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他叫贺临风。
搬家是不可能搬家的。
汪来也没把这话当真:好歹他比贺临风多谈过两次恋爱, 情绪上头,谁没深夜发过疯,听听就完事。
对方调任后租的房子离市局近, 方便遇见突发情况临时加班, 更何况还有咪咪,简总那样的人, 估计很难让宠物进门。
但有些变化,连最迟钝的周山都看出来。
“贺顾问谈恋爱了?”组里最近太清闲,清闲到没外勤跑,他盯电脑盯得头晕,凑过来小声问。
彼时贺临风正在低头翻资料, 汪来顺势瞥去一眼:这人不知抽什么风, 突然对陈年旧案感兴趣, 抱了许多纸质卷宗到办公室——听说金贵得很,借进借出都要登记,每天读得津津有味。
寒冬腊月的天, 对方却堪称花枝招展,日日笑得春意盎然, 只要有空回家肯定会换身衣服,三分为了干净七分为了开屏, 搞得又有好几个小姑娘悄悄找他问情况, 男狐狸精般勾魂。
综合所有线索, 汪来摇头:“我觉得没。”
都说了是孔雀, 如果贺临风真把人追到手,肯定会第一时间请客吃饭,把对象带出来显摆。
况且平日里打趣归打趣,他是真没觉得简青能“下凡”。
虽说贺临风的条件也不差, 但和简青一比,那绝对叫“灰姑娘嫁进豪门”,妥妥的童话故事,等热恋期过去,结局大多是满地鸡毛。
他进重案组前没少调解类似的官司。
既希望好友得偿所愿,又怕对方栽得太狠,汪来实在难以想象简青和贺临风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简青总是独来独往。
连赵局颜队这种相识多年的老刑警,对方也从未表现得多亲近,贺临风又是个给点就灿烂的性格。
他怀疑两人其实没什么大进展。
“反正有情况,”周山嘀咕,又道,“……未必是原来那个。”
佟彤的案子结束以后,简青再没来过市局。
把车停在外头接人都没。
怎么瞧怎么像失联。
汪来:真敢猜。
和自己上大学时一样,都以为贺临风是与外表相称的花花公子。
“周哥,”思绪陡然转弯,好奇地,汪来问,“多久了,你怎么还叫贺顾问。”听着多生分。
周山愣住,挠挠脑袋:
“习惯?”
或者是某种基于感性的判断,总之,在他眼里贺顾问和颜队很像,与年龄无关。
哪怕前者好说话又爱笑,没半点精英的架子。
贺临风百无聊赖地听了一耳朵。
今晚简青要去给朋友庆生,他得自己找地方吃饭。
这两周自己几乎天天和简青见面,值班或忙起来的日子,甚至只能在送对方回家时坐在车里聊会儿天,尽管如此,贺临风依旧电量满格,原本打算买菜去简青家里露一手,乍然空下来,他还有点不自在。
汪来悄无声息站到好友身后:“发什么呆?”
“生鲜超市?你要下厨啊?带我一个呗,吃完就走,绝不给你俩添乱。”
贺临风熄灭屏幕,继续翻没读完的卷宗:
“想得美。”
汪来深感重色轻友的冷漠,叽叽喳喳控诉了几分钟,忽然回过味来:【你别是被简总甩了吧?】
他说什么来着。
热恋期,来得快,去得更快。
担心好友丢面子,他这话发在微信上,回答汪来的却仅有一个字:
【滚。】
汪来不甘示弱,重复了三遍反击:【滚滚滚。】
过两分钟又贱兮兮:【bro。】
【谁吃都是吃,我还能陪你喝两杯。】
贺临风选择无视。
他其实也没搞明白自己失望个什么劲,简青是生意人,名利场里的领头羊,偶尔有个应酬不奇怪。
每天都有空见他才奇怪。
得陇望蜀。
自己得好好摆正心态。
然而,没等贺临风剖析完,新的消息便震了震:
【你要一起吗?】
发信人是简青。
堵住贺临风胸口的那块小疙瘩立刻消失。
现在是三点十四,距离他们聊完生日话题已经过去两小时,临时起意般的邀请,反而证明对方深思熟虑。
贺临风太了解简青。
但据他所知,今晚的主角是边绍,之前因为查案和自己闹过点不愉快。
贺临风便道:【寿星没关系?】
手机那头的简青回忆了下,边绍确实跟他抱怨过几次,可对方每次带来的朋友,自己也未必都喜欢。
【安心去,】正宫味儿拉满,简青垂眼看见聊天界面新鲜出炉的截图,【我琢磨琢磨菜谱。】
【周末去你家做饭。】
指尖舞动飞快,座位靠窗,沐浴在阳光下的男人又道:
【请领导点菜。】
领导。
一种可以极端客观也可以极端暧昧的称呼。
贺临风几乎能勾勒出简青读到这两个字时微微蹙眉的表情,他来回品了几遍聊天记录,觉得自己有点茶。
至少看起来是。
有一搭没一搭,这天居然被两人聊到下班。
有时秒回,有时隔着几十分钟,边绍守在公司门口等简青出来,见对方快上车才把手机收进口袋。
将左手拎着的东西递进窗户,简青坐到后排:“说了我自己去。”
“怕你放鸽子嘛,大忙人。”边绍笑,他知道对方忌讳多,愿意让自己当司机实际是种信任。
恰好他乐得享受这种信任。
装礼物的盒子平平无奇,没有花里胡哨的包装,是简青一贯的风格,边绍越瞧越心痒,问:“能拆吗?”
简青摘掉眼镜捏捏鼻梁:“嗯。”
两个盒子,小的那个装的是车钥匙,边绍立刻欢呼雀跃。
“哥!亲哥!我爱死你了!”双手捧心,他一副热泪盈眶状,“让那群王八蛋抢老子的东西。”
兄弟姐妹众多,边绍又不算受宠的那个,平日难免要受些气。
老头子承诺的超跑被截胡就算一桩。
简青不好参与别人的家务事,只道:“别在闹市飙车。”
“得嘞,”美滋滋应声,边绍继续拆,“遵纪守法,注意安全,放心吧,我都记得呢,惜命……”
话音戛然而止。
正打算假寐的简青顿了顿,抬眼。
第二件礼物是双限量版球鞋,他原本已经忘了这茬儿,被贺临风一提,才托秘书临时去准备。
“重复了就直说,”怀疑对方抹不开面,没想出能夸的词,简青淡淡,“允许你折现或者送人。”
边绍终于回神,抱着盒子嘻嘻哈哈:“哪能啊。”
“得找个王座供起来。”
自打会所投入营业,边绍过生日便没换过地方,他圈子里酒肉朋友甚多,每每总要过来捧个人场。
简青却不和这群二代混在一块。
他坐在楼上,是边绍特意留出的位置,除了服务生没谁敢往附近凑。
“……真亏你年年能把这尊大佛请来,”酒过三巡,发尾挑染成酒红的女生一把搂住边绍,“下次,下次你也让我当一天工作人员。”
“想给他倒水。”
“嘿嘿。”
边绍嫌弃地挪开脑袋。
甭管网上如何“黑红交错”,简青都算圈子里的香饽饽,若非对方足够洁身自好,前任恐怕要排到北江外。
尤其是近两年,对方转型成功,生意越做越大,托他妈介绍自家女儿妹妹的太太差点要踏破门槛——偶尔还掺进来几个儿子外甥,个顶个的漂亮乖巧,简青却始终没透出联姻的口风。
“干嘛?!姑奶奶我要钱有钱要貌有貌!”
醉眼朦胧地仰头,女生狠狠打了个酒嗝:“边绍,你说实话,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看他回了好几条消息。”
“也没下来陪你玩。”
脑子被酒精浸染,她语速有些慢,边绍翻了个白眼,没再给对方续杯。
“那就是男朋友!”摇摇晃晃,女生语带遗憾,一头扎到桌上,“唉,总之没有咱们的份儿。”
边绍:“你喝多了。”
谁跟谁是咱们。
简青没留意楼下的动静,他确实在回消息。
回贺临风。
他的社交圈极窄,边绍算一个,对方爱玩爱闹注重仪式感,简青往往会呆到零点,等这天真正的过完。
咕噜噜吐掉漱口水的贺临风有点羡慕。
他开始掰着指头算,现在离自己的生日还有几个月,然后颓然地窝进被子。
咪咪被挤得喵呜一声。
早早回家,却毫无做饭的兴致,随便点外卖对付了顿;
难得独处,竟然找不到一件想做的事。
贺临风郁郁翻了个身:【要我接你吗?】
删掉。
重新输入:【开车小心。】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带了盘简青爱吃的水果上楼,边绍眉毛拧得能夹死苍蝇,“那个警察?”
手边放着块剩下小半的蛋糕,简青一字一顿:
“他叫贺临风。”
“行行行,贺临风,”边绍撇撇嘴,“感谢他老人家曾经帮小的洗刷冤屈,赶明儿我去送个锦旗。”
明晃晃的阴阳怪气。
简青无奈。
他承认,某顾问在工作时是比较强势,强势到咄咄逼人。
“还是他提醒的我,”简青决定替贺临风拉回点印象分,“——限量版球鞋。”认真计较这也算实话。
边绍似乎十分吃惊,头低下去,盯着脚上新换的宝贝看了好几分钟,仿佛随时要把它脱掉丢到门外。
最终憋出句:“心机。”
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玫瑰。
约好的晚饭到底没做成。
刀刃撞击案板, 将土豆哆哆哆切成细丝,还剩最后半个时,灯管忽然嘶啦作响, 旋即陷入黑暗。
贺临风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滞, 仰头望了望。
“停电。”完美适应明暗的变化,简青关掉冰箱转身, 睫毛都没动,余光瞥见金属利器紧紧贴着男人屈起的指骨。
于是他揪住贺临风毛衣,把对方左胳膊往后扯了扯。
男人也没反抗,配合地卸去力道,回眸:“嗯?”
组里临时接了桩谋杀案, 他连轴转了二十多个小时, 今天中午才腾出空, 草草休息过便带着新买的食材赶来,浑身透出种柔和的倦懒,像冬日趴在壁炉前打盹的猛兽, 气质格外温暖无害。
“怕你的血弄脏我的菜,”凉凉丢出句解释, 简青松开对方,“我去看下保险丝。”
贺临风有学有样, 按住简青肩膀, 朝外面抬抬下巴:“好像不用。”
“喏, 整个小区都一样。”
齐刷刷地灭了灯。
“业主群怎么说?”完全不担心自己被武力解决, 贺临风经验丰富,“这种情况应该有通知。”
简青侧目盯着男人卷起的袖口,由腕骨一路盯到指尖,巨细无遗, 似乎在琢磨如何将它寸寸折断。
却又被茫然地牵走思绪:“……业主群?”
“对啊,”想到某位总裁个人痕迹淡薄的微信,贺临风失笑,“算了,物业的电话有吗?他们肯定知道。”
简青低头拨出一串数字。
贺临风礼貌移开视线,但还是注意到对方的通讯录十分寥寥,稍稍划动就到了底。
线路出现故障,附近几个小区全遭了殃,物业那边连连道歉,说是工人正在全力抢修,预计九点能够恢复。
当惯了夜行动物,有灯没灯对简青的影响不大,可焖饭炒菜总要用电,他一向抗拒用明火的炉灶,此刻便有些束手无策。
所幸贺临风仍处于准备阶段,没什么东西被丢下锅炖煮,简青挂断电话,发现“主厨”已经打开某众点评。
预想中对方的失望仿佛只存在于预想。
顶着熬夜加班的疲惫也要赴约,临门一脚却扑了空,贺临风竟然仍有心思哼歌,勾着眼尾问他:“你喜欢吃哪家?”
