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关于拿不出手的我“偶尔也会出现这……
“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选手呢。”
“看起来毫不起眼,起跑的速度也要比其他人慢上一些,等出现在观众视野里的时候,甚至已经落后一大截”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被远远甩在身后,越是距离淘汰只有一壁之隔——”
“就越是让人想替他们加油。”
“在一些人看来,或许只是出于对失败者的同情。”
“但有一些选手,是能用亲手创造的奇迹扭转这种观念的。”
“而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是什么运动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人们已经看到了他们最想看到的东西——”
“弱小的存在变得强大,落后的人迎头赶上,以少胜多,以下克上”
“一直以来,人们都喜欢看这些戏码,在哪都是这样。”
“但真要做起来,却也一点都不容易啊。”
“对于能做到这些的人,给她再多的喝彩和欢呼,都不为过。”
听完自家老爸的长篇大论,称赞的对象还是昨天亲手淘汰自己的人——
藤原绫也却一点也不生气。
“的确,做到了呢。”
听到自家女儿的感慨,向来了解其古怪个性的人察觉到不同寻常的亲昵:
“绫也跟她关系不错吗?”
藤原绫也回避了这个问题——
“是朋友哦。”
“我跟这个人,是彼此信任的朋友。”
就算她再反驳,也没有用了。
“还邀请我去看了她们学校排球部的比赛。”
果然,一提起这个,氛围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
“老爸也注意到了吧,是枭谷哦,刚刚拿下全国八强的枭谷。但这也不算他们最好的成绩,更别提他们现在还有全国前五的主攻手,再怎么说至少也该拿下四强吧。”
“也不能这么说,排球跟射击是不一样的,绝对的个人实力也不能保证场场拿下。”
“射击也跟老爸想的不一样,不然这次的冠军也不会是中岛了。”
“啊,那倒也是,但这就是竞技体育的魅力啊,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奇迹。”
话题落在两人都满意的地方,但作出结语的男人看着女儿久违的微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也不该固执地认为因为自己的错误才不得不放弃排球的女儿,就真的不能喜欢上射击。
哪怕他也知道,当初走进射击馆,报名射击比赛,都是绫也为了他这个犯错的父亲作出的妥协。
但最开始是这样。
却不代表一直都只会、只能是这样。
这次的最后一刻还远远没有到来,不是吗?
“抱歉啊,绫也。”
“太久没打比赛,老爸都忘记这个了。”
藤原绫也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所谓的直白个性,也没能在她身上发挥出母亲特有的坦诚魅力。
而是不顾他人感受的自私与刻薄。
不想隐瞒的事实不会为了谁的脆弱心灵避而不谈,不想藏在心里的话也不会为了表面上的和谐就烂在肚子里,她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跟中岛那种谨慎才是常态的本分性格不同,她的克制才是极端罕见的情形。
因为太稀有了,所以她只打算留给重要的人。
她想说的其实是,你想起来的太晚了。
但话到嘴边,又想到父亲刚刚说,中岛带来的这场奇迹逆转,对她来说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还是不要浪费,朋友艰难送上的机会了。
“没关系。”
但或许父亲也需要这样一次道歉,所以她还是配合说出在她看来本来也没必要的话。
她从来没有怪过他,那次受伤也只是谁也无法负责、谁也无需承担的意外。
但就像那个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参加比赛的人也想为了其他人拿下胜利一样。
一直以来,都只为了自己的感受说话的她,偶尔也想为了某人说点什么。
所以尽管不认为对方需要道歉,接受和原谅自然也无从谈起——
但她还是说了。
和那家伙一样,这次,她也是为了他人。
不过看父亲的反应,好像还不错啊。
但中年男人的热泪还是有点为难她了,所以
“作为赔礼,先陪我看完朋友的胜利感言吧。”
要说今天有什么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大概就是这个吧——
“中岛选手,请问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状态不对及时作出调整的呢?”
“真的是第一次参加吗?
看上去很稳重呢,在排名落后的情况下也毫不慌乱的追了上来,还是有什么独特的技巧呢?”
“请问你跟同年的紫式选手在高中比赛有过交集吗?”
“对于接下来的国际比赛有什么设想呢?方便透露之后的比赛或者训练计划吗?”
“最后那个手势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是跟家人或者朋友的约定吗?”
“‘做到了’是属于本人的口号吗?还是受到某人的启发呢?方便说说背后的故事吗?”
“你认为自己是松原选手提到的跟年轻时的自己相似的人吗?”
“中岛选手”
“中岛选手”
对于被‘好奇’这件事,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托某人的福
“你还好吗?中岛选手?”
有人意识到我的沉默有些反常,不断发起的提问隐隐有了消停下来的趋势。
托你的福,木兔,虽然我还是只能习惯被你一个人好奇。
但是
也许,就跟紫式庭礼说的一样吧。
她不想要的第一,却是在我们看来相当宝贵的存在,是值得拿出自己的全部——甚至连全部的自己都不够,是要在那个射击场上将仅有的自我燃烧殆尽,再在灰烬中迸发出更多火光才能得到的东西。
而当下这些令我措手不及的发问与关注,也是某人、不,准确来说是很多人。
是我们,是期待射击被大家选择的我们,拼命燃烧、拼命释放火光也想要得到的目光。
“没问题。”
“我没有问题。”
好了,没有问题。
而且我也很清楚,当一次性面对一句话说不完的提问时,该怎么回复。
没关系。
不要紧。
跟平时一样
就当作是木兔一次性提了很多问题,还都是跟射击相关的问题。
好吧,可能也有不相关的。
但这也是很‘木兔’的事情,在一堆话题里插入那么几个看上去莫名奇妙、甚至有些突兀的问题。
但是没关系,按部就班地解答,挑最值得在意的好好回复就好——
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样,一个、一个来就好。
慢一点,也没关系。
“没有状态不对,虽然被状态影响成绩是很难避免的事情,但我认为这也是作为射击手应该努力的方向,在比赛的时候,和平时的训练中,我都在尝试这样的努力。现在的结果都是这些努力换来的确定。”
“是第一次参加,但比起稳重,应该只是习惯了。我很少能打出顺利的开局,当然,比赛的每一分都很关键,感谢您提出的建议,我会和教练一起针对这个问题调整练习方案的。”
“不止是交集,紫式庭礼是我很尊重的选手,私底下我认为我们是朋友的关系,但更多的事情还是请问本人吧。”
“接下来的比赛也会全力以赴,没有提前准备好的安排,射击就是射击,在哪都一样。但如果有发现新的问题,也会想办法做相应的调整,呃就是您说的训练计划。”
“特别的寓意好像也没有,就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灵感的话就是上课吧,如果想让老师注意到自己,一般不是会举手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至于拳头抱歉,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这个倒是没有想太多。”
“口号吗?作为口号应该有点短了——啊,我是说,口号的问题也没有想过,当时只是想说点什么。至于启发——”
“是正在交往的人,对方很喜欢在得胜后说一些振奋人心的话,效果也很好,所以我也想试着模仿一下会不会有点奇怪?如果带来不好的体验真是万分抱歉。”
“至于松原监督的问题——”
来了!
一时之间,现场的空气都凝固了。
果然,要说这里最能引发关注的,果然还是曾经的世界冠军,即便已经退居幕后还是能靠只言片语将射击高举在聚光灯下的松原有栖子。
不过很可惜,这个问题的回答注定要让这群已经把笔放在记录本上的人们失望了。
“抱歉,这个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内情。”
“但要说我自己的想法——”
“不是。”
“我不是任何人,不如说,说任何人和我很像是很冒犯对方的说法,因为我觉得自己实在拿不出手。”
“欸?”
“抱歉,忘记大家还不了解我了。那个,时间快到了,我尽量快点说完——”
但是没问题,不如说,这是我今天需要解释的,最简单的一个问题。
关于拿不出手的我。
已经在心里论证过无数次的观点。
“我这个人没什么朋友,也不擅长跟人交际。”
“不会说话,说出来的话也总是让气氛陷入尴尬。”
“做事也很笨拙,多亏了店长体谅才没能在兼职的店一直干下去——光是意式咖啡机的用法就学了半个月。”
“脑子也不聪明,功课完成地很艰难,总是麻烦老师。”
“个性古怪,所以恋爱也谈不好,因为这个问题,也让男朋友受了很多委屈。”
“跟父母的关系也没有一般家庭的亲近,也是因为我很别扭。”
“教练也经常替我担心,明明帮了我很多忙,金钱、学业——结果还要照顾我脆弱的心理。”
“哪怕是只涉及到自己的事情。”
“只是自己的比赛,自己的问题,自己的挑战——”
“也是要失败很多次,才能做到点什么。”
“不如说,一定会把事情搞砸才是我这个人的常态。”
“但即使搞砸了很多事情——”
“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遵从内心会让事情变得困难,甚至会让原本轻松的事情变得棘手——”
“但我不后悔这么做。”
“因为会这么做的人,明知道不应该还坚持这么做的人才是我。”
“说这么多其实我只是想说。”
“我就是我自己而已。”
“尽管比不上任何人,但即便是这样的我,也有人喜欢、能被大家信任、能被诸位认真提问——”
“所以不是那些比我更好的人,我只是也只想作为这样的自己,被你们看见。”
“搞不好要出大明星了。我们学校。”
“话说那个‘振奋人心的话’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因为也是说三次的但那个真的算‘话’吗?不对,应该说这像话吗?”
“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不,还是想办法想个有内涵的解释好了,不能连累中岛选手的声誉。”
“你说对吧——”
“某位‘男朋友’?”
在发抖? ?
不会感动到哭出来了吧?
虽然听好不容易夺冠的女友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提到自己感动到落泪也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是——
一旦发生在木兔身上,就怎么都不正常了!
“就是那个哦!”
刚刚还在颤抖的背影突然站起,背对着影像里也只剩下走远的背影的人——面向他的队友。
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但是突然不想配合啊!
刚刚还说要想点内涵出来,现在配合他,那些
话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想想办法——
赤苇。
想想办法。
接收到来自前辈们的视线,赤苇京治马上会意,越过木兔拦在中间的身形,看向他身后:
“木兔前辈,又出现了中岛前辈的名字。”
不过是从其他人口中。
但说是其他人,似乎也不够准确——
因为那正是在中岛夜游光的采访里,被采访者和接受采访的人都提到过的人:
“中岛选手自己不这么认为吗?”
松原有栖子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认证’被还是新人的选手当场放弃。
“也能想到这样的发展,毕竟这也是位极具个性的选手呢,应该都能看出来吧?”
“而且也只是我单方面的联想,她本人的确是不知情的。”
“至于说具体哪点相似——还是让中岛选手用比赛来说话吧。”
给成年人、尤其是这位本身就争议不断的名人的提问,是跟给刚刚顺应众人的期待、拿下胜利的‘正面角色’中岛夜游光完全不同的待遇。
“会给选手带来不好的影响?”
“是吗,这居然是记者会考虑的问题吗?”
