消失。沈容奚抚着额头,眼神暗了暗。那镜框的漆色已然斑驳,倒映着他的眉眼愈发清晰,他生的本就雌雄莫辨,那一笔一笔的细细描摹,厚重的油彩终于遮去了面上的疤痕。 他抿着唇,神情专注的近乎虔诚,仿佛不是在涂抹脂粉,而是在进行一场神秘的仪式。芊芊的指尖捏着细笔,稳的出奇,每一道线条都沿着记忆深处杜丽娘的影子延伸。喉结在施了薄粉的颈间,不易察觉的滚动了一下,成为这精雕细琢的美人画上唯一泄露天机的印记。 “容奚,这之后,你会一炮成名。”程华光领着自己的女儿,站在一旁,细细的看向自己打磨出的最完美的作品,“去吧,时辰到了。” 沈容奚没有应声,只是微微颔首。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镜中人的眸光已悄然流转。那眼神不再是沈容奚的沉静,而是被一种属于深闺少女的、带着初醒般迷蒙又清亮的光所取代。他缓缓抬手,指尖掠过鬓边,将一朵点翠珠花斜斜簪入鸦青的鬓发深处。 帘幕外,丝竹声已幽幽响起,正是《游园》的引子,缠绵如水,丝丝缕缕渗入后台。 他起身。水袖垂落,如流云泻地。18岁的身量却如同少女般纤弱,这是他这些年所保持的身形,精心裁剪的戏服,层层叠叠的锦绣,恰如云裳,只余下袅娜的仪态。他走向那道分隔尘世与幻梦的帘幕,每一步都踏着细密的鼓点,无声无息,却又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帘幕徐徐拉开,炫目的灯光如潮水般涌来。 他立在台口,水袖轻拢,眼波微抬,徐徐扫过台下那一片朦胧的光海。喧嚣的场子,竟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骤然沉静下去,只余下丝竹管弦在空气中低回婉转。所有的目光都粘在他身上——那张敷粉施朱、已然雌雄莫辨的脸上,那属于杜丽娘的、带着春闺寂寥与天然憧憬的神情,是如此鲜活。 檀板轻轻一击,清越入云。 他启唇,那嗓音并非女子的尖细,而是清亮中带着一丝温润的磁性,却又被千回百转的昆腔打磨得无比熨帖,袅袅娜娜地散入灯火氤氲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只一句,便似将满园春色,都唤到了这方寸氍毹之上。沈容奚的身影在光晕里微微摇曳,水袖轻扬。 这场戏,终究赢得满堂喝彩,沈容奚也如程华光预料的一样,一炮成名。 落幕后有许多的人在剧院附近停留,只想跟那杜丽娘说上两句话,沈容奚并没有离开剧院,师傅告诉他,他们准备离开了,离开这块安全的土地回到故乡去。 沈容奚依旧是安静的听着,看着师傅和晓玲收拾细软,也接过了剧院的地契,这之后便是沈老板了。 “容奚哥哥,我会再回来找你的!”程晓玲依旧跟儿时一样活泼,外面的纷纷扰扰似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沈容奚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一生,程师傅会将晓玲送到国外去,一个人回家。 第3章 百老汇 正式接手华光剧院后,沈容奚依旧淡淡的,曾经他见过的倭商松原次郎还是那副精明的样子,邀请他去百老汇赴宴。 明明很抗拒和倭人来往,可为了剧院的生意,为了戏,沈容奚还是答应了。 烫金的请柬落在手上,似有万般重,沈容奚叹了口气,默默收下了。他也该出门去,寻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让他们有个活路了。 沈容奚穿着程师傅走前给他定制的深咖色西装,拎着皮箱,戴着卡其色帽子,走出了这冷清的剧院。昨天那场戏后,除了松原次郎,他谁也没见,也没出门,大家伙见着等不到沈容奚也一哄而散。 傍晚的沪市渐渐亮了灯,沈容奚坐在黄包车上,摇摇晃晃的到了那极尽繁华的百老汇,来往的宾客无不身着洋装,当下最火的歌女月玫,婀娜的在台上轻轻哼唱着《上海滩》,台下的看客无不激动。 沈容奚拎着皮箱,缓步走了进去,这场只有富人才配享受的狂欢。他将请柬递给门外的看守后朝那人点了点头。 无人知晓在百老汇对面的寻味楼二楼包厢内,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他,注视着沈容奚那张绝色的脸。 “走吧,去会会那些外族。”男人温润的嗓音传来,穿着一身军装的男人从寻味楼雅间离开,后面还跟着一个小管家样式的年轻男孩。 百老汇内近乎都是商行的一些大人物,华商只有四分之一的占比。