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乖顺 有人跟车。
孟希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 合上门,着实松了口气。
他刚回过身,傅文州就倏地出现在眼前。
男人颀长的身子在暗处像一抹鬼影, 孟希心脏猛跳,转而凑上去扑进他胸前。
傅文州抬手, 掌心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尾:
“事情结束之前, 我们还不能结婚。”
“嗯,我知道。”
孟希哼哼出声, 趴在他怀里,目光却黯淡下来。
难道事情结束之后,就可以了吗?
“那我们继续昨晚的事,好不好?”
傅文州一抱,孟希俩脚就不沾地了, 慌乱中搂住他的脖子。
孟希没想到这次走得如此匆忙,傅文州还能带了全套的东西。
他对这事情的经验不多, 唯一的体验还是上次傅文州给的, 所以这回,他还是期待居多。
可男人刚掐上他的腰,孟希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今晚的傅文州完全变了个人,或者说, 本性展露,风格粗暴又蛮横。
孟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也当没听见似的, 俯身亲吻着他的后背:
“宝宝,屁股再.翘.高一点。”
他哪里还有力气,脸埋在枕头里,都变了形, 急促地喘着气。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孟希被傅文州从浴室里抱出来,脑袋才略微清醒些。
他把洇湿掉的枕头翻过来,倒了下去,侧过身盯着平躺已经合上双眼的傅文州。
孟希手指还有些微微发颤,抬起来去捅了捅傅文州的耳朵。
男人感受到一丝痒意,立马擒住他的手,挑开眼皮瞧过来:
“别闹了,睡觉。”
“我帮你通通,省得以后在床上还是听不见别人讲话。”
孟希阴阳怪气地嗔怪一嘴。
傅文州清了清嗓子,还好手机一声提示音打断两人的氛围。
男人摸黑瞧一眼屏幕。
“许玉容上飞机了。”
听了他这话,孟希慢吞吞地放下手,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脑袋搁在男人肩膀:“嗯,这样一来,她就安全了吧?”
“一切有我,不要再想了,睡吧,乖宝宝。”
傅文州胳膊从他脖子下绕过去,把人锁进自己臂弯。
孟希困得不行,趴在他胸口,没一会儿就悄然入眠。
他俩甜甜蜜蜜,孟令韬却冷静不下来,刚回到住处,被通知楚逸早就跑了,登时火冒三丈。
“都他妈耍老子玩是吧!”
他抬脚把椅子踹翻了,小腿被磕到,稍微有点疼,但顾不上。
孟令韬坐在床边,看了眼手机,掌心向内,抹一把脸。
来不及了,必须在明天傅文州他俩到孟家之前,把人截住,不管怎样,先让他签了合同。
至于……楚逸,必要的时候,也只能舍弃他了。
如果能靠出卖楚逸让傅文州答应转让股份,倒也划算。
这个傅文州,城府深重,他来招惹孟希,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孟令韬脑容量不够用了,甚至没有思考俩人为什么要大冬天的跑到海边过圣诞节。
一大清早,孟希呼呼地打着细鼾,而傅文州手臂跨在他身上,碰了碰他的脸颊肉。
孟希轻蹙眉头,翘着嘴唇不耐烦地一哼,翻过身,把傅文州的手压在身下。
“该起了,早饭已经送进来了。”
傅文州又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屁股,压在他胸膛。
孟希哝咕两声,听着像是“不要起床”之类的撒娇话,最终还是被傅文州拉了出来。
脱离温暖的被窝,孟希禁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男人勾唇,搂着他往上一颠:“先刷牙吧。”
孟希洗洗漱漱结束,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晕乎乎地迈开腿,只觉得腰背酸胀,朝椅子瘫坐下来。
他粗略往桌上瞧——
炒粉、煎包和馄饨,还有份小米粥?
蛮混搭的嘛。
“尝尝,这些都是滨海的特色。”
傅文州把筷子塞进他手心。
孟希眉头一挑:
“小米粥也是吗?”
“嗯,这里的特产,海参小米粥。”
傅文州勺子捞了捞里面切成小片的海参,喂给他。
孟希没有排斥,张嘴吃了进去。
看来,他对没有眼睛和嘴巴的其他海洋生物,尚且有一定的接受度。
俩人吃完早饭,便悠哉悠哉地踏入返程。
孟希玩手机,似乎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的小游戏,傅文州则依旧忙碌于工作。
他办公的时候,手垂在膝头,完美露出指间关节上的戒指。
“傅总。”
司机忽而频频看向后视镜,蓦地开口。
傅文州并未抬眼,只是应了一嗓子。
司机得到他的回应,推了下墨镜,又道:
“有人跟车。”
随后报了一串车牌号。
孟希余光往后瞥,看不太清楚,听到车牌号,略微思考一下探出脑袋:
“是孟令韬的车欸。”
傅文州眼神一转,点点头。
男人伸手拨弄了一下表盘,面色平静:
“最近的服务区还有多久?”
“五公里,前面路口就是。”司机忙回答道。
“下去吧。”
听到傅文州的淡淡吩咐,司机下意识看了眼仪表盘的显示,油量绰绰有余。
可老板既然放话,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只需要按命令办事就好。
车子驶入服务区停车场。
傅文州收起腿上的电脑,冲四级说道:“你去休息吧,半小时之后回来。”
“是,谢谢傅总。”
司机看着两人下了车,也便拿上钥匙走下来。
傅文州揽过把自己躲在厚棉服里的孟希:
“要吃点什么吗?”
“还吃?不是刚吃了饭?”
孟希疑惑开口,却留意到在他们下车之后,那辆始终紧随其后的轿车亦步亦趋地拐入服务区。
孟令韬想干嘛?还打算顺着这条线找许玉容?
孟希搞不懂,跟傅文州说自己要去洗手间。
男人并没有因此放过他,走一步贴一步,跟他一块儿进了厕所。
双双洗完手,孟希目光在服务区的餐饮一条街环视,突然说:
“我想吃冰激凌。”
“大冬天的吃什么冰激凌?”
傅文州下意识回答。
孟希却不干了,梗着脖子:“你是我未婚夫,还是我老爸?什么都要管着我。”
他撇着嘴,瞧上去不大高兴,但其实心里挺美,美得要开花了,若非如此,他早就自己去买下一份,哪里还会问傅文州的意见?
“不是你爸,是哥哥。”
傅文州伸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
哥哥?
年纪倒差不多,但孟希脑袋里只能想起孟令韬那张不靠谱加不称职的脸,实在勾不起兴趣。
“你还想当我哥?你最好不是我哥,否则咱俩不就成乱.伦了?”
孟希眯起眼睛调笑一句。
他话音刚落,男人的表情有几分凝固。
看着对方突变沉默,孟希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完蛋。
只顾着打情骂俏,忘记他真的有弟弟了。
“我……”
孟希张嘴准备找补,目光一瞥却发现了远处走来的身影,不由得一愣:
“孟令韬?”
傅文州跟随他的目光转过头。
这回倒好。
孟希的哥真来了。
“傅总!这么巧啊,又见面了啊!”
“哥,你还不快去给车加满油,几百公里的路,别跟丢了,我们后面可不会专程停下来等你。”孟希脑筋一转便说出口。
孟令韬神情僵硬,干笑两声:
“这不是小希说你们今天计划去老宅吗?我寻思给你们俩带带路,没想到一直撵不上呢,我这司机技不如人啊!还是傅总手下的人厉害!”
孟令韬卑躬屈膝谄媚两句,傅文州全当耳旁风,不耐烦地撇开脸。
“那什么,咱们要不坐下聊?我请你们俩喝杯咖啡吧。”
“好啊好啊,我们走吧文州。”
孟希搂住傅文州的手臂。
男人握住他的手,却并未动容,缓缓道:
“咖啡就不用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傅文州这么直接,反而让孟令韬一时间有些吞吞吐吐。
“这不……还是嘉艺的事儿嘛,你放心,我开出来的条件绝对会让你满意的,当然,我还可以添加一些额外条件。”
“什么额外条件?”
孟希插嘴问了一句。
但孟令韬压根没看他,还是盯着傅文州商讨:
“楚逸跟我说过一些事,关于投标的,相信你很感兴趣。”
“孟总,不要太心急。”
傅文州不紧不慢道——
“我决定去孟家拜访,一部分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你就不想当着孟董事长和老先生的面,一起揭晓我的选择吗?”
孟令韬不禁顿了顿,转而笑一下:“可,我这心里啊,很不踏实,要不傅总先给我透露透露?哪怕暗示呢?”
“希望孟总得偿所愿。”
傅文州似笑非笑地说完,便轻拍孟希的手背。
“走了,宝宝。”男人拉上他便朝停车场去。
“欸?”
孟希身子往前倒,魂儿仿佛还留在原地,脑袋半天才转过来。
他上了车,懵懵地发问:
“你刚才跟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骗他的。”
傅文州淡定回答一句。
孟希还来不及惊讶,司机片刻也返回了驾驶座,朝后递给男人一个包装袋。
傅文州则给了孟希。
定睛一看,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冰激凌!”
薄荷巧克力口味,孟希最爱的。
“怎么只有一小杯,你真小气。”
他埋怨道,第一口却还是喂到傅文州嘴边。
第92章 鉴定 你在怕什么?!
傅文州攥住他的手腕, 稍微用了点力气,反叫孟希自己吃掉:
“乖乖待着吧,我们到了孟家以后, 不管我要做什么事,你不用害怕, 听我的就好。”
“哦。”
孟希咬着勺子, 心想他可真会做买卖,一份小杯冰激凌就把自己收买了。
傅文州摸摸他的后脑勺, 嘴唇微翘,眼瞧着他踢掉鞋子,把腿盘在座椅上。
男人手指便移动到他脖子、下颌、脸颊,最后在耳垂搓了搓,才撒手。
孟希别开脸, 侧倚着车门咂摸嘴里的味道。
孟令韬的豪车还在后面扮演跟屁虫,进入海市后, 他才让司机闪了闪灯, 改到前面带路。
车内的孟希被颠了下,美梦被打扰,缓缓睁开眼睛,不太高兴地一啧。
“小孟先生, 抱歉,这条路我第一次走, 没注意到减速带。”
孟希把座椅调起来, 人还没完全醒,带着点疲倦开口:
“没事。”
傅文州则拉了把他膝头即将滑下去的毯子。
同时,孟希勾起脚尖够了够。
两个人脑袋撞在一起。
孟希迷迷糊糊地抬头,额头蹭过他的侧脸, 嘴唇也不小心贴到一点。
傅文州随即捏住他的下巴,往面前嘴唇亲一口,发出极响亮的声音。
其实男人对薄荷巧克力口味的东西还蛮好奇,但这轻轻一下,没尝到味道,正打算再凑上去时,便被孟希的手臂挡开。
孟希刚才还没醒盹儿,才被他钻到空子,这下可不让随便亲了,蹙眉盯着后视镜。
车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商务车跟随前方孟令韬的车驶入一处别墅。
这里,孟希上次来,还是孟老爷子过生日呢。
也是和傅文州的第二次见面。
孟希难免回想到当时,男人对自己的抵触和厌恶。
不似作伪。
他又垂下眼,瞧见傅文州用戴戒指的左手牵住自己,那种小心翼翼与珍视,似乎也不像是能演出来的。
不到一年的时间,真能有这么大变化吗?
“想什么呢?”男人搓搓他的手背,最终还是把他揽进臂弯中,小声地哄:“我说过了,不用害怕。”
孟希又不清楚男人打算做什么,自然不会害怕。
倘若他知道,傅文州此次前来,是准备让他和孟家彻底断了关系,恐怕就不止害怕那么简单了。
“我……我明白,你别搂着我。”
对于即将要见孟家长辈这件事,孟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何况他也预料不到后面会发生什么腥风血雨。
一切尽在傅文州的掌握之中,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连孟令韬和楚逸,甚至孟祥森,都能被他玩得团团转,孟希知道自己是个小人物,从来就没想过抵抗。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难得糊涂。
何况他已经弄清楚姜悯的死亡真相了,恶人自有天收。
孟希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琢磨,转眼就进了房子内部。
孟老爷子就在沙发上坐着,瞧起来精气神还不错。
傅文州跟他打了招呼。
“爷爷。”孟希知道老爷子不喜欢自己,也从未认过自己这个孙子,但见到面了,依旧礼貌。
看在傅文州的面子上,孟老爷子态度还算慈爱:
“你们怎么来了啊,快坐快坐,文州啊,我可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呀……小芬呐,沏前些日子送来的普洱,叫傅总尝尝鲜。”
“爷爷,我也想尝尝鲜呢,没我的份儿吗?”