简青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到强颜欢笑的蛛丝马迹,继而以失败告终。
“福顺斋。”
重新打开冰箱,他拿出几个透明的保鲜盒,表情一如既往地寡淡:“这些都收起来,明天还能用。”
土豆和苹果一样,去皮后非常容易氧化,偏偏简青像个厨房小白,没有半点要把它们丢掉的意思。
贺临风知道简青会做饭。
眼角眉梢溢出喜悦,他凑到简青身边:“我切的土豆丝是不是特别好看?”
“这条,亭亭玉立,这条,纤秾合度,这条……”
他站的稍稍靠后,个子又比简青高了些,讲话时微微垂着头,呼吸就扫着青年耳侧春风般拂过,手也往前伸着“指点江山”,兴致勃勃地给土豆选美,乍瞧去,仿佛把人圈进怀里似的。
简青胳膊肘一动。
隔着毛衣,他也能感受到男人布料下肌肉的紧绷,装模作样按住肋骨,贺临风发出“唔”地闷哼。
对力道的掌控炉火纯青,简姓总裁不为所动,金丝镜框映出微光,将资本家的“冷血”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秒。
两秒。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简青蹙着眉回头,发现本该在飙戏的贺临风正盈盈望着自己,眸子似被星火点亮。
他们离得太近。
就像那晚在空荡荡的老宅,简青背靠着墙,被贺临风堵在中|央。
“福顺斋需要提前预定,”气氛微妙,肢体接触无疑是火上浇油,简青忍住推开对方的冲动,给出彼此足够合理的台阶,“我去打个电话。”
贺临风低低嗯了声:
“打。”
话是这么说,他人却没动,不向前也不退后。
远低于标准值的社交距离,在对方看来好似十分正常,神色没有丁点暧昧的流露,以至于谁给出更激烈的反应,谁便心虚落了下风。
“要我帮你拿吗?”视线掠过青年微微鼓起的裤袋,贺临风张口。
与往日无异,他嗓音含笑,只是底色有点哑,削弱了其中挑衅的部分,流露出某种陷阱般的诱惑。
简青没理会对方。
福顺斋是他常去的餐厅,老主顾自然能受到些优待,电话一接通,对面立刻告诉简青包厢还有剩,随时可以过来,寒暄得亲切周到。
“……嗯。”
“二十分钟左右。”
“到了再说。”
大多数时候,尽管略感不耐,他都愿意维持一副礼貌的表象,就像那些藏在西装下的削薄肌肉。
但万事总有例外。
浓稠如实质的目光落于唇瓣,存在感极强,几乎让人体会到何谓把玩何谓烧灼,简青抿起开开合合的嘴巴,抬脚,角度刁钻地踹向贺临风。
常年无缘天光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皮肉下脉络蜿蜒,像一条条细长的青色小蛇,贺临风想伸手捞住那漂亮的踝骨,又怕真把对方惹毛,垂在裤缝边的指尖蜷起,没躲没闪,生生挨实这一下。
简青的拖鞋歪了歪。
然后被主人调正:“换衣服。”
进屋之后只脱了外套,贺临风一边搜福顺斋的地址一边随意披起,倚在玄关等简青。
很快,防盗门咔哒打开。
“……有点晃眼,”手电筒大亮,贺临风提醒,“是文教路那家?”
简青颔首:“嗯。”
接着第二次揪起包裹着贺临风的布料。
“怎么?”后者跃跃欲试,“害怕?要牵手才能走?”
简青:“围裙。”
“你准备去应聘大厨?”
贺临风慢半拍注意到自己脖子还挂着个东西。
围裙在外套里头,他没敢劳烦简青动手,三下五除二搞定,对折叠好,往鞋柜上一放:“回来再收拾。”
态度自然到仿佛已经在这个家住了许久。
电梯停运,对七楼的影响倒不大,两人并肩往下走,过程中还收到条边绍的微信:
【金主哥哥~】
【来看小爷飙车。】
附带一张女儿国国王的高糊表情包,以及XXX盘山赛道的定位。
十成十地纨绔。
怀疑对方提到新车高兴疯了,简青隔空浇下盆冷水:【没空。】
他尊重边绍的爱好,却实在无法欣赏这项高危运动,若非自己当了回“赞助商”,对方平日也不会找他。
边绍:【这么酷。】
边绍:【工作?】
简青的回复延迟几秒:
【私事。】
边绍没再追问,估计是被其他朋友叫走,简青退出界面,忽然听到耳边戏谑地重复:“金主哥哥?”
咬字格外清楚。
简青:……
“裸眼5.2,”贺临风挑眉,“刚开始没收住。”
虽然知道简青是夜行动物,可对方边玩手机边下楼,台阶又高,他难免要留着神,省得真磕了绊了。
简青沉默半晌。
他觉得自己其实没有解释的必要,心里却像堵着口气,闷闷地发涨,鼓动他张开嘴巴。
“是边绍,”简青状似寻常道,“我不习惯改备注。”
他以为贺临风会乘胜调侃。
毕竟这一局是自己先低头。
偏偏对方只温声:“嗯。”认真且满足。
简青住的小区地广楼稀,他这栋的邻居更是少之又少,附近的临时停车位多半空着,正好方便了贺临风。
等两人吃饱喝足又散过步回来,小区已然如常亮起路灯。
“可惜,今晚没什么好电影,”手里拎着装有打包盒的纸袋,贺临风示意简青去刷卡,道,“我送你上楼。”
简青抬眸。
他不理解,——坐电梯十几秒的路程,有什么陪同的必要。
但贺临风既然坚持,婉拒反而更效率低下。
“之前切好的土豆丝,加点盐和味精,再加点葱花和胡萝卜丁,刷两层油就能煎成小饼,”细心且妥帖,男人叮嘱,只差没写个文字版教程,“至于打包的桂花蜜和桂花糕,里面有糯米,晚上……”
简青:“给你的。”
“……晚上也能吃,现在就能吃,”贺临风飞快改口,“我消化能力特别好。”
叮。
电梯到站。
按照往常贫嘴的套路,他这时候应该收到声冷哼般的轻笑,可简青没有。
贺临风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
走廊里,明亮光线下,一小捧花静静躺在紧闭的防盗门前,搭配得宜,高低错落簇拥着玫瑰。
火红的玫瑰。
血气褪尽,简青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可能是送错了外卖,”抬手将简青推出电梯,贺临风语调轻快,“正好,我顺路帮你丢掉。”
出于职业习惯,他隔着纸巾,没用皮肤直接接触,视线迅速掠过那一小捧花,发觉包装纸干干净净缺少LOGO,造型也袖珍到不像花店会接的单。
更像心血来潮的DIY。
——“外卖说”判错。
简青小区的安全性很高,除户主外来往人员都得登记,自己能随意进出,是因为车牌号在门卫过了明路。
——闪送也需要户主放行。
窥视。
跟踪。
趁虚而入。
无数令人作呕的记忆翻涌而上,简青面若冰霜,连鞋都忘记脱,兀自将家里搜过一遍,甚至当着贺临风的面,打开窗帘,打开衣柜,打开对门被他买下的空房。
满地狼藉中,有谁用力握住他的手:
“走。”
“我陪你去监控室。”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拥抱。
调查半路遇阻。
根据保安调出的监控显示, 除开中途停电的时间,简青所住的单元只有贺临风一个人去过七楼。
“其实就是一束花,”视线扫过放在桌边的透明袋, 身穿制服的小哥劝, “这位先生长得又高又帅,肯定有很多追求者。”
“女孩子嘛, 脸皮薄,也许是想给您个惊喜呢,刚巧您出门没在家。”
乍听合理的解释,却经不起仔细推敲。
贺临风摇头:“普通人送礼物,至少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谁, 否则怎么在一众追求者里脱颖而出?”
况且简青特别容易招桃花, 一旦被认错, 付出便打了水漂,如果真心怀坦荡,谁会傻到给对手做嫁衣。
保安小哥偷偷撇嘴, 显然是觉得两人有些小题大做。
一束花而已,里面没塞恐吓信, 更没塞炸|弹,包装得干净漂亮, 换成他的话, 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简青毕竟是户主, 害怕被投诉, 保安小哥忍住吐槽:“或者你们去找门卫,他那儿应该有出入记录,手写的。”
停电也没影响。
贺临风礼貌道了声谢。
临近十点,天色彻底黑透, 几朵乌云将月亮遮住,仅剩下点点星子,像被打翻的露水,洒得七零八落。
冷风吹得人浑身发凉。
简青渐渐停下脚步:“算了。”
贺临风回头,恍惚间觉得对方像一口幽深的、吞掉所有波澜的井,平静得几近诡异。
没等他再说点什么,青年已经伸手拽过透明袋里小心保存的“物证”,咚地丢进垃圾桶。
花瓣飞扬。
又碰壁落回残羹剩饭中。
正如保安小哥所说,“惊喜”而已,这件礼物太普通太寻常,就算重案组肯卖他面子去化验,就算包装纸上真检测出指纹,能顺利匹配到对象的几率有多少?
先前因为默认的“安全领地”被侵犯,简青一时有些失控,现在回过神,只觉得没必要让贺临风陪自己“发疯”。
“读心术”一无所获,对方大概率没有继续蹲守,既然选择停电时放花,在门卫处留下线索的可能也不高。
邻居?户主?物业请来的维修工人?抑或是贼喊捉贼的保安小哥?
停电是意外?还是被算计出的巧合?
整个世界对他而言犹如一场巨大的剧本杀,简青拿着剧本,内容却云山雾罩,让人看不出真相。
因为他并非凶手。
仅仅是个设定花哨的倒霉蛋。
他必须平等怀疑自己以外的全部。
没关系,这些年的痛苦至少替他积攒了财富,他可以搬家,可以在北江最顶级的酒店中随便挑……
思绪中止。
简青被两条胳膊紧紧拥住。
同样走在冬夜里,偏生贺临风从内到外透着暖和,鼻尖堪堪蹭过对方肩膀,简青嗅到某种熟悉的洗发水味,呼吸间,镜片借着彼此的体温氤氲出层层薄霜,梦一样,衬得周遭冷冽又朦胧。
对方应该没怎么抱过人,勒得他有些痛,但简青竟在这局促中体会到安全,恰如耳边贺临风砰砰的心跳。
热烈且激昂。
“监控失效还可以走访调查。”
“或者蹲点,守株待兔。”
逻辑清晰,贺临风一条条陈述,恍若细雨,轻松将焦躁压下:“花的种类也是线索。”
顿了顿,他回忆:“你家门口好像没装摄像头?”
突如其来的提问,使简青被动脱离那些沉重粘稠的情绪,像是独自浸泡在水底,却叫人不管不顾、生生往上拽了一把。
“嗯,”新鲜空气重新涌入胸腔,他答,“需要单独接线。”自己很难弄妥当。
贺临风便笑:“改天我帮你。”
他知道,对方的警惕心极强,没请阿姨,外卖地址也只许写到楼下,与其让陌生人来安监控,还不如空着。
简青没应声。
即使隔着几层厚重布料,他依然能感受到贺临风身体微微的震动,软中带硬,肌肉练得极好。
越界发生得如此猝不及防。
挣脱?未免显得太翻脸无情;
继续?难道要抱到天荒地老?