开始了。
果然,这才是这个人的‘真面目’。
或者说常态。
“抱歉,忘记我才是接受提问的人了。”
“不过影响到底是好是坏——应该由本人判断才更为准确,我是这样认为的。”
“松原。”
“刚刚应付完那些苍蝇一样绕着飞的记者,你又来了。”
松原有栖子掐灭刚刚点燃的香烟,心道浪费。
也毫不顾忌楼道底部的安全通道标志,就这么用鞋底将其彻底踩在脚下。
“作为中岛的教练,我应该有资格这么问你吧——”
“对于这些选手,你或者说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第62章 关于我的奔跑对于自己人缘不好这……
对于自己人缘不好这件事,松原有栖子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了。
而她也很清楚自己在外人看来是什么德行。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得到那些按照她本来的性格处事根本无法企及的东西。
名利和财富是挂钩的。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对于运动员来说,在名利之前,还有实力这一前提条件。
而最后的结果——财富与名利的多少,则不会只被实力本身决定。
从事他们这一行、尤其是作为运动项目的参与者处在行业当中的人里,不乏在成年后还保留着少年心性的类型,很多人也是吃这一套的。
但可惜,这样的人设不适合,准确来说,是还不够。
要想靠一项本身无法引发爆点、商业价值更是无法跟大众化的运动相提并论的体育项目攫取足够的财富和名利,只有实力,只有成绩
都是远远不够的。
哪怕是曾登顶世界的实力。
因为射击不能为她带来什么,所以只能靠她的表演,和射击这项运动共谋利益。
听上去已经完全背离运动员的初心了。
所以这样的想法不被理解、尤其是那些和她截然不同的人的理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谁让正常的路径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了呢。
可惜。
不论是出于令人艳羡的幸运还是使人发笑的天真很多人都看不明白,或者说是对这样的事实,视而不见。
但也不能说她们就是错的,尤其是考虑到安部晴翎当时看到的东西——尽管她们也看到了。
令人最震惊的还不是有人会因为不愿意配合当时的教练故意营造剑拔弩张的队内氛围、以博取公众关注这件事。
而是当场表示反对,乃至直接宣布退出的人。
不是大小姐出生的丹羽镜原,而是看起来最老实、对于教练的安排从来没有过意见、甚至有些盲目顺从的人。
是被年迈的祖父母抚养长大、在签约俱乐部之前还在靠烧酒屋打工维生的安部晴翎。
而贫寒出生的人,能在那个年代就接触到射击,尽管有波折,但最终还是勉强赶上了职业发展的顺风车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松原有栖子那位射击运动员母亲的赏识。
至于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家伙,也是因为两人碰巧上过同一所国中,在安部的双亲还没有离世的时候。
‘不识好歹’
‘忘恩负义’
‘目光短浅’
还有很多,但她最记得的还是这几句。
明明是靠当时作为总教练的母亲才吃上射击这碗饭的,结果对方只是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甚至还是双赢的小要求,就这么不留情面地甩手走人。
她完全没意识到,在她看来这样无足轻重、甚至连天赋和实力都无法在队里排上号的人,作出的举动,会给她们这些留下的人带来多少波澜。
“就是这样。”
当安部离开之后,她的母亲这样对咬牙坚持下来的人说。
“就是这样的效果。”
那个人没有生气,反而让她们把安部当成正面教材——但却是和射击无关的部分。
而她也认为安部作出了最有利自己的决定。
那是个无法靠射击走远的人,而在这些无关乎射击的事情上都不愿予以配合的话,尽早离开,反而是最正确的决定。
要不是在随队教练名单上再次看见这四个字,松原有栖子也和母亲一样,以为安部晴翎就这么彻底告别了射击。
毕竟当时的她还没能打出一场足够精彩的比赛证明自己的价值,自然,也是没有职业俱乐部会跟这样的选手签约的。
但没想到,没想到她还是用自己的办法留了下来。
听负责联系她的上杉说,她还跟人合伙开起了俱乐部,那位中岛选手也是俱乐部的第一位签约选手。
在此之前,那都是一家爱好者俱乐部。
但正因两人这些理不清的旧缘,她才毫不怀疑地相信,当下找上门来的安部晴翎并非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
事实上,她也无需再证明了。
看看这双和当年别无二致的眼睛,除了眼角的细纹,她实在无法再挑剔出任何损耗存在过的证据。
而更显而易见的证据,也被她的学生亲手奉上了。
就是这样。
安部,你又做对了。
这样的故事,又能为你们、为射击,带来多少与射击无关的价值呢。
尽管这并非你们的本意,但也正因如此,才让人忍不住滋生嫉妒。
至于她出现在此的理由她自己也说得很清楚了。
而在松原有栖子看来,那跟当年她离开的理由,本质都是同一个。
看到昔日的队友同时作为教练出现在赛场上,上杉也没忍住跟她谈论起两人在执教风格上的差异。
“我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是最像的,虽然很多人不这么认为。”
实力仅次于松原有栖子的丹羽,总在跟不同的人争夺吊车尾的位置的安部,还有两人天差地别的家境——
但抛开这些,仅从个性和对待射击的纯粹态度上来看,两人的相似性,在熟悉的人看来,
也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但也正是这份纯粹,让原本类似的两人,即便选择同样的职业,却走上了相互背离的道路。
“丹羽还是老样子,当时就是这样,只要发现哪天的成绩最好看,就会竭尽全力地在第二天复刻那天发生过的一切训练项目也好,持枪姿势也好,节奏、填弹顺序、调整角度甚至连射击夹克都不换。”
“唯结果论嘛连东野高的孩子都这么说。”
至于这种说法的背后是发自内心的认同,还是和当年的丹羽自己一样——迫于形势的忍耐,就不得而知了。
“也还是和当年一样,完全不考虑花费的事情,但既然是东野高也无所谓了,都是不用为钱操心的家长和孩子,倒是很适合她。”
“没记错的话,枭谷在这方面出手也很大方啊,不止是射击,高中排球联盟是叫这个名字吧?不就是这所学校牵的头吗。”
“这个倒是没错,但你估计没注意,报名表上的正式监督不是她,而是一个叫铃木的年轻人,好像是学校的老师。”
“专门为了中岛同学跑到枭谷射击部去了吗?”
“准确来说,那所学校的射击部,几乎可以说是为她一个人创立的社团。”
松原有栖子挑了挑眉。
“又一个紫式吗?”人设重合了啊。
上杉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据我了解,中岛同学似乎还在做咖啡店的兼职。”
“好恶心,连这种事情都去打听,险恶的成年人。”
“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要是愿意自首,我也不介意听点无关的话题。”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只是那家店比较有名,我碰巧去过而已。不过中岛同学应该对我没什么印象。”
“多少算做了点大人该做的事情。”
应该是想说自己维护了还是未成年的中岛同学的自尊心吧。
但上杉觉得她想多了,会在工作的时候自如地跟朋友相处的中岛同学,不会因为自己需要靠劳动来换取金钱这件事感到羞愧。
相反,比起在射击场上始终绷紧一根弦的中岛选手,她觉得自己在咖啡店看见的那个人,显然要自如很多。
但她还是选择了前者,哪怕一次又一次在比赛开始的第二天,就惨遭淘汰。
而这样的第二天,她经历了整整两年。
用松原有栖子从母亲那里学到的那套意志力理论,中岛选手的意志力应该早就在那两年里损耗一空了才对。
所以没猜错的话,估计当时老实听话的中岛同学也不认同某人蓄意为之的惊世言论吧。
哪怕是蓄意为之。
只是情况还没紧迫到会让她作出和自家教练当年一样的选择而已
也算是前人用自己的血泪给后来者铺就的道路吧。
一条走向相似、但起码,不是必须陷入两难抉择的路。
没错,虽然现在已经改建为射击协会的日本射击负责组织以及背后做决定的人,在眼下不容忽视的情势下想到了上一位松原监督的奇策,但毕竟出现过选手自行退队的丑闻——虽然被好好瞒了下来,但后来不是也有一个没瞒住的例子吗?
好巧不巧,还是这人自己的女儿。
所以在计划通过之后,就有人说过不能做得太过火——可以施加影响,但不能有任何强迫、隐瞒甚至是欺骗。
但从‘阴谋’变为‘阳谋’是否就能洗清他们不好好想办法发展已经完全从世界舞台上退出——尤其是实力和影像力都不断增强的其他运动相比,反而浸淫在这些旁门左道当中——以至于完全就是不务正业的嫌疑。
“我们究竟是在培养选手?还是在打造明星呢。”
也有人在会议上提出过怀疑。
回应这一点的是松原有栖子。
“一位明星选手带给体育运动的价值尤其是在今天的社会环境和大众舆论对体育运动的影响下,已经不止是商业代言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放在二十年前,也不会有人相信一部漫画、一名王牌选手能给整个体育行业带来多大的改变——不,应该说是巨变吧?”
“就拿棒球来说,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很擅长这个才让它变成王牌运动的吗?日本队从一开始就是棒球运动的强旅吗?”
“不是的。”
“是好奇、是关注、是讨论——至于热爱和梦想,都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既然不是天生的强者,那么带来这些的自然也不是绝对的实力。”
“而是这些在你们看来,跟运动本身毫无关联的东西。”
“一部引起大众兴趣的电影、漫画、电视剧,一个让人们相信即使是同种族、同国际的人也能在和优势种族国家的人对抗、甚至取胜的选手或者队伍,一场精彩到让人想要再次见证的比赛”
“但归根结底,都是一个故事。”
“母亲想做的,也只是想在射击运动上复刻一个能把这些带来的故事。”
“可惜她失败了,因为人为编造的故事始终缺乏真实性,那样的故事里,只有任人摆布的傀儡——”
“而一个傀儡,是无法瞒过所有人的。只要是假的,就都有露馅的那天,不论是多狡猾的演员。”
她平静地像在说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但她走过的那条路,不算完全错误。”
“只是最好还是换种方式吧,哪怕是正确的道路,但要是太强人所难,也会变成歧途。”
也不能怪中途退出的人软弱,谁规定只要是正确就必须执行,还是他人的正确哪怕是给予自己恩惠的人。
她只是选择了自己。
在正确的方案、安稳的环境、光明的未来中选择了自己。
尽管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的选择无异于自毁前程。
但她本来可以不这样的。
如果不是母亲和当时那些以母亲为首的人做的太过火的话——居然拿比赛开玩笑,就为了制造冲突,居然人为划定分组。
下一步呢?
看似只是不会直接决定比赛结果的一点点人为操纵。
但谁能保证下一步,不会是更直接、更确定的唆使。
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为了台下的利益,让台上的人弄虚作假——
作弊,或者用更通俗的话说打假赛。
还好有一个连一点点不正确都不能容忍的人,许是为了安抚剩下的人,也可能是害怕中途变节的人在日后戳穿,那个计划最终没能落地。
但做到这一点的人,也没能以选手的身份再回到赛场。
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吧。
让尊重公平的人,承受了不公平的后果。
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如今的安部晴翎也不可能再以选手的身份回归赛场了。虽然没有母债女偿的必然,但如果可以,她也是想至少做出点弥补的。
不为了母亲的错误,而是自己作为错误的旁观者的沉默。
或者说,作为帮凶的罪过。
所以当上衫说,安部的学生虽然没能达到她们划定的标准,但如果仅从天赋与潜能的标准,或者说,作为她们要讲的那个故事的角色所必不可少的真实,真实的求胜心的角度来看——她无疑是合格的入选者。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
那样的安部,会愿意让自己的学生‘作弊’吗?
“她需要这个机会。”
电话那头的安部,用褪去青涩的嗓音说道。
“至少,给她做选择的机会。集训选拔标准的事情,在比赛结果出来以后我会告诉她的,我个人的想法并不重要,不管你们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开出这条通道,但既然是为中岛准备的,是否接受,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或许也算一种预兆?
让人不得不在卑鄙的坦途与正当的歧路之间作出选择的境况没有出现,不论是已经准备好背叛年轻的自己的安部,还是她们这些和当年没什么两样的胆小鬼。
没用上因为错误而开出的错误通道,中岛选手自己开出了自己的光明大道。
她堂堂正正地走了进来。
尽管不认同,尽管艰难,她也和那些孩子一起熬过了被人为施加了巨大心理压力的集训。
最后站上赛场,成为她们假定的故事里,真实的主角。
那个在她们虚假的舞台,虚假的开幕演出之后——
让观众看见真实的主角
或者说英雄。
没错,这才是她们想讲的故事。
一个能让射击和真正的英雄一起,成为某人的
英雄的故事。
也多亏了中岛同学,不论是强大到让她都怀疑自己和母亲的正确的意志,还是再无争议的实力。
得益于这份强大造就的圆满结局,她也能站在正确的结论上,试图证明路径的正确。
哪怕是在这个她心怀愧疚的人面前。
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不就是她看见的那些吗。
“‘让我看见年轻的时候的自己’——的选手,的确是不存在的。但这一点,中岛选手她们是不知道的,所以不用担心,就算事情暴露,选手们也不用背负舆论压力。”
不必撒谎,自然也不必承受谎言暴露的指责,哪怕是来自自己的指责。
也算是她从那件事上学到的教训吧。
“至于为什么非得这么做,没错,就是网上猜测的那样,为了博人眼球,为了让大家被看见。”
但这也没能说服眼前的人。
“被这样看见的结果,未必一直都像现在一样好说到底,你们关注的根本不是选手,而是自己的野心。”
“我不否认你说的野心。但这不矛盾——”这次的证据,不来自赛场。
如果今天赢下胜利的人是紫式选手,如果问话的人换作丹羽,她都没法让她理解这些。
有些东西,不是亲历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同身受的。
但还好是你们。
还好是你的学生赢了,还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你。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选手,我才这么做的。”
她说的是‘我’,安部注意到这一点,但没有打断。
“你觉得自己、和你签下作为选手的中岛的俱乐部,还能为现在的她提供多少帮助?不论是实力还是提升实力、证明实力所需要的资金。”
“接下来的国际比赛不可能在日本举办,这一点你也是清楚的。还有更专业的集训,为了能让她留在那个赛场上所需要的训练。”
“这样规格的花费,没有来自商业机构的赞助,仅凭中岛选手自己、哪怕再算上或许愿意出资的枭谷学园、算上你和那位一直支持她的铃木教练和她的家庭,再把社会渠道也一并算上——”
“能让她走到最后吗?”
“而以目前射击界所具备的商业价值,哪怕成为当下最具价值的选手,但如果不能跳出射击的世界,代表日本女子射击的中岛选手又能得到多少赞助?”
话说到这里,安部也用沉默作出了回应。
这些她都知道,这是所有选手都需要考虑的问题,更何况是中岛。
但是
“你会让她成为下一个你吗?”