此时,一旁没说话的孟令韬忽而笑着开口。
老爷子也便乐出两声,将视线从孟希和傅文州刮蹭着的手指上挪开,冲他说道:“怎么没有?待会儿你爸还要来呢,都少不了。”
孟老爷子似乎话里有话。
闻言,孟令韬霎时间收敛了笑容。
傅文州坐了下来,姿态很放松,一眼望过去,还以为他是这家的话事人。
“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带了点营养品来,不知道能不能用上。”男人寒暄几句。
“嗐,吃什么名贵的东西也没用,我这一身的病,都是年轻时候落下的,做影视做传媒,从导演到制片,才积攒下了如今的家业……我现在也看开了啊,老了,不服不行,也不想再折腾了,安度晚年就好!”
傅文州还没搭茬,便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孟祥森来了。
孟父抵达宅子时,几乎是气喘吁吁,起码孟希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惊慌的状态,在众人面前,仍要保持淡定:
“这么热闹,一家人都到齐了啊。”
“一家人?”
老爷子喝了口茶润润嗓,不禁挑眉:
“文州啊,你和孟希坐这儿这么久了,一直卖关子,不知道把我们聚到这里,究竟为了什么啊?”
傅文州听了这话,只是平淡地抬起眼皮,先瞧了瞧孟希。
盘中的干果都进了孟希的肚里,又没什么戏看,他无聊得很。
这时,傅文州捏起他修长的左手,晃了晃。
戒指展示时间结束,男人徐徐开口:
“我已经向孟希求婚了,后续的事情,也在筹办之中。”
在座的里边,除了两个当事人,就只有孟令韬知道这事儿,因而孟老爷子与孟祥森双双露出震惊神色。
“哦?这、这可是好事啊,恭喜你们两个,”老爷子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迅速调整好表情:“要说起来,你们俩算因为嘉艺结缘的啊,如果不是青松收购,孟希哪里有机会去你公司工作?你俩怎么会能遇上呢,是不是?”
老爷子的病确诊不久,脑子里思路还算清晰,句句话戳在要点。
傅文州便不再虚以委蛇,直接说:
“我今天来,就是谈这件事的,嘉艺,我可以当做彩礼,直接送给孟家。”
老爷子没有女儿,孙女也还没结婚,而如今直接快进到嫁孙子这个阶段,实属叫他招架不住,经验完全没有啊。
不止孟老爷子蒙圈,孟令韬和孟祥森父子也是瞠目结舌,脑袋里不约而同地对上了一个反应——
他大爷的,傅文州疯了?
孟希手里的夏威夷果掉在地上,明明是很细微的声响,却在此刻尤为突出,惹来了几束直挺挺的目光。
“都……看我干嘛呀?”
他僵硬地笑了笑,把滚到茶几底下的果仁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孟祥森这才意识到重要的点,立马张嘴:
“你放心,傅总,小希虽然身份有点特殊,但他是孟家的孩子,这不会变。婚礼我们就不掺合了,但订婚宴所有的开销,我们来。另外什么嫁妆之类的,也肯定会备齐。”
孟老爷子都听愣了,心想自己这儿子接受能力还挺强,这么快就谈到嫁妆了?
不过倒也是,人家傅文州要免费把嘉艺那么大一个公司换回来,意思意思也是必要的。
听了孟父这一番话,孟希也难免面红耳赤,实在是觉得很奇怪。
他瞥了眼傅文州,男人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不错,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经过我接手嘉艺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公司内部有严重腐败和灰色交易的问题,而这些历史残留,似乎还跟孟董事长的生活作风脱不了干系。”
“所以,孟希是不是孟家的孩子,在我这里,是存疑的。”
此言既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孟令韬的眼睛从没瞪过这么大:“你什么意思?开什么玩笑?你是说,孟希不是我爸的亲生孩子?”
他蹭的一下子站起身,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
孟祥森看似平静,却掩盖不掉嘴唇煞白,伸手拉了一把儿子:
“坐下说话。”
正乱成一锅粥时,刚才那保姆小芬又来传话,弯腰凑在老爷子耳边,嗓门却能叫人都听清楚——
“先生,外边来了几个穿制服的,没见过啊。”
“问问什么事儿!”孟老爷子头脑风暴着,不耐烦地回答。
不多时,人又回来了,这次直接站在几米开外禀报的:“先生,他们说是来找大少爷的。”
大少爷?
孟希这边脑子也不太够用了,很想拿根笔做做笔记。
孟祥森的手掌紧抓椅子把手,再看到进来的几个人时,更加慌了。
打头的一位先开口表明来意:
“各位好,我是海市司法鉴定中心的副主任王玲,这位是法医刘忠义,以及海市绿城区法院的两名工作人员,受傅文州先生所托,来为孟希先生和其父孟祥森进行亲子鉴定样本采集,哪位是孟祥森?”
“我是。”
孟父的声线有些许颤抖,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副主任身后的一名法医便提着药箱走过去:
“孟先生,请问你是否同意进行您与孟希先生的亲子鉴定?如果同意,请出示相关身份证件,鉴定结果将在四十八小时后告知。”
孟祥森看到那药箱,便已经猛咽一口唾沫,挪了挪屁股。
“等会儿,这是搞什么啊?傅总,你叫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抽血做鉴定?我不同意!”
“孟先生,我们的程序都是合规合法的,有法院的同志全程监督和录像,您可以放心,不会拿您的血样做其它用途。”
“那也不行!”
孟祥森起身,笑脸早就没了。
傅文州终于启唇:
“孟董事长,别急,坐下说。”
“是啊,你慌什么!”孟老爷子脸色一变,凌厉的目光扫过孟祥森,貌似意识到不对劲。
孟祥森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愣是憋不出半句话。
“只要做了亲子鉴定,证明你跟孟希的确是亲父子,那么嘉艺的股份转让合同,我可以立马签字。”
一听这个,老爷子顿时两眼放光,再次怒视孟祥森:
“你在犹豫什么?你在怕什么!心里没鬼怎么不敢测呢?啊?!”
第93章 小狗 别跟我生气。
“爸, 我看您真是老糊涂了!”
孟祥森攥紧了拳头。
老头子急于收回嘉艺,就不想想自己为什么不测吗!
“怎么,孟董事长不打算要嘉艺了?”
傅文州还在火上浇油。
孟希已经呆住了, 搞不清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孟希不是孟祥森的亲生儿子,看这情形, 似乎他还知道, 那又为什么要养这么多年?
自己心里隐约起了个不成熟且可怕的猜想。
孟老爷子把着檀木椅子的扶手,仰头, 貌似有些上不来气。
孟令韬这小狗腿子立马道:
“芬姨,快去拿降压药!”
“我没事!”
老爷子愠怒,丢开拐杖,片刻后,他缓了缓神, 重新抬头看向傅文州:
“我说傅总啊,能不能请法院的这几位领导先回避一下, 我们得谈点私事。”
傅文州的司机兼手下把几位送出去, 一直送到公务车上,刻意避开了孟家的人:
“各位辛苦了,还请稍等,让他们再行商榷。”
“都是份内的工作, 孙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副主任把车窗升上去,小孙便连忙去联系着给他们买水。
视角返回别墅之中, 孟祥森面色铁青:
“你们就非要逼我吗?”
“爸, 没人逼你,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当年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也该真相大白了吧?你知不知道, 许玉容已经成功逃到国外去了?”
孟令韬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小辫子,如果当年的事情还有疑点跟孟祥森有关,这下子他这位董事长在爷爷心里可就彻底完蛋了。
孟希目睹他们祖孙三代勾心斗角,只觉得唏嘘,倘若自己真的是孟祥森的亲生孩子,他也会厌恶自己生活在这样的煎熬地狱。
“大森,当着我和傅总的面,孟希也在场,你有什么顾虑,全挑明了吧。”
孟老爷子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疲惫不堪。
现如今,公司已经抛在脑后了,他只想知道自己这个娇惯长大的宝贝儿子,究竟有多混账,到底多么无法无天,又是怎么在暗地里挑战自己的权威。
“老爷子,我要是说完,嘉艺你就不可能拿到了。”
孟祥森被逼入绝境,只得开口。
孟老爷子抬眼,不是看自己的儿孙,而是傅文州。
男人神色淡漠,稳重如山。
今日他带着孟希和一堆人气势汹汹地闯到孟家来,根本就不是来谈婚事。
他是来为孟希讨说法的。
孟老爷子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们孟家没有退路了,若是孟祥森不交代,怕是孟家其他产业也保不住。
“好,那我就说。”
“那姜悯就是个犟骨头!脾气这么硬,长得还一般,我当初根本没看上她,结果那个许玉容,是她害怕,把自己的好姐妹骗进来,我当时喝了点酒,心想有一个就行了呗,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不识好歹,居然用烟灰缸把我头砸破了,我一气之下就让外面那几个保镖进来……拍了个视频。”
孟祥森越说越没底气,孟老爷子气得胡子都立起来,气得快要晕厥过去:
“你!你——”
“我只是为了威胁她,让她别说出去,我当时脑子也是不清楚了,后来我就给那些人塞了钱打发走,我是真没想到她会怀孕啊!我有什么办法呢?爸!我只能找你去料理她,至于她为什么会自杀,究竟是不是自杀,就该问你了吧?”
孟祥森眼睛通红,瞪着老爷子。
孟老爷子胡乱探出手握住拐杖,朝他身上砸:
“你这个丧门星啊!当初你怎么不说!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让我给你擦屁股?!我要打死你啊!”
“爸!你就算真打死我,有什么用?你没听令韬说吗,许玉容跑了,她手里有姜悯生前留下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孟祥森情绪激动,可看到老爷子苍白颤抖的嘴唇,什么就懂了。
此时,沉寂的氛围被众人先后的短信提示音划破。
孟希下意识掏出手机,余光瞥见大家的动作,霎时间愣住了。
率先播放那条视频的,是傅文州。
孟希将脑袋靠过去,画面中熟悉的女人举着身份证:
“我是许玉容,经过内心剧烈的挣扎,我还是决定站出来,实名举报孟氏集团董事长孟祥森以及前董事长孟繁真在职期间的犯罪违法行为。”
孟老爷子模模糊糊听到这几句话,立马瞪大了眼,拐杖朝地上猛砸两下:“给我拿电话过来!什么东西!”
是他要看的,保姆收件箱里没有,可各种社交媒体已经传遍了,就随便找了一段拿给他。
上面正播放着老爷子威胁姜悯做人流的录音——
“我们孟家不会让这种来路不明的野种进门的,你和孩子,只能活一个,决定好了,就联系我的秘书,拿上一千万,自己主动退圈。”
“你也不要抱有幻想,以前很多女孩也像你一样,但结果呢,不是也没翻出什么风浪来?识相点,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但谁也没料到,姜悯没拿钱,偷偷生下孩子,自己反而自杀了。
“……我已经报警了,希望这些社会毒瘤能被绳之以法,我将严肃配合警方的任何工作。”
孟希全然傻了眼,像个小木头人一样,瞳孔紧缩。
他呆呆地望向傅文州,发现男人脸上也有刹那的茫然。
看来这些事是许玉容自作主张,傅文州也并不知情。
毕竟,许玉容间接害死了姜悯,如果不这么做,才良心不安吧。
可那些证据目前都在他和傅文州手里,报警人许玉容在国外,到时候还不是要靠傅文州去找律师?
噢!这就对了!
孟希茅塞顿开。
许玉容靠她自己的微薄力量,根本无法与孟家抗衡,这样一来,傅文州也能卷进去。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被孟希赶出家门之后,女人从未放弃,发现孟希和傅文州关系亲密,她又主动出击,让两人对姜敏的死产生怀疑,好继续追查下去。
至于孟家的遗产争夺大战,则是计划之外的。
孟老爷子视频还没看完,突然嘎巴一下子仰脖晕倒。
“先生!老先生!”
“爸?!”