幸而,在简青变得更尴尬前,贺临风主动松开了他。
……然后顺势向下,牵住简青衣袖边缘露出的指尖。
“冷,”贺临风面色如常,“你多担待下。”
这借口假的有点夸张。
简青转头看向垃圾桶。
“别想把东西捡回来啊,”大步流星,贺临风果断拉着他往前,“放心,细节我都记在脑子里。”
——所以没什么能逼你收下它。
简青明白,贺临风其实是在安慰自己,想找送花的人,花本身才是最重要最直接的线索。
好比他想远离穿书者,就要先接近对方。
无论主动或被动。
可唯独今天、至少今天,简青决定暂时放弃理性,让讨厌的东西呆在它应该呆的地方。
于是,愤怒与憎恶消退,被另一种情绪占领的大脑终于令他后知后觉发现那些细微的、由肌肤相贴带来的痒。
之前他完全没注意到,比起自己,贺临风关节与虎口的茧子居然这样明显,心思全放在“声音”上,简青几乎不太记得自己是怎样下的楼。
视线移向路边被雪压弯的枯草,他无意识地想,贺临风的枪法一定很好。
新的念头紧随其后:
他并不了解贺临风。
对方的职称为什么是顾问?老家在哪儿?读的哪所大学哪个专业?又为什么忽然违背原著调来北江?
求知欲莫名旺盛得似一只猫。
有心算无心,送花者十分狡猾,预料之中地,与门卫的对话同样收效甚微:今晚停电期间,小区没有外来车辆进出。
人也没有。
这表明对方八成早已潜伏进来等待机会,或许是早晨,或许是昨晚——或许根本是住在这儿,无数种可能性,令排查的难度激增。
偏偏贺临风认真拍下了登记表。
简青则犹豫着是否要联系边绍。
指尖蜷入衣袖,他在进门前抽回手,上面却仿佛仍残留着种恼人的热。
平心而论,近些年简青始终对酒店的安全性持怀疑态度,哪怕是五星级酒店,也没能阻止他某天走进房间、看到被子里一团鼓起的轮廓。
醉酒上错床,小说界非常经典的狗血桥段,酒红睡袍半遮半掩,那片白花花的肉,给简青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因为他当场把人反锁在里面,打电话报警。
最后对方成功被扫|黄|组带走。
贺临风显然也听过这段“豪门趣闻”——用以统计某位总裁到底有过几朵留下案底的烂桃花。
颜秋玉的原话是:没留下案底的更多。
“你想去边绍家?”准确猜中症结所在,贺临风提醒,“我看他平时都住外头。”比如满地酒瓶的包房。
简青:……
确实,且不提边绍这会儿正忙着飙车,对方有女朋友,尽管数不清是第几任,但他记得还没分,自己过去难免要添麻烦。
“玉兰小区B栋502怎么样?”贺临风侧过肩膀,“特别安静,窗帘特别厚,只有一个人和一条猫。”
他拿手比划:“抻开有那——么长。”
玉兰小区B栋502。
简青曾冒雨去过一次,踩着满地积水,救下阳台挤挤挨挨的绿植和半盆湿漉漉的猫砂。
“租金全免,水电也不用你交,”执意要与租客面对面,贺临风慢吞吞,倒退着往前走,“最最重要的一点,房东是警察。”
简青抬眼,接话:“……名字叫贺临风?”
男人笑吟吟点头。
接着如觥筹交错间邀请共舞般,整整不存在的西装,绅士了一秒:“你愿意吗?”
“必须愿意,”四个字说完,他立刻后悔,没等简青张口便急匆匆抢答,“先上楼收拾行李。”
简青要带的东西非常少。
毕竟他只打算在贺临风家住一晚,明天到公司以后,自然会有人为他找出栋安全舒适的新房子。
卧室被翻得有点乱,贺临风正在忙着收拾客厅,他想了想,到底打开衣柜最隐蔽的抽屉,往箱子里装了几盒药。
远超寻常剂量。
去阳台拿领带时,又往里塞了枚折成三角的平安符。
明天有个官方背书的剪彩活动,他已经提前搭配好,起床后稍微熨一下,就可以直接从贺临风家出发。
后者却大包小包,将冰箱里的新鲜食材统统扫空。
简青:……
“我只住一晚,”他强调,“乔蓝会替我找房。”
乔蓝是简青的秘书,放在集团里也叫总助。
贺临风:“哦。”
偏动作没停。
作为昼伏夜出的喵星人,咪咪对家养两脚兽早出晚归的习惯适应良好,楼道响起交错的脚步声时,它轻巧跳下沙发,困惑地歪歪头。
陌生的节奏。
两脚兽带了猎物?
这导致贺临风一开门便对上咪咪高竖的翠绿双瞳,躬身前倾蓄势待发。
弯腰拎起对方后颈,他低声:“好孩子。”
“别挡路。”
三言两语间,黑发青年已经站到玄关的垫子旁,敏锐察觉到家庭地位的转变,咪咪噌地跃到行李箱顶端,主动凑到对方手边,贡献出由耳朵到脑壳的毛绒绒,讨好地蹭了蹭:
“喵~”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冰山下。
简青今晚摸到的活物实在有点多。
许久没见, 咪咪似乎又胖了些,顺着行李箱自然垂落的尾巴无聊地扫来扫去,乖巧得十分敷衍。
和主人一个模样。
若非亲眼看过“早市抛尸”的新闻, 谁也不会相信它曾经凶悍高冷四处流浪, 饿到在凶案现场找食物,满嘴是血地被围观群众逮住。
贺临风把它养得很好。
至少, 翻着肚皮求rua这种事,简青只在心理诊所的那群猫猫狗狗身上见过。
阴影压下。
宽肩窄腰的男人倾身而来,僵着指尖和咪咪大眼瞪小眼的简青抬头,刚要动作,对方便擦着他的胳膊向后, 咔哒关好了门。
“手感一流, 汪来每次都上蹿下跳地追着它跑, ”贺临风笑,“你试试。”
简青想起自己之前被黑猫欲擒故纵地戏耍,缠着让碰最后又不给碰, 脑子里的画面顿时鲜活。
演技派。
于是他报复般地捏了捏咪咪耳朵。
“拖鞋,换这双, ”连行李带猫挪到一边,贺临风伸手, “外套给我。”
北江一入冬, 对方家里也跟着发生变化, 比如沙发边缘更厚实的毯子, 挪到客厅的绿植,和简青脚下踩着的毛绒绒。
——豆豆眼,黑鼻头,又炸又凌乱, 像两只潦草的狗。
“这种比较暖和,”晃晃自己的棕色同款,贺临风一面解释一面挂起大衣,问,“客厅亮着可以吗?”
简青点头。
贺临风:“卫生间在外面,牙刷和毛巾都有新的,卧室给你,”他推开门,“刚换过被子和枕套。”
“这两天太忙,还没来得及用。”
乍然闯进陌生且充满他人痕迹的环境,简青以为自己会尴尬,对方却润物无声地消解了这点。
时间走向十一点半。
简青掀开被子上床。
他穿的是自己带来的睡衣,丝绸质感,柔软顺滑地垂落,被子里的热度出乎预料,他谨慎向下探了探,拎出个牛油果外形的暖宝宝。
来源相当接地气:标签印着某某商场抽奖赠送。
约莫是怕他嫌亮,又怕他摸黑撞到,卧室的窗帘紧紧拉着,只留了盏昏黄的床头灯。
简青不习惯任何款式的吹风机,发尾仍微微湿着,担心弄脏枕头,他拿起手机,准备等干了再躺下。
可惜今天是周末。
除开乔蓝提醒他参加剪彩活动的消息,邮箱里空无一物。
大抵是老板随时可能“进局子倒台”的缘故,比起同行的卷生卷死,简氏的员工都非常佛系,透着种混吃等死的美,偏偏又总能“鼓捣”出业界领先的成绩来,没少让其他董事CEO眼红。
笔记本放在行李箱里,行李箱放在卧室靠门的角落,体温刚刚回高了些,简青有点懒得去找。
他甚少出现这样倦怠的时刻,或者说,甚少允许自己出现这样倦怠的时刻。
但简青决定稍稍放纵。
他顺手翻开贺临风落在床头的书,是《痕迹检验教程》,明显被读过许多遍,页边有种磨损后的软。
上面还标着些批注,随性却仔细,字迹龙飞凤舞,转折处透着锋锐,比简青印象中更稚嫩,应该是大学的课本。
金属书签卡住的位置,正是简青某日失眠,打着电话彻底昏睡前、贺临风读到的那段。
一些遭受忽视的细节突然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
不知是专一还是嫌麻烦,贺临风卫生间里的洗护用品味道都一样。
包括肥皂,包括柔顺剂,包括新晾晒好的被子。
……也包括刚刚洗完澡的他。
简青啪地合上了书。
衣服搭在床尾的长条沙发凳,窗帘旁斜躺着个布质“蜂蜜罐子”,半米长,约莫是咪咪的猫窝,他似一把刀坠进豆腐,又似一滴墨汁跌进画室里最明亮的调色盘,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灯光熄灭。
黑暗掩去所有扰人的轮廓。
简青原本已经做好睁眼到天亮的准备,谁成想竟一夜无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
早餐的香气将身体唤醒。
过去与现实的界限被清楚划开,他下意识向右摸眼镜,又花了点功夫勾到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贺临风在厨房。
门关着,只留下一条小缝,里面隐约能听到煎炸东西滋啦滋啦的响动,和咪咪尾音婉转的轻叫。
简青看了眼沙发,那里被草草整理过,不难发现昨晚有人睡在上头。
十分钟后,路过且瞥见牙膏和洗面奶变换位置的贺临风摘掉围裙,屈指敲了敲卧室:
“牛奶要加糖吗?”
“都行,”抿抿唇,简青转身去开门,他怕贺临风没听见,又迎着光重复,“按你的习惯就好。”
贺临风意外简青会开门。
回答自己前,对方大概正从行李箱里拿衣服,标准的西装三件套,按顺序整齐叠放,隐隐露出最下方压着的一抹黑。
贺临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衬衫夹。
“……我,”他难得结巴,“我喜欢加糖。”
简青:“那就加糖。”
早餐有土豆饼、煎虾仁和草莓酱吐司,中西结合,保证谁来都能吃得习惯。
当然,咪咪碗里的虾仁是水煮。
昨晚事发突然,简青仅仅带了自己和行李入住,不愿意麻烦助理,他道:“车借我下。”
说这话时,青年手也没闲着,眼睛专注看向玄关侧面的穿衣镜,仿佛沉浸于某种工作状态,十指翻飞,熟练将领带系成温莎结。
查案缉凶的过程中,有些线索如果未曾被察觉,它便永远躲在思维盲区,面对面也发现不了;
可一旦被察觉,它便如灯塔般明亮。
那该死的衬衫夹也一样。
量身定制的西装完美贴合主人的每寸曲线,同时又留出余量方便动作,唯有在主人行走发力时,里面用以固定、所谓“为上流社会礼仪而生”的工具才会箍紧腿肉,极轻极轻地顶出一圈条状的凸痕。
恰如绑错地方的choker。
狼狈移开视线,贺临风隐晦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自认已经脱离“低级趣味”,即使偶尔胡思乱想也能很快压下,安稳做对方的司机树洞soulmate。
生理反应却狠狠给了男人一巴掌:
他能克制,只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接近简青。
没有真正接近那些日常的、柔软的、触手可及的、活色生香的简青。
“贺临风?”