晃动的酒杯中投射出暖黄色的光影,窗外的霓虹灯无不彰显着周边的繁华,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的香甜,沈容奚作为程华光打磨出的最完美的作品,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大场面出错。 “沈老板,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松原次郎依旧用他那叽里咕噜的倭话向沈容奚加以问候。 “先生邀请,自是会来,华光剧院刚刚重新开业,交际本就必不可少,还请担待。”沈容奚知道松原听得懂华语,也并没有用对方的语言进行交流,可能外人会觉得滑稽,两个人说着不同的语言,却又能了解对方的意思。 “哈哈哈哈,沈老板还真是跟从前一样,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松原次郎走到了沈容奚的身边,朝着门口走进来的男人举杯。 门口那男人一生军装,不知是哪方的军阀,立领的铜扣一丝不苟的扣着,腰间别着一把镶金雕花的盒子炮(□□),精致的皮靴,修长的双腿,那一米八的个子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松原,这种场合见到你到是不意外。”男人抬腿进来,从宴会厅内拿了一杯酒,举杯回敬。 “易先生,你知道的,我们从商之人,左右逢源是常有的。”松原操着一口流利的华语,对着男人有些谄媚。 “不介绍?”这位易先生看向沈容奚,眼中全是打量。 “易先生,您好,我是沈容奚,华光剧院的新老板。”沈容奚并未等松原回话,直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不卑不亢。 “易知安,我的名字,你可记住了。”易知安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凑近。 沈容奚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脸上微变的神色似乎在控诉不满,但他知道这种场合,像他这样的戏院老板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 “知安哥,你怎么来了。”一位身着锦缎白旗袍的女子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略微嫌弃的看了眼沈容奚,随后挽住了易知安的胳膊。 “云岫,我还在跟伯父商议我们的婚事,还是避嫌比较好。”易知安拂开了她的手,微微皱着眉。 郑云岫,清安商会的大小姐,也是易知安的未婚妻,“你!哼。”大小姐知道他不愿意跟自己联姻,但也轮不到外人抢走她的知安哥。 “抱歉,失陪。”从来没有人知道易知安不喜欢女人这件事,大家只说他洁身自好,他也没有耽误别家的女儿的想法。 沈容奚也没多言,只是默默站到另一边,继续看着这些富人高谈论阔,如果有人来找他攀谈,他也会若有若无跟对面说投资的事情。 宴会进行到后半场,那些攀谈的人少了,投资的更少,似乎所有人知道他沈容奚的都有意无意的远离。 “沈老板,做生意,还是得靠自己的价值是吧。”松原次郎依旧在这群人中混的很开,时不时也看向这边,不管怎么说他本来也是程师傅的老友了,又热爱戏曲,并不希望剧院倒闭。 第4章 孩子 沈容奚咬咬牙,走向那些洋商,只可惜大部分对华国戏曲都表现的兴致缺缺,只有个别愿意投资他们,华商更不用说了,本土华商几乎被打压的没有活路了,这里大部分都是外籍。 夜晚,依旧灯火通明。 沈容奚本就不擅长交际,这一切都是被迫,他要等晓玲回来,将剧院还给他们。他一直都清楚,自己从来不是剧院的老板,只是帮老板守着,在这个看似安全的地方。 从百老汇回去他没坐车,安安静静的走着,这片区域倒是没什么乞丐,但一旦出了这繁华的地界,那才是真正的贫穷。 明明是华国的国土,贫苦的却还是华国人。 沈容奚慢慢走着,来到贫民窟,一身定制西装的他和这里的人似乎是两个世界,其实也不是特意要来,只是回去的路上正好会经过。 或许是程华光的影响,也可能是的身世的原因,沈容奚也总是可怜这些住在贫民窟的人,时常来到这边能帮就帮一些。 贫民窟的房子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屋子,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臭气,这些人,指不定哪天就成了老鼠的吃食。 “老板,老板!这小姑娘你就买下吧,给一块银元,求求你了!”