保姆第一个冲了上去,孟祥森丢掉手机,也迈开腿。
期间最彷徨无助的,估计就是孟令韬了。
他起初仅仅想越过自己爸拿到孟家产业的主导权而已,实在没能预料到事情竟会演变成如此。
这次完了,彻底玩完了。
孟令韬起身,又跌坐回椅子上。
而傅文州拉着呆滞的孟希,款款站起来,在一片混乱中开口: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便叨扰了,告辞。”
刚才鉴定中心的人还没走,傅文州上了车,也没打算离开。
孟希托起下巴,还在梳理今天一桩桩一件件的爆炸性事件,便见傅文州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对,找最好的律师,从燕都找。”
“立刻、马上。”
似乎觉得力道还不够,男人又添上这么两个词。
挂了电话,他就跟司机说回家。
孟希转了转眼珠,点开手机里最是腥风血雨的某个软件,果不其然——
[许玉容、孟氏集团、姜悯、死因]这几个词挂在热搜上居高不下。
墙倒众人推,在许玉容这波攻势后,突然来了许多受害者补充证据。
这其中,肯定也少不了傅文州暗地里的推波助澜吧。
回到恒庭,孟希沉默不语,扭头朝二楼走。
傅文州没来得及拉住他,便跟了上去。
卧室。
孟希脱掉外套,往床尾凳上一撇,扭头看向他。
男人刚打算张嘴,却见他右手指尖捏住了戒指,已经将其褪到指节处。
傅文州顿时慌乱,把他两只手都握进掌心,断绝了他继续摘戒指的动作。
孟希下意识往后一躲,屁股跌到床边,手还被他牢牢攥住。
“你干什么?事情不都结束了吗?孟家这次翻不了身,你的计谋圆满成功,还留着这个干什么?”
他话里带着些怒意。
傅文州表情一滞。
“你跟我生气。”
不是问句。
“我怎么敢跟傅总生气呢,不然哪天也被稀里糊涂地做掉了。”
孟希冷哼一声,极力想把自己的手指从他掌中挣脱,可傅文州力气太大,把他肉都捏红了。
“孟家这些人,手脚没有干净的,我把他们铲除了,你不高兴?”
“怎么,你做这些事是为了我?还是无私奉献?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孟祥森的亲生儿子?我都不知道。”孟希说出来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光明正大地拿下嘉艺,断了孟家的念头,又能叫楚逸少一个助力,这是一箭几雕啊?”
“我做这些,只是为了把你从孟家的烂摊子里择出来,曝光这些丑闻,对嘉艺的股价也会造成重击,更别提之后的一系列问责,对我,对青松来说,得不偿失。”
孟希别过脸,俩鼻孔狠狠出气。
“我在乎的是这些吗?我只想问问你,你究竟把我当什么?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清楚你的目的?”
“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我早就说过了,你只需要听我的话。”
听到这话,孟希扯动嘴角,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他张了张嘴,眼神忽而凝住。
男人挺拔的身姿在他目光中弯曲,一点一点缓缓平移下落,双膝碰地,跪在自己腿边。
傅文州捧着他的手,将下巴搁在孟希膝盖。
孟希当即抿上了嘴唇,眉头轻蹙。
“我有我的理由,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尘埃落定的时候,我肯定会事无巨细,将一切都汇报给你,我保证。”
男人两只眼睛亮亮的,承诺的时候直勾勾地盯住孟希,像个忠诚的小狗。
孟希把手抽出来,竟下意识探出指尖,捏住了他的鼻尖:
“叫一声。”
傅文州闻言,怔愣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
“汪。”
男人忽而张嘴,脸凑上去,舔了一下孟希的手心。
第94章 骚扰 想你,老婆。
孟希震撼地挑了下眉。
男人好像一直都在刷新他在自己眼中认知的下限。
“别摘戒指, 永远都别摘。”
傅文州的语气委屈而哀怨。
孟希喉结滚动,连忙把手弹了回来,侧过脑袋, 反而露出耳尖可疑的薄红:
“咳,我, 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
面对男人的问题, 孟希支支吾吾,直到傅文州挺直上身, 嘴唇够他的脸:“要不要先尝尝我?”
孟希腰肢打颤,昨晚的阴影还历历在目,慌张地摇摇脑袋。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我?”
傅文州跪了半天,起来的时候膝盖一颤,直接将他扑倒在床。
还以为男人要来硬的, 孟希抬起膝盖.顶.住他的胯,自卫一般地用双臂抵在胸前:
“傅文州, 你别这样, 我……“
“我什么样啊,老婆?”
傅文州没脸没皮地往上凑,捧着他的脸,左边亲完右边亲, 孟希被他缠的没办法,半推半就地软了身体, 倒在床上。
到底没有做到最后, 孟希被他伺候得双眼涣散,短促地抽着气,脑袋里一团浆糊。
傅文州扯了床头几张纸,擦了擦手, 又擦擦嘴角,最后去冰箱里拿了瓶水喝。
孟希半晌才缓过来,把着床边坐起,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要吃葱油拌面。”
“好。”
傅文州喉结滚下去,几滴水珠顺着下颌流进脖子里,应道。
得到他的回答,孟希身子随即又软了下去,侧趴在床头,手里捏着被角。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孟希知道自己早就失去退路,除了依附于傅文州,别无选择。
那个蛀虫扎堆的孟家,他本来也不愿意待。
系统已经消失了不知多久,孟希回想不起来最后一次与系统联系是何时间,难道是因为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
可当时系统并未阻止自己奔向傅文州啊。
就算,他当初坚定地归属到楚逸的麾下,结局会有变化吗?
他想应该不会的,自己这么一个小角色,多一个少一个又能如何?
楚家、孟家,无论怎样也斗不过傅文州。
晚餐时间,孟希腿软靠着桌脚,用筷子把上头的大排挪开,戳破流心煎蛋,先吃了口面。
味道蛮好的,虽然不能和那些百年老店媲美,也算正宗。
孟希专心致志地埋头吃面,浓油赤酱蹭了一嘴。
傅文州却一边看手机,一边下筷子,给他碗里夹了不少清炒油麦菜。
“贺之衡……”
男人看了眼屏幕,嘴里念叨出一个名字。
孟希牙齿撕扯下大排的一角,抬眼瞥向他:
“谁?”
这个名字还蛮陌生的。
“律师,燕都请来的。”
傅文州撂下筷子,快速恢复了几句,再度瞅着他:“明天我得去见见这位律师,你是想跟我一起,还是在家?”
“我要去公司。”
孟希淡定回答。
傅文州不由得挑了下眉毛,眸色隐约闪动:
“去公司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上班喽,你是老板,想不去就不去,我这个小秘书可不行。”
“孟家的事情闹得不小,你确定要出门么,况且,这几日估计傅家人也会去公司闹腾。”
傅文州再次劝导。
孟希继续嗦面,男人一瞧,他碗里已经下去了多半。
“那我可更要去看看了,我最喜欢凑热闹。”
“行,那你有事跟我联系,如果我不能及时回复,就去找关毅。”
听到这个久违的姓名,孟希擦干净的嘴角当即翘起来,脸蛋凑上去:“呦呦呦,不吃醋了?”
“他跟我这么多年,办事方面无可指摘,性格很稳重……我知道你不会爱上他。”
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那可不一定。”
孟希笑眯眯地低下头,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面搭着油麦菜席卷一空。
胃口这么好,看来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傅文州松了一口气,又拿起手机,通知关毅明天把人照顾好。
他暗地里难以被人窥探的占有欲超乎想象,能这么跟另一个曾经喜欢过孟希,现在不知道心思如何的男人说话,已经是相当大度了。
孟希也清楚,拍拍肚子舔了下唇,没忍住乐出声。
“明天见不到我,就这么高兴?”
傅文州按捺不住不住心里的烦躁,伸手掐一把他的腮帮子。
“是啊,我看你这样,觉得特别可爱。”
孟希鼓起脸颊,眼前忽而一晃,男人的脸顷刻间变得有几分模糊。
【恩恩,我没有办法爱你。】
【我们又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是哥哥带坏你,对不起。】
【傅文州,你就是个胆小鬼!我恨你!】
不知道属于谁的声音充斥在脑袋里。
“啊!”
傅文州不明就里,眼睁睁看到他尖叫一声后抱头,缩起身体。
“宝宝?怎么了?”
男人连忙起身,手掌搭在他肩头,而后缓缓把人揽进怀里。
孟希此刻却对他的触碰无比排斥,挣扎着从椅子上离开,冲进洗手间。
傅文州抬脚追上去,就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进,只见孟希跌跌撞撞地扶住洗手台,刚打开水龙头,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眼前,各种场景片段飞速闪过,他蓦然惊醒,发觉四周一抹黑。
孟希半晌才恢复身体的知觉,掌控手指握了握,恍然发现自己被傅文州紧紧抱住。
男人把下巴埋在他锁骨窝,像个超大版的毛绒熊,用四肢面对面锁住孟希的身体。
鼻间尽是他的味道,孟希重新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是今天离奇的事情太多了吧,孟希胸膛起伏,努力不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翌日,傅文州也像没事人一样,给他做好早饭,吃完,亲自把孟希送到公司负二层的停车场。
这一层是董事长专属,旁人进不来。
“遇到任何事,哪怕有一点不舒服,都立刻告诉我,记住吗?”
“哦。”
孟希推开他,扭头进了电梯。
傅文州站在已经关闭的电梯门前,许久才蜷起手掌,将胳膊收了回来。
总裁电梯里,就孟希自己,他靠着厢壁,不免生出几分彷徨。
叮铃。
手机响了一声。
他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瞟一眼。
是傅文州发来的消息?
[文州:孟秘书有时间的话,可以计划一下今年春节的员工福利。]
孟希没搭理。
还员工福利呢,他也是员工,怎么就得陪老板睡觉?
他还没把手机揣回去,下一条消息又蹦了出来。
[文州:想你,老婆。]
孟希愣了一下,电梯门紧接着朝两侧拉开,他回复道——[别乱喊。]
傅文州回消息很快,应该还在车上摆弄手机:
[那你是承认了?]
孟希抬腿走出电梯,跟老同事们打了声招呼,走入傅文州的办公室,才点亮屏幕,发了条语音过去:
“我要开始工作了,再骚扰拉黑。”
那边突然弹出一个极为老土的表情包,玫瑰花开的动图,花蕊里跳出炫彩版本的“遵命”二字。
孟希瞧见这张图,差点笑喷了。
傅文州丢下这张尤其招笑的表情,还真没有再发消息。
男人若不提员工福利的事情,孟希都忘了,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马上就要迎来春节。
还真奇怪,春节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唯一有血缘关系的母亲早就过世了,现在又和孟家脱离了关系,孟希租的房子也已经退掉,难不成除夕夜,他要自己一个人在傅文州的豪宅里看春晚吗?
他笑出声,嗓音饱含苦涩滋味,一屁股坐到傅文州的老板椅上,翘起二郎腿。
还挺舒服,纵使不及自己的小椅子那么软,但它带来的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一坐上来,便让孟希有种傲视群雄之感。
他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孩子,美滋滋地在椅子里打滚,完全没听到敲门声,再一抬眼,就和探出半个身子的关毅对上视线。
孟希当即转过椅子,同时坐直了腰,窘迫地把俩爪子老老实实往腿上一搭。
“关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呀?”
“就刚刚,抱歉,我敲门了,你可能没有听到。”
关毅轻步走近,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稍显怪异。
孟希这些日子被傅文州养得脸蛋圆润、白里透红,跟之前的苍白如纸不同,多了不少健康的气息。
“傅总说,让我拿一些资料给你。”
傅文州说的话向来认真,言出必行,孟希伸手翻看着文件。
“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叫我。”关毅朝他微微俯身。
孟希点了点头,望向刚刚转身的关助,下一秒,门被人暴力推开。
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傅家那几尊大佛。
“傅文州呢?你——”
打头阵的那傻大个,看到办公椅上坐着的人时,瞬间愣住。
“怎么是你?傅文州呢?”
“傅总今天不在公司,各位请回吧。”
关毅立马挡在了孟希身前。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不就是傅文州的一条狗吗?还敢冲我嚷嚷!”他仰起脸,手指乱飞:“那个缩头乌龟,当初还敢断我们的财路,现在知道怕了吧!他让你来处理公司的事儿?孟家闹得那么邪乎,你怎么好端端坐到这儿来?你老实跟我说,傅文州到跑哪儿去了?”