利落扣好腕表,青年整整衣袖,转头:“车。”
一串钥匙被递上前。
“随便用,”贺临风屈膝揉了把跟来的咪咪,“今天我都在家。”
人在无措时总会装作很忙。
证据就是简青出门前被“欺负”到炸毛的黑猫。
剪彩活动非常顺利,展览会与艺术相关,简青过来纯粹是撑个人场,公事公办地,全程连话也没说。
媒体的镜头却始终偏爱他。
漂亮。
这是贺临风、也是大多数人对简青的第一印象,紧随其后的则是那双眼睛,漆黑幽深,浸满阳光都无法驱散的冷淡。
活像刚从北冰洋里捞上来,直叫人心惊肉跳。
辅以终年苍白的肤色,可以直接拉去演吸血鬼,图都不用修。
投屏追直播的贺顾问被自己的脑补逗笑。
膝头搁着提早带回来的案件资料,他在镜头移走时低头,这次的受害者是名中年男性,组里已经大致锁定排查范围。
——现场检测出了两种血迹,其中一种属于受害者的妻子,而后者不久前刚向法院提过离婚诉讼。
理由是家暴。
正常且合乎逻辑的推理过程,而非预设凶手再去反证,好比简青笃定害死佟彤的凶手是朱强;
笃定会有人质在大部队赶到前被杀;
笃定追求者的刀朝自己捅出……好像叫贾翔宇来着?
这让贺临风愈发品出“烂桃花”的古怪:
他们对简青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
纵然能用“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解释,可现代社会,哪来这么多极端人格的法外狂徒?
更别提他们全都英年早逝提前入土。
除了没机会动手的于秀眉。
贺临风决定抽空去北江监狱找对方聊聊。
思索间,75英寸的屏幕陡然一黑,网络直播结束,电视自动退回最开始的频道,内容是一条娱乐新闻速报。
贺临风对影视明星没什么了解,伸长胳膊找到遥控器打算关掉,余光却瞥见下方滚动条的名字。
谭开霁。
“谭开霁你知道吗?听说他是和路骁争风吃醋才进的娱乐圈,哦,对,爱豆路骁,也追过简总。”
——某天午休,追剧用掉半包纸巾的松晓彤鼻音浓重地向他科普。
谭开霁就是那部悬疑片的男二,意难平的短命白月光。
不过,眼下这位白月光似乎已经知难而退另结新欢,怀里亲密护着个女生,外套沾满半凝固的油漆。
贺临风重新读了遍标题:
【豪门联姻遇阻?知名演员谭开霁疑似遭粉丝报复。】
看来是真爱,不,管它是不是真爱,他立刻登录微博点进热搜,诚心诚意送上句“百年好合”的祝福。
然后打开微信聊天框转发。
过了十几分钟,对面终于回复:
【?】
贺临风:【手滑。】
【刚巧看到,本来要分享给晓彤的,】暗戳戳解释,他镇定甩锅,又道,【中午吃什么?】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恐吓。
简青推掉了活动后的宴会。
虽说他的风格一贯如此, 但今天真有人等着自己“赴约”,借口不再是借口,简青反而倍感别扭。
这种别扭在爬楼梯回贺临风家时到达顶峰。
对方租的是老小区, 除了零星两处摄像头, 没什么先进设备,却因为邻里间的熟悉产生另一种踏实的安全。
——早晨送他到车库的几分钟, 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和贺临风打招呼。
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奶奶,下至牙牙学语的小朋友,对方刚来北江半年,活像在这里住了半辈子。
那是简青永远也无法掌握的能力。
迟疑间,咔哒, 防盗门弹开。
“听脚步就猜到是你, ”淡黄围裙挂在身前, 贺临风左手举着锅铲,招呼,“密码忘了?快进来。”
六位数的密码, 简青当然记得。
他只是在犹豫要不要趁机离开。
玄关旁的衣架腾出空位,拖鞋正对自己摆好, 仿佛随时等着他去穿,简青慢吞吞脱下外套, 见贺临风又进了厨房:“菜马上出锅。”
“洗洗手, 准备吃饭。”
简青没有被伺候的习惯, 填饱肚子后主动揽下刷碗的活。
贺临风倚在水池边给樱桃摘梗, 欲言又止:“……要么你换一身?”
这面料,这裁剪,这白衬衫,哪怕没蹭到油, 单单几道随意挽起的折痕,便给人浓厚的暴殄天物之感。
简青淡定:“有围裙。”
而且他没带。
这顿午饭本就在计划外。
贺临风是肉食动物,最擅长做荤菜,糖醋小排和孜然羊肉都见了底,残留的汤汁看得他心惊胆战。
“走走走,”丢下樱桃,贺临风抽出张厨房纸擦净指头,半强迫地按住简青肩膀,“先给你找衣服。”
简青:“……我自己有。”
“有什么?睡衣?”贺临风挑眉,“想都别想。”那可是真丝。
北江的冬天向来神奇,外面雪花飘飘冷到要裹羽绒服,家里却热到能穿裙子——前提是缴足供暖费。
贺临风翻出一件T恤和一条运动裤。
考虑到某位总裁的喜好,里外没有半点花纹图案,棉质,纯黑,他甚少穿这类颜色,所以一直放在柜子里压箱底。
可很快,贺临风就发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身高体型的差距,让青年不得不挽起裤脚收紧腰带,踝骨伶仃地凸起,领口也过分宽松,举手投足间露出大片雪白,琵琶半遮般勾人。
黑色显瘦,又将他皮肤衬得愈发细腻,午后阳光正好,跃过窗户金灿灿洒下,恍惚竟叫青年生出种纤细透明的脆弱,好似可以被盈盈一握。
——即使贺临风知道那只是错觉。
动起真格来,对方大概能两拳把持刀壮汉揍得鼻青脸肿。
“你别搬走了,”思绪一瞬间放空,花费整个上午纠结琢磨的挽留脱口而出,“接着住这儿吧。”
嘴笨到没用上任何话术。
简青给盘子冲水的动作一停。
他背对着贺临风,贺临风看不到前者表情,喉结滚动,他试图尽量自然地补救:“今晚我值班。”
“睡办公室。”
“再说,能让你满意的房子没那么好找,”大脑慢慢恢复运转,贺临风走近,垂眸,继续折腾樱桃,“这大周末的,我记得乔蓝是个姑娘吧?保不准和晓彤一样,正忙着和闺蜜逛街和男朋友约会。”
简青淡淡:“节假日三倍工资。”
贺临风不太了解总助的薪水具体有多少,可他想,那一定是个相当夸张的数字,才能让乔蓝随叫随到,大冷天爬出被窝。
事实上,这也是简青选择乔蓝当秘书的理由之一:比起男人,对方更爱银行卡余额,纯粹地把老板当财神。
谁会妄图和一尊塑像结婚?
如果失败,当场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乔蓝帮简青处理的追求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已心如止水。
贺临风听出这是拒绝,默默咽回那句“改天我陪你亲自去看”。
他得换个方式。
却未成想,过了两秒,简青又道:“但你说得对。”
“今天确实来不及。”
找房搬家都需要时间,安保系统也需要考察,最致命的是,在贺临风提起这茬前,他完全忘了要联系乔蓝。
“那你看看,我多有远见。”尾音抑扬顿挫,贺临风努力压下唇角,继而目光微滞,发现好几粒樱桃被自己搓烂。
悄无声息地,他将焦虑的“证据”丢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枯燥的夜班被贺顾问加得春风得意。
一连数日,他始终和颜悦色蔼然可亲,脾气好到让人怀疑他中了彩票,险些能去导服台争微笑标兵。
汪来被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阴谋,肯定有阴谋,愿意吃素从良的那还叫狐狸?
“……家暴导致防卫过当的那个案子,老周你写下报告,”刚开完一场月末总结大会,颜秋玉推门走进办公室,咔吧咔吧地活动关节,“晓彤,我记得你前天讲过个新闻来着?谁谁谁被当众泼油漆。”
被点名的女孩好奇探头:“谭开霁?”
“对,就是他,”拧开杯盖灌了一大口水,颜秋玉道,“现在这事儿归我们了。”
松晓彤下意识瞄了眼贺临风。
常年混迹于各大app吃瓜,她太清楚谭开霁是谁。
这么说吧,豪门世家相爱相杀业界精英,对方和简总、再加个路骁,完全可以单写一本娱乐圈文。
当初简家落难,瓜分对应市场的就有谭家。
可后来简总毕业初入名利场,第一个赴宴表态达成合作的也是谭开霁。
据小道消息称,两人大学便认识,谭开霁还对简总告过白,紧接着前者就选择出国深造,疑似为情所伤。
至于“贵公子和父母闹翻改行演戏”,那又是另外的故事,总之,在谭开霁即将订婚的风声传出前,超话里仍有不少姐妹嗑生嗑死。
以上真真假假的八卦,印象中她只偶尔提过一嘴,毕竟明星和警察,怎么想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天知道交集来得这么快。
“被泼油漆?”汪来震惊,夸张地抓了下天然卷搭成的鸡窝头,“我没听错吧,咱们是重案组。”
重案组。
为了迅速侦破大案要案、从各部门抽调骨干精英组成的单位。
颜秋玉点头,平静得像只水豚:“公众人物,理解一下。”
“而且不止是泼油漆,”抽出两叠照片,她向左伸了伸胳膊,示意松晓彤分发下去,“你们看。”
死老鼠、剪碎的娃娃、藏在盒饭里的针……恶意扑面而来,贺临风眉头越皱越紧,问:“恐吓?”
“对,”颜秋玉按亮手机,“剧组保密工作太差,这事儿被粉丝知道了,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喏,热搜第一。”
后面还跟着个爆字。
汪来:“所以我们得去给大明星当保镖?”
“是查案,”颜秋玉纠正,“快结婚了遇上这种糟心事,多体谅体谅,总比山沟沟里挖尸简单。”
“赵局亲口下令,三天内解决,否则全给他滚蛋。”
松晓彤瞪大眼睛:“三天?”剧组那地方鱼龙混杂,狗仔粉丝群众演员,化妆师都可能是日结,堪称大海捞针。
颜秋玉:“至少得给出点进展平息舆论。”
哪怕是暂时的平息。
“评论区什么反应?”起身上前,贺临风边翻资料边解释,“他们应该是最关注谭开霁的人。”
颜秋玉:“都在骂一个叫路骁的。”
“我搜了下,也是明星,唱歌的和演戏的还能掐起来,”她疑惑,“现在的小年轻真让人看不明白。”
松晓彤没敢吭声。
这二位王不见王两看生厌,粉丝缠缠绵绵撕了好几年,难得参加同一场宴会也互相装瞎装哑巴,是圈内众所周知的对家。
除非当晚有简总在。
仿佛能轻易读透自己心底偷偷嘀咕的内容,一根十指屈起,悠悠敲了敲她桌子:“松晓彤。”
“说话。”
“别把自己憋死。”
松晓彤讪讪:“贺哥……”
“公私分明,”一字一顿,贺临风沉声,假意严肃地敛眉,“我在你心里连这点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松晓彤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飞快道出自己吃过的瓜,最后总结陈词:“……谭开霁这些年风评极佳,零黑料零……呃,几乎零绯闻,据说《青霄》是他职业生涯的封山戏,结完婚就要转幕后,当当导演制片什么的,好歹是大家族的继承人。”
汪来灵光一闪:“退圈?有没有可能是极端粉丝?”
“我感觉不太像,”松晓彤回忆,“他的粉丝都清楚,豪门独子,谭开霁迟早得回去接管公司。”
颜秋玉听得云里雾里,勉强将关系理顺。
“反正得查查那个路骁和他的粉丝对吧?晓彤,陪你贺哥跑一趟现场,”庆幸组里有个娱乐百事通,她指挥,“汪来,跟我调剧组附近的监控。”
“早解决早轻松,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全打起精神来,别叫人在咱们重案组手底下钻空子。”
巧合吗?