果然,她在担心的是这个。
和丹羽不同,安部是清楚的,除了时间和努力,想在射击一途上走下去,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代价必须考虑。
尤其是她们这些,两手空空上路的人。
“不会。”
但不用担心。
“哪怕让她放弃射击,我也不会让她成为下一个松原有栖子。”
表演到此结束。
人为的剧本已经演完。
聚光灯已经打在真正的主角身上——
故事的进展,就只能由她自己决定了。
比赛结束以后,我坐上提前买好的车票一个人回到了东京。
父母是第二天回来的,本来我是不打算说的,但看到两人藏起来的广岛特产
不好好放进冰箱的话,会坏掉的吧。
“我看到了。”
“嗯?看到什么?哦——特产吗?很巧,最近也有同事去了广岛,都说了不用准备伴手礼了,因为小光你也在——”
我叹了口气。
“不止是我,你们也在啊。”
“妈妈还有爸爸,都在。我都看到了,还听见你们叫我的名字了。”
“欸,听错了吧会不会是教练?那位铃木老师。”
其实,也不需要直接指出错误。
任由对方说下去,真相迟早会浮现。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木兔。
你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才任由那个明显在撒谎的村上自顾自地说下去的吗。
虽然有点过分,拿那个人跟父亲类比。
“没错,是铃木老师。”
不是高木、也不是高桥是铃木老师。
“而且两位教练都不在现场,这次我是一个人去的,所有安排都是跟射击协会那边确认的,是集训的时候就确定下来的事情。”
而且哪怕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从紫式那边再次得知了两人出现在现场的事情。
但还好两人来了,因为这是今年我在国内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国际锦标赛的第一站不在国内,后来的赛程也没有本国的参与。
光从比赛的地点来看,也注定不会比之前轻松。
但还有时间,在正式出发之前,还有时间——
虽然,是必须离开这里,才能真正发挥作用的时间。
而在离开日本之前,除了学校,还有地方我也去了一趟。
还知道了一些令人不得不在意——
令人很难不联想到命运的巧合。
但这些也不会影响我的判断。
因为除了这种不由任何人决定的巧合,还有很多无关巧合、必须由我自己确定的判断需要考虑。
还好有安部教练和那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我而言或许不止是随队教练、协会顾问的松原监督从旁协助,当然,在‘生意’领域尽管失败比成功来得更为显著的母亲,但基于那些被她搞砸的事情,类似的经验也是存在价值的。
更何况,哪怕自己陌生,但母亲的朋友里也有熟悉相关事务的专业人士。
“经纪人?虽然很想替小光做点什么,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啦。”
小时候,我被这句话敷衍过很多次。
现在听来,多少还是有些不适。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我也是决定的支持者,不代表我背叛了曾经的自己——
只是无论哪个中岛,都不该被另一个中岛的人生困住。
终于,在处理完赞助、签约、商业比赛、募资等各种和射击无关,但要想继续射击就必须考虑的事项后,我如期坐上飞机,前往大洋彼岸的国家开始了集训。
这次是各种意义上的一个人。
因为即便知道了自己和她还有更多的关联,但我还是不认为松原监督是‘自己人’,尽管她也没那么在乎。
隔着时差,我和木兔的通话没有之前约定好的频繁,最后只能用文字通讯——这种能跨越时差带来讯息的方式维持联系。
但中间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必要一一回忆了。
趁着仅有一次的长假,虽然也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我终于坐上返程的飞机。
虽然学校也在休假期间,但在调整完时差后,我还是先去了趟枭谷学园,尽管我想见的人并不在那里。
对于这种不凑巧,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就当成‘另一种’时差来看待吧。
只存在于我和木兔之间
的时差。
不过这一次,轮到我去追上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时间了。
也不算困难,这次需要跨越的,只有从家到某所学校的距离——相较于岛与大陆之间的海洋,这点距离已经比枪口和靶心的十米还要近了。
至少在我看来。
因为参加了线上的考试,所以也不需要留级。
看着眼前陌生的大门,再想到能跟大家一起毕业,之前的这份担心也随着景象的确定彻底消散——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女生出声打断我的浮想
果然很奇怪吧,既不是开放日,又不是本校学生,莫名奇妙站在这里看着别人家的校门发呆
后知后觉的尴尬还是找上了我。
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实在没法厚着脸皮撒谎的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为了避免话题在我这里切断,尽管有些艰难,但我还是硬逼自己开口:
“有什么事吗?”
千万别问我为什么大热天站在别人家门口发呆。
“是这样的——”她突然让出一步。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还有两个神色焦急的男生站在原地虽然感觉他们已经很想走了。
我隐约有了猜测,但还没等我找到确定的答案,女生就继续补充:
“虽然不是森然的学生,但是你知道体育馆该怎么走吗?这两个孩子是来参加合宿的,因为一些原因来晚了,现在得赶紧去报道才行。”
啊。
我果然是把脑子忘在飞机上了,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想到。
但避免搞错什么,我还是再次确认——
“是排球部的合宿吗?”
“是的!”“没错!”
声音好大。
要不是还认识赤苇这种音量正常的人,我估计要以为大嗓门是什么排球必备的技能了。
但应该是在着急吧。
“那个,我也要去排球部合宿的体育馆,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
为了避免自己这个外来人员在学校里乱晃太久,在来之前,我就提前做好了规划,包括要去的地方、前往目标地点的最近路线、还有沿路的各种标志。
在来到现场之后,我也根据门口的导引图暗自核对了一遍这些来源各异的信息。
之所以做这些充足到有些没必要的准备,都是为了避免出现突然迷路的尴尬状况
但就算做到这种程度,意料之外的尴尬还是找上了我,虽然很想说对于这一点我也习惯了
只是有些事情,是就算习惯到麻木,可一旦再次上演,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叹气。
但也仅限于此了。
再次抬起头,我发现有个人也在看我——
“欸?亲自带路吗?会不会太麻烦”
个子稍矮一点的男生有点担心地问到。
明明他自己也已经那么着急了。
我不自觉笑了笑——
“没关系,只要你们不嫌我太慢的话。”
虽然我还是不擅长跑步,偶尔遇见同样进行体能训练的其他选手,我也总会渐渐落后于他们。而越是临近设定好的目标距离,基本的跑姿也越是难以维系。
但是,如果只是这么一段距离——
跟那些为了能容纳更多训练量而集中安排的体能训练相比,勉强也只能算起步的距离。
当然没问题。
像默记曾经困扰过我的咖啡制作流程一样,在出发之前,我也复习了一遍提前确认过的路线。
最后,我回头看向三人——
“跟上吧。”
说完,我朝着某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第63章 关于我的拥抱“应该就是这里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
隔着紧闭的大门,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体育馆内的景象,但不论是根据木兔给出的附近的景象描述、还是从内部传来的球类砸地的声音,都不难作出足够确定的判断。
“太感谢了,真是帮大忙了。”
个性爽朗的女生冲我点点头。
而在看到站在远处的两道身影后,我没有再多说客气的话,颔首接受了对方的道谢,简单道别后就准备离开——
“非常感谢欸?你不进去吗?”
我摇了摇头。
“比起里面”我侧过身,转头看向同样已经发现我、正朝我挥手示意的白福雪绘。
站在她身边的,是之前在枭谷的比赛现场看见过的另一位经理,虽然还没跟本人搭上过话,但想到今天作为外人冒昧前来打扰、免不了给两人添麻烦,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合适,所以也提前找木兔问了对方的名字。
顺着我的视线,在场的三人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两名女生。
“还有更需要我的地方。”
“今天上午就麻烦两位了。”
“不用这么客气啦,要说麻烦,也是我们跟你说才对木兔那家伙也真是的,好不容易能回国休息几天,居然还让你来帮忙。”说话的是雀田,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但这份恰到好处的熟稔无疑消除了我在此之前的所有担心。
而且果然也跟木兔说的一样,对待作为王牌和在高三后也接过队长职位的自己,不论是队里的选手还是两位同年级的经理,都是如出一辙的‘毫不留情’。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露出微笑,但一想到早有预料的某人在说起雀田可能出现的反应时、溢于言表的担心,还是替他解释一下好了:
“是我自己一定要来帮忙的,毕竟要是什么都不做,光是来参观的话总觉得不太合适。”
“欸~中岛你现在完全像个大人一样了啊。”
听到这样的说法,比起评价本身,我更惊讶于这段对我而言转瞬即逝的时间,在其他人看来似乎有着不同的流速。
又或许是日复一日的训练,和在每天的训练中争分夺秒的迫切让我失去了对正常变化的感知。
就像跟那些大人们待在一起久了,我也逐渐习惯了那样的说话方式,再加上我本身也是会在说话之前多想一步的人,所以当回到同龄人的世界,言语方式上的变化也变得格外明显。
明显到,不仅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白福同学,连第一次说上话的雀田也注意到了这种异常。
“完全像社会人士一样沉稳。”
“算是好事吗?”
我不自觉屈起食指挠了挠脸颊,将难以作出的判断交给眼前的人。
“啊?问我的意见吗?”
似乎很惊讶我会这么问,雀田瞪大了双眼。
我点了点头,一时的不确定没有让先前的笑容从我脸上消失。
可能是因为能确定的事情在我这里占了更多的部分,所以这样一点点的不确定、或者刚才那个小小的尴尬插曲,已经不会给我带来更多的崩塌——
一定要说的话,也就是短暂遮住太阳的乌云。
但也只是乌云而已,正常的自然现象,不会带来阴凉之外的变化,没有降雨,更没有改变晴天的本质。
而当时间流逝移,云也随之移走之后,阴影也自然消失。
“应该是好事吧?中岛同学在国外的话应该会经常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吧,这样的说话方式应该能避免很多麻烦,虽然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没想到雀田会站在我的处境考虑,这让我突然有些羡慕木兔了。
“一个人在国外会很辛苦吗?要考虑的估计不止是训练的事情吧。”
听到白福的提问,我想了想,给出在我看来还算中肯的回复:
“刚开始不太习惯,虽然有监督帮忙处理大部分的事情,但也有一些必须本人出面的
事务。不过,有了经验之后,反而会比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更安心。”
所以我不认为成熟是一种失去单纯后的负担,相反,我觉得那是好不容易摆脱一无所知的迷茫后,用时间换取的奖励。
属于所有勇敢面对未知,敢于舍弃昨日的自我的奖励。
“谢谢你们担心我,但今天还是不客气地‘使用’我吧。”
“也是为了‘安心’吗?”白福揶揄到。
“没错。”
对视一眼后,我和她不约而同地看向唯一没有发表意见的人——
雀田同学叹了口气:
“好吧,我知道了。”
下一秒,双手叉腰的雀田抬起头,神色认真地看向我:
“既然这样,就不跟你客气了哦,中岛选手。”
“非常感谢。”
集训刚开始,经理要做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很多。
在工作开始之前,我先跟两人一起,和其他学校的经理打了个招呼,有些意外的是,有几个人认出了我,还要了合照和签名。
因为比赛结束后很快就离开了国内,所以,虽然有猜测、也从松原监督那边听到了不少消息,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切实感受到那场比赛在本土产生的影响。
完全,不属于射击本身的巨响。
“那段时间电视台经常回放那场比赛呢,还被选入了体育栏目的集锦!很多和我们一样不关注射击的人都看到了。”
“既然回来了,是不是说明世锦赛会在国内办?真想去现场看。”
“啊,没有东京的站点,那其他地方呢?也没有呀。”
眼见气氛就要冷下来,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方案——
“只是暂时而已,如果今年能出线,明年成功申请到举办资格的概率就能有所上升。”
“那加油啊!都靠你了——”
“这么说不太好吧,中岛选手背负的压力本来就很大了。”
“也是哦,抱歉,我都没想到这个。”
一时之间,房间内的视线又朝我汇集了过来。
“没关系,能得到大家的信任,我很高兴。”
“真的。”
下一秒,几乎被现实的低温冻结的空气恢复流动,甚至隐隐有了更加热烈的趋势。
但副作用也来得很快,在需要搬运后勤物品的时候,其他人完全不敢把重物交到我手上——
最后还是雀田出面,直接把一个装满运动水瓶的箱子交到我手上,而我也稳稳接住了之后,这样的状况才有所改善。
面对突然有些尴尬的场面,没想到这种发展的我也只能露出习惯性的微笑。
这也是松原监督给我的意见,虽然她自己从来没做过类似的事情,据她所说,同样的表情由她来做只会引起反感。
“也不是骗人啦,既然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场合,比起苦着脸,笑出来至少能让其他人知道你真正的意思——”
“所以,只要不是不喜欢的人,不是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反应,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就换个表情吧。”
“对你来说,比起什么都不做,还是‘多少做点什么’会更好受吧。”
最终,我被这种说法说服了。
而在尝试一次之后,我发现自己的确也不反感,用的次数多了,这也成了让我在应对陌生场面时,也能从中找到安定的确定之一。
具体表现就是,我能很轻松地露出这样的微笑了。
练习赛间隙。
“刚才那个女生总感觉在哪见过。”
“欸?老姐她没跟你们说自己是谁吗?不对啊,不认识的话你们也敢上她的车吗?”
“没有没有,田中前辈的姐姐我们是认识的,上次比赛的时候还看见了!”
“那你说的是谁?”
“是应该是其他学校的经理吧?把我们带到之后就跟其他女生走掉了。”
“选手就算了,外校的经理也认识了吗,真是不容小看。”
日向莫名觉得月岛这句话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听,但一时也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而且,虽然他才刚到这里,但他也察觉到月岛自己身上也有不对劲的地方。
但就跟这句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话一样,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山口忠接着两人提到的话题问下去:
“既然能带路的话,应该是森然的经理吧?”
说完,他下意识看向已经统计完分数的清水洁子,感应到他的视线,听到对话的清水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实:
“森然高中没有女生经理。”
“而且,应该是至少有三名女生经理的学校吧,算上给我们带路的那个人——”
“除了我们学校,有两名以上女经理的就只有枭谷了。”
“heyheyhey!在说我们吗?”
“木兔前辈,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的话会很像偷听的。”
“欸?!是这样吗?但路过的话算是‘冒出来’吗?”不等赤苇京治回复,木兔就重新看向聚在一起的乌野众人:
“抱歉啊,我以为听到枭谷的名字了。打扰到你们的话,先跟你们道歉。”
见其他人没有反应,木兔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事没事。”山口忠摆摆手,“而且,我们的确是提到了枭谷的事情。”说完他朝提出疑惑的日向看了一眼——
心领神会后,日向顺势说出刚才还在讨论的话题:
“多亏了那位枭谷的经理同学带路,不然我们还要再找一会路才能赶到了。”
“‘带路’?”木兔和赤苇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疑惑:
“没记错的话,白福和雀田不是跟我们一起来的吗?难道又出去了?”
这也是赤苇知道的事实,所以这次面对木兔提出的不解,就算是他,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枭谷不是有三位女经理吗?”
日向捕捉到对话中的关键信息。
“三位”
话还没说完,木兔突然陷入了沉默。
不止是声音,他整个人几乎被按下了暂停键,也不再看面前的众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再次开启的体育馆大门。
赤苇隐约猜到了什么,不再看注意力已经明显不在当下的木兔,转而看向疑问不断加深的日向:
“枭谷只有两位经理。”
“但今天的确还有一个人会跟白福前辈她们一起。”
“剩下这些,是要搬进去的对吧?”
“没错没错,辛苦了。不用休息一下吗?”
“没关系,早点完成工作的话,大家就可以一起休息了。”
“可以再要一张签名吗?就用刚刚这句话。”
我看了看被箱子挡住的双手,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眼疾手快,没让可以写字的手闲下来。
就算自认为我的羞耻阈值已经在那次振臂高呼后提高了不少,但把自己的话当成名言写下来还是太为难我了。
但要是拒绝的话
“那个,先把这些搬进去吧?练习结束,选手应该很需要补给。”
“说的也是!”