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老妪,旁边还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小女孩无病无伤,水灵灵的眼睛怯懦的看着他。 沈容奚叹了口气,牵起女孩的手,并将一块银元放在老妪的手中,多的他也不想问,可能是家里的男丁需要钱,或者别的什么,都与他无关了。 程师傅走后,剧院旁边的院子还在,沈容奚也没必要去找寻别的住处,程华光是真的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了,离开也不忘留下些产业,给这个要红不红的旦角儿。 “有名字吗?多大了?”沈容奚等小女孩被管家打理干净送来后,温柔的摸着她的头,问她。 “有……我叫林小丫,六岁。”小女孩怯怯的,长得倒是很清秀,双眼似天生含情般,看上去惹人怜爱。 沈容奚看着她的样子,点点头,说:“想学戏吗?” 小女孩立刻点头,她想有饱饭吃。 “好,以后就叫林湘雅,跟着王二学,小姑娘本不该来学这些。”沈容奚点点头,班子里几乎不会有女娃娃,这孩子又年纪小,但现在这世道,沈容奚就怕自己以后护不住他们,能傍上个靠谱的,总是好的。 王二本身是农村来沪找活计,长得也普普通通,爸妈前几年又死了,他就一直跟着程师傅,也算是华光的二把手了,沈容奚自己还年轻,在很多方面是不如王二的,还是由他来带人比较好。 这华光剧院一重新开业,旁边那些个戏班子,电影院都盯着呢,沈容奚不能有任何差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老板,这些个合作商,希望我们向他们提供……孩子,特别是倭商……”王二将小丫带下去休息后,又找到沈容奚,将这两天的事告诉他。 沈容奚皱着眉,他们要孩子干什么? “王二,这件事还是先回绝,华光还没到卖孩子的程度。”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王二点点头,下去了。 沈容奚依旧坐在书房里,曾经程师傅坐的地方,手边就是旱烟杆子,没来由的烦躁让他忍不住抽上了两口。 今天易知安对他的态度,他拿捏不准,那个人是否会帮他运营剧院。单靠他一人,年轻,又没有背景,迟早会被吞干净。 第5章 认了命 后面的日子里,沈容奚每日都会给自己排一场演出,渐渐的,剧院生意越来越好,他的名字也越来越火,好几日被刊登在在沪市周报上。 当然,这些远远不够,光靠他一人,还有一群小孩子,根本不足以撑起剧院。沈容奚这段时间一直表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有人能够投资他。 “老板,易家那边,想跟你见面。”王二看着沈容奚每日发愁的脸,不免有些心疼,心中也有点埋怨程华光,将这么大的担子给了这个十八岁的孩子。 易家? 王二见沈容奚面上似乎有些疑惑,开口解释道:“从余杭来的,皖系那边的。” 沈容奚细细想了想,好像就上次宴会见过一个姓易的,“易知安?” 王二点了点头,想必沈老板跟这人也有些渊源,对方看上去也是个和善的,又是大人物,说不定能解决燃眉之急。 寻味楼的二楼包厢内,易知安一只手拿着份沪市周报,细细瞧着报上的人,另一只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他相信对面肯定会来赴约。 吱呀—— 随着门开的声音响起,小管家身后站着一位美人儿,黑色的风衣,配上酒红色贝雷帽,衬得那张脸更加绝色,沈容奚依旧将头发留的长长的,鬓角正好盖住了额头的疤,身后则垂着一个小辫儿。 “沈老板,我就知道你会来。”易知安从椅子上站起来,依旧是一身军装,眼中还有对沈容奚细细的打量。 沈容奚捏紧了拳头,摘下帽子,像他问好:“易先生,久仰大名。” “陈坚,招呼客人坐下。” 沈容奚跟着小管家,小心的坐在了易知安的对面,不管对面是什么目的,都不是他这样的戏子惹得起的。 易知安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抽着雪茄,时不时看着手上的文件皱眉。 沈容奚知道今天的目的——拉投资。既然对面有意相约,那这些钱财方面的事应当有的商量,不管如何,剧院里还有那么些人需要活着。 “易先生,不知您约我……是?” “我很欣赏你,沈老板,虽然我不太爱听那些叽叽喳喳的戏,但华光剧院我可以出手,只不过……”易知安见对方主动开口,便放下了手上的文件,赫然是一份印刷合同。 沈容奚看到了那份合同,幸好他早有准备对方会提些要求,看见那合同也不例外。 易知安把合同往沈容奚面前推了推,冷峻的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陈坚在一旁看着老板,只觉得沈容奚大概是要倒霉了。 