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魏幸看着挺开心,脸上挂着笑,“您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身份证是落我这了,找到了,”宫伯怀把车停好,熄了火,“你怎么在这呢?早上没课么?”
魏幸愣了愣,点了点头,“老师,您吃过饭了吗?”
“还没呢,”宫伯怀下车看着他手里打包的盒子,“你是给我送饭来了么?”
“嗯,”魏幸点了点头,“感谢老师那天出手帮我。”
“哦,”宫伯怀往里面走,“你还挺有心?”
魏幸跟在后边,“老师救了我,我也没什么可以感谢你的。”
“进来吧,”宫伯怀指纹解了锁,开门往里走。
“我……我就不进去了,”魏幸站在门口,提着饭和衣服没动。
“那是什么,”宫伯怀指着他手里装衣服的袋子问。
“哦,这是老师的衣服,我拿来给您还的,”魏幸说,“那天真是谢谢老师借我衣服穿,我有厚衣服,就是那天没穿。”
“还什么,不跟你说了是给你的么,拿去穿吧,不用还了,”宫伯怀说完顿了顿,“还是你介意是我穿过的?”
魏幸赶紧摆了摆手,装着饭盒的袋子跟着一通晃,他赶紧停下来,“怎么可能介意,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有些贵重,”魏幸老实回答。
宫伯怀挑了挑眉,“那天你是回学校了么?”
魏幸眨眨眼,“是。”
“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没有就穿着吧,”宫伯怀不甚在意,“进来吧,别在外边站着了,挺冷的。”
魏幸点点头,进去换了鞋,把衣服放在了鞋柜上,问,“饭是放在厨房还是放在客厅里边啊?”
“厨房,”宫伯怀进卧室换衣服,回头喊了一声,“厨房外边有个餐桌看到了吗?就放在那吧。”
“好嘞,”魏幸按要求放在了餐桌上,取出餐盒,全部打开,又进厨房取了筷子,放到了餐盒上,之后便站在餐桌旁边等着了。
“站着干嘛,坐啊,”宫伯怀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魏幸偏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难为情的说,“我身上有味,就不……”话说到一半,宫伯怀就走到了跟前,埋头凑近在魏幸肩头闻了一下说,“有饭味啊?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魏幸身体僵了僵。
“椅子就是用来坐的,只要你不嫌弃他不舒服,他就不会嫌弃你有饭味,”宫伯怀绕到餐桌边坐下了,低头闻了闻,“你还挺会做饭?闻着挺香的。”
魏幸咧嘴笑了一下,“还行吧,经常做。”
“经常做?”宫伯怀抬头看他,“是自己租房子住么?不喜欢吃学校的饭么?”
魏幸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别开视线,含糊的点点头“嗯。”
宫伯怀再次挑挑眉,没多说什么,夹起餐盒里的菜尝了一口,眯起眼睛,“真是你做的?”
“嗯。”魏幸点头,“是不是不好吃?”
“不是,很好吃,好吃的有点不像你做的,尤其是做这么好吃的,”宫伯怀又夹起一筷子送进了嘴里,“再取副碗筷,过来一起吃。”
魏幸跑去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出来,坐在了宫伯怀对面,从兜里掏出药膏,递到了宫伯怀手跟前,“老师,这个是消炎的药膏,我上次咬你那伤,对不起……”
宫伯怀看着药膏,“那伤都好差不多,药膏你拿回去用吧。”
“我那天……”魏幸咬了咬下嘴唇,下定决心,“我把你当我一朋友了,我除了咬你,没伤着你其他地方吧?”