缓缓合拢照片,贺临风走神,简青在不久前也收到过束玫瑰。
尤其是那个娃娃。
歪头耷脑,一刀自脖子断开。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要心狠手辣的那种。……
人生首次打卡拍摄现场, 松晓彤对一切充满好奇。
但她专业地管住了自己的眼睛。
谭开霁的经纪人不想再闹出热搜,特意拜托他们尽量穿便装,饶是如此, 在看到贺临风长相的瞬间, 对方瞳孔依旧震了震,亲自确认过警官证后才放行。
“抱歉, 最近有点草木皆兵,”嘴角堆出个疲惫的笑,名片写着曾旭二字的中年男性道,“开霁在化妆间。”
他们见面的地址比较偏,西南角, 勉强能被归进影视城中, 《青霄》是部古装剧, 导演拒绝用绿幕,几次三番攒局拉投资,花重金租了片实景, 周遭红瓦高墙耸立,经皑皑的雪色一压, 莫名透出种寂寥。
稍远处,道具造出的“梅林”却忙得热火朝天。
松晓彤悄悄拽住贺临风衣袖, 趁曾旭转身带路的功夫, 偏头做口型:
有问题。
据她所知, 对方入行十五年, 工作水平享誉业界,强将手下无糊咖,稍微当红些的明星,多半都能拎出几段被私生骚扰的经历, 追车、跟踪、恐吓之类的麻烦,曾旭肯定不是头一回处理,这满脸倦容,里面肯定有问题。
“谭先生之前得罪过什么人吗?”视线扫过空荡荡的走廊,贺临风道,想起松晓彤临时突击的补习,又解释,“例行调查,我无意冒犯,也会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对谈话内容保密。”善解人意得像颗定心丸。
大约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体谅自己,曾旭愣了下,旋即连连摆手:“贺警官哪儿的话。”
“配合调查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混杂着三分骄傲,他叹,“开霁性格好,行事有分寸,不抽烟不喝酒不喊累,不耍大牌又洁身自好,绝没主动得罪过谁。”
“而且……说句难听的,有谭家做靠山,哪怕私下再恨再嫉妒,圈子里敢朝他伸手的也没几个。”
贺临风挑眉:“比如路骁?”
“哈哈,警官您这功课做得真足,”曾旭尴尬,“那些都是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却不否认贺临风的推测:“这一转眼我们开霁也要结婚了,路骁应该挺高兴的……或许吧,谁知道呢。”
他没再往下讲。
松晓彤敏锐嗅到瓜的味道。
互呛多年的情敌兼对家主动退场,高兴是正常反应,曾旭这什么意思,路骁他不正常?
“开霁等会儿还有场戏,大约在四十分钟以后,”隐晦提醒两人注意时间,曾旭停步,“到了。”
他敲敲门,屋内很快传来一声:
“进。”
松晓彤立刻认出这是谭开霁,对方出道至今拍的戏,无论主角配角,只要有台词,全是他亲自配音。
端方君子,温润如玉。
黑红配色的广袖宽袍,竟没能让男人染上一丝锋锐,礼貌示意化妆师停手,谭开霁顶着代表魔化的飞扬眼线起身:“贺顾问,松警官。”
“幸会。”
他显然早早做过功课,没像曾旭那样叫错前者的职位,让人觉得妥帖,同时却透着淡淡疏离。
和贺临风有点像,可又截然不同。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谭开霁照顾你,并非因为你是谁、美丑善恶,而是因为他有教养;
贺临风则散发着天然的亲切感,他的情商他的柔软皆是出于感同身受推己及人,爱憎喜怒都真切。
松晓彤很难说哪个更好,她只是忽然由衷地认为,贺哥比谭先生适合简总。
接下来便是些常规环节,贺临风审松晓彤记,分工明确。
按照曾旭的陈述,第一起“恐吓事件”发生时,剧组刚好放假,谭开霁抽空去陪未婚妻吃晚饭,不知被谁泄露了行踪,引来许多粉丝狗仔围堵餐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谭开霁身上,油漆一泼出来,场面更是混乱。
贺临风:“监控呢?”
“那家私房菜在影视城附近,顾客大多是艺人,”曾旭无奈,“艺人嘛,要保护隐私,店里只有一个监控对着收银台。”
贺临风:“狗仔?”
“他们?他们光顾着拍开霁卖八卦,哪还顾得到别的?”曾旭没忍住冷哼,“多亏保安帮忙才维持住秩序。”
“装油漆的瓶子我们也交给警方了,说是上面没发现指纹。”
“对,”贺临风颔首,“嫌犯很谨慎,不过谭先生的处理十分妥当,隔着手帕,防止了证物被污染。”
谦逊地,谭开霁笑笑:“稍微了解过些相关知识。”
“可惜油漆是从侧面泼过来,我没看到人。”
这点倒和新闻中的视频对得上,松晓彤回忆,当时留给谭开霁反应的时间特别少,他立刻调转方向护住旁边的女生,后背和脖子直冲油漆,结结实实沾满大片血红,还被网友夸了波男友力。
来剧组的路上,贺临风同样反复琢磨过那段视频,包括粉丝镜头摇晃的“饭拍版”。
“……后面三样物品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照片依次排开,他问,“谭先生害怕老鼠?”
曾旭率先摇头。
谭开霁亦否认:“我觉得它们仅仅是对影视作品拙劣的模仿。”
“你似乎并不害怕,甚至不急着抓住嫌犯,”略显探究地,贺临风抬头,“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谭开霁坦然:“剧组加强了管理力度,人员进出必须实名登记,我的餐饮则由曾旭亲自负责。”
“从昨天到现在,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确实是这样,”曾旭打哈哈,“我们主要呢,非常想在开霁退圈前给关心他的粉丝一个交代。”
“还有十几天戏就杀青了。”
松晓彤:懂。
催进度来的。
赶紧抓坏蛋给结论平息舆情嘛,跟赵局的指示大同小异。
“理解理解,”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贺临风长手长脚地摊开,好脾气道,“谭先生有没有怀疑对象?任何脑洞都可以,第六感也行,不强求逻辑,反正这屋里只有我们几个,权当随便聊聊。”
目光不自觉在最中央的照片停顿一秒,玉冠高束的男人果断:
“没有。”
*
“他在撒谎。”
重新回到车上,松晓彤气鼓鼓打开空调:“至少是在敷衍。”
职责所致,截止到案件侦破前,他们得极力保护谭开霁的生命安全,两班倒,二十四小时轮岗。
“嗯?”拧开保温杯喝了口咖啡,贺临风老大爷似的躺倒,“理由呢?讲讲。”
“他是人,又不是菩萨,”松晓彤艰难压住翻白眼的欲望,“没吵过架,没起过冲突,多新鲜,谁信呐。”
蓦地,她转头:“贺哥,你不会被他那张光风霁月的脸给骗了吧?”
贺临风当然没被骗。
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谭开霁奇怪——
谭开霁缺少其余追求者对简青几近病态的执着。
即使偶尔提及“前情敌”路骁,对方的反应照样平和,如果松晓彤事先没提,他几乎瞧不出谭开霁喜欢过简青。
偏偏谭开霁又是真心喜欢过简青。那些争风吃醋为爱入圈的绯闻,或许半真半假,却绝非空穴来风。
这点,从他经纪人对流言的态度便能确定。
“现实里掌实权的世家公子哥,哪个能是真傻白甜,”生怕自家贺哥中招,松晓彤犀利点评,“路骁看似和他斗得有来有回,其实都算小打小闹,你瞪我我冷脸你,没什么实质性黑料,粉丝吵吵就轻松上热搜抢流量,资本乐见其成。”
以至于催生出大批“邪|教CP粉”,主打“强扭的瓜爆甜”,小破站里的视频一搜一箩筐。
贺临风未置可否:“我以为你挺喜欢他。”
“那个什么……《窥探》,短命白月光。”
“剧是剧,角色是角色,演员是演员,工作是工作,”绕口令般区分强调,松晓彤认真,“让我加班的都该骂。”
“既然没头绪,咱们可以先往极端粉丝的方向查,我知道的明星里头,十个有八个忌讳这些,怕影响不好,被官方点名。”
“嗯,”贺临风边按手机边答,“听你的。”
“往群里发条消息,让汪来写个小程序,设定关键词,筛筛可疑目标。”
松晓彤疑惑:“我?”那您现在是忙着干啥?
“忙着找线索,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仿佛头顶长眼,贺临风睫毛都没抬,语气一本正经。
人民群众简青:……
他不习惯撸猫。或者说,他不习惯应对所有柔软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坚信家里多了新头领的咪咪却总爱摊开肚皮,四爪朝天地甩着尾巴,躺在简青出门、去厨房、去浴室、去阳台——各种必经的路上。
如贺临风所说,彻底抻开筋骨的咪咪长得令人咂舌,简青试图抬腿迈过,某只黑猫又机灵地跟着他翻滚。
这样的僵持每天都会发生。
直到贺临风边笑边拎着后颈把咪咪带走,或者简青在迟到前认命地弯腰。
顺手封好新开袋的猫粮,他垂头,瞥见新消息跳出:
【要心狠手辣的那种。】
前两条则是:【简总。】
【谭家在生意场上有什么敌人没?】
谭家。
“你没它得宠,”冷静放大笑容憨傻的萨摩耶,简青将手机屏幕递到黑猫眼前,残酷,“贺临风喜欢白色。”
然后回:
【我。】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恶作剧。
简青没有开玩笑。
谭家主营的业务与他大部分重合, 商业竞争,手段再温和也改变不了侵占吞并的本质。
本质藏在衣冠楚楚的皮相下,一旦无法共赢, 竞争者会瞬间变成抢夺地盘的豺狼, 言笑晏晏地杀死对方。
此消彼长。
表面光鲜却每况愈下,是北江许多世家如今最真实的写照, 否则谭开霁父母怎么可能支持自己的儿子“抛头露面”当明星,无非是想开辟新赛道,从动辄几个亿、几十个亿的娱乐圈里分杯羹。
更何况,简青虽然有底线,但也只是有底线, 身为领导者, “善良”撑不起一个集团, “杀伐果断”才行。
所以他觉得自己非常符合贺临风的形容。
除了……“敌人”。
单纯地经营公司扩张版图,落进好事者眼中倒成了对谭家当年瓜分简家的报复,八卦永远更受欢迎, 简青懒得解释,或许谭开霁自己也这样觉得, 偶尔参加晚宴碰面,朝他笑得虚假又僵硬。
原著里对方好像是男二来着?
【我错了, 换个词, 】手机震动, 将简青抽离的思绪拽回现实, 【要阴险卑鄙的那种。】
【比如泼油漆啦、寄恐吓信啦、养小鬼扎小人之类的。】
【或者特别爱慕谭开霁的公子千金。】
简青蹙眉。
他对圈子里的关注仅限于发展方向股价波动,真听过些什么八卦,也是从边绍那儿得来,相当随缘, 毫无针对。
等简青发现自己比预计晚了五分钟出门,他已经下意识拨通边绍的电话。
“喂?”这人约莫刚睡醒,嗓子哑得厉害,背景很安静,隐约能找出点潺潺的流水声,不知昨晚又住在哪儿。
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碧瞳黑猫舔舔爪子乖巧让路,没弄出半分响动。
简青换鞋下楼:“谭开霁怎么回事?”
“……”边绍那头沉默数秒,似乎连呼吸都消失,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喉咙发紧地调侃,“不是吧?旧情难忘啊?”
“人家可快要和许榴玉结婚了——当然啦,做兄弟嘛,肯定得互相支持,但撬准新娘的墙角……”
见话题越扯越离谱,简青打断:“谭家和许家?”