沈容奚接过合同后手抖了抖,随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易知安,声音都控制不住的大了起来:“你这是,要我卖身!” 陈坚看着激动的沈容奚,立刻按住了他将要站起来的身体。 “别激动,沈老板,我投这个剧院的本意就是对你感兴趣而已。”易知安说的很直白,他看上的从来不是戏,而是沈容奚这个人。 沈容奚咬了咬牙,还是平复了心情,想着坐下继续跟对面谈,可易知安的话几乎把他的路堵死了。 虽说合同上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过是要在易知安寻他的时候随叫随到,以及不再登台表演,只表演给易知安一人之外,也没什么了。 想着那么大的剧院,自己又一直在收留那些苦难的孩子,现在倭商又想把手伸进来,除了妥协,沈容奚没有任何办法。 他认命了。 不管怎么说,易知安在传闻中不近女色,也是良善之辈,虽是军阀,却从不盛气凌人,也许跟在他身边,对于沈容奚来说,是一个好的归宿吧。 “好,易先生,希望您说到做到,明日华光剧院会有一场临别纪念,之后我不会再登台。”沈容奚要来钢笔,沾了墨,签了名。 一回华光,沈容奚就放出话去,自己临别一场后,将不再登台,之后也会找些角儿签包银,来撑着剧院的场子。 这回不单单吸引了那些老百姓,从前从戏班子离开的,也都在回来的路上了。当年程师傅停业一整年,那些徒弟该出去都出去了,不管混的如何,师傅都让他们各自单飞了。 有好些个念旧的,混得不好的,都回来了,华光似乎又回到了当时沪市第一剧院的样子,门庭若市。 依旧是那《游园惊梦》,沈容奚才有些名气就退了,但他没得选。 细语绵绵,深深哀叹。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牡丹虽好,它春归怎占的先?” 檀板伴着二胡如流云入耳,那杜丽娘腔调绵长与哀婉,字字如珠,又如迟暮之叹,只惊是大梦一场。 第6章 距离 曲毕,沈容奚也没想到,自己刚下台就看见了易知安。 虽说对易知安这个人,他不会给出很好的评价,但毕竟对方给了他们一个存活的机会。沈容奚还是笑着迎上去,脸上的油彩勾勒出的笑容似假亦真。 “易先生,您不是不爱这些?”沈容奚身上仍旧是杜丽娘的行头,刚刚在台前的演出,让他额头上沁出些许汗珠。 “不妨碍,你唱的挺好的。”易知安自顾自找了个小凳子坐下,就静静的坐在这满是戏服的后台。他想坐在这拥挤的后台,自然没有人会阻止,怎么说也是给了钱的。 沈容奚没在意他,静静的坐在镜前卸妆,身后的易知安看着镜子中模糊的人,不断擦拭着眉眼,两人在镜子里的距离比现实更靠近一些。 “易先生,多谢你了。”沈容奚轻轻的声音打破了化妆间中诡异的安静,易知安抬头就看见他已经卸完妆转头了。 “不必,你我之间本就是交易。”这句话刚出口,易知安就后悔了,他看见沈容奚的脸上有一瞬间怔愣,随即对方就苦笑一声,偏过头不再看他。 易知安刚想再说些什么,沈容奚便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去更衣室,顺带把门重重甩上。 等沈容奚再出来时,易知安已经离开了。他的心里没来由有些失落,之后又懊恼的甩了甩头,易知安再帅再好,都不是他一个戏子能去想的,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想到这些,沈容奚有些闷闷不乐。 两人暂时只是契约关系而已,对他们那些大人物来说,像沈容奚这样的戏子只是随手可得的物件,说好听些是角儿,本质上也就是那些有权有势的玩物而已。 沈容奚深吸一口气,便不再去多想,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临别演出刚结束,许多曾经面熟的人都找上了华光剧院,大部分都是之前剧院的老人,在外边讨口子没混好。 沈容奚细细看了所有想入社的,现在剧院资金也不缺,最重要的还是让这里越来越好。 他刚跟着师傅的时候这就是个小戏班子,后来师傅攒了好些大洋,盘下了这块自己建了剧院,这才算在沪市定了下来,不用再因为租赁的事情发愁,也算是漂泊有了根。 所以不管怎么样,沈容奚哪怕去卖,也一定会撑着这里,他被抛弃后的第二个家。 “王二,这些人,都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签一期包银(名角与班社或戏院签订固定期限)”沈容奚从许多个里面挑了几个还算出名的,他需要有名气的来撑场面,之后还得陆陆续续扩充班底演员。 “条件都好说,特别是他,一定要整过来。”说着沈容奚指了指陈云生的名字。 