那几人盯向孟希,疑惑又不忿,活像看着一位妖妃。
“几位叔叔伯伯,大冬天的火气怎么如此旺?小心气坏了身体呀,你们也知道傅文州的性格,我哪里会知道他去哪儿。”
孟希眼睛眨了眨,相当无辜。
几人迅速合计了一下,达成共识:
“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就在这儿等,天天等,偏不信他能沉住气一直不往公司来。”
“那各位,就没必要在这儿蹲了吧,请移驾休息室吧,那儿的沙发舒坦,关助,带他们过去坐吧。”
孟希大手一挥,倒真有了些掌舵人的风范。
几人琢磨来琢磨去,心想是这个道理,便扭头出了门。
中午,孟希去食堂吃完饭,又到楼下拎了几兜东西上来,没有回办公室,脚步是向着休息室去。
叔伯甲:“诶,大哥,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傅文州让那小子当家作主了?”
叔伯乙:“我哪知道啊?孟家不都倒台了吗?怎么还拿着当宝贝似的。”
叔伯丙:“你俩没看手机上说吗,这孟希不是孟家的亲生孩子,影响不到他。”
叔伯乙:“真的假的?那这么一来,傅文州这回岂不是一点损失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叔伯丙:“怕什么,楚总有办法,咱们当时不是说好的吗?他帮我们把傅文州这臭小子拉下来,咱们到时候给他点股份,双赢的买卖。”
孟希站在门外,缓缓瞪大双眼。
第95章 扳倒 醋坛子又打翻了。
又是楚逸?
这人有完没完, 真够讨厌的!
孟希心里如此想到,嘴角没忍住往下一撇,眉头蹙起, 正欲抬手叩开门,一阵响亮强劲的手机铃声骤然落地, 惊出他一身冷汗。
屋里人显然也听到了声响, 拉开门时,却见孟希镇定而安然地立在门外, 手机贴着耳朵,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喂,孟总?我这儿正忙着呢,有何贵干啊?”
“忙什么?”
孟希听到楚逸的疑问,抬眼把屋中人扫了一圈, 放下手里东西:“这不是傅文州的亲戚们来公司扎堆吗,他不敢出现, 我只能替他来照顾了。”
“我的楚总, 楚爷。你说的倒容易,我有什么办法呢?”
几位叔伯大哥瞧见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都很是惊讶,面面相觑, 开始小声讨论。
叔伯甲:“他这是干嘛呢?楚总……该不会是?”
叔伯丙:“嘘,大哥, 我在听呢!”
“什么?”孟希一扭头, 就看到身边傅三叔抻长了脖子。
三叔舔了舔唇,被当面抓包,似乎还是有点尴尬的。
孟希却平静地冲手机里说道:
“傅家叔叔们也想听你说话,楚逸, 要不开免提吧。”
“干嘛说我是傻子?你觉得我会蠢到和傅文州联合起来把孟家毁了?我从小到大、直至出国,都是我爸给的钱。”
“这些事情,我事先全部不清楚,我也曾经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傅文州,他半个字都不肯告诉我。”
楚逸警告说改日换个合适的时间,让孟希主动联系自己,便挂断了电话。
孟希摸着手机,目光垂下去。
众人搞不清楚情况,终于,傅家大哥忍不住,适时开口了:“我说小孟,你到底是谁那帮的?”
孟希抬头,嘴角一勾,笑道:
“我跟钱是一帮的,谁能给我钱,我就听谁的。”
他起身,拍了拍自己带来的东西——“我是来给各位送饭的,都饿坏了吧,快,分一分。”
几位年长的确实饥肠辘辘,点的外卖被拦截在公司楼下,他们说要蹲傅文州,关毅就不给他们刷卡,所以下不了顶楼。
傅家二叔掀开高级盒饭的盖子,看到里面棕黄色粘稠的固液混合物体,目光凝滞了几秒,皱起鼻子:
“这、这是什么玩意啊!”
“印度菜呀,公司旁边开了好多年呢,最近还评上了米其林呢,可难买到了。”
闻言,他们努力克服心理障碍,屏息凝神,用叉子捞着一点点往嘴里塞。
奶油和酸味外加咖喱的混合气息冲击上颚,不难吃,但也实在算不上好吃,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就是。
孟希瞧他们吃得差不多,便将手机收款码调出来,再展示小票:
“一共一千六百八十三块三毛,你们打算谁付?”
“不,你这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怎么,你们那儿吃饭不用给钱的吗?白吃?”
孟希面露疑惑。
说话那人脸都绿了,嘴唇气得直发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说谁白痴呢?没家教!”
“你有家教,倒是付钱呐。”
孟希也不恼,轻轻一挑眉。
“我是缺你这点钱吗?没有这种道理,你去问问傅文州,请他堂兄弟和叔叔吃顿饭还要我们自己花钱?让外人听见得笑掉大牙!”
“你们是傅家的亲戚,跟我有什么关系?在我面前充什么长辈?我就是个打工的,傅文州怎样与我无关。”
孟希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几人:
“现在互联网人可是最讨厌无赖的。”
“你说谁无——”
“唉!大哥!消消气,”傅三叔起身按住男人,把钱付了:“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意见,也知道你最近家里出了事情,手头比较紧,但你也不要只听傅文州的一面之词,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怎么样?”
“我跟你们就更没瓜葛了,有什么可聊的?”
“哎,先别这么断言,刚才听到你跟楚逸,楚总在打电话,你们两个认识?”
“认识啊,不过,诸位一直以来都在燕都,是怎么知道小楚总的?”孟希反问。
三叔笑而不语,眼中一股奸诈味冒出来:
“你跟楚逸联系多久了?”
“从我来到青松,坐到傅文州旁边时。”
“那咱们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啊,咱们目的是相同的,都为了把傅文州从那把椅子上拉下来!”
“诶,我可没说过这话,你们这公司谁做主谁当家,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想要荣华富贵,继续当我的少爷,楚逸向我承诺得天花乱坠,结果这俩人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孟家先成了炮灰,各位,你们也都这么大岁数了,见多识广,你说这事儿对劲吗?”
孟希一开口,情绪饱满,当即打消了傅家人的顾虑。
这时候,沉默的二叔也启唇:
“你以为,扳倒傅文州有多么容易?总要做出点牺牲来。”
“我可没看到他有什么损失啊,我倒是莫名其妙地成了杂种,连家都没了!”
听到孟希委屈的话语,二叔有了种同仇敌忾的感觉,猛地一拍桌子。
孟希听见声响,眉头一跳,感觉得挺疼,可二叔忍着痛继续往下说——
“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原本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好?这个白眼狼非要把公司迁到海市,你说说,这海市到底有谁在啊!现在又要跟我们翻脸,我们可是他亲叔叔啊!那些股份和分红,也是他爸生前就给我们的,现在轮到他管事,就不认了。”
“我啊,”孟希起身:“不想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现在楚逸我也不信了,你们说,他真斗得过傅文州吗?别到时候,我也得搭进去。”
“哎!你等会儿啊,别这么着急嘛!”
“你放心,只要你站在我们这边,好处少不了你的,楚总有办法让傅文州失掉一个重点项目,倒时候,我们就鼓动董事会撤他的职,再跟楚总合作这个大项目,楚总这次可是压了全部身家在上面,万无一失。”
孟希听着,不由得陷入思考。
“那你们现在又是在搞什么?给傅文州上压力?要我说,你们等楚逸那边有了眉目再来,光明正大地进公司,也不像如今这么憋屈了,否则,不是会让傅文州提前察觉到什么吗?”
他们听了,深以为然。
十来分钟后,会议室里的人皆是面若春风地走出来,由孟希亲自送到电梯门口。
关毅不大放心,跟了上去,只见孟希跟他们告别:
“我就不下去了,各位路上小心啊。”
电梯门一关上,孟希便靠着墙,舒出一口气,侧眸瞧见了靠近过来的关助。
“他们不会再来了。”孟希平静地掏出手机。
关毅还没弄清发生什么,只觉得惊讶:
“你怎么做到的?”
孟希便当着他的面,将录音暂停,自动保存。
“秘密。”
“傅总说,大约七点钟的时候,他会派人来接你去吃饭。”
听到关毅的话,孟希轻轻点下头:“知道了,他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呀。”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了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错怪傅文州了。
傍晚时分,是熟悉的司机来接他。
“孟先生好,请上车吧。”
司机拉开车门,毕恭毕敬。
孟希说了声“谢谢”,刚抬腿,却突然被黑洞一般强劲的力量吸进去。
“干嘛?”
男人两条手臂紧紧把他锁在怀里,呼吸的热气深入耳道:
“想我了吗?”
“没有,我今天玩儿得可开心了。”
虽说孟希是故意气他,但也没扯谎话,今天的确是蛮有意思。
男人鼻梁贴在他耳后,沉默不语。
孟希便撑着身子往上挪,脸颊蹭蹭他的下巴,侧过身,胳膊往他脖颈一缠:“怎么啦?挑逗你两句就不高兴了呀,脾气这么大。”
傅文州本来想说话,可被他指腹错念着耳唇,一下子血气倒涌,低头埋进他颈窝里。
“好了,小宝宝,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孟希双手捧起他的脸,把他瘦削的五官挤出一点点肉。
傅文州呆呆地盯着他,乖顺回答:
“荣兴园。”
孟希转动眼珠,似乎对这个地方有了点印象。
“是我刚做你助理时,大家聚餐的地方?”
“对,我记得你上次很爱吃那儿的红烧肉和鸡汤小馄饨。”
“是嘛,”孟希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形:“哦,当时我给你敬了酒,那白酒度数可真高,后来好像还是关助把我送回家的呢。”
听到这话,傅文州随即反应,搂着他的力道加深几分。
醋坛子又打翻了。
孟希隐约想笑,便绷紧嘴角,朝他下巴上响亮地一嘬。
俩人在车里闹腾,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傅文州给他整理衣服,也给自己的领带正了正,才下车。
包厢里的沙发,已经坐了几个人。
孟希看到的时候,只是略微吃惊,接下来便被傅文州搂住了肩膀。
在座几位见他们进屋,不约而同地起身。
傅文州对着一位高挑英俊的男人介绍道:
“这是我爱人。”
“你好,我是孟希。”被点名的孟希忙开口,伸出手去。
那男人只是同他轻轻一握,神情比傅文州更冷——
“贺之衡。”
嗓音更是冷漠。
孟希嘴角一扯,忙收回手来,立马想到:
“没想到传说中的贺律师这么年轻呢,年轻有为啊。”
面对他的奉承,这位贺律师也仅仅是“嗯”一声。
好一个冰山男。
孟希咽了咽唾沫,又被傅文州拉着跟其他两位打照面。
还以为是他们俩约会呢,结果是饭局呀。
凑巧了,今晚的座位安排和上次聚餐也大同小异,傅文州拉着他坐在主位,自己当陪衬,菜也让孟希点他喜欢的。
在场的都是人精,当即揣度出了这小孟先生的份量。
只是贺律师有些疑惑,他提前阅读过很多遍资料,孟希也是此次事件的重要一环。
而傅总一边搂着美人,一边还想从其中脱身。
哪有这么容易。
第96章 妒夫 傅文州的信息素肯定是醋味的!……
“有贺大律师这位青年才俊的加入, 咱们做起事来可谓事半功倍呀,哈哈。”
其中那个穿着行政夹克的领导缓缓开口。
他身旁的眼镜男随即附和道:
“是啊,听说贺律师是金城事务所的王牌呢, 接手过不少企业大案,专业对口, 还是傅总厉害, 能请来这么一位得力干将!”
“诸位过誉了,我只是个普通律师。”
贺大律师平静地端起酒杯, 轻轻抿了一口。
傅文州给孟希夹了一筷子菜,瞧他压根忘了吃,只顾眨着大眼睛看热闹,才开口:
“说起这件事,还要多谢盛总的举荐, 他当初跟我夸了你将近十分钟,你也替他处理过事务?”
“我的客户资料都属于隐私, 不过他不属于, 我们是发小。”
贺之衡慢悠悠地解释。
傅文州了然,身旁的孟希却依旧茫然,眉毛一挑,凑到他身边小声询问:“盛总是哪个?”
“豪盛集团太子爷。”
傅文州开口, 同时为给他嘴里一块牛肉粒。
豪盛集团?!