“对啊,明摆着的商业联姻,”边绍感慨,“这些年也没见他们走得多近啊,非说有什么共同点,咳。”
他及时住嘴。
一鲸落,万物生,22年前简氏集团乍然遭难,趁火打劫借机起势的公司众多,包括后来的宏达建筑。
谭家和许家便是其中两个。
简青却淡然。
印象中,父母虽和谭许两家有走动,可也只算寻常的生意往来,凭这点微末交情,他完全没立场去要求对方吐掉到嘴边的肉。
物竞天择,就像他现在做的一样。
简青亦不是爱迁怒的性格。
在谭开霁向他表明心意前,他始终把对方当普通同学看待,没有怨愤,更没有谭开霁期待的喜欢。
得知对方即将结婚,简青内心毫无波动:“继续。”
“他吧,最近是有点倒霉,被泼油漆又被送死老鼠,对,好像还被投毒,多吓人,”确定简青不打算吃回头草,边绍语调立刻轻松,“聚在一块喝酒的时候,大家没少猜,圈子里垂涎谭大少那几位,叫什么来着?”
他草草报出两三个名字。
“但、是,我们后来再一琢磨,真准备挤掉许榴玉上位,那得下药拍床照带球跑,送死老鼠有啥用,谭开霁能怕这种小玩意?”
“如果单纯是表达爱意威胁谭开霁别结婚,那得叫病娇,我反复寻思了几圈,愣没想到谁能这么疯。”
简青:“知人知面不知心。”
“确实,”边绍赞同,又迅速失去兴趣,“反正呢,大家猜粉丝猜神经病猜金丝雀……猜什么的都有。”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突然问这些干嘛?”不是旧情复燃,又不关心谭许两家联姻,总不会是单纯八卦。
简青:“一点私事。”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那个警察,”斩钉截铁地,边绍控诉,“什么意思?他在管谭大少的案子?让他自己查。”
“真把你当成重案组的编外人员啦?工资都没有,你别太好欺负。”
简青:……
好欺负。
这个词居然能用到他身上,对方果然应该少通宵多补补脑。
“重案组救过徐皓,”简青淡淡,“也救过我。”
他咬字轻,又极少高声讲话,甚至语调都和平时相同,几乎算不上反驳,边绍却一下子老实,像瞧见海面蹦出火星:“哦。”
而后绕开贺临风。
“我听见你下楼的声了,”他问,“停电啦?”
简青脚步微顿。
他记起那束玫瑰,在简青看来,它和谭开霁收到的死老鼠并无区别,或许那同样是某种恐吓。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最近换了个地方住,”隐去个中细节,简青囫囵道,“等安定下来告诉你。”
边绍又叽叽喳喳试图安利自己的房子——亲妈危机感太强,总觉得哪天老头子归西他们娘俩会被扫地出门,连带着边绍耳濡目染,兔子似的,在北江有五六处家,美其名曰“投资不动产”。
简青知道对方是好意,略略缓和神色,任由边绍胡天胡地吹了通自己买房的眼光,临上车才按下挂断。
他当司机时极少讲电话。
出发前,简青给贺临风回了条微信,正是边绍刚刚提及的名字,和他自己总结的几个和谭家有摩擦的同行。
*
扒开眼皮,汪来边打哈欠边往里面滴药水。
影视城附近的监控又乱又杂,戏服一套妆一化,各个朝代烩一锅,男的都能变成女的,还找不出半点突兀。
简直是藏踪匿迹的天堂。
另外一张稍小的电脑屏幕上,则滚动着无数条微博,汪来草草瞥过,暂时还没发现匹配关键词的内容。
比起泼油漆,黑粉似乎更擅长P遗照,至于极端粉,大多是伤害自己,扬言要割腕的有好几个,本着职业道德,汪来仔细辨认了下,饮料水笔番茄酱,荒诞中又透着点可怜,叫人哭笑不得。
八点前得去接贺狐狸的班,汪来起身:“走啊?吃晚饭。”
“你和老周先去,我再盯会儿,”忙着比对同款娃娃,颜秋玉目不转睛,“一碗炒面,别加蒜。”
汪来并拢两指:“得令。”
办公室坐太久,他决定多走两步去街对面买,正好松松筋骨,周山跟在他后头给媳妇打电话,五大三粗的汉子,细声细气地说八点回家,今晚不值班。
汪来感觉有点腻歪。
天太冷,他嗅到烤红薯的甜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炉子前,挑了个大的分给周山,刚结完账,松晓彤的电话便打过来。
“行啊你,这点儿掐得真准,”烤红薯太烫,烫得汪来口齿含糊,“吩咐吧公主,要哥帮你查谁。”
松晓彤却没心思开玩笑:
“出事了。”
“我马上发你段视频,还有照片,贺哥让你查它的品牌。”
时间拨回二十分钟前。
酒店顶层。
价格昂贵的总统套房,被褥本该整洁雪白,此刻竟叫殷红浸透,滴滴答答打湿地毯,视线上移,脏兮兮的吊灯张牙舞爪,透出温馨但斑驳的光,仿佛有谁躺在这张床上被分尸,鲜血溅满天花板。
成熟葡萄的气息馥郁芬芳,翻涌着发酵后的糜烂。
贺临风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把人拦在门外:“是酒。”
曾旭暗暗擦去冷汗。
惊愕退去,他也反应过来这是个恶作剧,可任谁一打眼看到满屋“鲜血”,心脏都得被吓停一瞬。
谭开霁双手抱臂,望向垃圾桶:“瓶子。”
“他不习惯开灯,”生怕被警方怀疑自导自演,曾旭匆忙解释,“隔着门,味儿特别淡,我还以为是客房服务的香薰。”
恐吓事件发生后,他就强行搬来了套间,也亏得自己未雨绸缪,才没让开霁稀里糊涂走进卧室。
“这要是真躺上去……”曾旭心有余悸。至少他得做三天噩梦。
贺临风有一刹那的走神。
灯。
简青。
他和谭开霁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心翼翼蹲在垃圾桶边取证,松晓彤抬头,要问贺临风的话蓦地卡在嘴边。
或许是没吃晚饭有些低血糖,恍惚间她居然在谭开霁脸上捕捉到一抹稍纵即逝恍若错觉的阴郁。
“怎么了?”刺目的顶光将世界镀上层过曝的白,男人转头,温和笑笑,甚至绅士地朝她递出胳膊,“我扶你起来?”
换做两秒前,松晓彤必定欢天喜地应声,作为颜控,美女帅哥她都爱。
可现在,她不知为何生了点抵触,如同小动物碰到天敌,哪怕隔着毛衣也不愿去搭那手腕。
“谢谢,”摇摇头,松晓彤撑住膝盖冲卧室喊,“贺哥!有糖没?”
啪。
一颗柠檬味的圆球精准入怀。
曾旭这才意识到两人饿着肚子,当即打电话给前台点餐,顺带把谭开霁的行李搬去隔壁。
那是他原本住的房间。
“方便检查下吗?”长臂一伸,贺临风礼貌拦住曾旭:
“箱子没锁,很可能被动过手脚。”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家里有人啊?
“这……”曾旭迟疑地看了眼谭开霁。
谭开霁倒大方, 主动弯腰开箱,里面只有些换洗衣物,个别几件比较贴身, 松晓彤没好意思碰, 全交给贺临风。
——她是颜狗,又不是女流氓。
贺临风隔着防尘袋检查得仔细, 挨个翻开捏了遍。
“手套,新换的,干净,”边解释边起身,他交代, “房间先锁着, 谁也不要进。”
曾旭应了声“诶”, 直接把房卡递给贺临风。
酒店有监控,除非爬墙翻窗,否则肯定会留下影像, 最开始大堂经理听到要查监控,还以为又是女友抓小三的戏码, 被警官证怼到脸上才吓了一跳,立刻收起敷衍的笑容站得板正。
“我们这儿吧, 常年被剧组包场, 住的明星多, 想混进来赚钱的狗仔更多, ”心下忐忑,大堂经理讪讪,“什么谁敲谁的门啦,谁和谁一起进屋, 说出去就是腥风血雨,所以员工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
“当然,我不是怀疑两位的人品……但……”
贺临风读懂对方的吞吞吐吐:“警号记住了吗?”
大堂经理神色困惑。
“你可以现在就去网上核对,”贺临风笑笑,“倒卖他人隐私犯法,如果真有这种事发生,欢迎随时举报。”
话音刚落,他便找到酒店顶层监控中远远对着608的摄像头。
这些监控安装在走廊电梯之类的公共区域,画面相对高清。
顶层客房少,今天又要拍好几场群戏,《青霄》剧组忙得脚打后脑勺,大部分时间镜头对准的仅有空荡,场景一成不变,盯久了,无端有种后背发毛的别扭。
贺临风和松晓彤却没事人似的,熟练将监控调成倍速,拽过两把椅子,边看边机械地往嘴里塞面包。
往前倒带十小时,谭开霁和曾旭早晨出门后,这一整天只有保洁进过608。
两次。
“客房服务客房服务,”大堂经理立刻出声,“经常有客人午睡后要求更换床品,除了标准间,我们都打扫两次。”
“不需要的话在门口挂个牌子就行了。”
松晓彤咂舌: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这大几千一晚的住宿费没白花。
贺临风则反复拖动保洁第二次出现的视频,蹙眉沉思。
屏幕上,身量中等的男人推着保洁车离开606,突然捂住肚子,匆匆跑向本层的工具间。
一分四十秒后,他重新回到走廊,掏出万能卡进入607、608打扫。
607大概很干净,没什么要清理的地方,他只用了十几秒就退出,又五分钟,他离开608,和刚刚一样痛苦地捂住肚子,再次丢下保洁车跑向工具间。
这一回他足足在里面呆了快十分钟,出来时脚步虚软,险些摔倒,继续花了四十分钟才完成工作。
敲动空格暂停,贺临风忽道:“不是同一个。”
“啊?”大堂经理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什么不是同一个?”
贺临风食指点向屏幕:“保洁。”
帽子口罩手套,这些为了卫生而进行的全副武装,让人被包裹得看不清面庞,加之监控在高处,不抬头的话很难拍到眼睛,乍瞧去,辨别身份只能靠高矮胖瘦和穿着,顶多再加上走路习惯。
但“五官”中还有耳朵。
它藏在发丝下,通过放大比对,差点钻进电脑的松晓彤终于瞧出了那么点细微的、轮廓上的不同。
“中间换人了?”她震惊。
贺临风颔首。
松晓彤:“可电梯的监控只拍到一个保洁上来。”
“安全出口,”贺临风答,“你去给汪来打电话的时候我看过,里面没摄像头。”像这种自带备用电源的星级酒店,楼梯几乎是拿来应付消防检查的摆设。
转过身,他问:“工具间有监控吗?”
大堂经理白着脸摇头。
“因为里面很大,包括备品区消毒区和一个独立厕所,”他补充,“酒店有规定,禁止保洁使用客房的马桶。”
有厕所的地方不会装摄像头,而工具间恰好在走廊拐角,紧邻安全出口。
想到608住着的那位,大堂经理心道要遭:“我马上去拿值班表。”
“有备而来啊,”松晓彤嘀咕,“红酒被提前藏在保洁车里?标签撕得特干净,奇奇怪怪的。”
“不过他总得从大门进来吧。”
《青霄》剧组只包了酒店的4到6层,如果嫌犯伪装成客人,爬楼梯中途换装,那可真是有点棘手。
贺临风:“所有监控都拷一份,带回局里。”
“哦,再加上退房记录。”
等汪来和颜秋玉赶到,贺临风刚巧审完真正的保洁:他今天确实闹肚子,也确实只跑过一次厕所,出来时头晕眼花,根本没注意门牌,看见推车停在608旁边,便顺延去了后面的609。
哪成想中间会被人偷梁换柱,来了把李代桃僵。
至于闹肚子的理由——
“贪小便宜吃大亏。”松晓彤无奈。
据保洁供述,他今天在工具间捡到瓶矿泉水,就扔在垃圾桶里,没开封,垃圾桶是新换的袋子,特别干净。
他以为是哪个客人不要的东西,被同事打扫收走,又发现包装特别精美,英文,玻璃瓶。
上网一搜,大几百一瓶。
“……然后他就尝了尝,”贺临风悠悠,“结果你们也知道了。”
颜秋玉:“瓶子呢?”