王二点了点头,随后就去办这些事了。 沈容奚等王二走后,一个人坐在书房,依旧从手边拿起旱烟,随意抽了一口便放下了。 那压在他心口的石头也终于消散了,不管怎么说,他不用再为剧院的钱发愁,怎么不算好事一桩? 林湘雅从门后探头出来,笑嘻嘻的看着书房里的沈容奚。 沈容奚看见她,立刻将旱烟杆子放进抽屉,走到门前抱起了林湘雅。 “小丫,怎么跑这来了?”沈容奚抱着她走到后院,后院的桃花正开的鲜艳,风吹过,花儿簌簌飘落。 “容奚哥哥,王师傅让我来陪陪你!”小丫从沈容奚的怀抱中下来,拉着他就往门外走。 街上小贩不断吆喝,路边柳树不停扭动着,小女孩一手一个糖葫芦,笑的明媚。沈容奚就任由小丫拉着,就当散散心。 第7章 一丝情愫 剧院越来越好,利润也由亏转盈。易知安时不时会来小院,让沈容奚给他唱那段《游园惊梦》。 有时候林湘雅也会在一旁看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容奚,或是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这天,沈容奚正看着订阅的报纸,报纸中间最醒目的标题是“倭国促进友好,在华建学。”下面还附着一张小女孩跟倭商的合影。还没等沈容奚细看,易知安就走了进来,下人们都知道这位跟老板关系匪浅,也不会拦着。 “你怎么来了?”也不怪沈容奚疑惑,这家伙明明上午才来。 “找到个好玩意。”易知安笑盈盈的进来,走到他的身边,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唱片,递到了沈容奚的手上。 沈容奚有些不解的看着那唱片,又看看易知安。 “我把这几天你唱的,都刻盘了。”易知安说着看向别处,但是耳根微红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沈容奚憋着笑,将唱片放到大喇叭上,熟悉的乐曲,熟悉的唱腔,里面还夹杂着男人的轻笑和鼓掌声。 “谢谢啦,易先生。”沈容奚久违的感到一阵轻松,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易知安看着他,眸色幽暗,同样也是笑着,却多了一丝别的情愫。“叫我知安吧,先生什么的太生分了。” 沈容奚似乎没料到他的话,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之后他就一直盯着自己鞋尖,装作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声音轻轻的,让易知安一点都听不真切。 “你……!”易知安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沈容奚的手腕,迫使他看着自己。沈容奚则是惊呼一声,手腕被捏的生疼。 “易知安,你弄疼我了。”军人的力气太大,大到沈容奚完全挣脱不开,对面还比他大上几岁。 易知安一言不发的凑近他,眼中流露的情绪让沈容奚看不清。 “你,很讨厌我吗?” 沈容奚听到这话赶紧摇了摇头,不管如何对面现在是投资人,情绪价值必须给到位。 易知安神色暗了暗,随后一把松开了他,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沈容奚跌坐在地上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心中暗骂这家伙有病。 没一会,王二步履匆匆,似乎有急事要禀报。 “老板,小丫,小丫不见了!” 沈容奚听见这个消息,刚坐下还没捂热立刻离开了椅子。 “小丫今天说,她想回去看看妹妹,本来我跟着她在贫民窟好好的,一转头就不见了,这孩子平日里乖巧,不会乱跑的。”王二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他真的把小丫当亲女儿看了。 沈容奚一言不发,只是眼神示意王二跟上,便立刻出门。 刚到院子门口,易知安就站在那柳树下,只是沈容奚这会并不想搭理他。 易知安看沈容奚神色匆匆,往那贫民窟走去,他也跟在他们身后去了那脏乱的地儿。 “王二,你在哪发现的小丫不见了?” “就是小丫带我去的,她之前的家。” 说着三人快步走到了贫民窟。 贫民窟的人民依然行尸走肉般活着,路边偶尔还有几根白骨,或是瘦的皮包骨的人。入目皆是灰扑扑,脏兮兮的色调。易知安看着这些犹如烂泥般的人,眼中不免划过一丝同情,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贫民窟。 几人走到了一处孤房面前站着,房子四周布满杂草,隐约可见一些小小的土包。 