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看到何氏两口子异口同声喊他拐子,而不是姑爷,撕扯一阵,才命人分开。
何氏跪在地上,愤愤不平控诉:“大人,我女儿不见了三四年,定是被这拐子坑了。”
县令盘问燕然:“你同何樱桃成亲,为何不告知她的双亲?”
燕然呈上婚书,从容解释:“她离家后和我相识,奈何刚成亲,她又生了大病,一时忘了家乡和双亲,才联系不了家里。”
县令验过婚书,又问过何氏,证实当年何樱桃确实离开他们去城里干活。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这是你家正经姑爷。”县令笑说,话锋一转,“尊夫人平日与何人往来?”
燕然道:“我不爱出门,她时常喜欢去邻舍闲坐。”
县令看向林三娘:“你帮她传递书信,莫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林三娘叫起屈来:“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我们娘儿们平日投契,比旁人亲热罢了。”
县令厉声说:“当真没有挑唆人家两口子?”
黄婆婆战战兢兢,林三娘冷笑指着燕然:“要问见不得人的事,我不得不说了,那年下雨,我看见他和个女子在桥头见面。”
燕然暗暗吃惊,镇定自若:“那是我昔日的同窗,偶然遇到,叙旧而已。”
县令待要再问,门外进来燕太师随从,县衙上下少不得恭恭敬敬迎接。随从称燕然是太师侄儿,素来规矩,要县令切莫冤枉良家子。
何氏听到风声,甚是不忿,,硬说燕然仗势欺人,弄没了女儿和孙女,闹得不可开交。房内又无血迹和搏斗痕迹,四处寻找,何樱桃母女泥牛入海,一来二去,弄成悬案,惊动国君。
燕然携灵犀返回家中,母亲宽慰:“她自个跑了,和我家没关系。太师已和陛下求情,谅她怎么闹腾也翻不了天。”
他略略安心,来到公堂。这回国君亲自审问,一旁坐着燕太师。
县官禀报案情,太师款款说:“她俩图清净才去乡下住。年轻气盛,闹了别扭,何氏负气出走。”
国君置若罔闻,含笑打量燕然,挑了挑眉毛:“我记得你,我也去过书院。你们兄弟俩挺有才,书画双绝,模样儿也俊俏。”
燕然当众被她调笑,涨红了脸,忍耐着向她行礼。
太师不知她好端端为何调戏侄子,委婉说:“得到您的夸赞,真是三生有幸。”
国君意味不明微笑。县令接口:“两年前的端午,江城市集有人看到何氏丈夫和一名女子游玩。”
“哟,还是个风流才子!”国君惊叹,噗嗤一声,笑出来。
太师强装镇定:“年轻人难免犯糊涂。”
国君一扫众人,面色一沉:“燕然,你无端端嫁给何氏,又和旧爱藕断丝连,莫不是勾搭成奸,合谋杀妻?”
燕然连忙否认,国君口气严峻:“捉奸拿双,提张麒罗上来!”
燕然双膝一软,跪下连连说:“此事与旁人无关,只是我一人主意。家父四年前病重,需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心头血为药引,故而我着意打听到何樱桃八字相符,引诱她和我成亲,大婚之日下手。此事有辱门楣,我又令她服药,忘了家人家乡,带她去乡间居住。”
何氏两口子听见冤情,痛哭流涕,大喊苦命的女儿,国君责令燕家赔偿,以巫蛊和伤人收押燕然,判了流放。没过两天,他父亲暴病身亡,太师百般恳求,天子方特许葬礼后服刑。
一干人尽数发落,尘埃落定又不知过了几月几日,时值深秋,棠梨若雪,樱桃携带幼女,夜卧草席,白昼赶路,风尘仆仆抵达北方明渊城,求见守城都尉苏丁香。
苏丁香听闻有个小妇人寻找自己,迷惑不解,走下枕戈台,走到飞霜堂前,见来者干净秀丽,五短身材,不似自己高大粗犷,身旁还有小女童,不知何时认得此人,却有一种难言复杂的心情。
她客客气气问:“夫人找我有何事?”
樱桃微微冷笑,问:“苏大人知道自己母亲怎么死的么?”
苏丁香一听,肃然道:“你是谁?”
樱桃敛容回答:“我原本也姓苏,名叫豆蔻。”卷起衣袖,露出枫叶般红色印记。
苏丁香攥住她的手臂,悲喜交加,问:“这些年妹妹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不早来找我?”
樱桃长长叹了口气,凄然道:“那时我生了大病,把什么都忘了,糊里糊涂流落到外头。我只好走了一遍母亲的路,终于想起来自己身世。”
丁香问:“你问我知不知道母亲的……难道有人害死娘亲?”
樱桃一收惆怅和柔情,冷冰冰说:“姐姐,你要是只认妹妹,替我照顾好孩子,若你也是娘的女儿,要一起报仇,恐怕比带孩子困难千百倍!”
丁香哼了一声:“你姐姐不是贪生怕死之流!”
樱桃婉转一笑,笑容讥诮:“他们不光手眼通天,还是我们至亲至爱之人,你怕不怕?”
丁香不寒而栗,隐约窥见妹妹身上怀抱极为可怕的秘密,这个秘密酿成刻骨仇恨,也许妹妹很久以前已经死了,她从地狱爬上来,蛰伏在雪肤花貌的皮囊里,要为冤死的母亲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