“瓶子在,水也还在——他没舍得丢。”更没舍得喝光。
汪来听得目瞪口呆:“这叫什么事儿?看运气到要老天保佑的计划,居然能成?”
现实中,越复杂的手法越容易产生漏洞,万一保洁没捡那瓶水呢?万一他捡了带回家喝呢?万一闹肚子的时候他已经打扫完608了呢?
跟侦探小说似的,环环相扣到离谱。
“但案子就是发生了,”贺临风平静,“嫌犯应该一直躲在楼梯间伺机行动,可能会留下线索。”
“他的身形和真正的保洁差不多,男性,一米七五左右,以普通人的皮肤状态判断,至少四十岁往上。”
男性,四十岁。
那大概率排除粉丝。
颜秋玉心里有了数。
初步交接完毕,贺临风捎带上松晓彤,准备先把证物送到局里再回家,见两人要走,曾旭十分客气地主动相送。
贺临风没拒绝。
他把钥匙丢给松晓彤,让对方把车开过来,接着从兜里掏出包烟。
“来一根?”月色如水,贺临风手里把玩着火机,站在酒店外的台阶上,嗤啦,燃起抹滚烫的红。
曾旭象征性地推拒两声,到底接下。
自打发现谭开霁房间被闯进,他始终紧绷着神经,这会儿贺临风没再追问盘查,他也乐得安静。
两人对着光秃秃的行道树吞云吐雾。
“曾先生。”
明明灭灭的暗红烧至尾声,贺临风将灰烬抖进烟盒,自然地张口:“你好像一开始就排除了私生这个选项。”
所谓圈外人都能联想到的方向,业内的金牌经纪却一次也没提过。
北风伴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入耳,放松到走神的曾旭一惊,旋即否定:“没有啊。”
“是我哪句话让贺警官误会了?其实开霁和我也私下讨论过,但……全凭直觉的猜测,我们也不好讲出来干扰调查。”
“怀疑肯定是怀疑的。”
“只是人嘛,总会逃避最坏的可能。”
那是个掺杂着错愕慌张和强行镇定的表情,烟花般,刹那被条理清晰的长篇大论淹没,贺临风定定看了对方两秒,笑:“也对。”
“或许是我想错了。”
“曾先生怎么会故意隐瞒呢?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谭先生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您也得被牵连。”
“留个电话吧,”目光真诚且无辜,他拿出手机,热情亲切道,“如果记起什么,随时联系我。”
角落里的松晓彤莫名打了个冷颤。
等贺临风携着满身凉意上车,她才试探地八卦:“哥。”
“你还会抽烟呢?”
“生活所迫,”嫌弃地嗅嗅自己,贺临风翻出块薄荷糖,“行啊你,默契见长。”
“那是,你一把钥匙丢给我我就明白了,”松晓彤骄傲,又伸手一指,“我躲在那呢,根本没走,看你们聊完才动。”
“所以你们聊什么了?”
“一点猜测,”贺临风打开窗户,“饵放下了,只看鱼愿不愿意上钩。”
松晓彤似懂非懂。
但她明白,贺哥不是爱卖关子的性格,该说的时候一定会说,便没再纠结,转而调侃道:“这么怕留味。”
“家里有人啊?”
原本仅是句玩笑,谁料贺临风竟一本正经点头:
“嗯。”
松晓彤登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
她没敢问是谁,心里却隐隐冒出个猜测。
“我包里有祛味喷雾。”发觉贺哥似乎有点妻管严、哦不、夫管严的属性,松晓彤小声。
之前跑现场,遇到高度腐烂的尸体,回来再怎么洗澡都没用,以至于她连夜买了瓶无香型的随身带着。
迎风凌乱的男人相当听劝,唰唰往自己身上按了两泵。
十点零五。
加完班的贺顾问顺利到家。
简青给他开的门,玄关的灯刚亮,怀里就被塞了盒草莓。
“礼物,感谢简总三番两次当我的私家侦探,”俯身,雪夜的清寒扑面而来,他像是要拥抱青年一样,凑近,幼稚地从背后变出第二盒樱桃,“也感谢简总等我回家。”
“虽然去得晚了点,但还挺新鲜的。”
“尝尝?”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乖儿,亲他。
简青开火煮了顿夜宵。
他其实没有专门等贺临风, 只是单纯睡得晚,但看到对方高兴傻乐的样子,那些刻薄扫兴的反驳终究停在嘴边。
……接着就听见某人的肚子咕噜作响。
简青厨艺普通, 平日投喂自己亦是挑容易的来, 吹风机呜呜作响,贺临风用手指顺着头发走出浴室, 一碗面碰巧出锅,汤汁过分清亮,仅仅是拿调料与水和了底,最上面洒落两三滴香油,还卧着个荷包蛋。
背后的目光停留太久, 简青怀疑那是对他敷衍了事的控诉, 鬼使神差冒出句:“葱没了。”
下一秒他便略显懊恼地闭眼。
简青不习惯解释, 特别是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即使食材齐全,这碗面的味道也不会好到哪去, 说得越多恐怕越像狡辩。
贺临风却欢欢喜喜凑过来。
“行,我明天去买, ”小学生似的,他端正坐好, 虔诚地拿起筷子, “简青, 我能拍照发朋友圈吗?”
“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做饭。”
简青发现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贺临风压根没有半点失望,反而满意得很。
明明能轻松烧出满桌硬菜,却对着碗面小心翼翼,左挑右选, 愣是没找到机会下筷。
简青忍了又忍:“动。”
“我怕破坏造型。”贺临风振振有词。
简青忍无可忍。
拿起对方搁在旁边的手机,他往贺临风怀里一塞:
“拍。”
得到允许的男人立即喜笑颜开。
简青原本没打算陪贺临风吃完,偏偏某顾问眼疾手快扯住他衣袖,力道拿捏得格外刁钻,丝绸材质的面料,不挣还好,一挣必定会露点肩膀出来。
“贺临风。”他咬字缓慢,像暴雨前的海。
“在呢,”灵巧地卷起一缕面塞进嘴巴,男人脸颊鼓起,自然握住他的腕子往下拽,“坐,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幼稚。
简青想,他以为自己此刻应该冷淡地蹙着眉,谁料,餐厅玻璃窗映出的却是他无意识勾起的唇。
似被烫到般,简青避开窗户里自己的眼睛。
贺临风像是发现了,又像是没发现,胸腔震动,离开前低低笑了声。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简青低头和跳上椅子的咪咪对视。
后者流浪多年,于食物异常执着,被逮到警局也是因为太饿咬错了肉,肠胃强健,什么都能尝一点。
现在它盯上了贺临风的面。
父母早早离世,简青向来很懂借住的分寸,除开对方耍赖,他总是和黑猫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能绕就尽量绕开。
但这次,他主动伸手拦住咪咪蠢蠢欲动的脑袋。
“贺临风会生气,”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简青并拢五指,碰到对方微微翘起的胡须,“你可以等他回来。”
咪咪:“喵。”
它大概没听懂自己的话,抑或是听懂了装傻,湿润的鼻尖向前,蹭来蹭去地拱动,甚至张开嘴。
掌心一痒。
简青确定自己被什么东西舔了下。
没等他发作,突然被宠物偷家的贺临风已经快步上前,以迅雷之势捏住咪咪后颈,凶巴巴地脸对脸。
小色猫。
敢动他的……
“喵。”鼻尖凉丝丝,咪咪再度奇袭成功,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咬着草莓看戏的简青嗤地笑出声来。
他极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放纵”,即使仍带着副金属边框的眼镜,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也被冲散。
贺临风一时晃神,猛地想到档案袋里翻拍来的全家福,瞬间没了教育咪咪的心思。
他仿佛一朝拨开二十几年的光景,站在河对岸瞧见了六岁前的简青。
会撒娇、会任性、柔软而幸福的简青。
可他不想只站在河对岸。
“嘲笑我,”赶在青年怔愣着、即将敛唇重新归于沉寂前,贺临风忽地侧身,将咪咪捧到对方耳边,“乖儿,亲他。”
“猫飞狗跳”。
看戏的食客被拉到台上,一顿夜宵吃得乱七八糟。
常年失眠的简青却再次睡了个好觉。
——借住这几天,人和猫都太闹腾,闹腾得他没精力再去想穿书者,再去想那些无法挽回的悔恨。
次日一早,贺临风于困倦中接到曾旭的电话。
彼时天刚蒙蒙亮,他担心吵醒简青,轻轻挪开蜷在自己腿边的黑猫去了阳台。
他猜到曾旭会联系自己,但他没猜到会这么快。
难道昨晚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贺警官,”嗓音粗砺地发哑,曾旭清清喉咙,“抱歉打扰你休息,不过我的确有些话想说。”
“没关系。”阳台里铺着地暖,且朝南面,温度仅比客厅稍低了点,贺临风穿着睡衣站定,逐渐精神起来。
将窗户拉开条小缝,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他笑:“真的没关系。”
曾旭堆积成山的紧张奇异地平复。
类似朋友闲聊的氛围让他的肩膀微微下塌,反锁住浴室,他背对着镜子,疲惫地坐在马桶盖上。
“开霁被泼油漆后,我无意间听到他和谭夫人吵架,”万事开头难,对曾旭而言,一旦开了头,后面便是水到渠成的自然,“隔着门,我只听到谭夫人情绪最激动几个字,提到了许家,报应,还有……”
“偿命。”他重重咬字。
“开霁情绪特别稳定,多少年了,我没见过他真跟谁生气,可那天书房被砸得一塌糊涂,我后面去收拾的时候简直怀疑走错了地方。”
顿了顿,曾旭坦白:“所以我知道不是粉丝。”
而是一个谭家母子都认识的“嫌犯”。
偿命?什么情况下人才需要偿命?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在圈子里有点名气,碰上真正的资本,只有被碾成渣的份。
况且这里面还涉及到许家,两虎相争,他曾旭算哪盘菜?
“贺警官,我不骗你,原本我真没打算蹚这趟浑水,更没想到会招来警察,”曾旭叹,“我虽然担着经纪人的名,但最终拍板做决定的往往是开霁,他和谭夫人吵完假后,我装作不知情,按正常流程拟了一套公关方案,我以为他会拒绝,把事情压下去,他却通过了。”
“后面助理提议报警,他也没拒绝。”
贺临风嗯了声:“你很意外?”
“对,”曾旭迟疑,“毕竟我以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以为谭开霁会躲着警察。
这让他彻底混乱。
贺临风:“谭开霁和许榴玉的感情怎么样?”
“相敬如宾,”曾旭脱口而出,又道,“毕竟是商业联姻。”且自小认识,很难有太甜蜜的热恋感。
“昨天那个假保洁呢?”
“我不认识。”
早已翻来覆去琢磨过无数遍,曾旭确信:“我没见过他。”
他脑子里仿佛有两道声音,一道嚷:你搞错了,如果中间横着人命官司,许家怎么可能把女儿嫁过来?