很好,暂时回避这个话题了。
心存侥幸的我抱着手上的幸运物,跟在其他人身后走进体育馆,把物资放在指定地点后,我开始好好打量眼前的空间。
虽然都是排球场地,但跟枭谷的排球馆内的构造还是有明显的差异。
但要说最明显的,就是少了那块横幅。
就在我准备收回看向二楼护栏处的视线时,在两层挑空的中间,有一个过分明显的存在。
准确来说,明显的并非安静站在那边的某人,而是那道毫不掩饰的视线——
停在我面前后,又不断逼近的视线。
“啊,就是她”
看到自己提到的人,日向原本打算向身边的人说明,但发现从刚才开始就不发一言的木兔突然朝那边走去后,他的声音又下意识放低。
也是这份异常,让他想到赤苇刚才说过的话:
“不是枭谷的经理吗。”
“如
果翔阳你说的是中岛前辈的话,那就不是。”
“欸?研磨?你怎么知道?”
说来话长。
碰巧路过的研磨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现在的他也没有体力再说这么长的一个故事了。
“不是在国外集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比赛快开始了吗。”
面对黑尾的发问,赤苇回复到:
“听木兔前辈说是休假了,虽然只有一周。”
“那还真是不巧,居然正好跟合宿的时间撞上不过中岛同学为什么会来这里?”
赤苇京治没有回答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静静看向对方,像是在等他自己反应过来。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难得的归国假期啊。”
“就是那样。”
“喂喂赤苇,木兔跟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新经理吗?但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啊而且氛围很怪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和明显知情的音驹不同,更多的人只认识这个表现古怪的木兔,也只看到了他奇怪的表现,但对于内情却是一概不知。
不过,虽然不知道,但看到这样的画面,也很难不产生那样的联想。
说来也怪,木兔本身不是那种容易让人把他和异性站在一起的画面往那方面联想的人,就算跟队里的两位经理单独出现,也只会让人觉得他跟对方的关系不错。
再没有更多猜测。
但如果把画面里的人换成中岛前辈,故事就有了不同的走向。
没错——
“就是那样。”
赤苇语调不改,带着偷懒的嫌疑,继续给出一模一样的回复。
“那个你也觉得那个女生眼熟吗?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想不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自己有相似感受的人,日向没有错过眼前的机会——
“啊、嗯。是这样没错,是眼熟呢”
“不想起来的话就没有饭吃哦~食堂负责打饭的阿姨可是她的忠实粉丝呢。”
白福雪绘一本正经地开起玩笑,但不全是假话,刚刚带中岛去食堂的时候,的确也重现了先前出现过的场面。
“粉丝”
日向下意识重复这两个字。
再次看向不远处的某道身影时,眼前的画面跟记忆中被小夏注视着的影像发生重叠——
‘小夏开始对射击感兴趣了吗?虽然还抱着排球’
‘更喜欢排球!’
妹妹的回复来得毫不犹豫。
但视线还是没有从电视机屏幕上移开——
‘也喜欢中岛选手。’
想起来——
了?
“欸?!”
“啊——————”
比起日向的震惊,反应更大的是另一个也觉得中岛眼熟的人。
引起两人惊异表现的,也是同一件事。
“虽然能理解很久没见面——但是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木兔这家伙在干什么啊!”
研磨没说话,但不完全是因为说不出来。
事实上,过了这么一回,sp槽已经恢复到三分之一了,至少说话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他只是不想回应这个答案又是不言自明的问题。
今天大家都喜欢问这种问题。
原因大概就是答案本身,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吧。
都快一年了吧。
在干什么不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吗。
拥抱啊。
第64章 关于王牌心得很久不见面所以从得……
很久不见面所以从得到消息就开始期待见面的人,每次挂断电话都有很多话没说完而现在看起来也有很多话想说的人,就这么站在我面前。
却不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哪怕明知道有很多人在看着这边,我还是按照约定,朝他张开双手——
下一秒,熟悉、却因为过分熟悉而显得有些陌生的怀抱将我包围。
令我在意的不是和之前那些发生在冷季的拥抱截然不同的衣物触感。
而是没有衣物阻隔,以至于直接相触的皮肤。
排球是排汗量很大的运动,所以即便有用毛巾擦拭,但终究是跟那些天然干燥的布料不一样的。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呢。
温度。
湿度。
还有更明显的心跳,带来的震动,带给我的触动。
连我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了。
“我还以为你会先推开我的。”
其实是忘记了。
“那现在还是先松开吧。”
我闷声说道,完全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展现的从容。
本来也不属于我的从容。
最后是木兔主动放开的我,但他的体温还没有完全消失——至少,就我感受到的温度来说。
“练习赛怎么样?听说输了的队伍要接受惩罚。”
我提起自己刚才从其他学校的经理那边听到的话题。
“一场都没输哦!”
“是吗,真厉害。”我笑着回应。
“高一的时候,你也这么说过,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不过为什么是那个反应都被你吓了一跳。”
“很明显嘛。”走在身边的人突然转过头,看着我说——
“当时的你,很明显不高兴嘛,虽然没有说谎。”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
但他说的没错,当时的我虽然说着恭维的话,但的确没有像现在一样,发自内心地替我口中‘厉害’的人感到高兴。
更多的,是一种失望带来的疏离。
当时我是想拉开距离的。
不曾想,这份心怀侥幸的疏远,反而给了他‘更近一步’的机会。
“因为很明显?”
怎么连自己都不确定了。
“啊,就跟现在一样,现在就是很明显的高兴。”
“嗯,因为很久——”
“好久不见,中岛同学。”
听到有人搭话,我收回放在木兔身上的视线,还没说完的话也没了下文。
“嗯,好久不见,黑尾同学。”
“不是应该对我说吗?刚才是想对我说的吧。”
“吵死了啊有些人,最好注意一点哦,大家现在对你可是很有意见的!”
黑尾毫不客气地将木兔的抱怨堵了回去——
“为什么?惩罚不是都结束了吗?”
“故意装傻吗?”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个在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
这么一看的话,个子好像跟我差不多?
一年级吗。
“那个中岛前辈!”
“我、我在!”
怎么又被一年级吓到了!
亏我还以为自己跟以前相比,已经有了相当明显的长进,毕竟连白福同学和雀田同学都这么说。
而且还是其他学校的一年级,也不是当时的赤苇那样,一看就是不同于真实年龄的老成
好吧,这些都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
其实还是没出息地被对方突然提高的嗓门吓到结巴了。
我还是那个会因为一点动静就呼吸混乱的我在没有刻意准备的时候。
“请问现在方便找你要签名吗?”
“啊”我下意识摸向外套两侧的口袋——
欸?刚才还在的笔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转而看向穿着球衣、怎么想都不可能带笔在身上的木兔。
但他习以为常地接收到我的视线,就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一样。
下一秒:
“赤苇,你有带笔吗?”
突然被点到的人摇了摇头。
“这是你们枭谷的团队默契吗。”
黑尾的话里听不出真心赞美,虽然我觉得团队默契应该是个好词。
“日向。”
一个没见过的女生突然出声,直到找我要签名的男生闻声回头,我才意识到那是在叫他。
看到女生手上的记录本,我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
应该就是乌野的经理吧,刚才在搬运后勤物品的时候,只有乌野的两位经理因为需要在场内负责做比赛记录,还没有见到过。
不过现在看见了,不仅看见了本人,还看见她将手中的笔递给日向。
道过谢后,日向又将从笔递给我。
我条件反射般地接过,毫不犹豫地揭开笔帽——
“但是该签在哪呢?”
“欸?啊,这个”
我看到已经好心借出笔的女生又准备将手中的本子也递出,但就在这时,日向突然转过身。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木兔也惊呼出声——
“哦哦!像‘王牌心得’的t恤一样吗?!”
“那是什么?”日
向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是哪个词引起了他的兴趣。
“等你们打进全国就能在体育馆看到了,写有王牌心得的t恤”对于这份好奇相当受用的木兔简单解释过后,下一秒,又意有所指地看向我:
“现在给你签名的这位,也是我们射击部的王牌哦!”
“木兔前辈不是射击部的部员吧。”
“‘我们’——是枭谷的意思啦,而且不要在这种时候拆我的台啦赤苇。”
“抱歉。”
听着赤苇毫无歉意的道歉,我忍不住笑出声。
但当看到日向饱含期待的眼神时,又将笑声按了回去。
“咳咳”为了表示镇定,我强行清了清嗓子,完全忘了这个动作由我来做看起来有多奇怪。
还好这里没有拆穿我的人。
“要写点什么呢?名字?”
“啊,差点忘记了。”日向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
“虽然我也想要中岛前辈的签名,但我妹妹才是更合格的粉丝,所以还是拜托前辈你写小夏的名字吧。”
我大为震惊。
大概是我一辈子都学不来的语言艺术。
不知道现在当场拜他为师会不会让自己看起来比之前更没出息了。
最终,我还是按下了这种可能会让场面陷入尴尬的做法,和刚才的笑声一起——
写完名字后,日向想到了什么,为了方便我的动作,这次他没有回头,但我还是清晰地听到他的请求:
“虽然我还没看见过木兔前辈说的那件王牌t恤,但是”
“既然中岛前辈是王牌,那么有你的心得的t恤,应该也算王牌t恤了吧。”
“啊,要是太麻烦的话——”
“不麻烦。”
我拍了拍打算回头道歉的人,示意他保持刚才的姿势。
还有那份隐藏在对王牌的好奇之下——明显的野心。
没记错的话,那件t恤是有三句话的。
很遗憾,我显然是总结不出那么丰富的心得的,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王牌,也是不久之前才有的事。
但如果只是心得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那块不在这里的横幅。
四个字应该足够了。
啪嗒。
合上笔盖,我将手中的笔递还给戴着眼镜的女生,其他人则围在日向身后盯着还未完全干透的笔迹仔细端详。
“谢谢。”
“不客气。”
借着道谢的机会,我也得知了对方,以及乌野另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还未曾谋面的经理的名字。
“能问问你写了什么吗?”
不仅是清水洁字,就算是被团团围住的日向本人,此时也在不停地问着那群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没完——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背后的内容的坏家伙们。
因为被这些站在一起就是一堵人墙的排球选手挡地严严实实,清水洁字也没能看清日向背后的文字。
但还好,亲手写下那几个字的人就在旁边,所以她直接问了出来。
“其实只有四个字。”
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围在那边讨论了那么久。
听我说出答案后,清水洁子没有说话。
但当我又将这份疑惑说出口后,我听见她忍俊不禁的笑声:
“可能以为还有更深刻的含义吧。”
‘还有’——?
还有的意思是
不等我问出,清水洁子微笑着解释:
“但中岛你想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没错,就是那四个字,本来的意思。”
“所以到底是哪四个字——”
要不是女生们还在,日向几乎想脱下来自己确认。
最后还是好心的赤苇找路过的经理借手机将中岛的签名拍下来,又将手机递给他——
因为只有四个字,所以即便是比掌心还小的画面,也足够将内容展示完整:
【矢志不渝】
就是。
不要放弃的意思。
一定要说心得的话,我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但我想,无论是日向同学,还是小夏,无论他们选择走上怎样的道路,只要在作出选择后,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总能亲手掌握属于自己的确定。
无论是用不曾停止奔跑、跳跃的双脚。
还是哪怕颤抖,也未曾完全放下的双手。
只要相信自己的确定,就总能获得他们想要的确定。
走下去。
剩下的。
就是时间问题。
但有时候,也会觉得时间有不够用的时候。
因为下午还要继续回枭谷,所以在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我就在木兔的目送之下离开了体育馆。
和排球部不同,射击部的合宿就在枭谷举行。
虽然还是射击部的一员,但很遗憾,在合宿结束之前就要再次坐上飞机、回到集训基地的我,是没有机会以选手的身份参加自己曾经渴望过的社团合宿了。
不过,只要能发挥自己的价值,不是选手也没有关系。
这是我从安部教练身上学到的东西,答应在休假期间,以技术指导的身份回到射击部,也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尽管惶恐,但因为是教练的请求,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么多熟人。
尤其是——
“我们学校一年级的孩子也在,而且听说你也会来,就抽空过来了一趟。”
本该暂时离开射击场,接受治疗的紫式庭礼。
第65章 关于我的春高“情况好些了吗?”……
“情况好些了吗?”