孟希眼睛都瞪大了,这公司名他没听过, 但豪盛酒店他可知道, 全国连锁,家家五星级。
想不到面前这位精英律师,也不简单呢。
孟希一个小私生子,现在连私生子都算不上, 跟这些人混迹在一起,毫无共同话题,不过,好歹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几声震动声响起,孟希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屏幕,转而发现对面的贺律师擦擦嘴巴,准备起身:
“傅总,我接一下电话,各位继续。”
他刚走没多久,孟希就靠到傅文州身旁。
“我想去洗手间。”
傅文州听他的蚊子声,咀嚼的动作一顿,眼神示意旁边:“那个就是。”
“我不要用包厢里的厕所,好尴尬的,我出去咯。”
孟希刚要起身,就被男人抓住手——
“我陪你去。”
“干嘛,我又不是小孩,你给我坐好了。”
他警告傅文州一句,便从他椅子背后绕了过去。
他出门的时候,贺律师还在走廊里讲电话,脚底踱步——
“你跟六六待在家里,早点睡,我估计还得留几天,嗯,明天再视频。”
然后,孟希便目睹这位冷漠的律师先生翘起嘴唇,发出亲吻的动静:“晚安。”
孟希呆在原地,没料到对方转身这么快,一眼就发现了他的视线。
贺律师蹙眉,又舒展开,朝他微微颔首,抬腿走回包厢。
他刚搭在门把手上,孟希才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知道。”
贺之衡短促又平淡地蹦出俩字,就进了屋。
同样是两个字,刚才那句“晚安”可要温柔得多。
到家之后,孟希还在反复回味这件事。
傅文州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主动问道:
“你从上完洗手间之后就这副样子,后来小馄饨也没吃几颗,是不太通畅么?”
“什么呀!”
孟希心想他真能打岔,伸出拳头锤了他两下,从床上盘起腿: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挺爱装的?”
傅文州解掉领带,轻笑一声。
孟希便仰起脸来看他——“你笑什么呢?”
男人闻言,坐在床尾凳上,胳膊压在他膝盖。
“你这范围是不是有点广?”傅文州如此反问一句。
“哦,那就说你们吧,你们这些事业有成的精英男,是不是都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啊?在外界面前冷冰冰,回到家在爱人面前,就变言听计从的小猫咪了。”
孟希笑嘻嘻地低头看他。
傅文州不免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我。”
他恬不知耻地一歪身子,把脑袋都搁在他腿弯。
“你现在当着外人也这样,知道害臊俩字怎么写吗?我是说那个贺律师,帅气多金,看上去冷冰冰的,实际上对老婆孩子温柔得不像话……”
孟希本来想表达的意思是“越有能耐的男人在家里越乖”,可傅文州完完全全会错了意,从他膝盖上撑起脑袋,目光灼灼——
“你觉得他很帅吗?”
“帅啊,挺像最近很火的那个男明星,还年轻有为,家庭美满,简直人生赢家啊。”
孟希如实回答,这时候还没嗅到他身上溢出来的醋味。
“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
傅文州喃喃道。
“我还好吧……”孟希一出声,才恍然察觉到不对劲,满脸无奈地朝他望去,深吸一口气,手掌往他脸上拍:“你废话什么呢?人家好像都有孩子了。”
“他的确结婚了,但没有孩子,都是男人,怎么生得出孩子?”
他这么说,孟希一脸吃到大瓜的神情:
“什么意思,他对象也是男人啊?”
“要是他没结婚,你会喜欢他这样的吗?”
傅文州不直接回应,又把话题乱扯,非得到孟希的一巴掌才老实——
“我喜欢个屁!”
孟希贴到他脸颊的手,被男人的手掌压了下来。
傅文州的颧骨处留下了戒指的压痕,可正是这个东西,才能让他安心。
男人抓着他的手,拉到唇边蹭了蹭。
孟希无语了,实在料不到他会变成滚刀肉,打一巴掌也得挨亲。
之前他博览群书时,曾了解过ABO这个题材,里面的alpha和omega都能散发信息素,孟希觉着要是傅文州穿越进去,肯定就是醋味的。
还是久酿的老陈醋,这个不折不扣的妒夫!
孟希把手抽回来,翻身躺上床,踹了他肩膀一下:
“抱我去洗澡。”
共浴的机会难得,傅文州生怕他反悔,立马就站起身。
孟希浑身干爽地进入梦乡,半夜却□□.醒了。
他怀疑是男人忘记开加湿器,不大高兴地抬手打他,却触碰到一团空气,手背坠在空床上。
屋里黑漆漆一片,孟希当即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
厕所也关着灯,傅文州跑到哪里去了?
大半夜睡得好好的,一睁眼那么大的老公突然消失,论谁都要蒙圈。
孟希也不例外。
他顺手拎起毛毯,围在自己身上,出了卧室门。
书房也没人,整个二层连个影子都没有。
孟希后背洇出冷汗来,小心翼翼地下楼,去厨房拿了盒苹果汁。
真怪了,凌晨四点,傅文州不在家,能去哪儿呢?
他坐在岛台边,看向窗外的月亮,并没喝那盒苹果汁,而是摩挲着戒指。
指环在关节打着圈,孟希想到傅文州一遍又一遍在自己耳边的承诺。
忽然。
他似乎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灰味,当即面露疑惑,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蹑手蹑脚地凑近楼梯下的那间神秘小房间。
气味越来越重了,孟希也发现门狭缝透出来的暗光,是刚才他没注意到的。
但霎时间,那光骤然熄灭,孟希眼睛瞪大,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视线猝不及防地与推门而出的傅文州对上。
男人瞬间将手背至身后,神色亦有些许慌张。
可天太黑了,纵使面对面,孟希也仅能看清楚他一双猩红的眼珠。
“你怎么在这儿?”
傅文州开口,脚步朝他靠近,但孟希下意识后仰身体,还差点摔倒。
男人眼疾手快,瞬间把他搂住:
“失眠了?睡不着?晚上别喝这个。”
孟希说不出话,像个木偶似的四肢僵硬,两眼瞪圆,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任凭男人把他手里的饮料盒抽走。
他被傅文州打横抱起来,心里仍是猛跳不止。
商人们求生意兴隆、顺风顺水,供奉些神明也是有的,可像傅文州这般东躲西藏,半夜上香的,孟希可真是前所未见。
怕不是养的什么凶祟吧?
孟希倒吸一口冷气,吓得毫无睡意,而床一沉,傅文州躺了上来。
男人伸手搂住他,却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自己触碰时猛地一颤。
“好了,乖,快睡吧。”
傅文州轻抚他的胸口。
孟希微微颤抖着,合上眼皮,吐出一口气。
他还以为自己必然会做噩梦,却并没有,梦里的场景和他惊醒时很像,只不过环境不同,天也更亮些,视角顺着他的移动开展,慢慢晃进一个陌生的洗手间。
里面站着的人,惊慌地扭过脸。
傅文州?
孟希惊讶。
毕竟这人不论是身型与长相,都比而今的傅文州青涩了不少。
梦境中的自己也十分吃惊,但似乎不是在疑惑这一点:
“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呀,还在……洗内裤?”
年轻版的傅文州霎时间脸红透,转身走过来,把他带出门——“你再回去睡会儿吧。”
“是你吵醒我。”
“我会小点声,你别问了,长大以后自然能懂的。”
随后,画面黑下来,孟希回忆不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场景转变,身边是穿中学校服的小傅文州。
校服款式和孟希见过衣柜里那件差不多,却有细微不同,还没来得及纠结此时,梦里的自己便不受控制地开口:
“你干嘛跟妈妈说从今往后要自己睡一张床?不就是早上看见你洗内裤了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个小气鬼,小心眼!”
刚说完,傅文州便羞愤交加地捂住自己的嘴,耳尖又红了,开口解释道:
“我们都长大了,你也是,再睡一张床,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呀,床那么大,我睡觉又不乱动,缩得小小的。而且早上你还笑话我没长大呢,撒谎精,我不跟你说话了。”
自己扭头就走,把人撇在身后,上了一辆车。
“喂,恩……”
傅文州的嗓音响在耳后,却渐行渐远。
戛然而止。
第97章 中蛊 我中了你什么妖术?
孟希彻底醒过来的时候, 正平躺在床上,而傅文州侧着身子,搂住他的肩膀和腰, 把人牢牢锁在怀里。
他扭过脸,看向男人高挑的鼻梁, 就蹭在自己肩膀, 一时间的情绪难以言喻,抬起胳膊, 把手放在他脸上。
每天都累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傅文州的眼睫毛挑起,接着就睁开了眼。
“宝宝,你醒了。”
“嗯。”
孟希摸两下他的头发, 嘴角往脸颊肉里一藏,垂下眼睛。
傅文州把脸埋进他胸前, 待了片刻, 才起身,却被孟希拉住了手:
“你自己去上班吧,我好累,昨晚没睡好, 想再睡会儿,醒了我自己煮点面吃。”
他说完, 便松开男人的手, 扯过被子将自己包住。
但傅文州俯下身,把他这颗小汤圆连根拔起。
“不成。”男人斩钉截铁:“你的工作完成了吗,小秘书?”
孟希脑袋一沉,贴到他脸上, 俩腿蹬了蹬——
“什么工作?我要睡觉。”
“年终福利不是交给你了么,公司上下可都在嗷嗷待哺呢。”
他见孟希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状态,又道:
“想睡就去办公室,也没人打扰你,你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孟希被男人立在地面上站稳,不情不愿地钻进洗漱间拿起牙杯,还要把门关了,不叫傅文州进来。
他洗漱完,换好衣服,香喷喷又软绵绵,往餐桌上一趴,抓着叉子去切割盘子里的小松饼。
傅文州伸手、屈指,在他头顶点了点:
“坐起来好好吃。”
孟希气愤地直起腰,把叉子上的松饼塞进嘴里,又堵进一片煎焦的蜜汁培根,腮帮子一股一股。
干嘛不让他待在家里?怕事情败露吗?看来这坏男人果然心里有鬼。
他撇了撇嘴,忽然记起来一件事:
“差点忘了,文州……”
傅文州很喜欢他这么喊自己,一听见就挑眉,见他掏出手机来。
孟希给傅文州听了昨天自己忽悠傅家人的录音,音频比较长,他全程昂首挺胸,相当自豪于此事,按着男人的脖子叫他认真听。
“等会儿我去公司再仔细研究,先吃饭。”
男人搓搓他的脸蛋,孟希便不悦地撇开脑袋,埋头咀嚼。
到公司以后,傅文州交代他两句,就钻进了会议室,一上午没见人影。
孟希倒咖啡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会议室里的争吵声,乒乒乓乓的,听得他直揪心。
肯定又是一如既往的弹劾戏码。
傅文州手腕强硬,加之傅家亲戚们永无止境的煽动,董事会的某些有心之人早就跃跃欲试。
男人每天都处于这种高压状态下,夜里想烧根香就烧呗,孟希不由得叹了口气。
俩人又过上了连体人的生活,傅文州只允许他在自己视线之内活动,孟希把年终福利的事情圆满处理完,才发觉已经农历腊月二十七。
“把你的小毯子什么的都拿上,明天回东湖壹号。”
晚上一到家,傅文州就这么通知他。
孟希换鞋的姿势不禁一顿:
“什么?谁呀?”
“你,和我,还能有谁?傻了么。”
男人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孟希吃痛,夸张的成分居多,手掌按住额头哼哼两声。
这是什么意思呢?傅文州要带自己回程家过年?!
他无意间瞥见自己指节上的闪光,却又了然。
对哦,他俩现在是两口子呢。
孟希起身,勾住了他的手指,故意道:“可是我跟你回家过年,也名不正言不顺呀,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去正式注册呢?”
他歪了下脑袋,瞬间却被男人拽到身前。
“你说什么?”
傅文州把他压在墙上,语气急切:
“你想跟我结婚?”
孟希只是为了撩拨他两句,并未料到傅文州突然神情严肃,目光变成每次想要强吻时候的状态,忙低下脑袋——
“怎、怎么了?现在还不行吗?其实我是……”
“你是什么?你真的想跟我结婚吗?现在民政局还没放假,你告诉我,想还是不想?”