另一道则叫:怎么不可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利益足够,死敌和朋友就是两杯酒的事。
眼瞧着恐吓逐步升级,艺人还跟自己、跟警察打哑谜,曾旭是既怕且急:万一谭家真打算捂死所谓秘密,那无论真相哪般,他肯定得被推出去做挡箭牌,因为这个案子必须是娱乐圈的新闻。
而非法制频道。
解约在即身心俱疲,曾旭决定把担子交给贺临风。
于是他选择坦白。
“我希望您能守口如瓶,永远也别找我作证,”不自觉用上敬称,曾旭低声,“我不希望搅合进大人物的恩怨。”
贺临风颔首:“好。”
“其实我从没觉得开霁杀过人,否则哪敢和他睡一个屋,”得到承诺,曾旭明显松了口气,“也许是我理解错了意思。”
贺临风未予置评:“我会查查看。”
曾旭又道了句谢,这才把电话挂断。
扑朔迷离。
贺临风翻出汪来的微信。
“喂?”浑身透着被摧残的憔悴,汪来无精打采。
贺临风:“昨晚出事了?”
“你咋知道?”揉眼止住哈欠,汪来鼻音发闷,“不过也没啥大事——谭开霁他妈来酒店闹了通,好家伙,那战斗力,连我和颜队都没逃过,说是要自己找人查,切,真当谁上赶着给她儿子当保镖?”
“那个经纪人,曾旭,被骂得狗血淋头,谭开霁他妈似乎认准是粉丝干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娱乐圈批得一文不值,多亏《青霄》的导演没在场,否则啊,我估计她能直接砸钱让谭开霁辞演。”
松晓彤还连夜发了条朋友圈:
【好热闹啊。】
配图是张痴呆吃瓜的表情包。
贺临风试图脑补,脑补失败。
俗话说“女肖父儿肖母”,谭开霁不像歇斯底里的人,莫非是歹竹出好笋?
吃早饭的空档,贺临风顺便问了一嘴。
简青回忆着社交场的寥寥几面,慢条斯理喝掉半杯豆浆:“优雅,精明,自持身份。”
父母在时对他十分亲切。
简家没落后却换了张脸。
贺临风:很好。
一个词儿都没对上。
然而,线索到手,他心底又生出点酸味。
关于“灯”的纠结阴魂不散。
大学同学。
校友?室友?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起吃饭一起上课,或者还要更亲密些。
油条被指腹捏成扁扁的饼,贺临风默念三声查案,张口:
“你和谭开霁……”
“认识?”
第70章 第七十章 通过贺临风。
简青觉得有点好笑。
审讯室里威风凛凛的贺顾问, 何时有过如此心虚的做派,当初为了枚袖扣跟自己唇枪舌剑的架势呢?
故意沉默两秒才回答,他道:“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
耳朵竖了半晌也没等到下一句, 贺临风闷闷咬着油条, 想继续,又觉得自己没有追着查岗的资格。
简青和谭开霁被恐吓无关。
他不能以权谋私。
“……你还有五分钟出门, ”某人耷拉眉眼的样子实在难看,简青抬手瞥过腕表,淡淡,“给你四分钟的采访时间。”
他甚少说这样缓和气氛的俏皮话。
贺临风立刻被治愈,火速把谭开霁抛到九霄云外, 转而问了些同居生活的琐碎, 比如他经常早起有没有吵到人, 卧室哪里需要改。
提要求,这正是简青不擅长的部分。
他习惯忍耐,习惯利益交换。父母和祖父母离世后, 读初中前的日子他都住在小姨家,小姨对他关怀体贴毫无怨言, 但简青知道自己给当时还没念完大学的小姨带来了多大麻烦,所以他尽量让自己变得容易养活。
久而久之, 简青对喜恶的感知逐渐迟钝, 只有穿书者和六岁那晚的真相能挑动他的神经。
其余的, 有可以, 没有也行。
罕见地,简青被贺临风问住。
可他又答应了对方,不得不放弃敷衍,绞尽脑汁。
“窗帘, ”犹疑地,简青道,“有点透光。”
事实上他最近睡得挺好,鸡蛋里挑骨头原来是这种滋味。
然而,真要他承认住在贺临风家比住在自己家舒服,简青就像被甜豆浆糊住嘴,宁愿招人烦地挑三拣四。
偏贺临风满脸欣慰。
“成,”行动力一流,他笑,“周末去买。”
“别的呢?”
简青抿唇。
四分钟居然这般漫长,他决定反客为主:“我和谭开霁是同学。”
“江大金融系。”
有资格接管家族企业的二代,没几个真·花瓶草包,谭开霁更是其中佼佼,样貌出众成绩优异风度翩翩,刚报道便引发校园热议,身为同系同班的同学,考勤全满的简青却过了许久才知道对方。
他那时太忙,忙着处理小姨在自己成年后“物归原主”的公司——有小姨护着,简家虽被吞食瓜分,总归留下了点死死攥在手心的底牌,充当东山再起的“余烬”,盼着哪一日能星火燎原。
除了上课,简青从不在江大多呆,会注意到谭开霁,是因为穿书者。
穿书者叫对方男二。
“虐恋情深”“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穿书者嘀嘀咕咕,视线在自己和谭开霁之间扫来扫去,一副不想让他们产生交集的忧心。
于是简青主动停步,坐到谭开霁旁边的位置。
男二。
原著没有明确CP,只用一句“最终真相大白,北江恢复安宁”草草标注完结,挖坑不管埋,留下一堆未解之谜,“男二”就意味着对方是除自己之外占比最重的角色,或许线索会随着谭开霁登场而出现。
抱着这样的念头,简青选择顺其自然。
几次小组课题的合作后,他和谭开霁成了稍稍亲近些的同学。或者叫朋友。
但简青没料到对方会向自己告白。
在他明确拒绝的前提下,一而再,再而三。
那些瞬间,让简青第无数次感受到所谓剧情带来的窒息,他理解谭开霁无辜,却难以遏制地迁怒。
大概是最后一次争吵他表现得过于冷酷,没多久谭开霁便申请交换出国,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再见面,则是八卦新闻常提的那场晚宴,自己作为东道主,刚下飞机的谭开霁风尘仆仆,被媒体拍个正着。
涉及穿书者的部分简青不能说,除此之外他都可以告诉贺临风,平淡且客观,三言两语讲完自己和谭开霁的纠葛。
贺临风心底百味杂陈。
有庆幸,更有后怕。
他太了解青年的内在多么柔软,倘若谭开霁当年没出国,而是选择忍住风霜化开那层厚重的壳,结局未必是今天。
未必是形同陌路。
未必是错过。
错过。贺临风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胸口的酸涩又添一分。
简青挑眉:“你这什么表情?”
他从未对旁人讲这些,难得旧事重提,当然会在意听众的反应。
贺临风:……大概是嫉妒现任的前任的表情。
可简青不是他的现任。
谭开霁更不是前任。
罕见地,贺临风生出点患得患失,自己与简青的亲昵恍若镜花水月,随时会随着后者搬走而消失。
“我和谭开霁没什么,”活像在暴雨天看到条湿漉漉的大狗,简青噎了下,“至少我对他没什么。”
他搞不懂自己为何要解释。
贺临风却真被这苍白无力的几个字哄得高兴起来,飞快将早餐清盘,含含糊糊地抱怨:“谁让你的名单那么细。”
除开名字,连追求者是男是女、年龄身家都写得分明。
简青:“讲点道理。”
“是你先问的。”否则他吃饱了撑的去找边绍。
“……”贺临风理亏,默默把手里剥好的茶蛋递给简青,“话赶话而已,我也没想到你真能答上来。”
工作状态,他下意识以案件为先,夜里得了空,才品出些九曲回肠的辗转。
叮咚。
贺临风的微信响了声。
打开,是张被推送来的名片。
“你认识,”重新拿起筷子,简青将手机放回桌面,“以后自己付费咨询。”
贺临风脑筋活络:“边绍?”
简青没否定。
“七点二十五,”他提醒,“你要迟到了。”
贺临风紧赶慢赶抵达酒店。
影视城在市郊,远是远了点,但道路通畅不堵车,他起得早,堪堪错开高峰期,全程绿灯放行。
汪来哈欠连天:“喏,正门监控。”
“嫌犯只进出过一次,这里明星太多,他带着帽子口罩也不奇怪,入住记录里并未找到外形匹配的房客。”
“使用电梯需要刷卡,他最开始跟在人群后头,上了电梯又混到中间,行动之流畅演技之自然,八成前面没少踩点。”
“看这儿,嫌犯在三楼出电梯,接着直奔监控盲区——就是转角的安全出口,包里装的应该是红酒和衣服。”方便伪装成保洁。
“哦对,还有掺了泻药的矿泉水,鉴证科刚发来的报告,给。”
下午一点十二到下午三点半,嫌犯总共在酒店停留了两小时左右,谭开霁则是于傍晚六点返回,因为泼洒的红酒够多,且真丝吸水性较差,才能让众人见到床脚滴滴答答“流血”的恐怖景象。
贺临风:“没正脸?”
汪来摇头,半开玩笑道:“我猜他受过反侦察训练。”
“那位谭夫人呢?”记起简青的形容,贺临风问。
汪来:“走了,刚走。”
“估计是急着找私家侦探,”熬大夜又被怠慢,他心里窝着火,阴阳怪气,“还叫来一堆保镖。”
明摆着不相信警方。
同样是有钱人,怎么单她鼻孔朝天?再瞧瞧简总,真真一个地一个天。
贺临风却想会会对方。
谁料,当晚他便收到了案件撤销的通知。
“……说是人家自己抓住恐吓犯了,细节都对得上,”颜秋玉叹,“早点睡,明天直接来局里,老赵八成要发飙。”
彼时贺临风正在给咪咪洗澡,挂断电话,他探出头去,朝客厅喊了声:“简总。”
“帮帮忙。”
被叫到的青年合拢电脑,踩着拖鞋停在一米开外:“说。”
别告诉他是陪猫玩水。
“看下热搜,”担心咪咪感冒,贺临风往里挪了挪,示意,“你进来点,带上门。”
简青扫了眼对方湿哒哒的手机屏幕。
什么热搜十万火急?
“好像是条声明,谭开霁经纪公司发的,和案子有关,”轻松读懂青年的疑惑,贺临风解释,“你念,我听着就行。”
简青挪了挪脚。
热搜前十,谭开霁占了一半,他跳过冗长的官方辞令,精准地提炼重点:“恐吓谭开霁的犯人被抓了。”
“刘某,43岁,有个读高三的女儿,是谭开霁的忠实粉丝。”
“得知谭先生与许小姐即将结婚的消息后,刘某之女情绪低迷,冲动轻生,”原文读到这里,简青微微蹙眉,“因此,刘某出于报复心理,多次向谭先生寄送恐吓物品,严重损害谭先生的身心健康……”
他没有再念下去。
文章后面还跟着条道歉视频,脸部涂满马赛克,依稀能看出是位中年男性。
评论区乱成一团,大多在可怜谭开霁遭受无妄之灾,小部分嘲警方吃白饭,还得受害者自己讨公道。
骂得有些难听。
简青本该和谭开霁共情,共情对方被喜欢拖累,平白牵扯上人命,如自己一般。
可他的心思却跑了偏,在贺临风没忍住好奇凑过来时,唰地熄灭屏幕,虚虚推开对方脑袋。
他最清楚贺顾问的加班加点早出晚归。
所以,哪怕仅仅是拖上几分钟,他也不想对方现在看到某些发泄情绪的负面字眼。
那会让他觉得有些不值。
难怪徐皓常常会为了自己在网上“舌战群黑”,难怪小姨总是望着自己欲言又止,原来那些“虚无缥缈”的辱骂,真能够化作锋利的伤人的刀子。
简青后知后觉地体会到疼。
通过贺临风。【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