敲了敲门,出来一个老妪,正是卖掉小丫的那位。 “几位爷,我可没犯事啊,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老妪不停的咳嗽,偶尔抖动身体吐出去一口浓痰,王二见状不觉将另外二人拉的远了些。 “老婆婆,上次我在你这边带走了林小丫,你有见过她嘛今天?”沈容奚放缓了自己的语速,生怕老人听不清晰。 老妪扣了扣耳朵,不满的啐了一口:“找她那个赔钱货妹妹去了呗!”随后又低声笑道:“据说跟那倭商过好日子去了。” 还没等几人再说话,老妪就立刻回房关上了门,行动便捷的很。 几人面面相觑,但也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了。 [可怜]有好些历史不算特别清晰,见谅宝宝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一丝情愫 第8章 丧良心的勾当 三人眼见打听不出来什么,急急忙忙的走了。 易知安似乎很闲,一直跟着他们但还是一言不发。 到书房后,沈容奚快步拿起桌上的报纸,那头版头条上依旧是倭商在华建学。 “老板,小丫会不会出什么事!”王二现在的状态已经算不上稳重了,嗓音中全是急切。 易知安自觉不能干站着,拍了拍王二的肩,走到沈容奚旁边说:“这件事,我可以去查。” 沈容奚一言不发将手上的报纸递给了他,他从来不相信倭商有那么好心,沪市消息灵通的很,大家都清楚东北那边发生的事,局势这么紧张,谈什么人道主义? 易知安一字一字看着报纸的内容,神色晦暗,他记得清安商会郑老爷上次跟那些倭人闹的很不愉快。 于是他收起了报纸,快步离开了这里,他要去看看,这些外族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容奚等易知安走后,就瘫坐到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向门口,随后又从抽屉里拿出旱烟杆,抽上一口,那心口的烦闷,不安才慢慢消散。 “王二,我们去见见松原。”沈容奚重新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西装外套,拿上手边的帽子,走出门去了。 王二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得快步跟上。 咚咚—— 沈容奚有些焦躁的站在松原家门口,里面的管家只是开门看了一眼,就关上了,还用那不算流利的华语说“我们老板不在,要饭去别处去!” 沈容奚面色僵了僵,他没想到这些倭人这么眼高于顶,刚想愤愤离开,松原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哎呦,沈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沈容奚重新微笑着转身,握住了松原的手。 “松原阁下,上次您跟我说的孩子的事……”沈容奚试探着开口,有求于人态度自然好些。 松原次郎面色一变,见四下无人注意,便捂住了沈容奚的嘴,拉着他就进了门。 刚刚那管家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还瞟向沈容奚,眼中的不屑都快化为实质了。 几人到书房后,王二和那管家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望风,那管家有些无聊的打起了哈欠,只觉得雇主这是大惊小怪。王二则偏过头去,根本不想看见那无礼的倭人。 “沈老板啊,这事可不兴问,我现在可是被监视着呢。”松原次郎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凑在沈容奚的耳边说的。 “怎么,这件事果然有问题吗?”沈容奚也压低了声音,眉头越皱越紧。 松原摇了摇头,随后拿起桌上的茶盏,似豁出去般说:“沈老板,我们交好,我跟你透个底,这学校不是面上那么简单,多的我也说不得,那些个军官杀人不眨眼的。” 沈容奚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 “想那些孩子活命,就让他们离那学校远些,都是些丧良心的勾当,我来这边三十年有了,看不下去。”松原没理会沈容奚的神情,只是一味的摇头叹气。 “好了好了,你走吧,别说来见过我。”松原一刻不敢耽搁的将沈容奚推出门外,然后摔了茶盏,用倭语大喊到:“都说了,那些孩子上学好好的,想合作就别废话,跟你一个小老板客气是给你面子,快滚!” 