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老子起来!”
永宁侯也真是没招了,海云天嚎起来,就跟杀猪时猪的惨叫声一样,不……
比那玩意还凄厉。
海云天唯唯诺诺地站起来,凌君尧吸了口气,还是向永宁侯说道。
“侯爷,金陵城已经禁严了三天,大家日夜巡逻,确实也都疲惫了,不如,暂且先松下来?”
凌君尧说完,永宁侯眉头一动,带着还未消散的怒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凌君尧开了口,其他人相互看了眼,也都小心翼翼地表述了两句。
永宁侯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所有人差不多说完了一遍,都是先暂时松懈一下的意思。
“宋大人,你怎么看呢?”
一直摸鱼的宋知府忽然被点民,脑袋一下抬起来,茫然地看着永宁侯。
看什么?
什么怎么看?
他反射性地假笑起来,“自然是都听侯爷的……”
永宁侯靠着椅背,声音变得冰冷,“说你的想法。”
宋知府顿了顿,才注意到此刻屋内的气氛不太对,明白永宁侯是真的生气了,他瞥了眼凌君尧。
这位侯府第一谋士并没有和他对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心而论,这金陵城哪怕封锁起来,影响的确实有,但和他关系不大啊。
底下人的死活,干他什么事?
不过永宁侯确实折腾他们三天了,再继续下去,这满屋子里的人,得有一半不想干。
宋知府便清楚了,凌君尧开了这个口,永宁侯不想听,却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就等着他表态呢。
宋知府清了清嗓子,才准备开口,海云天弱弱咳嗽了声。
哪怕海云天已经很小声了,但他实在中气十足,这一声,整个房间都能听得到。
海云天急忙摸了摸自己喉咙,咽了咽口水,也压住了第二声咳嗽。
结果他一抬眼,满屋子的人都在盯着他。
海云天被惊得身子一颤,这是怎么了?
咳嗽也要被训吗?
“看起来你还是有话说啊,嗯?”
永宁侯的眼神锋利如刀,海云天直接就想跪下去,结果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凌君尧给拉住了。
“侯爷,这三日来,虽然没有刺客的踪迹,但城内也被我们肃清了一阵,秩序大好。”
“只是一直关着城门,守住出入口,到底让下面的人不好过,金陵商会的行首,皇商金家,手里还有皇家贡品没送出去。”
凌君尧看着永宁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侯爷,您也三天没休息了。”
“我们可以只撤一部分的人,剩下的人守在关卡,我相信他们哪怕是躲在地下水道里,也需要出来放风,去换取日常所需。”
“而且当时的刺客首领身上带着伤,我们将城中医馆查的这么严,他们也没有机会去拿药。”
“不如诱敌深入,请君入瓮。”
永宁侯的眉头松动了一下。
宋知府明白了,也开口说道,“侯爷,金家家主也确实求到下官的头上了,您看看……”
金家能在金陵立足,和永宁侯的关系本就不错。
这到底成了撬动永宁侯心理的一件大事。
“罢了,就按你们说的做。”
一瞬间,一屋子的人心中都松了口气。
等到所有人散去,凌君尧却拉着海云天留了下来。
以为自己能回去休息的海云天茫然又紧张地站在凌君尧的身边,永宁侯和宋知府没有离开府衙,去用晚餐了。
“凌大人?”
海云天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您这是?”
凌君尧便说道,“你带着你的人,去秦淮河码头蹲守,今夜但凡看到可疑之人,便直接拿下。”
海云天一愣,随后点头,“是。”
虽然他也很疲惫,但他清楚,这是凌君尧给他机会立功呢!