“如果是说认知失调的问题,我也说不准。”她露出微笑,却没有丝毫疲惫——
“但只是射击的话,已经没有问题了。不用担心,虽然现在才算完全恢复,但至少在比赛的时候,我对自己的状态是很满意的。”
“那是完全公平的胜利。中岛。”
“我知道。”
复盘的时候我也看了比赛回放,当时的紫式庭礼,虽然没能守住第一的排名,但作为射击手,也是任谁也挑不出毛病的专注。
所以我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还用百分之百的状态完成了所有赛程的紫式庭礼,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可惜这样的努力,没能被所有人看见。
哪怕是她的双亲。
比赛结束的那天,我一个人坐上返程的列车。
车上,我收到来自紫式的电话。
她见到了我的父母,而要说怎么认出两人,一方面是我的长相跟母亲有着几乎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另一方面也是两人夹带着姓名的对话暴露了我们的联系。
但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是她见到两人的场合。
同样是来看自家小孩的比赛,紫式庭礼的父母是提前让她做好了准备的。
甚至煞有介事地叮嘱她,赢下比赛以后该怎么回应记者的提问,如果有人问起父母老师对她的培养——也别忘了提到叔叔的公司,在听说她即将成为日本代表后,对方已经为她备好了厚礼。
一份来自大型企业的赞助。
而父亲的在那家企业展开的工作,也免不了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叔叔更近一步的配合。
至于母亲,则是和往常一样,叮嘱她不要学那些赢了比赛就自以为了不起,甚至忘记自己的女子身份的女运动员。
“留这个发型不是为了让你成为男孩子的,时机是很重要的。”
为了在正确的时机找回自己的女性、女儿职责,在此之前,
要尽可能无视甚至避免那些与异性浪漫有关的事情。
这是母亲需要的配合。
所以当中岛在比赛结束以后,调转两人一直以来的站位:不论是作为挑战者还是守擂者、还是提问人与受问人——问出那个问题时。
她想到的,就是这个答案。
因为可以一个人。
因为是一个人。
因为枪声响起的时候,四下皆空,没有杂音,没有他者,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需要配合任何人的。
一个人。
但很可惜,和那个几次拆穿、但也勉强维持住的谎言一样。
这份不成为任何人,只作为一个人活在当下的特权是时候被收回了。
满心满眼的期待有时并非出自爱与信任。
而是冷漠与贪婪——他们只是不想承认,所以才用父母之爱造谎。
没错,她们都是骗子。
但父母天然享有犯下虚妄之罪而不被追究的特权。
她却不想要这份特权。
所以要说选择射击的另一层、准确来说,是选择成为运动员的另一层原因,则是这个需要以青春为燃料的职业,哪怕从事这份职业的是身为女性的紫式庭礼。
也可以不配合母亲的想法,将成为父母的特权自然让出——
至于退役以后是否必须接过,那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就像松原监督说的,哪怕是幸存者偏差,但她会继续用自己能付出的东西,营造自己就是幸存者的事实。
直到她再也无法开枪。
她选错了吗?也许是。
她曾经这样认为。
但当自己的弹夹清空,而场上的枪声还在响起时——
她突然意识到某个事实。
原来,即使选择了射击,即使不是观众、而是射击手。
也能亲眼见证这样的美丽。
不同于被假象与假想蒙蔽到分不清现实的自己和那把亲手塑造着一个、又一个谎言的枪——
截然不同的美丽。
这么看的话,选择射击,似乎也不是那么遗憾的决定。
可能是觉得自己不能平白无故地得到这份美丽的观赏权,当中岛问出那个问题时,她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这些事情。
中岛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论她说的那些事情听上去多么荒谬、不论赛前的那番发言在一般人看来有多么卑鄙——她都没有打断。
直到紫式庭礼说到自己和她不一样的时候,她才选择开口。
“我们是一样的。”
“你、我、没能来到这里的藤原绫也还有这些人——”
她以为她会指向选手席。
但顺着单独伸出的食指指明的放向看去,却是与之相对的方向:
观众席。
又或者,不止是出现在这里的这些。
“我们,都是一样的。”
“比起对自己撒谎,你更不甘心的,其实是对别人投降吧。”
投降?她哪有资格用这个词。
在那两个人面前,她连宣战的勇气都没有。
“或者说是失败。”中岛继续补充。
“不是一次两次的失败,而是在试图反抗之后,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打败。”
“次数多了,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成为不了梦想中的人了吧。”
梦想吗,射击是她的梦想吗?
应该不是,在还没有接触过射击的时候,她就有梦想了。
是表姐,同样拥有紫式这个姓氏,却没有被姓氏和顶着这个名字的其他人吞没的表姐。
是拒绝他们的升学规划、工作安排、相亲会面——所有打着为她好的名义的掌控的表姐,是‘罔顾’长幼尊卑戳穿这些的表姐,是用自己的意志杀死任何想要吞没她的意志的表姐。
成为跟表姐一样的人。
成为这场实力悬殊的意志角斗的胜者,就是她的梦想。
但她无疑是败者,不是输给他们,连反抗都没有,失败自然无从谈起。
她是被自己打败了,被那个无数次想要拒绝,但无数次选择配合的自己。
所以,中岛说得没错。
换了种说法,她就完全认可她说的东西了。
但这不是最终的结论,在看到自己眼中的漠然与不解一同消失后,中岛继续用先前的语调——
说出来的,却是表意不同的话:
“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想过成为那样的自己,那个能战胜所有不想要和将不想要加诸在我们身上的英雄一样的自己。”
“但想要和做到之间的距离,是意志无法抵达的现实。”
“准确来说,是只靠意志,就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的现实。”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当然不行啊——”
说到这里,中岛的语调不再像之前那样平静,相反,刚刚取得胜利的她,比紫式庭礼这个落败者看上去更像一个被现实击溃的人。
“——什么都不做的话,什么选择都不做、就这么任由他们摆布的话当然不行。”
“但是我就是这样的胆小鬼,是被失败的可能性吓到不敢背负任何期待,尤其是来自自己的期待的胆小鬼。”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失去成为那种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的勇气了,理由也是我们都认同的那个。因为梦想着成为英雄的我们,总是在失败啊。”
到此,她的脑袋已经完全低了下去,要不是那块金灿灿的奖牌还挂在她脖子上,紫式庭礼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年前、甚至更久之前的中岛。
“但是紫式,庭礼,紫式庭礼,紫式选手,紫式同学——”
一长串的人名越来越快地从她口中迸出,就像不断发射的子弹,很难想象,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人居然会用这样的语速说话。
而稍微了解她的人,应该也很难把看上去毫无威慑力的中岛和射击这种本是为了杀戮而发生的运动联系在一起。
就像她们,本来也该是毫无联系的人,但这样的人却念出了她听到过的所有可能定义自己的名字。
唯独,不是那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叫她小礼。
而她也注意到了,不管是那位女性教练,还是从其他选手口中听说的正在跟她交往的那位木兔同学——也没有都叫她小光。
所以
可能也没那么重要吧。
是紫式,还是庭礼,或者是完整的自己,真实的自己。
面前的,是一群人,还是根本毫无阻挡,根本空无一人。
“我发现我、或者说我们,都搞错了一件事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重新抬头,因为身高的差异,她不得不仰头看着占据优势的自己——
“只有神才不会输给任何人,因为是只存在于人们心中、是谁也无法证明究竟是否真实存在的神明。”
“但我们站在这里,尽管脆弱,但却是谁也无法撼动的真实。”
“不会失败的,是神。”
“不害怕失败的,才是英雄。”
当看见熟悉的色彩中出现的、从来没从他人眼中看见过的曙光时,我清楚地意识到,她说的这些,和她这个人一样。
是基于一切现实的真实。
是真实存在的失败缔造的英雄。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那种以英雄角色为主题的电影,尽管不是大多数,但的确,也是有的。
紫式庭礼一直以为,看上去不相信任何积极色彩的内容的中岛夜游光,明显是这样的少数群体。
“但不害怕也是很难的,尤其是对只尝过失败,或者说尝过太多失败,已经完全忘记成功的滋味的人和我一样的人来说。”
“可这也是我们选择开枪的理由不是吗?”
“因为全世界最难做到的事情,在这里”她捧起手中的气步/枪,只到自己心脏之下的高度。
“只要食指发力,就能成功射出子弹———砰!”
“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在听到这声枪响,就能确定自己已经成功开出一枪的事实。”
“这也是真实,紫式。”
“搞砸过很多事情但也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我——是真实。”
“脱靶过很多次、但也能成功命中靶心的枪和子弹——也是真实。”
“在你看来不可能独自一人打败那些困住你的人的自己,凭什么又不是真实呢?”
这是基于确信的反问,她也意识到这点,接下来,又看着我的眼睛,问出最后的问题,真正的问题:
“你还喜欢射击吗?紫式。”
失去思考能力的我不知为何
点了点头。
她笑了,以至于那抹和发色不同、不需要仔细认、不需要借助任何光线也能看出它鲜明存在的
色彩也从彩虹状的弧线里消失。
原来没有消失啊。
对于射击的喜欢,没有消失。
“那就相信它、也相信选择它的自己吧。”
那是中岛夜游光离开日本之前,我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在已经结束比赛的赛场上。
在我输掉比赛的赛场上。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想的更多的是哪些证明之下的观念,但我知道,输掉这场比赛,远赴广岛前来观赛的父母,会是怎样的失望。
“到目前为止,我在你身上的投入、得到的回报就是0!”
“什么都没有!”
“成绩没有、学业落后、连精神都不正常了!”
在他口中,精神失常的人明明是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比我更不能接受眼下的现实。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你要练的射击也让你练了,你不是自己选的吗?都让你选了你还要怎样?”
可能是中岛那番话带我的影响还没有结束,面对父亲的诘问,我居然忘记像往常一样羞愧地低下脑袋——
我挺直身板,像一个毫无过错的人一样,正直地站在他面前,以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还以为自己早已失去的正直/
但在一般人看来的美好品德,并不存在于他的心中。
他不认可这样的问心无愧,败者怎么可以不愧疚?
在那双苍老浑浊的眼中,我清晰看见这样的愤怒。
以及暴怒之下,即将不顾场合地落下的暴力。
我下意识想抬手去挡。
但可能是因为自己从来没做过这个动作,也可能是因为手上还有无法当即扔下的气步/枪。
被更珍贵的存在占据双手的我,还是没能完成反抗———
“喂喂——”
欸?
屈辱的痛感没有降临,有人挡在我跟前。
“什么叫‘让’啊?”
“本来就是该她自己选的事情。”
“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未成年动手”
这人的力气很大,被强硬地掐住手臂中段的男人心想,丝毫无法反抗的桎梏甚至无法让他生出愤怒。
啧。早知道回去再教训了。
“请你放开我的丈夫。”
妻子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从来只会和那个被她生下的小孩一起引起烦躁的声音,此时却成了救命稻草。
无法容忍自己被弱者拯救的紫式君作咬紧牙关,被吓退的愤怒再度由内生发。
“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话呢?”
和力气不同,言辞的刺耳是另一种尖锐的暴力。
越是真实到无法反驳,就越是锐利的暴力。
和女人这种存在,极不相称的暴力。
紫式君作心想,但此时还被人当成弱者捏在手心里的他,找不到立场怒斥对方的僭越。
但他忘了,在他看来,这个阻拦他管教自己女儿的男人无疑也犯下了对他的僭越。
可他为什么忽视了这一点了,大概也跟作为妻子替自己开口的人,再度沉默的理由一样——
他们觉得自己是更弱小的存在。
但还好,这里还有更弱小的存在。
两人松了口气,难得的夫妇默契。
“放好东西跟我们回家,别在这里丢人了。”
在对方放松后他怒而甩手,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丝毫不顾穿着高跟鞋的妻子——只来得及看被丢在原地的人一眼,就急匆匆地追上。
“谢谢。”
“啊,没事,但你没问题吗?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抱歉啊,叔叔想问的是不用找警察吗?”
“好人家长大的孩子还真是常识匮乏地可怕——这种事情找警察有什么用啊。”
女人跟中岛长得很像。
头发、脸型——尤其是眼睛。
“嗯?”
“抱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些失礼,紫式庭礼反应过来道歉。
“没关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犹豫的人又变成了对方。
但她还是没有开口,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于是机会回到了紫式庭礼这边——
“请问,二位是中岛同学的父母吗?”
“不是。”“不是。”
看来就是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不信任过于明显,临走之前,两人还是坦言自己的身份和不敢在女儿跟前露面的心虚——
“虽然没有动用暴力,但别看我们这样,其实小光也是在不负责任的父母身边长大的。”
“已经把小孩生出来了才想着好好做父母上来不及的。”
“做选择的人,应该在做出选择之前就想好面对的结果。”
“否则就不是选择,而是逃避。”
“但跟其他的事情不一样,做父母的选择逃避,承担恶果的反而是最无法选择的人——”
“全世界在没有更大的罪过了,所以我们不敢、也不配在这种时候,以她的父母自居。”
“赢得那么漂亮的人,不应该被毫无贡献的人分走胜利。”
后面那些话,我没有在短信里告诉中岛,我觉得那不是我该介入的场合。
但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那个人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当时的中岛同学,看起来很高兴。
是我完全没想过的高兴。
所以和当时一样,无论是否接受这段不知该被归结于解释还是道歉的话,我都觉得——
“中岛同学要是能听到这些,说不定会开心。”
也和当时一样,说出这些话的人,本意明明是想拜托对方隐瞒自己的存在。
“是吗”她没有斥责我作为外人的冒犯,而是认真考虑起我的意见。
要是能早点意识到就好了。
和那两个人不同,他们是有机会成为好父母。
中岛同学,是有机会在负责任的父母身边长大的。
令我感到可惜的不是现在的中岛同学不够好,因为没有出生在更好的家庭。
正是因为现在的她太好,所以对于没能发生在她身上的好事情,难免令人惋惜。
但很快,我又想到那个让原本不会露面的人、无法传达的真心与喜悦,穿越命运的定笔,意外落在中岛身上的人——
世界上还有一种关系。
不由血缘决定,不由姓名连带——
纯粹是,个人的选择。
他也是你选择的真实吗?中岛。
如果是的话。
那可真是件好事。
时间回到现实,看着眼前不断指导着枭谷的两位选手、也被更多前来请教的其他学校的选手团团围住的中岛。
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虽然不知道我的模仿,有没有起到跟那位木兔同学的建议一样的效果。
尤其是在安部教练的提醒在丹羽教练那边引发连锁之后——从医生的观察结论来看,无疑是良好的连锁与发展。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下届全国大赛,我就能完全恢复训练了,运气好的话,还来得及做最后的准备。
虽然已经有了三家俱乐部的签约——排除掉被丹羽教练建议拒绝的几家,还有三家。
但这次,我不想依靠俱乐部来提供帮助。
所以那些,都不在我的选择范围之内。
和选择离家一样,接下来,我也只会选择成为自己。
我不会再配合任何人,不论是父母,还是那些尽管能提供更多助力、但态度也是肉眼可见的强势的组织。
因为我们不是为了让谁满意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所以在剩下
的人生里,我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只有、也只会出于同一个目的。
那就是让自己满意。
但说到这个问题,中岛。
怎样的名次,才能让现在的你,和那位松原监督满意呢?