傅文州捏起他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孟希嘴唇发抖,被他这状态吓到了,本来结婚也就是一哆嗦的事情,而今却喉结滚动,缄默下来。
男人缓缓叹了口气,眼神顿时黯淡,松开他的脸。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傅文州后退半步,转身往客厅走,孟希见他好像真生气了,便踩着拖鞋哒哒地追上去。
男人已经坐了下来,他便从沙发后面搂住对方的脖子。
“你不要生气嘛,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保证那我还能喊老公吗?”
孟希把脸凑到他面前,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瞧着男人。
傅文州胸前起伏,合上眼皮,手指掐了掐眉心。
他手还没拿下来,孟希就精准地贴上去,亲了亲他鼻梁侧边的那颗痣:
“不生气了呗,我去给你倒水喝。”
孟希正作势离开,反而被男人拉住了,手指窝在他掌心里任凭揉捏揩油。
傅文州不撒手,孟希索性直接坐到沙发背。
“那我要带的衣服你帮我装吧,还有,我是不是得买点礼物送爸爸妈妈呀,就这样去不合适吧?”
“我都准备了,你不用担心这些。”
男人两只手都用上了,把他的爪子包起来揉捏一番:
“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我还不够乖吗?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你出去问问,谁家有这样的好老婆?你可真不知足。”
孟希晃晃脚。
他现在对傅文州一味地纵容,好像什么事情都能为男人开脱,失了智一样。
“你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孟希俯下身,又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蹭蹭:“哎,你那个小屋里边,该不会是行什么巫蛊之术的吧?我中了你什么妖术?”
他笑嘻嘻地又露出不正经的表情,贴着傅文州试探。
男人脊背僵硬,放松的唇角骤然再度绷紧:
“不许乱说。”
他捏了捏孟希的鼻尖,把脖子上挂着的一对纤细胳膊打开,起身——“我去做饭了。”
傅文州屁股刚离开,孟希直接一翻身,瞬间躺在沙发上,冲他摆了摆手。
“加油哦老公。”
他的大拇指与食指一捏,共同掐出个屁大点的小心心。
能去程家过春节,孟希没什么局促之感,甚至还隐约有些期待。
上次他可没呆够呢。
一大清早,孟希便兴奋地怕了起来,早饭就没吃,吵着让傅文州赶紧去开车。
他被男人打扮得温润又乖顺,在车上坐姿都端正不少。
傅文州余光瞥见,忍不住勾唇:
“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这叫温文尔雅,懂么?长辈们最喜欢我这样的儒雅男孩了。”
他俩手都搭在膝盖上,矫揉造作的小样儿不禁让傅文州笑出声。
“不许笑了!”
孟希扭头瞪他一眼,也没装下去,双臂环胸,往座椅上倒。
抵达东湖壹号时,不早不晚,孟希肚子里咕咕叫,还要拎着礼品进门,不要傅文州帮自己分担。
程家庄园的装潢已经完全是迎接新春的模样,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孟希走马观花地穿过前院,才进了门:
“阿……妈妈,中午好呀,又见到您了!”
这次的徐女士,态度要比之前好了许多,可能是清楚不管自己怎么说,也动摇不了傅文州。
“你们到了啊,快进来吧,东西随便放下就好。”
孟希探进身子,发现程父也在,又喊了声“爸爸”。
程父淡淡一笑,同他打了招呼。
“上次你来,我们也没准备,喏,这是我和他爸爸的一点心意。”
徐眉女士拉住他的手,塞了两个厚厚的大红包。
孟希一下子都没握住,俩手一拢,惊慌地望向傅文州。
男人轻轻颔首:
“既然妈给你的,就收着吧。”
“谢谢妈妈。”
孟希把两个红包抱在怀里,又听徐女士开口:
“好,听话就好,这样吧,你们俩先去楼上休息会儿,回家就别拘束了,午饭还没好,也没想到你们能来得这么早。”
傅文州手里的箱子已经派人拿上去,他俩一身轻松,进了电梯。
孟希美滋滋地扬着嘴角。
“怎么了?”
傅文州不禁侧目。
孟希仰着脸,撞了撞他的肩膀:“你没觉得妈妈很喜欢我吗?”
“谁会不喜欢你?”
男人只是笑了笑,抬手勾动他的发丝。
进了傅文州的房间,孟希立马坐下来,迫不及待地拆开那红包。
倒不是他财迷,而是……好吧他确实是财迷。
“文州,现在还没过除夕,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给我发红包啊?”
“因为这不是压岁钱,是见面礼。”
傅文州一边脱衣服,一边回答他。
孟希这时间打开了红包,看到里面那沓红色钞票上崭新的一元现金,有些疑惑:“欸?这是什么意思?”
傅文州刚换好裤子,上身光着,凑过来瞧一眼,随口道——
“你数数总共多少钱。”
闻言,孟希“哦”了一声,乖巧地窝在沙发里点钞。
等男人穿上家居服,再度看向他绞尽脑汁的表情。
“这两个里面都是一万零一块,加起来两万零二,是什么意思?”
傅文州揽过他的身体:
“不用加起来,一万零一代表着在他们俩心里,你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宝宝。”
第98章 厉鬼 一个爱上自己哥哥的疯子。……
孟希罕见体会到了家庭的温暖, 在程家过新春这几天,他无比眷恋,尤其是初一一大早, 他和傅文州都收到了比之前更扎实的红包。
昨天晚上,孟希撑不住熬夜守岁, 被傅文州搂在怀里哄来哄去, 直到过十二点才合眼。
没睡多长时间,他就趴在床上咳嗽几声, 嗓子干干的,应该是晚餐吃得太咸了。
孟希迷迷糊糊地起来,不知道去哪里弄水,手刚碰到门把手,就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
“你是真打算跟他结婚了?孟家和你公司那边的事情, 我也有所听闻,如果为了愧疚, 那大可不必赔上自己的幸福, 妈妈帮你准备,咱们给他一笔钱就好。”
“妈,我的确对他很愧疚,但不是因为这个, 你们不会明白的,只需要知道, 我傅文州从现在到未来, 有且仅会有他一个爱人。”
是傅文州的声音,孟希脑袋昏沉沉的,却能立刻辨认出来,肩膀连同额头, 都贴在了门上。
他好像摔倒了,可第二天睁眼,又是在那张大床。
傅文州胳膊撑着脑袋,正侧身在他旁边,手指缠着他的头发。
“早安。”
男人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亲。
孟希新年的第一日就被幸福的暖意烘着,驱散了全部的起床气:
“新年好!”
他仰起胳膊扑进傅文州怀里。
男人抱住他,翻了个身躺下来,叫孟希压在自己身上:“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孟希往他胸前一趴,打了个哈欠——
“新的一年,我怎么可以赖床睡懒觉呢。”
傅文州摸摸他的后脑勺,轻笑。
两人慢悠悠收拾着起了床,才不过八点钟而已,下楼跟程母程父拜年,各得一个大红包。
傅文州那份,自然也进到他兜里。
原来今天他们要去登门看望程老先生,也就是程嘉恩的爷爷。
“我也去么?”傅文州瞧上去不大情愿。
程父连忙说道:
“你当然得去了,老爷子好久没见你了,前些日子还跟我念叨。”
傅文州没什么表情,简单应了一声。
忽然,他扭头看向嗑瓜子的孟希,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孟希当即瞥过来一眼:“干嘛!”
“你去不去?”
男人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听到他的话,孟希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识回答:
“我去干嘛呀?”
是啊,他去干什么。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似乎笑了笑,但表情很苦涩,缓缓起身。
“你自己在家,有事打电话,想吃什么告诉刘妈。”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哦,拜拜——”
孟希相当期待自己在家的宝贵时间,看到他们的车驶出庄园,差点蹦起来,先去楼上把两个大红包放了起来。
刘妈找到他,给他看中午的菜单:
“小少爷,您觉得这些可以吗?需要加什么?”
这称呼把孟希喊得直发毛,连忙摇摇头。
“这些很好呀,刘妈,不用这么喊我的,还是叫名字吧。”
“好的,那我叫你小希?”刘妈笑了:“下午茶安排花茶和司康可以吗?”
“都可以,我不怎么挑食的,就是不能吃乳糖。”
“那你放心,师傅一般都是用植物奶和椰子油,以前的小少爷也不能吃乳糖,厨房都已经习惯了。”
说起这个,刘妈眼中一片落寞。
孟希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好意思地收起咧开的嘴角:“抱歉啊,让你大过年想到伤心事。”
“没什么,其实过去这么久,不止我,先生和太太也早就放下了,可看到这种阖家欢乐的时刻,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一紧。”
“你在程家工作了很久吗?”
“快三十年了,小少爷和傅总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一直身体就不太好,先生和太太为了全身心地照顾他,一直没有再生育,却阴差阳错,多了个哥哥保护他。”
真的保护住了吗?
孟希不免想到。
刘妈注意到他的沉思,便迅速噤声——“唉,瞧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孟希回过神。
“没事的,刘妈,我不会说出去。”
他笑了笑,让她放心,可人一转身离开,自己心里却堵得难受。
外面,太阳悬在天空。
冬日里的阳光与朔风对抗,依然能靠着微弱优势赢下一轮,引得孟希拿上围巾便出了门。
程母的花园得天独厚,圈住了暖阳,孟希只搭着围巾,也不觉得冷。
有专人打理就是不一样,孟希没想到在冬天,还能看到这么多盛放花卉的簇拥之景。
他并不是爱花的人,却也喜欢美的事物,不由自主走入花丛中,拿出手机拍照识别了几朵花的学名,还为她们拍摄了专属画报。
孟希起身,眼前忽而一黑,晃荡两下之后,居然再度跪趴在了地上,手掌按在干脆的土壤里。
“诶呦!”
他缓了缓神,伸手搓搓土,莫名感觉这块地方有些不对劲,立马用手指尖开始挖掘,扒开浅薄的土层,似乎摸到了厚重塑料袋子的质感。
孟希当即全身剧烈一抖,不知道应不应该再挖下去,心一横,拽着袋子的一角,把那东西扯出来。
里面竟然是个本子。
身后脚步声响起,孟希慌张地把本子裹入围巾里,脚底蹭了蹭,将挖出来的土重新填平,才走出来。
“小希,吃午饭了。”
“好,我……这就过去。”
孟希垂眸看了眼自己黑黢黢的手指盖,浑身冒冷汗。
他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假借睡午觉回到楼上,立马反锁了房门。
本子的质感很不错,封皮上一个字都没有,却给了孟希熟悉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抚摸着皮质的封面,只觉得烫手。
这本子突然在他眼里变成了潘多拉魔盒。
该不该打开?
动作直接斩断了内心犹豫,孟希翻开,目光落在扉页上。
【“我的灵魂躺在纸页上。”——程嘉恩】
孟希瞳孔骤缩。
这个字体,未免也太眼熟了,就像是自己写的一样。
他倏地站起身,去找来纸笔,把这句话板板正正地誊抄下来,比对一番,血液都凉了下来。
可以说一模一样。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继续翻页。
【不知道为什么要拆开这个本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落笔,算了,随便写写吧。
看了眼日期,但我决定不写上去,毕竟以下内容也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还是粗略标注一下吧,嗯,夏天,可以说是我十几年来过得最糟糕的夏天,中考成绩出了,还不错,妈妈说我应该去海大附属一中。本来我也是这么想,可现在不一样了。】
孟希掀开下一页——
【晚上也太安静了吧,我自己睡一个房间,已经很多年,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冷僻的夜,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毫无规律可言。说到哪里了?高中吗?我原本日夜期望的这一天,而今却近乡情怯了,傅文州,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丝毫的感觉,否则我亲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躲开呢?】
孟希读到这里,呼吸一滞,眼睛瞪大了。
【可你为什么又要抛下我离开?这个胆小鬼,连见我最后一面,说声告别都不敢。在我翻开笔记本的前一秒,我成功发送到他手机里一条短信,我说,他跑得再远也没办法摆脱掉我,我要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我知道他已读,他吓得不敢回,这时候应该也同样难以安眠吧。
这样就对了。】
【爸爸妈妈从来都不知道,我一直不是什么乖孩子,我也不想成为乖孩子,循规蹈矩的生活,都是因为我的灵魂束缚在了这具病弱的身体中,我也曾渴望极限运动,渴望命悬一线的心跳,可惜我的心脏太脆弱。但我想,哪怕耗尽全身力量拨动一根琴弦,哪怕声音微弱,也是值得的吧。
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病态也好,依赖也罢,我都会一样飘荡在傅文州身后,哪怕是孤魂野鬼。
我不喜欢燕都,那个冰冷却繁华、写满金钱与权力的都市,可因为他在,一切事情又变得可爱起来。
傅文州,我说过了,我要踩过你的每一步人生轨迹,和你上同一所高中,穿同款的校服,步入同样的大学,哪怕你看不到,也能时时刻刻感受到我的存在,等着我吧,这些计划不会因为你单方面胆怯的逃避而暂停,好好地在你的燕都等待我。
我将成为你你永远的噩梦,也是美梦。】
笔迹到此为止。
孟希呆愣愣地咽了一口唾沫,久久无法平复。
在外界的描述中,孟希对这位程小少爷的印象一直都是阳光开朗善良,而这短短几百字,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那些和他笔画接近的字里行间,阴暗扭曲的藤蔓穿透维度,勒紧了他的脖颈。
程嘉恩是个疯子。
一个爱上自己哥哥的疯子。
孟希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手机铃声响了许久,他被振动唤醒了麻痹的肌肉,几乎虚脱地接了电话。
“喂?”