沈容奚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装作愤恨的样子,甩手离去。 王二虽不解,但还是跟在沈容奚的身后,一刻不停留。 沈容奚离开后,那院子里突然出现几个倭**官,似乎是埋伏后,准备回去复命。 “老板,小丫不会有事的对不对。”王二一回去,作势就要跪下,“那丫头聪明的很,肯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王二,你别急,我们等易知安那边的消息,他有权有势,说不定能探到些底子。”虽然很不甘心,但他言小甚微,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寄托在姓易的身上了。 易知安离开后,立刻去了清安商会,从郑家入手,那小孩可能才有些活路。 [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丧良心的勾当 第9章 清安商会 郑老爷子捂着心口,一脸气愤的看着倭人离开的方向,他绝对不会答应帮那些恶鬼。 易知安本有婚约在身,虽说已经解除了,但跟老爷子关系还是很好。 “郑老,您没事吧?”易知安刚到就看见面色不佳的郑老爷,急步走向老爷子。 郑老爷摇摇头,示意易知安坐下,“小易,这次来找我是…?”郑老爷对他本人没什么意见,只是退婚一事还是会有些隔阂。 “是这样的,那些倭人办学一事,商会有了解吗?”易知安并无坐下,而是摘了军帽,向老先生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郑老爷听到“倭人”两个字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捂着心口,眉头皱的比谁都深:“那些人,想逼我帮他们做牌坊,不过就是为了在国际上掩盖他们的暴虐。当然,老夫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老夫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一个个狼心狗肺,真是虚伪!” 易知安赶忙上去扶住气急败坏的老人,郑老爷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只是双眼死瞪着倭人离去的方向。 “小易,别相信那些家伙说的任何话,我郑家在国际上有些许话语权,他们逼我去证明他们的善良,肯定有什么阴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就怕是龙潭虎穴啊!”郑老爷喘着粗气,被易知安扶着坐下,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似是真的被气急了。 易知安点了点头,他随即喊来陈坚,示意他去查查,这些外族人在华真的是让人很不安心,更何况现在边境战事吃紧,要不了多久他也要回前线去了。 “郑老,别激动,我们肯定能将那些家伙赶出去,现在他们明面上还没跟咱们闹太僵。”易知安到椅子上坐着,眉头不自觉的皱着,他来上海办事已经有些时日了,不久应该就要离开了。 郑老爷点点头,便想送客,只是郑云岫突然从外门进来,笑盈盈的走向老爷子。 “爷爷,我刚可又看见那些倭人了,他们是不是又要逼迫你?”郑云岫走到老爷子身边,才看见坐在下首的易知安,“知安哥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大概在心里还默默翻了个白眼。 “小云,小易这孩子还是很优秀的,不管怎么说,他们家对我们也有恩。”郑老爷笑眯眯的拍了拍郑云岫的手,年轻人的恋爱不能勉强,现在也不是过去了,老爷子做国商的,多多少少思想也比较开放。 郑云岫有些气鼓鼓的,偏过头去不再看着易知安。 易知安也没多叨扰,喝了手中这杯茶,便离去了,郑云岫本想送送,但见他无视自己,又在他的背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爷爷,倭人那边的事,有些眉目了,《新青年》报社派了人去打探,这是一些信息。”郑云岫虽不是报社的人,但那里边也有跟她交好的,爷爷担心的事她不可能不关注。 郑老爷接过信封,里面只写了几句话:“秘径重门,不得其门而入,非有内应莫办。小于兄多方奔走,竭力周旋,刻下正为此事劳心。” 郑老爷也没多说,只是让一旁的郑云岫点了煤油灯,一把火烧了那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