说到这个,宫伯怀就想到在卫生间发生的一幕了,抛去这小子滋他一手尿的事不说,就冲魏幸对他当时毫无戒备的样子,落到其他人手里,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想想真挺危险的,“我帮你,你要再伤着我其他地方,我保准大半夜就把你扔出去了,你的私事我不问,但以后尽量不要这么做了,晚上没朋友陪同情况下别喝那么多酒,当然,有朋友陪护也不一定安全,你也成年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哪天吃了亏都是小事,主要是人生安全这一块要格外注意。”
“谢老师提醒,”魏幸咧嘴一笑。
宫伯怀吃了两口说,“你身份证在茶几上,走的时候别忘了。”
“好,”魏幸答应,“谢谢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魏幸觉得心情很开心,整个人从进入房间之后就轻飘飘的,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老师的家闻着太香了?空气中始终有种淡淡的花香,闻着很舒服,隐隐中也让人心情变的愉悦。
魏幸说是陪着一起吃,但他其实没吃两口,他能拿筷子吃主要是不想老师多想,多问,做的饭合不合老师胃口也无从知晓,老师看上去是个很温和的人,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估计哪怕是不好吃,他也不会直说,是真的好吃还是只是好话,也听不出来,只能观察他吃的样子。
“老师,你家里闻着好香啊,有点像花的味道,”魏幸夹起一片菜叶慢慢的放进嘴里说。
“不是有点像,就是花的味道,”宫伯怀说,“阳台上养着花呢。”
“什么花这么好闻啊?”魏幸问,他没养过花,对花研究不深,老妈很喜欢花,但没条件养,每次经过花店门口的时候,总要弯下腰闻闻花骨朵,再怜惜的上手摸摸,但从没真正花钱买过。
每一分钱都必须花到实处,花到添置晒米油盐上,他们没有可以买花的钱。
宫伯怀埋头往嘴里送着东西,闻言头也不抬的说,“可以自己去看。”
得了准许,魏幸很快放下筷子,顺着花香浓郁的方向走,宫伯怀养的花在靠近后院的位置,一进门是看不到的,走到客卧后边,就能看到一个专门设计出来养花的空地,一圈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盆里有些花已经谢了,有些正开的艳丽,即便已经是初冬了,但应当开在夏季的花,也仍然开的旺盛,丝毫不受季节的影响。
看的出来,花被照顾的很好,白色的,淡粉色的,紫色的,花骨朵有大的,有小的,花香也是各有特色。
魏幸站在边上,没有太靠近,花好,也是人照顾的好。
老妈如果能看见这么多好看的花,说不定会比他更开心。
“老师,能拍照吗?”魏幸回头问。
“随便,”宫伯怀听着正在喝汤,声音不大清晰。
“好嘞,”魏幸掏出新买还没捂热的手机对着各式各样的花拍了不少照片。
屏幕上铺满花朵的时候,魏幸嘴角不自觉扬了上去。
这位老师,跟他遇到过的老师,都不大一样,他似乎没有太多让人顾忌的架子。
“魏幸,”宫伯怀喊了一声。
“哎,来了,”魏幸收了手机跑了回去。
“你这个汤……”宫伯怀看着他,碗里盛出来的汤喝了大半,“是谁教你做的?”
魏幸眨眨眼,“怎么了?”
“豆泡汤,”宫伯怀慢慢的说,“很好喝。”
魏幸松一口气。
“这顿饭很好吃,”宫伯怀说的很郑重,“谢谢你魏幸,专门给我带顿饭过来,”
魏幸赶紧摆手,“你觉得好吃就成了,我就是连着给你带一个月都没问题。”
宫伯怀眼睛一亮,“是么?”
魏幸认真的点点头,“只要老师想吃,我随时给你带。”
宫伯怀笑笑,“我逗你的,你们专业课挺多的吧,哪来那么多时间做这个,不过这个汤,以后要是还能喝到,也挺好的。”
魏幸咧着嘴,“小火慢炖半小时,味儿就出来了,很多人都做不出这个味,我也是小时候看我妈做的,今天也是突然想到才做的,没想到你喜欢。”
“我以前吧,”宫伯怀轻咳了一声,缓声说,“奶奶经常做这个汤给我,你做的这个,味道跟她做的非常像,都让我有点想起我老奶了。”
“你就当这是你老奶做的,”魏幸笑着说。
“我奶都去世好多年了,”宫伯怀说,“再说了,我也没法当你是我老奶。”
“啊?”魏幸张了张嘴,窘得很,“对不起。”
“害,都多少年的事了,没必要,”宫伯怀说的很随意。
吃过饭,魏幸带着身份证和衣服回去了,宫伯怀提出送他回学校,他下午也没什么急着做的事,来回一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魏幸坚决拒绝了。他也便作罢了。
将餐盒全部扔进垃圾桶之后,他又出门扔了趟垃圾,虽然张阿姨隔段时间就会上门打扫卫生,但他受不了垃圾桶里堆积太多垃圾。
到垃圾桶的时候,他下意识瞧了一眼捡到魏幸的位置,魏幸当时的情形,真像只大黑狗,如果当时没救他呢?