海云天一瞬有了力气,气势汹汹地就走了。
凌君尧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去吃晚饭的永宁侯去而复返,凌君尧看到他,急忙走上来,“侯爷,辛苦了。”
永宁侯摆摆手,“这有什么辛苦的,夜腥,按照君尧的计划,暗中等待机会。”
原来,海云天不过是他们故意放出的饵料。
海云天这个人,不能说是真蠢笨,他还是有手段的,有他守在码头,声势闹的大一些,彻底堵住了刺客从水路离开的机会。
毕竟海云天的武功在那里摆着,金陵城中没几个人能和海云天掰掰手腕。
夜腥和一众侯府暗卫,才是永宁侯和凌君尧真正信任且寄予厚望之人。
除此之外,他们不仅是让刺客放松,更是要让这府衙的人放松。
整整三日,他们一根毛都没找到,本就不合理。
所以永宁侯和凌君尧这么一对,便知道府衙之中一定出现了叛徒。
刚刚这一出,不过是演戏给他们看的。
凌君尧看着永宁侯,“侯爷,回府吧,您这些日子没回去……”
他顿了顿,还是说道,“世子做了不少事情。”
永宁侯皱眉,无奈叹了口气,“我这个儿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是最近这般不听话了。”
凌君尧便安慰道,“世子只是识人不清,待他明白了侯爷所做的这一切,便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
永宁侯摇头笑了笑,“但愿吧。”
另一边,海云天骑着高头大马,直接点兵点将,带了足足三百号人,乌压压地就向着码头去了。
这架势,别说是蹲守了。
说他是去抄家灭门的,才合适。
在海云天的脑子里,虽然凌君尧说的是蹲守,但人手不够,刺客跑了怎么办?
而且秦淮河的码头太多了,最大的码头到其他零零散散的码头之间是有距离的。
他决定将人分开驻扎下去,死死蹲守!
他保管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码头!
也幸亏……
码头到夜晚有宵禁,不许商船出码头,没有什么正经的生意要做,不然就全部被他给挡住了。
但他这么大的动静,还真是想让刺客不知道都难。
等到海云天带着人到了码头准备蹲守,揽月楼内,也是灯火通明。
郁川看着前面楼宇里的欢声笑语,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翻着自己手里的名册。
真是奇了怪了。
那些刺客躲哪里去了?
他们能带着那些百姓躲藏起来,是因为他们在金陵的位置盘根错杂,不管是藏人还是藏东西,都是信手拈来。
毕竟也和金陵府衙里的人打了许久的交道了。
可这些突然出现的刺客,根本就不是金陵人。
他们若不是躲进了赤霄阁的地盘,真的很难解释是怎么逃脱永宁侯三天三夜掘地三尺般的搜寻。
他们藏匿的百姓都差点被发现。
“郁川。”
门被推开,提着一盏莲花灯的白连竹走了进来。
郁川回过头,“怎么样?有消息吗?”
白连竹摇头,他圆乎乎又喜庆的脸现在都皱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些不安稳,找不出来他们,若是再坏了妙人的事可怎么办?”
郁川抿了抿唇,“明日的事情一点都不能出差错,我们……”
“选最稳妥的方式,保证结果。”
白连竹放下灯,从怀中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那便用第一个计划。”
“这两日藩山和傅云衍都已经查到了该查的,东西你拿着,这是你和佘红的。”
白连竹也看向了窗外,“永宁侯已经回府,城中的士兵少了不少,但海云天去了码头,似乎要蹲守刺客。”
“他们看似放弃了,其实打的是钓鱼的主意。”
“你和佘红,一定注意安全。”
永宁侯明天会发现,劫掠走他的“祭品”的人,和刺客不是一伙的。
郁川笑了笑,“别担心我们了老白,佘红那小子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天可是咱们赤霄阁彻底站稳脚跟的一战,上天不会辜负每一个人的努力。”
“最重要的是……”
郁川指了指天空,“老天爷,会站在妙人这一边的。”
白连竹失笑,随后想到了什么,“我弟弟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郁川想到了那个蹲在门口一整天,就为了让他们出手教训乡绅的弟弟。
知道白连竹这几日忙碌,大概是不知道他弟弟在干什么。
郁川摇摇头,“当然没有,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若不是他年纪小,心性不稳,妙人说不准把他也吸纳进阁中了。”
白连竹叹了口气,“他那个性子……”
“不要闹出来什么麻烦才好,哪怕他真的有这个能力,我也不会让他接触太多。”
“走了……”
白连竹离开之后没多久,一道红色的身影忽然从窗口吊了下来,翻身就进了屋子。
郁川头都没抬,摸了摸包裹里的两张人皮面具。
“你选一张吧。”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我感觉这个帅点。”
佘红冷着一张脸,拿起旁边的水壶打开了盖子开始牛饮。
郁川听到这声才抬眼,无奈地说道,“老佘你莫不是沙漠骆驼成精了,次次都这么喝水,也不怕呛着。”
佘红喝完,瞥了他一眼,“随便……”
郁川愣了下,才意识到他是在说人皮面具的事情。
佘红把水壶放下,准备用袖子擦嘴的时候,郁川眼疾手快拿出帕子就塞进了他手里。
“用帕子!”