不管怎么说,世界第一对于目前的日本射击来说,还是过于痴人说梦了。
“如果是说松原监督的话——”
“她想的是不淘汰。”
这次回国,是比赛之前最后的放松。
短暂的假期结束,我又回到了训练基地,算作最后的练习。
最后的最后,就是为新一轮的开始,做出的准备。
不论是放松,还是履行跟某人的约定。
这也是我出现在春高现场的原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身边会有这两个人——
藤原绫也也就算了,不论是自身经历还是枭谷的粉丝属性,她会来看排球比赛,我倒是一点也不吃惊。
不如说她不来我还比较意外。
但紫式是怎么回事?
没错,现在我可以随意叫她名字了,只是为了方便,我还是选择最开始的叫法。
她也开始对排球感兴趣了?
日本射击要完了。
啊。
虽然能被我这种人代表,本来也是处于完蛋到不能再完蛋的状态了。
好吧,那就怪不了我,也怪不了任何人了。
除了约定好见面的两人,我还有幸见到了曾经是排球选手的藤原先生,但他现在不在这边,他喜欢的鸥台和那位有着小巨人之称的星海选手的比赛不在这里。
这里没有海鸥,只有猫头鹰。
但这么说也不够准确。
就像我没想到,比起早在上次分别时就约定好要在春高现场见面的某人,最先见到的,居然是只见过一次的日向。
所以还有乌鸦——
“中岛前辈!”
“打进全国了啊,恭喜,日向同学。”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我这么说,虽然短暂兴奋了一秒,下一瞬,他又面露难色——
我跟只做过自我介绍的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我发问: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他摇了摇头,又点头。
就在我准备问他这两个自相矛盾的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时
听上去很失礼,但我的确被更重要的存在吸引了视线。
来了。
第66章 关于我的约定“啊!是你们两个啊……
“啊!是你们两个啊,嗯?中岛不在吗?”
刚刚还在的。
紫式庭礼、藤原绫也不约而同地想。
但因为有中岛夜游光的叮嘱,所以两人没有提中岛其实早就到了现场,只是临时被一通电话叫走的事情。
就在上一秒。
真是电视剧般的阴差阳错。
对于藤原绫也语出惊人的习惯紫式庭礼是知道的,于是她想也没想,直接抢过了解答问题的机会还是该说责任?
毕竟是‘回应不好可能会出大岔子’——的问题。
想到即将开场的比赛,紫式庭礼很能理解这样的担心。
但她奇怪的是,既然这样,直接告诉对方她已经来过了不就好了吗?至少表明她已经履行了约定,临时撤走也是事出有因,而且按她的说法——
‘要是碰到木兔,就说我会赶在下午的比赛结束之前回来。’
总归是要回来的,为什么要主动担下迟到的责任呢?
不过既然是中岛自己的决定,那一定也有她的道理。
最终,紫式庭礼还是按照对方给出的理由回应:
“她说不久之后就会到,‘不久’的意思是,下午的比赛结束之前。”
但也只是无奈之举。
看着木兔光太郎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紫式庭礼也开始替某人感到为难——
只是,下一秒,眼前的人又抬起头,甚至比发现中岛不在的时候还要斗志昂扬。
就好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什么一样。
也是她在那场比赛之后,偶尔会在中岛脸上看见的东西。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替她带话!”
“不客气。”紫式庭礼回复到。
说完,她发现木兔的眼神落在自觉闭嘴的藤原绫也身上。
用中岛的话说,这是为了避免她那张一张开就不顾人死活的嘴、说出什么不小心伤到即将上场的男友的话。
很明显的,保护者的姿态。
不是她故意使坏,但紫式庭礼看着眼前这个连身高不输这里大部分排球选手的她都需要抬头去看的人,和那个大部分时候都需要自己低头配合才能听清她说话的中岛
一时有些彷徨。
而在中岛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松口的要求下,藤原绫也虽然也狡辩了什么‘我好歹也是枭谷的粉丝’之类的话,但最终,还是用她在她脸上看过的最诚恳的表情点头答应。
但不主动开口,和被提问以后依旧闭嘴应该是两码事吧?
“没记错的话,藤原同学你是枭谷的粉丝吗?”
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藤原绫也看了看紫式庭礼,在对方点头之后,才转头回应起木兔的问话:
“啊,你没记错。加油哦。”
“谢谢其实,我只是想说——”
身后,穿着同款外套的人叫了他的名字,木兔扭过头回应了一身,就匆匆留下一句道别,转身跑回枭谷的队伍。
似乎忘记自己还没说完
“接下来的比赛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啊。原来没忘啊。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徒留不知所措的两人。
因为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所以两人只能看向对方。
但想到木兔最后的话,和即将开始的比赛,紫式庭礼还是跟对方说了一声:
“不过我可能要让木兔选手失望了,因为我不是来看枭谷的比赛的。”
藤原绫也倒是不意外,她可没听说过紫式庭礼居然也是枭谷的粉丝。
但她更意外、也是对方出现在这里就忍不住好奇的是——
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对排球感兴趣了?
“看样子你要看的比赛好像快开始了?”
和自己不一样,在见面之后,紫式庭礼就频频抬起手腕查看运动手表上的时间。
“嗯。就是刚才那位同学的球队。”
刚才?
不是枭谷
啊。
“叫中岛前辈的那个?”
好像不是东京的球队,也不是经常打进全国的豪强所以就算是自从自己不打女子排球,就开始关注男排比赛的藤原绫也,也没能马上想起对方所在的球队。
紫式庭礼点点头。
“是乌野。”
见对方不打算解释,藤原绫也无奈地问下去:
“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虽然是不认识的人,但有人鼓励的话多少会好受一点吧。”
尤其是在对方明显经历了各种意外的情况下。
“欸?是这样吗,我记得中岛以前,连被看到都会——”
“那种怪咖应该不是到处都有喂,不准用这种‘你自己明明也没好到哪去’的眼神看我。”
“是你自己说的。”
“我果然跟你合不来。”
眼见乌野的比赛即将开始,两人也顺势告别。
等到好奇的对象已经不在现场,藤原绫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对方,她为什么会突然对排球比赛感兴趣——而且为什么,是乌野这支球队。
不过最后那个问题,倒也不需要完全听本人解答。
“乌野高中”对照着分组表上的汉字,藤原绫也开始在手机上搜寻相关的信息。
上午的比赛结束地很快,中午休息的时候,藤原绫也还跟独自去了自己支持的球队观众席的父亲见了一面。
正好碰上看完乌野的比赛,早就找上她的紫式庭礼。
看着对方出众的身高,父亲居然毫不掩饰地赞叹——
“有这种身高,做什么运动都有优势吧。那个,方便问问你具体多高
吗?”
“180公分。”
“欸——”
就在藤原绫也准备吐槽这是什么经典日式反应的时候,父亲又得寸进尺地追问:
“最近还在长高吗?说起来,射击好像不太看重身高啊,会不会反而有不好的影响?”
“爸爸——”
藤原绫也忍不住打断。
对方也意识到这种接二连三的问法有些失礼,连忙向紫式庭礼道歉。
第一次受到来自跟父母一个年纪的人的道歉,比起不知所措,紫式庭礼更多的是惊讶。
震惊之下,她当即摆了摆手——
“没关系、您不用道歉。啊,最近的话,应该还有在长吧,之前是夹克又开始变得不合身了,但具体数据还不知道。”
“影响的话是有一点,但不是完全不能克服,而且不是因为绝对数值带来的弊端,只是需要多做一些相应的调整而已。说不定,也能锻炼出不一样的优势。”
“很乐观嘛紫式同学!而且叔叔也觉得你说得没错,虽然很难,但要说完全不能克服多少也有看不起人的嫌疑。”
嗯?
谈话的间隙,紫式庭礼注意到场边的某人,橙色在冷调的场景中格外显眼。
紫式庭礼很快就认出来这是比赛前见过面,刚才也亲眼见证对方的球队拿下首胜的人。
“这就是体育竞技的魅力所在啊,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仅凭一些固有印象去给这些努力克服着一切困难的选手下定论,也太草率了。”
“终于说了点像大人一样的话了呢,爸爸。”
“欸?有、有吗?”
居然没听出来吗这话不完全是在夸人啊。紫式庭礼在心里默默想着,却没有道破。
但有些东西,她倒是觉得也可以当着本人的面说。
作出决定后,紫式庭礼走了过去。
“啊,是刚才跟中岛前辈一起的那位”
“紫式庭礼。这是我的名字。”
“紫式前辈。”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但日向还是忍不住站直——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察觉到对方的紧张情绪,紫式庭礼主动解释:
“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想纠正一个错误——”
“因为一些错误的观念,刚才没敢告诉日向选手。”
“我其实是乌野的粉丝来着,刚才的比赛我看了,很精彩,加油。”
“我们的粉丝?!真的吗?啊,那个,难道前辈你也打排球吗?”
紫式庭礼摇了摇头,但这次是笑着否认的。
“不,我是射击手。”
日向翔阳倒是没问她很多为什么,但就跟她想的一样,在得知有来自其他学校、甚至是其他领域的选手是队伍的粉丝后,看上去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所以说,摒弃状态什么的,还是太苛刻了吧。
的确——
太苛刻了呢。
不知道中岛那边情况如何,但看着台下的枭谷,尤其是在比赛中途开始状态急转直下的解说员口中的‘绝对王牌’时。
紫式庭礼和藤原绫也,再次产生同样的想法。
你还是快点来吧。中岛。
“我也想在主赛场比赛啊!”
啊,居然是因为这个。
和上次不同,木兔没有把中岛再次回国、也跟自己约定好会来看第一天的比赛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要说理由,单纯只是没找到机会说。
而且比起说出来,他更期待的一直都是事情的真实发生。
所以当发现木兔状态不对的时候,没有人往那方面想,所以也只是奇怪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理由——
好在他自己说出来了
那又怎样。
说出来了不代表这件事就不离谱了啊!
上次是时间,这次是场地。
连监督都没忍住把他叫到一边训话。
算了,差不多也该习惯了。
反正每次都有不一样的理由,而且
就算没有状态极佳的木兔,他们也不会输给眼前的敌人。
“赶上了啊,那边情况还好吗?”
看着气喘吁吁的某人,藤原绫也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但也只是针对中岛的揶揄,对于松原有栖子,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希望她出什么意外。
“已经没事了。”
赶上了的意思是比赛还没结束吗?
扶着栏杆缓过气,我下意识看向场内——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人指了个正着。
下一秒,站在指人的赤苇同学对面的人,也顺势看了过来。
但这次我没有躲开。
虽然还有迟到的抱歉,但我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我朝木兔挥了挥手。
“我来了。”
第67章 关于我和木兔正文完结
“而且,弟子也来看你了!”
很好。
看着被出现在场边的日向和他手中的王牌心得t恤彻底点燃的木兔,赤苇京治心想。
“赤苇,还有那边——”
就在这时,同样关注着木兔状态的三年级前辈出声提醒。
顺着几人的视线看去,他也看见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但是没有看错。
已经重新背对着众人站立的木兔没有看见。
而此时的他也不再需要更多的动力,之前那些已经足够了。
但是
“木兔前辈。”
“我已经准备好了,赤苇。放心把球交给我吧!”
“好,这个我会做的。但是你最好还是看一下那边,不然会后悔的。”
听到这种说法,木兔终于回过头,这次,赤苇京治指向的人是:
‘我来了’
不大不小的中心球场已经被各种声音填满,所以就算再刻意去听,也是很难听见的。
但他看见了。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中岛夜游光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不同的是,这次她自己说出来了。
看着不断开合,最后闭为一个放心的微笑的嘴唇。
他想到的是上次被她问到的问题,以及问出那个问题时,同样一张一合的双唇。
但很快,他的意识就回归正轨。
因为比起未曾言明的欲望,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当时说出的话。
‘如果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如果是最后一场比赛”
“嗯?木兔前辈,你说什么?”
木兔收回视线,目光坚定地看向眼前的大家:
“没什么。”
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那次,根本就不是最后一面。
就像现在,也不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比赛。
而且说到底,是不是最后一次,根本就不重要嘛!
重要的不是决心打好某一球,而是当球来到眼前时,每一次,都用超过百分之百的决心去把握——
是每一次见面。
是每一球。
“全部——都放心交给我吧!”
他伸出右手,拇指毫不犹豫地指向自己。
看着枭谷这边不断领先的比分,和状态越来越好的木兔,场边的三人也得以分出心思,聊起刚才的话题:
“藤原的父亲也来了吗?”
“嗯,但他去看其他学校的比赛了。”
不在这里啊那应该是在隔壁那座更大的体育馆吧。
但那边的学校可不止一两所。
“是哪所学校?”
“鸥台,就是那个”
“有‘小巨人’的学校,没记错的话是星海选手,但就算抛开王牌本身的实力不谈,也是毫无疑问的强校。”
“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排球了?”
紫式庭礼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耳熟。
“不训练的时候都在看比赛,射击比赛看完了就开始看排球。”
“人生无趣到可怕。”
怎么会。
无论是射击、还是排球,明明都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啊。
而且也不是我一个
人这么觉得——
“中岛!”
看着站台下朝我挥手的人、以及因为他的动作不断聚集过来的视线,我一边举起手给出回应,一边看了看站在左右两边的人
接收到我的信号后,藤原和紫式点点头,三人一同走出应援席。
离开之前,我指了指场边的某处,示意自己先去那边等他。
在看到木兔过分用力的点头后,我才放心收回视线。
“松原监督那边真的没问题吗?听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国内。”
“这种事情你是从哪听说的?”