他就不会喝到今天的豆泡汤。
不,没有如果,只要遇到了,不论是谁,他都是无论如何都会救的,八竿子打不着的流浪汉也罢,和宫伯忱差不多年龄的魏幸也罢,他都会搭把手。
区别在于,有些人,他不会扛回家。
如果当初没扛魏幸回家,就不会有今天的豆泡汤。
呵呵,给宫伯怀想乐了,“想什么呢,一碗豆泡汤就这副德行了,小时候人贩子没拐走你主要是因为诱惑手段错误,不应该用棒棒糖,应该用豆泡汤!不对,你那个时候就这么喜欢豆泡汤吗?好像不是吧,你是奶奶走之后才这么喜欢的吧,换句话说,你不是想豆泡汤了,你是想奶奶了。”
从垃圾桶往家走的这半截路,宫伯怀没打算让他的嘴闲着,嘟囔了一路。
最后得出一句总结,“害,你就是馋豆泡汤!”
回到屋,他冲了杯茉莉花茶,端到钢琴架上,打开了钢琴,练了半小时钢琴,练完琴,茶也见底了。
魏幸今天来穿的还是之前那双旧的没边的鞋子,衣服没到破的地步,但跟条件好还是有一段路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能在校外租的起房子的学生,大学附近有便宜的房子,但也不是谁都可以租的。
放着学校最便宜的宿舍不住,自己在外面自力更生,多少有些矛盾了。
周二早上,宫伯怀去了学校,课上了能有十分钟,“报告,”一声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实在不好意思,宫老师,”学生推开门走了进来,一副刚睡醒又奔了一路的样子。
“姜秦,”宫伯怀说,“下次睡过头,就干脆躺着别来了,跑这么远来上我的课,多影响你的睡眠,我也于心不忍。”
教室哄堂一笑。
叫姜秦的学生没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大剌剌的说,“老师,没想到你知道我的名字呢?”
“没想到吧?我还知道你高考多少分进来的呢,想让我宣布一下么?”宫伯怀说。
“不想,”姜秦赶紧说,“我估计是最低分。”
“还不找位置坐,是想替我上课么?”宫伯怀看着他说。
“不,不,课还是得您上,”姜秦赶紧找了位置坐着了。
教室一阵窸窣的笑声,前排一位女生说,“宫老师,你给我们上的课算是最少的,但你是唯一一个能叫上我们所有学生名字的老师。”
“我也不想,”宫伯怀说,“记性太好就这样。”
又是一片笑声。
上课对他来说是一件挺轻松的事,不知不觉一节课就结束了,照常是两节课,中午所有课程结束后,他打算去学校食堂吃,回办公室冲了杯茉莉花茶坐了一会,避开学生的高峰期,这才出发了。
刚出去就碰上了胡老师,说巧也真是巧,胡老师就是文学专业的,他俩能认识打交道也主要是因为胡老师跟他老婆都喜欢听音乐会。
“胡老师,真巧,你也去学校食堂么?”宫伯怀问。
“不是,”胡老师说,“我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宫伯怀说,“什么事,您说。”
胡老师有些尴尬,“是这样的,宫老师,你下周是不是在大剧院有场演出啊?”
“嗯,有一场,”宫伯怀如实说。
“宫老师确实受欢迎啊,”胡老师搓了搓手说,“下周的票今天已经买不到了,下周正好是我跟我老婆的结婚纪念日,想在你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帮我容两张票出来。”
“没问题,我待会就帮你问问,”宫伯怀说,“尽量帮你问出两张来。”
“好,谢谢你啦,”胡老师笑着说。
“应该的,”宫伯怀说,“我有个事,本来也是想找您问一下的。”
“哦,什么事?”胡老师认真起来。
“你们汉语系有个叫魏幸的学生么?”宫伯怀说,“这个学生的情况似乎有些特殊,我想了解一下。”
“魏幸?”胡老师怔了怔,吸了一口气,“好像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一级班多,学生多,我帮你看一下,有没有都跟你说一声。”
“好,有劳胡老师。”宫伯怀说。
“知道是几年级的不?”胡老师末了又问。
宫伯怀还真不知道,猜测道,“应该……大二或者大三吧。”
胡老师也没有多问,点头说,“好,几个年级我都帮你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