“老佘,你能不能像是爱你的兵器一样,爱一下你的衣服?注意下你的形象?”
郁川指着他那张脸,痛心疾首,“你能不能好好对待你这张帅脸啊!”
佘红顿了顿,还是用了郁川的帕子擦了擦嘴。
“你管我……”
这句话下来,又冷又傲的,郁川嘿了一声,才想说什么,忽然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好耳熟……”
他正回忆的时候,佘红随便挑了一个人皮面具,直接塞进了怀里。
“我知道了!是云七那小子!”
郁川转个身,就看到佘红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
但听到了云七的名字,佘红停顿了下,转过身,“他说什么了?”
郁川一愣,随后无语叉腰,“你碰到他的事情,一句话能说……五个字!”
佘红那双冷淡的丹凤眼里,依旧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
“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郁川自己掰着指头去数,“九个字了!”
佘红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无语。
郁川被他盯了下,只感觉后背冒凉气。
“哎,我不逗你了,没什么,云七一个小哑巴能有什么不对,若是他不对,我还能让他守在妙人身边吗?”
郁川说着,佘红垂下眼眉,“盯紧。”
郁川皱眉,“你怎么对云七……”
佘红看了眼郁川,“直觉。”
郁川顿了顿,“算了,你放心好了,我们小云七可怜巴巴的,什么都不敢做,前几天还因为几件衣服扭扭捏捏的。”
佘红只是淡淡地盯了眼郁川,之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郁川挠头,“什么眼神……”
结果回过头,看了眼桌子上的人皮面具,“哎!不对!你怎么把那个帅的拿走了!”
听到这句话时,佘红已经走远了。
他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面具,素来冷淡的眼睛里,倒是闪过一丝笑意。
夜色很快过去,秦淮河码头,海云天靠着杆子打瞌睡,旁边几个也困的不行的兵用力扒拉着自己的眼睛,仔细盯着码头上的动静。
结果一阵冷风吹来,眯着的海云天睡梦中打了个哆嗦。
结果眼睛还是没睁开,自己坐在地上开始睡了。
一晚上码头热热闹闹,结果一个人都没抓到。
清晨雾气萦绕,河上码头上其实都看不清晰。
直到……
一条小船忽然从河面远处缓缓驶来。
“哎!大人!大人!”
几个昏昏欲睡的属下里有眼睛尖的,看到了那条小船,急忙喊起来了海云天。
海云天下意识一巴掌打过去了,给下属直接扇飞半米远。
下属们才记起来海云天有起床气。
几个下属相互看了眼,之后整整齐齐地喊起来,“大人!立功的机会来啦!!!”
这一声,瞬间把海云天给惊醒了。
他一下睁开眼睛,拿起腰间的弯刀就是一句,“哪里!”
“老子的功劳在哪!”
几个下属急忙指向河面,海云天揉了揉眼睛,终于看到了那条飘过来的小船。
他嘎嘎笑起来,“好啊!兄弟们!抓人去!”
一伙人乌泱泱地向着小船去了。
尤其是海云天,瞬间不困不累了,浑身都是力气,心里边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在侯爷面前该怎么表现了。
直到……
他们用绳索套住了小船,拉到了码头。
海云天用弯刀瞬间劈开了小船的帘子,血腥味瞬间从小船内冲了出去。
小船内,数个骨瘦如柴的人守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尸体。
他们的眼睛凸起,形同枯槁。
好似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海云天愣了下,随后他身边的属下惊呼起来。
“大人!你快看!”
就在渐渐拨开的薄雾之中,一艘艘小船像是浮萍一般,密密麻麻地向着码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