“小希,新年快乐呀。”
孟希眼神空洞,一时间听不出是谁的声音,脑袋里是一些被暴力拆分开的偏旁部首,组合成一句话——【我爱你。】
“喂?信号不好吗?你能听见吗?我阮星辰啊。”
“过年好,小阮老师。”
孟希半晌才出声。
阮星辰听着他的嗓音,不免关切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刚睡醒午觉,脑袋有点晕。”
“哦,这样啊,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不少事,要不要我去你家陪陪你?昨晚你是怎么过的?”
“傅文州带我来了程家,程家父母人都很好,对我也不错,你呢?”
“我还能在哪,跟我妹妹在医院过得呗,托傅总的福,手术很成功。”
“那恭喜了,”孟希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从今以后,你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闻言,阮星辰的声音微微颤抖——
“是啊。”
“楚逸还在纠缠你吗?”孟希不免问道。
他还是有些事情搞不懂,比如,程嘉恩的日记里写得这么决绝,一定要和傅文州互相折磨,那怎么后来却留在了海市读大学,还会跟楚逸订婚呢?
对面的阮星辰沉默几秒,才开口:“你跟我开玩笑吗,楚逸出事了,你难道不知道?”
“什么?”
孟希下意识反问,当即从剪不断理还乱的豪门情.爱中脱离。
楚逸出什么事儿了?
他可真不知道。
第99章 少爷 “我想死你了,傅文州。”……
“他怎么了?”
孟希不禁再度问道。
对面的阮星辰组织了一下语言, 才开口:
“他前不久跟傅总抢一个项目,你知不知道?”
“不太清楚。”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打听到了青松的报价, 可没想到当天,傅总把那个数字翻了一个番, 他居然也跟着往上加, 回去到公司账上一查,却发现自家企业变成了空壳子, 他老婆伙同大秘把资产全转移了,就连现在肚子里那孩子都不是他的!”
“然后你猜怎么着?”
阮星辰讲故事还挺有意思,叫孟希都傻了眼:“后来怎么样?”
“好像是他跟他老婆对峙,结果失手把人从楼梯上推下去了,一尸两命啊!”
阮星辰话音落地, 孟希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听不太懂普通话一样——“哈?”
“你没听错, 他现在已经被警方控制起来了。”
跟阮星辰聊完, 放下电话,孟希直晃神,脑袋里回响着分不清是钟声或钵声,电流断联, 冒出火花来。
他挤了挤眼皮,听到门外有声响, 便慌张地将本子掖在抱枕底下, 才出了门。
前脚踏出来,后脚就被毛茸茸碰瓷。
牙牙倒在他脚边,四脚朝天,爪子空中划船。
孟希蹲下身, 把它抱了起来,再一抬眼,看见了刘妈。
刘妈端着托盘,目光触及他眼神时,瞬间愣住:
“少爷,我自作主张把下午茶端上来了,想着你醒过来就能吃到牙牙是自己跟上来的。”
“嗯,放客厅里吧。”
刘妈后背不知为何出了汗,恍然发觉自己又喊出那个称呼,而且,面前这小先生还没反驳。
奇怪。
不就过了几个小时吗?她怎么感觉对方身上的气质突然冷峻不少?
孟希逗弄着怀里的小狗,又道:
“算了,去拿到露台,我想吹吹风。”
“好,但您还是不要开窗吹风了,冬天的风邪气,容易入体。”
刘妈转移了方向。
而孟希什么都没说,抱着小狗,跟哄孩子似的颠一颠:“宝贝牙牙,你怎么这么乖呀。”
小博美躺在他怀抱里,粉嘟嘟的耳尖立起来,舌头晃荡。
“还笑,把你的小猪肝揪下来。”
孟希笑弯了眼睛,迈开腿往中间大厅走,平静坐在椅子上。
刘妈已经先行离开,整个三层,只剩下他一个人。
和一条狗。
孟希慢条斯理地品茶,把黑糖杏仁司康掰成小块,送入口中。
他咂摸咂摸味道,突然感受到,茶只能解腻,冲不淡眉间的忧愁。
窗外是一碧如洗的天,不见尽头。
孟希托着下巴,膝盖上的小狗跳到桌面,也要尝一尝味道。
“啧,”孟希给了狗脑袋一下:“不许喝妈妈的水。”
此言一出,他自己都不免愣住。
“臭小狗,下来坐着。”
孟希拍拍旁边的椅子。
牙牙便委屈巴巴地叼着“猪肝”坐在他旁边,靠在他身上。
“好吧,不说你了。”
孟希又给它顺毛,下午茶吃了两口就没食欲。
他拿上本子,本来想趁还没天黑,重新埋回去,可路过窗边,看到车子驶入,立马转身回到卧室,慌忙找寻藏匿点。
傅文州像死神一般,孟希虽然看不到他的运动轨迹,却能感受到男人在逐渐靠近。
推开门,傅文州视线聚焦,再往里进,才看到床上趴着的人,以及小狗。
“怎么让它上床了?”
男人蹙眉,俯身拍了拍孟希的屁股。
孟希腰一颤,倏地抬起脑袋来,用一种很陌生地眼神打量着他。
而傅文州并未留意,只是也朝小狗屁股拍了下:
“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牙牙用力吠两声,贴住孟希狗仗人势。
“还顶嘴。”
这全程,孟希都迟迟不言语,只侧卧托起脑袋,眸子上上下下地把傅文州从头到脚扫一遍。
男人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俯身弯腰,一只手按在他肩头,目光炯炯:“我路过客厅,看到你剩了糕点没吃完,不合胃口吗?”
“不是不合胃口,是没胃口。”
孟希神情恹恹,沉着小脸,像被一层阴郁笼罩。
傅文州的手指上移,还没碰到他的耳朵,他就伸长胳膊,反将男人脖子勾住。
男人顺着他的力气倒在床上,孟希却一翻身,膝盖压着他的大腿,叫他不得不配合着躺下。
孟希眼神幽暗,可以算是在掐他的脖子,笑容都带着一丝阴冷,漂亮的脸蛋缓缓凑近:
“我想死你了,傅文州。”
孟希扣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紧紧地缠绕住,在他嘴唇上一咬,不费吹灰之力,舌头就滑了进去。
男人瞪大眼睛,罕有这幅惊呆的状态,第一次体验由对方主导的热吻,刚合上眼皮享受,却戛然而止。
傅文州颤抖着抬眼,肩上一沉。
孟希紧贴他的侧颈躺下来,一只手搭在他肩头,另一只则搂着腰。
而被他压在身下的傅文州,难得有些窘迫,困惑更重,蹙眉盯着他横到自己小腹的腿。
孟希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悸动,只是眯起眼,手指尖在他皮肤透出的血管脉络上跳舞。
傅文州忍不住仰脖,难耐地攥住他的手腕,凑到唇边细细亲吻,语气黏糊:
“这么想我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
“那你呢?为什么不主动给我打电话?”
孟希呼吸从他鼻梁的痣上一路滑下来。
傅文州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漂亮又冰凉的蛇绑架了,太阳穴重重跳动。
“宝宝……”
他刚开口,立马被孟希打断——“你在喊谁?”
这话把傅文州问得一愣,可孟希已然起身,脚碰了碰在床边打转的小博美:“走,出去透透气。”
傅文州这回却来了劲,从背后抱住他。
“谁又惹你不高兴?”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今早上走之前两人还是蜜里调油。
“你猜啊,哥哥。”孟希勾唇,眼中毫无笑意。
傅文州咽了咽唾沫,感受着他挣脱自己的怀抱:
“去把我剩的糕点吃干净吧,别浪费。”
说完,孟希抬手摸摸他的脸,便走出房间。
男人立在原地,脸颊上温热触感瞬间消失,他倏地被一股无边的恐慌感包围。
孟希站在电梯里,咬着下唇,思索究竟该怎么把本子埋回去,搁在床底,就是个定时炸弹,早晚会炸开。
不谙世事的牙牙围着他转圈。
电梯门打开,他就半威胁半恐吓地低头开口:
“等夜黑风高的时候,你就自己坐电梯去三楼啃你爸的屁股,知道吗?”
牙牙欢快地吐着舌头,不像是能听懂的样子。
还没到晚餐时间,孟希就已经饥肠辘辘。
这就是不好好吃饭的后果,刚才他还跟傅文州放狠话没胃口呢。
男人换了衣服下楼,跟屁虫似的挨着孟希坐一起。
“干嘛?”
孟希皱起的鼻尖当即被男人一捏:“大年初一不准生闷气。”
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一张躺椅上,孟希在他臂弯里缩起来,很不高兴地沉默。
傅文州则用剥好的柚子块顶开他的牙关,看孟希嚼动,就凑上去亲一口。
孟希怒目斜视,居然抬手抽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并不小,徐女士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这声音,目光连忙瞥过去:
“怎么了呀?”
“没事,妈。”
傅文州顶了顶腮,侧脸留下隐隐约约的掌印,他的心里却泛起燥热之感,一把抓住孟希的手。
孟希一惊,还以为他敢还手,没料到男人缓慢展开他的手掌,嘴巴埋进掌心亲了两口:
“下次别当着人扇,行么?”
“你还知道要脸?”
孟希低声道。
傅文州则笑着摩挲他的手指,刚要开口说话,碰到他光秃秃的中指时,嘴角一滞。
“戒指呢?”男人不能不立马发问。
孟希没什么表情,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背,说得轻松:
“可能掉在花园里了吧。”
说完还挑衅似地挑眉望向他。
傅文州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适时,刘妈通知晚饭就绪,他便没来得及发作。
孟希路过客厅的时候,才发现电视上在播的古装剧是《醉花阴》,阮星辰主演的那部。
这剧也是未播先火,不止惹上人命官司,孟家还出了事。
他唏嘘一阵,被傅文州捏着手腕拉到餐厅。
男人全程拉着脸不言语,桌上的气氛也有些怪异,徐女士打量着孟希,似乎还没忘记刚才那一巴掌的事。
处在风暴中心的孟希却吧嗒吧嗒吃得正香,抬头夹菜:
“吃呀,妈妈。”
他无比顺口的一句话,叫傅文州筷子险些没拿稳。
男人六神无主,下了餐桌,去程父书房里待到十点钟才回房间,洗完澡一迈出门,与孟希对上视线。
穿着睡袍的孟希往男人身上扑,傅文州慌张地托起他的屁股,心跳难以平复:
“不生我气了?”
“你还真会给自己加戏,我什么时候说我在生气?”
“我又不瞎,一巴掌还不够证明?”
傅文州瞧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抬腿朝卧室去。
“那怎么了,我开心的时候,也一样打你,你有意见吗?”孟希抬起下巴,头顶着卧室的光俯视他。
傅文州不由得喉结一紧,把他轻轻放到床上。
可孟希没打算放过他,脚抵在他胸口:
“等等,你还没意识到我因为什么不高兴,对不对?”
