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钢铁侠”是一回事,而作为“托尼·斯塔克”活下去,则是另一回事。
前者是荣耀、力量和责任的化身,在天空与战场上受人敬仰;后者,则要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消化随之而来的所有压力、质疑、攻讦与无尽的孤独。托尼·斯塔克那高调的生活方式,让他成为了全世界的焦点,也让他成为了无数阴谋和压力的靶心。
在那些难以入眠的深夜,酒精成了他最顺理成章的慰藉。
他会独自一人坐在马里布豪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大海,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昂贵的威士忌。电视上,新闻评论员们正激烈地辩论着“钢铁侠的归属权”和“超级英雄是否需要被监管”的议题。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他本已波涛汹涌的心湖。
而瓦力,总是在这些时刻,扮演着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他会像往常一样,在客厅里进行夜间的清洁工作,收集托尼随手丢下的文件、披萨盒和空杯子。但他那双明亮的光学传感器,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托尼和他手中的那个玻璃酒杯。
他不懂什么是“压力”,也不懂什么是“酗酒”。但他的情感模块能清晰地捕捉到托尼身上散发出的负面情绪——一种混合着疲惫、烦躁和悲伤的复杂气味。他的数据库也将“酒精”与“过量摄入后导致机体功能异常”这条信息关联了起来。
所以,在某个极其偶然的夜晚,一个“小意外”发生了。
托尼正喝着他的第三杯威士忌,新闻里的一条尖锐评论让他烦躁地站起身,走到吧台前,想去拿一整瓶酒。就在他转过身的这短短几秒里,正在他脚边“恰好”路过的瓦力,停了下来。
他用他那灵巧的机械臂,稳稳地夹起了那个还剩小半杯威士忌的酒杯。然后,他以执行清洁任务的、一板一眼的姿态,滑到厨房,将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倒入了水槽。接着,他打开冰箱,取出一盒有机胡萝卜苹果汁,倒了满满一杯,再悄无声息地滑回报刚才的位置,将这杯颜色同样呈暖黄色的“新饮料”,精准地放在了托尼原来放酒杯的那个杯垫上。
做完这一切,他便若无其事地滑到另一边,开始处理一个被遗忘在沙发下的空爆米花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清理废弃液体并替换干净容器”的程序。
托尼拿着酒瓶走回来,拿起桌上的杯子,想也不想就灌了一大口。
预想中辛辣灼热的液体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泥土芬芳和水果甜味的、异常健康的冰凉口感。
托尼瞬间僵住了。他低头,看着杯子里这杯浓稠得有些过分的、颜色可疑的蔬菜汁,足足愣了三秒钟。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正在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个无辜方块,假装在专心致志研究爆米花桶的机器人。
瓦力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机械头颅微微转动了一下,大眼睛里的光芒闪烁,充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台垃圾清洁机器人”的纯真。
托尼看着他,然后又看看手中的蔬菜汁,所有的烦躁和怒火,忽然就泄了气。他甚至气不起来。他能怎么办?去对着一个担心自己健康,并且还把作案现场处理得如此“天衣无缝”的机器人发火吗?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靠回沙发上,认命似的,又喝了一口那味道一言难尽的蔬菜汁。
这种“意外”在之后极其偶尔地发生着。有时候是一杯纯净水,有时候是一杯鲜榨果汁。每一次,瓦力都扮演着一个“偶然路过”的、天真无邪的角色。
托尼也从不点破。他只是会在又一次喝到“惊喜”之后,对着那个假装无辜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
“知道了,知道了,对身体不好,我少喝点就是了……”
在全世界都向他索取力量、智慧和责任的时候,只有这个小小的、沉默的机器人,在用他自己最笨拙、最偶然的方式,笨拙地关心着“托尼·斯塔克”这个人本身。这份无声的守护,比任何一杯威士忌,都能更好地慰藉他那颗疲惫的、钢铁包裹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