没想到回应我的是紫式。
“我们被选入了强化训练营,总负责人是上杉理事,就是联合大赛上给你颁奖的那位。不知道中岛你有没有听安部教练说起过,上杉理事、安部教练、还有我们学校的丹羽教练、以及松原监督,都在解散前的训练队待过一段时间。”
这个我倒是知道,虽然是刚刚才从松原监督那里听说的事情,至于安部教练为什么没有说过这件事,理由,对方也一并告诉了我。
大概是不想让我对现在接管了日本射击的几个人,产生抵触情绪吧。
“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上杉理事也是帝德的监督吗?”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藤原绫也没好气地抱怨,但看到我不解的眼神,她意识到我可能也没做多想。
反而觉得稀奇。
“算了,难得你没用那套听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术,不跟你计较了。”
“我不是二年级吗?也是二年级里唯一参加过那场集训的人,这家伙虽然也在营里,但是已经是拟定名单上的代表了,很少跟我们一起训练。”
“大概是觉得我比较有经验吧,其他教练忙不过来的时候,会分一些事情给我,或者代传点通知之类的消息。”
“说起来,你们学校的两个一年级居然都在呢。‘枭谷射击部还真是不得了’——最近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法。”
闻言,我下意识看向走在另一边的紫式,后者点头。
看来是真的。
见我不再怀疑,藤原绫也继续解释:
“一共也只有三个人的射击部,除了你,剩下两个还是一年级的新人全部也都拿到了强化训练的资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选人的标准已经跟训练营挂等号了呢。”
“但我是高二结束才入选的。”
紫式补充到:“和往年的集训相比——包括我们那届,今年的入营名额多了不少。”
“没错,尽管做法本身存在问题,但收效也很明显呢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射击部应该会很热闹吧?不过那个时候你应该也已经毕业了。”
不止是我,等那个时候,除了即将升上三年级的藤原绫也,我们这一届的选手都已经毕业了。
“好了,你的回复呢?听我说这么多,你也该说点什么吧。”
“其实也不完全是一个人。如果是说松原监督的话。”
听到和传闻不同的事实,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选拔赛结束,一个人在家里简单收拾好行李,我独自去了某个地方。
不知是因为即将面对更有挑战的比赛,还是预感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很久没来了啊。”
不是周末,也不是特殊假日,时间也不算晚,学生们还没放学,上班族也还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
这个时间点,在这里,真正意义上的闲人只有我和成田先生。
没有受伤,还愿意守着这些气步/枪的话应该也不是因为逃避之类的理由,而且
“没有客人的时候,您会用这些枪吗?”
果然,成田先生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猜测——将在外人看来已经不堪重用的东西视若珍宝,却从不使用。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些枪都不是我在用的。”
“虽然和现在通用的枪型有差异,但这些曾经也是专业的比赛用枪吧。”
“原来你看出来了啊”终于,他的目光不再局限于手中的步/枪,而是抬头看向我:
“的确跟着她上过不少比赛呢,虽然已经很多年都派不上用场了。”
我仔细搜索着记忆,印象里并没有姓成田的选手。
也可能是我看过的比赛太少。
看来要找时间恶补一下了。
而且我总觉得,听他的语气,久别赛场的估计不止是枪,还有枪的主人。
“是我的小孩,她不随我姓,爱好、事业、姓氏都随了她母亲。”
“唯独个性不像。”
“但要是像一点,说不定也能少吃点苦头。”
回忆往事的环节很快就结束了,那双比父母还要多长一轮的苍老眼睛里,重新聚起焦点。
和我看过的那些或明亮、或晦暗的眼神,都不一样的光点。
没有期待,但也并非失望,配合眼角处的沟壑聚集起来的笑意,居然从混沌当中透出暖意——
“早说了是你在给我帮忙,上次过来的时候特意给钱就算了,怎么还特意跑过来一趟?”
猜到了啊。
“因为”
“这是我开始射击的地方。”
“虽然是安部教练和铃木老师的帮助让我能作为选手正式开始练习,但如果只是开枪的话成田先生才是给我机会的人。”
成田助三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见另一个说出过类似的话的人。
但却是以怪罪的形式。
‘为什么!明明你自己都不喜欢射击,为什么要带我去那种地方、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这种东西呢?!’
在大多数人看来,对着父亲说出这些话的孩子,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吧。
‘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跟那个人一样的东西?为什么不坚持把我带走、如果那样、如果那样的话——’
如果那样的话,你会更后悔的。
比起它带给你的痛苦,逃避造成的悔恨,是更难消解的折磨。
但面对女儿的哭诉,他还是没能把这些话说出口。
而在得到他的沉默后,本意是想求救的人,也把这份无奈之下的漠然当成无动于衷,随后挂断了电话。
那也是两人,最后一通电话。
甚至在她的母亲、自己前妻的葬礼上,父女两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他光顾着不想让对方后悔,却忘记自己也会因为做错的决定悔不当初。
但也没有意义,因为无论是强硬地从前妻身边带走舆论中那个被操纵的天才运动员,还是在她受到处理后以父亲的姿态找上门——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个跟射击有关的世界,是跟他毫无关系、也是他无法动摇的存在。
面对还是妻子的女人执意让还在上小学的女儿独自去国外接受专业训练,他反对过,甚至在对方用离婚相要挟的时候也毫不动摇,但听到那句话时,他还是松开了那只被他紧紧握住,也紧紧抓住他的手——
“要是这孩子的才能被浪费的话,你负责吗?”
他负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松手了。离婚以后,虽然没有阻止探望,但和女儿的关系也随着距离与年龄的增长不断疏远,直到那通没能得到回应的求救电话、彻底斩断血缘带来的联系。
但他应该负责的,不是作为父亲,而是作为将她带上这条道路的人。
路过气球摊的时候,母女两人又吵架了,还没退役的妻子只留下一句‘既然没法玩的开心,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就回到了训练基地。
所以当看到那些被母亲端在手里、斩获喝彩的枪时,被牵在手里的小人当即就要离开。
但他注意到了,在两人发生争执之前,女儿眼中出现过的,掩饰不住的好奇。
虽然只是好奇。
但不是有那种说法吗?好奇是一切的开始。
那个时候,他突然产生一个念头——
不让这孩子试试的话,搞不好会后悔。
而他也完全知道,该怎么让女儿回心转意。
“不试试吗?说不定你比妈妈打得还要好呢?”
“骗人,第一次打怎么可能比得过练习了那么久的人。”
原来她都看在眼里啊。
他以为这是难得的机会,能让相处不佳的两人改善关系的难得的机会。
于是他又想到了另一个理由。
“那上面还有很多气球,我们帮大叔清掉怎么样?”
他感受到了,握在手心的小手不自觉用力——
“好。”
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当初没那么做,那两个人的人生会不会比现在更至少 ,是更幸福。
没有射击的话,在射击上获得荣耀、但也被射击带来的痛苦折磨的两人,会更幸福吗?
无视与风险伴生的机会,选择像他一样平凡安稳地度过一生,又会不会后悔呢?
现在他知道了。
或者说,在更早以前,他就知道了。
当看见眼前这个孩子停在这个他用前妻和女儿放在前妻那里、最后又兜兜转转到了他手中的气步/枪开起的气球摊边时。
看着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睛,他就知道了。
不让她们试一试的话,他一定会后悔。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说不上什么好人,说什么会不会让对方后悔没有这回事,他考虑的一直是自己。
他也不想让自己后悔。
放任她们错过摆在眼前的机会、走上那条只属于她们自己的道路的机会的话——他绝对会后悔的。
他想帮助她们,哪怕自己没有才能,但如果那个提供帮助的机会落在眼前,他也不想错过。
不过他没想到,仅仅只是举手之劳,居然会让她在出发前的宝贵时间里,特意回来一趟。
理由
大概也是想帮他做点什么吧。
选拔赛结束以后,应该就是集训了吧,再之后就是全球各地训练、比赛直到退役。中间也只有短暂的停留,当然,如果这两年日本射击能发展起来,多拿到一点举办资格的话,停留的时间说不定能延长。
但这差不多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最后一次,帮她们点什么的机会。
既然她想帮帮忙,而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能拜托对方的事情——
“下次见到小栖,麻烦帮我带一句话。”
“如果她愿意的话,有个气球摊,随时找她代言。”
“如果松原选手愿意的话。”
带着这个令人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头答应的消息。当见到在机场等待我的松原监督时,我再一次被这个世界的不确定、深深震动。
在打破那个我以为的必然失败的定律后,如果还有什么能证明命运存在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个吧。
要说吗?如果不说的话,不仅是成田先生,连我自己也会忘记这回事吧。
而这种巧合到很难不让人再次被宿命论动摇的事实,应该也会被我有意识地淡忘。
“松原监督,有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但我突然理解,那时候的松原监督,为什么又握上了被她视作对手的母亲握过的步/枪。
‘如果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相当于不战而败’——大概,也是出于这种想法吧。
哪有赢家,跟被打败的东西投降的道理。
“谁?”
她没问我内容,转而探究起对方的名字。
我猜她应该也有自己的答案,这个问题,是为了确认。
“千明子公园气球摊的老板,我们叫他成田先生。”
但如果是监督的话,应该还有更合适的称呼吧。
她怔怔地看着我,尽管有所预料,但当预料到的事情被人证实时,带来的冲击完全不比意外来得少——
“居然,还有这种巧合。”
真的只是巧合吗?
如果松原监督的母亲没有选择射击、如果松原监督没有看向气球摊、如果成田先生没有发现那份未曾言明的渴望,如果我没有用同样的眼神,看向他用你们留下的东西,撑起来的射击据点——
不是巧合。
是我们每一个人的选择。
不是命运将我们联系在一起,而是我们选择了因为射击、而产生连接的命运。
“监督要听吗?”
听我这么问,她突然发笑:
“中岛,帮别人带话不需要考虑被指定的人的心情啦,不然你怎么交差呢?”
因为那个人,根本不需要我交差啊。
但我没有说出来,尽管讨厌,但眼前的人毕竟不是那个被怎样对待都无所谓的藤原绫也。
见我不说话,她勉强解释:
“算了,下次,我自己去听他说。”
我眨了眨眼,动作很快,应该不会被发现。
“毕竟你连地点都告诉我了啊。他没让你说这个吧。”
发现了啊。
因为某人再次产生联系的父女两,因为这个人的帮助解开心结、冰释前嫌——
这样的圆满结局,没有如期上演。
至少,目前没有。
在春高的现场,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来自酒店的电话,松原监督入住的酒店,虽然有房产,但她习惯住酒店,大概是为了方便吧。
听酒店的工作人员说,在提供例行**的时候,发现松原监督一个人倒在门口、手机还握在手里,但人却像是喘不过气的样子,甚至还陷入了休克。
他们已经根据医院那边的指示采取了急救措施,救护车也在赶来的路上,但还是需要有人来陪护、顺便处理住院手续的事情。
松原监督的手机里,自然是有成年的紧急联络人的,但对方的手机打不通,而且是外国号码,想来是回国以后忘记换成常居国内的亲友了。
继续翻找后,他们找到我的电话,并打通了电话。
来不及多想,我连忙打车去了对方提供的医院。
但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最开始,我想打给父母,至少问问陪护病人需要做什么,还有医院里的各种手续。
紧接着,我又想到安部教练,这次返程的时候,松原监督提到过两人是旧识的事情。
但在我自己的联络人列表里,我突然想到一个不在其中,但或许更适合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这也是松原有栖子自己的选择。
她愿意听他说,还是当面去听。
想到这里,我没有拨通父母或者安部教练的电话。
转而打给了铃木老师。
并拜托他联系、曾经被他询问过我的消息的成田先生。
在结束和铃木老师的通话后,不到三分钟,我就接到了陌生号码的来电。
不作多想,我当即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语气焦急的父亲。
松原有栖子的父亲。
简单说明情况后,电话再次挂断,没过多久,许久未见的人出现在门口。
但对他来说,更久没能见上一面的人,还躺在病床上。
还好,没有输氧管、氧气罩、四肢也没有一处被石膏包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查房的医生护士很快就来了,把现场和临时看护人的身份交给更合适的人后,我就离开了医院。
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
“我倒是觉得,就算没赶上,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
看着正在跟站在场边的日向举手庆祝的木兔,我想起对方刚刚举着t恤给他加油的样子。
这么明显的应援,赤苇同学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这么一看,这位日向同学应该也是‘小巨人’吧。”
“真没礼貌。”所以我才不敢让她在木兔比赛前乱开口。
“不过你知道吗?紫式她是乌野的粉丝哦。”
“我就在这里。”言外之意是要说的话也可以让她自己说。
“抱歉,一直不说话差点都把你忘了。”
任由这个彻底放下心结、以至于有些无法
无天的人继续说下去,我合理怀疑可能会出现暴力事件。
“呃,你刚才不是说藤原先生是鸥台的粉丝吗?那你呢,你是先喜欢上射击,还是先喜欢枭谷的。”
她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之所以问这个,而不是问为什么会喜欢枭谷说明你已经猜到答案了吧。”
我突然明白木兔说的“太明显”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个时候,沉默注视着一球入魂四个字的藤原绫也,也远比她自己想象地明显。
“在练习射击以前,我很少看男子排球的比赛,毕竟自己就是选手,要看也是看跟自己关联性比较强的女排,多少还能学习点战术、或者了解了解以后的对手之类的。”
“但自从决定不打排球了以后,我突然觉得看看男排也不错,可能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当时’?”