傅文州动作顿住。
他岂能不知道,只是不敢说出口,怕万一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我……”男人欲言又止。
孟希狡黠一笑,从背后掏出薄如轻纱的长丝带:
“那我可要惩罚你。”
他反客为主,把傅文州摁住,丝带蒙住他的眼睛,在后脑勺绕了个圈,又将他的双手绑在床头。
傅文州吞咽口水,之前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么令人心惊肉跳的时刻。
主动而热情的爱人轻易便点燃了他,男人手臂上青筋绽开,被绑起来的两只手拧在一起,整个人都红成了熟虾。
忽然,他腰部肌肉一颤。
被剥夺听觉后,其他部位的触感变得一场敏锐,傅文州当即察觉到滴落在他小腹的水珠。
不是汗液。
是孟希在哭。
男人拼命的贴上去,蹭着他的脸,像一条通人性的大型犬,碰不到,就伸出舌头为他拭泪。
夜深,孟希筋疲力尽地趴在他胸前睡去。
傅文州叹息一声,反手便将手腕上的丝带挑开。
他碰了碰孟希因为沾满泪水而微凉的脸颊,现在即将被呼吸蒸热。
男人视若珍宝般低下脑袋,亲吻着他的额头,把人小心地抱起来,又进了浴室。
重新回到床边,傅文州不经意一瞥,就看到了床头的戒指。
没有遗落,是他自己摘下来的。
男人攒起眉头,孟希就在这时候打了个滚,翻到他身边,呼呼喘着气。
他立马拿出手机,点开某个软件,屏幕上便开始了监控回放。
傅文州的眼神一寸一寸冷下去,突然滚到地上,胳膊探进床底。
孟希睡得相当舒坦,下意识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好像一整晚都拿傅文州的肩膀当枕头。
大枕头被他的起床动作吵醒,也睁开了眼。
傅文州的手无意识往他屁股上搭,这次倒抓了个空,孟希不知何时趴到他脸边,捂住他的嘴,磨了磨牙朝下巴一咬。
就像是养了只脾气反常的小猫,傅文州已经习惯他这种突然袭击。
“我今天有事,得出去,可能晚上才回来。”
“哦。”
孟希撅着嘴唇,撇过了脸。
傅文州神色复杂,从背后绕过他的腰,被孟希掰开手。
男人一愣,眼睁睁看着他翻过身,自正面紧紧抱住自己,严丝合缝。
“乖,我尽量早点回来。”
孟希便放开了他:
“那大可不必。”
吃过早饭,傅文州便开车走了,车尾气还没消散,又驶入一辆车。
有客人到访,孟希这身份尴尬,连招呼都没打,直接上楼。
他趴在卧室地面,掏出床底下的本子,趁着大家都在会客厅闲聊的时机,忙鬼鬼祟祟地来到后院。
花丛深处。
孟希捧着那本子,不禁陷入沉思。
还有必要把它重新埋进去吗?
他考量片刻,又怕被人发现了踪迹,先蹲下身,手指探着土壤的温度。
这片花土好像会呼吸。
孟希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头发被微风吹乱。
“程嘉恩。”
压抑着情绪的嗓音顺风飘过。
同时,孟希倏地扭头,目光定格在咫尺距离负手而立的男人,顷刻之间,脸色煞白。
第100章 飞雪 我们重新开始。
孟希面部僵硬, 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嘴角难以控制地抽搐,本子从手中跌落, 掉在土堆上。
傅文州一动不动,就站在几米开外, 看不清楚眼神。
他目光紧紧盯着的人, 缓慢起身,掸了掸手里的土, 一步一步靠近:
“你怎么回来了?”
“我也很想问你……”傅文州的嗓音抖得很厉害:“你回来了。”
“你疯了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浑身发烫,呼吸都不顺畅了,急切地想从男人身边逃离,急得身后烂摊子也不顾,却依旧被攥住手腕。
“刚碰到现在这个你的时候, 我也一直这么问自己,是不是疯了?我还去找过心理医生, 但没用, 吃多少药都没用,心里那个声音从来没有停过,可是最近,我发现我听不到了, 那种恐慌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听到男人的话, 孟希狠狠一抽气, 震惊地扭头:
“是你!你是系统?”
傅文州还未开口,他便感受到脸颊上融化一滴冰凉,不是泪水。
孟希随即仰起脑袋,目光聚焦在从天而降的雪花时, 整个人顿时怔住。
他好像脑子里顷刻间空白一片,自言自语般喃喃出声:“下雪了。”
海市居然下雪了。
傅文州握着他的手,想拉他进屋,可孟希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一把甩开对方的胳膊,男人甚至趔趄了半步,回头惊异地望着我。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起码是把我调到你身边之前,对吧?”
孟希挑起单侧的眉毛,满是鄙夷:
“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系统,一直都是你在引导我,傅文州,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遇到这种事情,你觉得我能冷静下来吗?你明白当时我有多开心么,兴奋狂喜完,我就害怕,怕你想起来,怕你又离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宁可让大夫诊断我是个疯子。”
傅文州按住他的肩膀,而孟希挣扎着大吼,打断他的话:
“是你离开我的!”“离开海市、和世家小姐联姻,没有人拿枪逼着你干!现在你还在利用我,不对,是利用孟希……你亲着他的脸,跟他表白心迹说情话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心虚吗?!”
“你说不能爱我,除了我,你谁都爱是不是!”
他的手指用力锥向傅文州的胸口,如同要把男人的心脏挖出来一般。
这雪并没有持续多久,半路就化作雨水纷飞。
孟希脸上水痕纵横。
傅文州深吸一口气,面对他的斥责,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引起了屋里长辈们的注意,徐女士拧眉,又为揪心:
“他俩这两天怎么总是吵架?刘妈,你让人出去看看,下雨了,待在外面干什么?”
“哎呀,孩子自己的事,你就别插手了。”
送走了客人,程父忙拦住她,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傅文州便扛着孟希从一楼侧门冲进屋里。
但他并未停留,又直直朝前院走。
“哎!文州!你们两个去哪儿啊,马上吃……”
“不吃了!”
司机还在车上没动,见他往这儿来,立马下车要打伞,然而傅文州已经先一步将孟希塞进车后座,自己也挤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
孟希对他拳打脚踢,傅文州脸上数不清挨了几下,依旧淡定地向司机吩咐:
“去恒庭。”
孟希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被男人用领带绑住,倒在座椅上,双脚则被他一只手按住。
“闹腾什么,昨晚不是挺来劲的么?”
“傅文州!”
就算被捆住,他也拼命地握住自己两只手往男人肩膀砸去。
傅文州哼都不哼一声,司机偶然余光从后视镜里瞥到,吓得连忙挪开视线。
这纵容程度,与当年对少爷相比,也不遑多让。不过这俩人前些日子不还好着呢吗,怎么突然玩起捆.绑来了!
哦,司机大叔一琢磨,貌似想起来了,这是现在小年轻们最喜欢搞的那一套,强制爱嘛。
挺有情趣的,年轻人就是爱玩。
孟希双眼愤恨地回敬他,哪有什么游戏的乐趣,等男人放松警惕来摸他脸,他就找准时机张嘴,重重咬住他的手。
傅文州蹙眉,也不挣扎,色胆包天地用指腹擦过他的耳垂。
孟希不由得一痒,缩起脖子,霎时间松开了嘴,男人拇指下侧的皮肉留下一圈渗血的齿痕。
“真厉害,咬合力堪比你儿子了。”
他抬起手,欣赏勋章似地来回打量。
到了小区停车场,傅文州仍是用扛的姿势把他卸下车。
孟希筋疲力竭,已经懒得同他纠缠,一声不吭地趴在他肩头。
“别睡着。”
他身上沾了雨水,傅文州担心他着凉。
“睡不睡用你管?”孟希鼻子一皱,身体隐约有了疲软无力的趋势:“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要跟爸妈呆在一起,我不想进你家,这不是你和你老婆的爱巢吗?带我来干什么!”
“你觉得我分不清孟希和你?原来那个人我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为什么对你独独专情,你没想过吗?你认为我不爱你,好,我让你看看。”
傅文州抱着他,走到那间秘密的小屋面前。
孟希咽了咽唾沫,看男人开锁,让他自己推门,却又不敢。
“怎么,害怕么?现在才知道要害怕?”
傅文州强制地握住他的手,一下子推开门。
入目,是交错的符纸和绸带,狭小空间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烧焦气息,与香灰缠在一起。
孟希瞳孔放大,像是误入了什么邪.教现场般,颤抖着想要后退,但傅文州的身体挡住了他逃跑的出口,胸膛抵住他的后背:
“别怕,别怕。”
男人搂住他,带着他往前走。
孟希迫不得已抬眼,目光穿过案台摆着的的香炉,落在牌位氧化后的红字上——
“爱妻程嘉恩之位”。
他双腿一软,险些要跪倒下去,被傅文州稳稳撑住。
“你说,我是疯了吗?我每年,在你生日的时候,都要往那里面喂血。”
傅文州贴住他,抬手,指尖对着香案的方向:
“我从来都不相信你真的死了,这东西就是我的慰藉,或许我跪下来拜到什么时候,你就能回来……你真的回来了。”
男人目光中饱含眷恋之感,使劲抱住他。
孟希头疼欲裂,只感觉眼前世界天旋地转,费尽气力才从他怀里挣脱——
“这算什么?傅文州,你要是真爱我,怎么不陪我一起去死!”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
傅文州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伤痕:
“是关毅及时发现,把我送去抢救的,那个晚上我想了很多,我要是走了,爸妈怎么办?青松怎么办?”
“对呀,在你心里,这些永远比我重要。”
孟希眸中闪着泪光。
“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你重要!你还不明白吗?我可以去死,恩恩,你想我死,我现在就可以去死,但我当年为了青松去燕都,如果又丢下公司跟你殉情,那我不就是个毫无担当、自私自利的混蛋吗?”
“你就是!”
他不管男人的剖白,声泪俱下,拳头在他胸前毫无章法地乱砸。
砸到没力气,就趴到傅文州怀里哭,整个人都在往外冒热气。
傅文州搂着他滚烫的身体,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恩恩!恩恩?”
傅文州警铃大作,慌乱至极。
孟希睡得相当难受,仿佛被重千斤的石头压住胸口,无力挣扎。
他从漆黑一团的梦境中惊醒,眼皮沉重。
“你醒了,宝宝?”
傅文州就守在床边,看到他侧过身,便将放了吸管的水杯凑上去。
孟希下意识张嘴,含在口腔里吮.吸一口,嘴巴一撇:“我要喝冰的。”
“还不行,”傅文州反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饿了吧?我去给你煮个面吃?番茄鸡蛋面,好不好?”
孟希轻轻“嗯”了一声,趴在枕头上发呆。
热汤面十分快手,没多久傅文州便端着碗返回卧室,一凑近,番茄的酸味让孟希鼻子一抽。
傅文州像照顾小孩,面条码在勺子里,浸满汤汁,吹得不烫了,才喂给孟希。
孟希靠在他怀里,一口一口地都吃掉,眼睛盯着男人。
半晌,他抬手挡住自己的嘴,拉着长音:
“我吃饱了。”
“才吃了半碗,再喝点汤?”
“不要。”
孟希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男人怀里。
傅文州便放下面碗,胳膊从孟希身后绕过,盖住其侧脸:
“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孟希脑袋一转,傅文州的手掌便滑落在眼前,至于齿痕,久久未愈。
“你疼不疼?”
他开口,同时戳了下自己的杰作。
“比起你遭受的痛苦,这算得了什么?”
傅文州的话听上去很假,和渣男台词无异,但孟希清楚他是真情实意。
“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就算你那个时候真的娶了赵小姐,我也不恨你。”
这些,也都是孟希的真话。
不然他怎么会在决定自杀前的最后时刻,向病房玻璃窗外的傅文州打手语呢。
“我爱你”的手势,男人去年才刚刚明白。
“我不会跟她结婚,除了你之外,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这些都是楚逸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我恨不得亲手把他捅死。”
“他已经自作自受吃了官司,就别再提了……”
孟希疲倦地勾着他手臂。
傅文州点点头:
“嗯,我都听你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们重新开始,从今往后好好生活。”
孟希没说话,看着男人捋自己光秃秃的手指。
“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一直都觉得我在指引你,那我现在能不能给你下达最后的任务?和我结婚吧,恩恩。”
气氛沉默下来,傅文州长叹了口气,还以为他睡着了,正要拉被子,却见身旁人侧过脸。
“谁是恩恩?”
孟希冷不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