“嗯。”我说出自己在打算放弃射击后,作出看枭谷排球部比赛的决定。
都是一样的,不论是隐秘的逃避心理,还是作为人类的软弱。
但现在我们都能坦言曾经的懦弱——对于没能成为天生的勇者的我们,已经足以为选择勇敢的自己感到骄傲。
不放心就此放过某人,藤原绫也又将矛头对准沉默寡言的紫式——
“你呢?为什么是乌野,刚才都忘记问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笑着说:
“‘飞吧。’”
“开幕式的时候注意到的,五颜六色的横幅里,最吸引我的就是这个。简单的两个字,却给人一种很自由的感觉。”
听到这样的说法,尽管读过一些书但自从开始射击以后国语也只是不用担心不及格的程度、以及虽然在帝德这种高偏差值的名校但成绩也没有辱没体育生的名号的藤原绫也——两个头脑空空的草包对视一眼,对这种文艺的解读感到望尘莫及。
难怪藤原会注意到枭谷的横幅,因为只有一字之差,所以就算没有太多文艺细胞,也不难联想到自己正在练习的射击。
但要说文字上的关联——
“东野高跟乌野也有一个一样的字呢。”
“但学校气质完全不一样吧。”
紫式也很同意,东野高的校风是如何也无法跟自由、随性这种词扯上关系的,尤其还是曾经以管理严明著称的女校改制的学校。
“倒是跟帝德会比较像,虽然我们还是会宽松一点。”
“啊,说起来,父亲好像是帝德的粉丝呢。”不用特意说明,藤原也知道我说的是棒球部,因为这正是她问过我的问题。
“那我们算什么,互为粉丝吗?”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中岛,倒也没错。”我继续补充:
“他年轻的时候打过棒球,为了能打败强敌,还跑去帝德偷学过他们的训练教学。”
虽然没能用上多久。
“中岛的父亲吗?啊,看起来的确是力气很大的样子——”
“等等,这又是什么事件?我怎么没听说过?欸,你拽我干嘛——”
可惜没有时间解答她的疑惑了,因为木兔已经结束那边的对话,也注意到了这边。
这也是紫式执意将她拖走的原因,没能在射击场上发挥的身高优势此时收效甚。
“上午被临时叫走了,没能在比赛之前给你加油。”
“”
“”
“不说点什么吗?”看起来不像是生气了啊。
“太好了!”
木兔突然笑起来,丝毫不收敛的笑容还在扩大——
“我还以为,你又要道歉了。”
“本来就是我迟到了,道歉也是应该的吧。”
“那你为什么没有说呢。”
“因为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个。”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场外。
和上次不一样,现在是一天当中、阳光最亮眼的时刻。
无论是谁,都不会把它当作黑夜。
就是这样的时刻。
但不是所有事情,都适合在明亮的环境发生,除非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什么白天黑夜。
但他也并非什么都不在意。
相反,这个人在意的事情意外地多。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的事情吗?”
他突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眼睛里也只看得见我。
我看见自己摇了摇头。
又发现他露在外面的喉头轻轻滚动,因为没有外套的阻挡,看得格外清楚。
“我说出来,你会生气吗?”
我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个得听你说了才知道。”
要怎么做?
拒绝吗?
躲开吗?
逃跑吗?
这么做,会把事情搞砸吗?
“我想”
“等等!”
“啊,怎么了?!”
“你声音太小了,我有点听不清——”
过分明显的谎言。
但木兔没有注意到。
“过来一点。”
所以他只是按照我说的,朝我这边靠近,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还贴心地低下脑袋——
当属于我们的真实发生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就从嘴唇与皮肤相贴的地方退出。
再次回到,那个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的位置。
“太快了。”
这次他没有等很久。
但太短暂,也不是他想要的。
结束地太快了。
更重要的是。
他不想结束。
我也不想结束。
不会结束,才是我和木兔选择的真实。
第68章 番外1:论坛体+去你家1……
1关于恋情公开后的论坛反应
《今天的官方公告有人看了吗?》
1l
如题,虽然两人在交往的传闻一直都有,但因为过于离谱,所以证据再多楼主也没有真的相信过。
2l
那很嘴硬了。
3l
那很嘴硬了。
3l
已经不止是证据的问题了吧,看过选拔赛采访应该都能猜到。
4l
(是楼主)知道小光是有个高中就在交往的男友,但说不定毕业以后就分手了呢。而且也没规定一定就得是同校的学生吧。
5l
不是有人透露过不止是同校还是同班吗?而且听楼主这语气,怎感觉你还不太乐意。
6l
(是楼主)我可没说。但很难想象吧,要不是被拍到的次数太多,楼主都要怀疑是有黑客攻击官方账号了。
7l
你的意思是两个人的个人账号、两家俱乐部的官方账号还有其他选手的账号全部被一个闲得没事干的黑客攻击,就为了杜造两人的交往关系?
8l
而且你自己也说被拍到过很多次所以还不是嘴硬。
9l
还不是嘴硬。
10l
这嘴可太硬了。
11l
(还是楼主)喂喂喂,别急着把楼主打到对面好吗?只是觉得这两个人风格差异有点大啊,而且除了上过同一所高中,两人也没有特别的联系吧?
12l
那你说被拍到的照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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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分享过的迪斯尼气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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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在三利鸥偶遇一起拍的合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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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环球影城被人看到盯着假猫头鹰以为是真鸟还想喂人家喝水的视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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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是不是还被炎上了?说是给野生动物投喂影响不好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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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没记错,虽然很离谱,毕竟谁都没想到还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被炎上,但那件事却是不太好。不过看后面发的声明只能说也是事出有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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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没人信来着,有钱练气步/枪的人会没去过动物园所以不知道不能投喂,连喂水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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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后面不是认领了吗?那位突然出道的畅销书作家,在事件曝光之前就在书里提到过自己从来没带女儿去过动物园、儿童公园的事情,明明是成功学论经,结果那段写得跟忏悔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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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很多人是信了,毕竟谁都没办法预料到将来的事情,而且又是本人出面认证的母女关系——不过黑粉也是那个时候起来的吧?说是卖惨、炒作不过后面那个确实,射斜的老前科了,尤其是松原刚上任的那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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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说的是哪个松原?
22l
哪个都是吧不过话题是不是跑偏了?不是在说恋情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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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挺惊讶的,被
发现‘投喂’的人是中岛选手的时候,之前不是一直就有这两个人在交往的传闻吗?消息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么离谱的事情多半是木兔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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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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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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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两个人也太喜欢去主题公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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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说,之前一直以为是配合木兔去的,事实可能恰恰相反?就跟投喂事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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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木兔这么受小孩欢迎,症结在这里啊。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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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中岛选手还是很照顾人的啊,在国外的时候,很多选手都受到过她本人的关照呢。
30l
最有名的还是那次吧,有国外的选手欺负刚过去的小孩说不好英语,当时就吵起来了。听说本来是想直接两边都给处罚的,但中岛选手说什么要是不上报的话,她就自己去国际射联举报。最后迫于压力,这件事还是开会讨论了,不仅调取了监控,还找基地里的其他选手配合调查,最后是只给了挑事的一方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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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外也完全是个英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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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光小光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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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笑的是,据说在把对方吓得不敢说话以后,她一个人坐在旁边念叨着什么‘好像又搞砸了’‘刚才那个单词没说错吧’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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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忘记当时还有本国的小孩在了吧,直接用日语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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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好笑,但想到她那一届好像是只有她一个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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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时候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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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谷射击部不是很有名吗?‘二谷一东野’啊,除了水谷就是枭谷了,虽然团体赛还没夺冠过,但个人赛的选手质量一直都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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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应该不知道,中岛是那所学校射击部唯一的部员,一个人打了两年比赛,好不容易等来同部门的后辈,结果自己就出国去打国际比赛了,然后就毕业了,所以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打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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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是楼主)不是在说开心的事情吗!怎么聊起这些了!人在工位不想被同事关心为什么热泪盈眶/(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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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觉得是开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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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楼主怎么了)但这样看下来,所谓的公告根本没必要吧?!演都不带演的啊,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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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道理,但既然双方都是运动员,好像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两人都不是靠单身人设的类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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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也是,我家侄子自从打排球开始,总能从他嘴里听到木兔的名字,听说这个现象在他们那个排球教室还挺普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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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选手还算平均吧,不过尤其受妈妈辈的姐姐们喜欢呢,传说中的吸富婆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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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原她们高兴坏了吧,当年为了代言的事情整出那么多事故,居然直接碰上这种不用做人设也有人买单的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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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出过事情吧,明明拿着品牌的代言费,却在听到价格的时候没做好表情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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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很有热度啊哈哈哈当年那个gif,身边的人几乎都在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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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变成搞笑艺人预备了,但后来居然真的去上搞笑综艺了也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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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但是,感觉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呢,下附链接[中岛夜游光采访合集018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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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中那次就开始了啊,就是选拔赛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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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经典,一开始还好好的,说着说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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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日语会怀疑配字幕的人在捣乱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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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是不同类型的搞笑役啊,冷幽默和使劲浑身解数来逗笑大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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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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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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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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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看到这四个字能不想到木兔能不笑成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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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拼劲全力实则只是光线武器的轻松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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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这个更好笑了,传出绯闻的时候,居然有人把中岛那段‘不需要武器’的采访跟木兔的介绍剪到了一起,好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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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中二程度,射击界也不遑多让啊,什么‘英雄’‘武士’‘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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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藤原选手,另外两个看起来都接受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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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紫式只是忍着没说而已,但每次有人这么叫她都会僵硬一秒,俗称硬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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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真正乐在其中的其实只有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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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脸皮最薄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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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这两个人会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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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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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在一起是什么说法啦!明明是在谈恋爱啊,不要说得好像幼稚园时期扮家家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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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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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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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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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反驳,唯有祝福。
2去你家
“你们两个也太喜欢去主题公园了吧?”
看着满墙的纪念品,宫侑忍不住吐槽。
因为不是在训练间隙,也不是在赛场上,所以没关系
才怪呢!
说好不论如何也不要再吐槽木兔这家伙了。
算了,就当作是最后一次破戒。
“还好吧,只有第一排的几家去过两次,其他的都只去过一次哦。臣臣,给你准备的拖鞋也在鞋柜第一层,中岛说爱干净的人不喜欢蹲到地上拿东西,就让我放最上面了。”
佐久早圣臣没有说话,隔着口罩和从侧面看会遮住眼睛的刘海也能察觉到他的满意。
“不愧是中岛前辈!这个也想到了。”
“哈哈哈,当然了!”
“不是在夸你啊”宫侑看向一唱一和的师徒二人。
从巴西回来以后,翔阳更喜欢捧场了,而一向对此表示受用的木兔无疑是最大受益者。
“你一直都管她叫中岛吗?”
听到这个问题,不止是木兔,连还处在作客的兴奋中的日向翔阳都顿住了。
仔细回忆的话,还真是这样。
从高中的时候开始,木兔前辈就管中岛前辈叫这个了。
虽然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很明显,不论是佐久早前辈还是宫前辈,包括他自己——木兔前辈都是用特定的称谓来叫他们的。
相比之下,坚持只叫中岛前辈的姓氏对他来说,才是更加反常的现象。
“一直都是哦,有什么问题吗?”
屋内的三人对视一眼,不知该作何回应。
问题很明显啊!
很明显吧。
还挺明显的。
“我回来了——啊,你们好。”
来客人了啊。
“中岛前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日向。”
“所以只叫姓氏是中岛选手的习惯吗?”
黑狼队里会用这个称呼叫我的只有宫侑了。
我实在没想到排球选手里也有这么小心眼的家伙。
理由还是那个。
据说在第一次被拍到之前,宫侑就喜欢在网上看我的采访视频,自己看就算了,还要发给其他人,线下在一起的时候偶尔还会拉上木兔。
虽然自己看过很多遍,但对于这种请求,木兔一向是很配合的,偶尔还会补充点他不知道的东西。
对于这种反应,宫侑也只是惊讶于‘阿木你居然也会主动了解排球之外的运动资讯’,而看到木兔理所当然的表情,他也没做多想。
佐久早倒是很少搭理他,而在我看来,如果宫侑能把放在传球上的心眼分一点出来,大概就不难发现,后者的反应才是一般人会有的
状态。
而要是这样的话,他自己也不至于在看到木兔和我被人拍到一起出现在主题公园的时候,感到一种——
用他的话来说大概就是‘被蒙在鼓里的背叛感’。
听说两人因为这件事还闹了好一阵别扭,虽然是他单方面的,当然,也没有影响训练或者比赛。
后来虽然和好了,但在见到我的第一面起,就坚持用‘中岛选手’叫我,即便是在比赛无关的场合,而我也没叫他宫选手。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还有些奇怪。
尤其是佐久早还是和正常人一样叫我中岛的时候,至于日向,他只是习惯延用之前的称呼罢了。
在此之前,我接触过的跟排球有关但是难搞的人从来都只有藤原绫也一个,更何况这人还半途转行了。
所以我对排球选手的确有着天然的滤镜,大概就是‘打排球的没有坏人’这样的感觉吧。
但我还是太绝对了。
明摆着,眼前就有一个反例。
当时我没想太多,直接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就让他抓住机会了——
“当然是因为我在提到中岛选手你的事情的时候,阿木居然都没想过要提起你们其实早——就已经在交往的事情了,所以在不知情的我看来,你自然就是中岛选手了。”
听到这样的说法,我的第一反应是:
这人完全就是小心眼啊。
紧接着,我就忍不住替他感到担心:
可惜他碰上的人是木兔。
“欸?我没说过吗?”
宫侑忍无可忍地回头——
“没有!一次都没有!明明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结果一次都没往那方面拐啊!”
但要说我为什么会被他‘记恨’上其实也不全是被木兔连累。
因为我当时的确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我到现在还记得,在听到我的笑声后不可置信地回头的宫侑。
以及在我毫无诚意的道歉后,张嘴就是‘鬼才信’的呆滞。
不过这下我算是知道,木兔为什么也会坚持用那个称呼叫他了,在他刚开始还不是很乐意的时候。
所以,面对宫侑玩笑性质的‘刁难’,我也找到了应对之法——
“我对称呼没有特别的需要”在木兔接过我手中的袋子后,我也换上已经摆在跟前的拖鞋。
“但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叫你侑侑。”
“咦!不要!绝对不要!话说我上次说过了吧,果然很奇怪啊你们两个——”
“别靠我这么近”佐久早圣臣后悔没有提前坐到沙发上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