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从西南回京,快马加鞭,一刻不敢耽误。刚到京城,连口茶也未饮,便风尘仆仆入宫复命。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宣平侯请安。”
皇上正在御书房和崔明远下棋,扫了眼傅白,笑吟吟问:“怎么样?那丫头一切都好?”
“回皇上,县主好着呢!” 傅白起身,见皇上手边的茶凉了,边回话边斟满:“有皇上赐的金甲卫在,进门就当家,风光极了。”
崔明远手一抖,落错一子。
“不玩了。” 皇上投子,拍了拍崔明雨啊的肩膀:“明远心不在焉,故意让朕。”
崔明远与皇上相交于微时。四十余年过去,皇上给崔家体面、荣华,崔明远回馈给皇上绝对的忠诚。
“臣替宝珠谢皇上。” 崔明远一板一眼磕头谢恩。
“宝珠这丫头陪在朕身边的时间,比朕的公主都多。” 皇上虚扶了他一把,煞有介事道:“嫁了人,朕还怪想她的。”
“皇上不用担心。” 傅白最会见缝插针说吉祥话,别有深意道:“用不了多久,县主就和咱们殿下一起回来了。”
崔明远心一沉,还欲再问…
皇上却一摆手,“明远啊,你先退下,明日再来陪朕下棋。”
“臣告退。”
“禀皇上,皇上交代老奴的话,老奴都和殿下说了。” 见崔明远走远了,傅白重新把西南一趟发生的种种说给皇上。
末了,又添一句:“皇上的慈父之心,殿下都明白。”
“明白?” 皇上显然不尽信。
“过去殿下少不经事,难免被情份绊住脚。经明月州一遭,殿下看清了谢琅的真面目,也明白皇上督促他,是为他好。” 傅白口中的谢珩,显然与他所见不同。
傅白在勾心斗角里摸爬滚打一辈子。之所以还能平平安安站在这,全靠两字——退路。
他看好谢珩。却不明说,也不回禀,只是中规中矩挑皇上爱听的说。
“你很看好老七?” 皇上状似不经意一问。
谢珩若入皇子玉蝶,行七。
傅白心间一凛,面不改色道:“皇上的龙子,个个都好。”
“朕膝下诸子,成器的没几个。” 皇上冷哼一声,评价起宫中成年的几位皇子:“老大软弱、老四懒惰、老五粗笨。”
他翻开桌上的账册,和被崔宝珠撕毁的那本一模一样,甚至完好无损。
显然是账册在被谢珩拿到以后,又被人誊抄下来,直接送回皇上手里。
皇上翻开,冷眼扫过账册上三皇子运售假药、私藏弓弩种种。冷哼一声:“老三有些野心,却做事急躁,无容人之量。”
抬手,将账册扔进炭盆,盖棺定论:“难当大任。”
一番话听得傅白冷汗直流,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宝珠那丫头怎么样?朕听说在明月州时,她和老七相处得不错?” 皇上再问。
“大婚当日,殿下纳了几位青楼的女子入府,气得县主连夜逃婚。” 傅白如实道。
侧面佐证了,崔宝珠和谢珩的关系并不好。
“这丫头倒是个烈性子。” 皇上摇头笑了笑,难得流出几分真性情。又问:“回府了?”
“回了。” 傅白揣度着皇上的态度,适时道:“线人来报,柳氏串通周汲差人绑了县主,让县主吃了不少苦头。”
“柳氏…” 皇上面露不虞。
“殿下在明月州毒发那次,柳氏曾送解药给殿下。”
傅白未直言,只说:“柳胜被人称作西南药王,又与镇南王交好,是有些真本事的。”
蜀都的晨雾还未散尽,镇南王府的朱漆大门前已停满了马车。
崔宝珠站在廊下,望着王妃郑氏指挥仆从往车上搬箱笼。
郑氏今日穿了件靛青色的对襟长衫,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扁方,比平日更显利落。
"宝珠。"郑氏转身向她招手,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出清脆声响,"来,娘有话同你说。"
这声"娘"叫得崔宝珠心尖一颤,对镇南王府的归属感又强了几分。
郑氏拉着她,语重心长:"管家不易。但千万记着,家和万事兴。"
待郑氏走远,崔宝珠仰头看着镇南王府偌大的府邸,实在笑不出来。
这么大个家,该怎么管?
刚进花厅,两名婆子就抬着一口鎏金铜箱进来,"哐当"一声放在地上。
箱盖掀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册,每一本都裹着靛蓝布套,看起来崭新如初。
"这是……"
"这是府上近五年的总账。"曹氏姗姗来迟,面上丝毫不悦也无。
反倒看好戏似的,交代两句便施施然离开:"我身子弱,这些年管得松散。现在既是你管事了,就从头来吧。"
崔宝珠心头一跳。
这哪是交权?分明是烫手山芋。账目若没问题,曹氏怎会甘心交出?
半个时辰后,崔宝珠坐在花厅里,指尖拂过账册扉页。
翠微"咦"了一声:"小姐,这账本怎么……"
崔宝珠垂眸。
靛蓝布套下的账册,边角竟布满虫蛀的孔洞,有些页数甚至黏连在一起,轻轻一扯就碎成齑粉。
"少夫人见谅。"米仓管事的刘婆子面脸堆笑,借口道:"去岁蜀地潮湿,库房进了蠹虫,老奴们尽力抢救了。"
崔宝珠微微一笑:"无妨。"
她随手翻开一页——
景和二十三年十月,购粳米OO百石,单价三两五钱/石,合计一OO两。
景和二十三年腊月,购上等香米三百石,单价OO两/石,用于年节赏赐。
墨迹晕染,恰到好处地模糊了字数。
紧接着,两笔相同记录——
购糯米二百石,单价三两/石,合计六百两。
购糯米二百石,单价三两/石,合计六百两。
再翻一页:
景和二十四年三月:入库新米一千石,月末盘点"鼠耗"二百石。
景和二十四年六月:拨"赈灾米"五百石至佃农村庄 。
"陈年旧账,偶有错漏也难免。今年…今年老奴一定写得清清楚楚。" 刘婆子一个劲儿的打马虎眼,看来没少得好处。
是从前在京中,她早将账册摔在管事脸上。但现在不行,她初来乍到,不能轻易与这些管事的交恶。
心里默默记上一笔,表面不显:"我慢慢看,你先退下吧。"
崔宝珠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忽然在某一处停住——"景和三年七月,购蜀香米二百石,每石四两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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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价格高得离谱。她在京城时虽不管家,却也知寻常米价不过二两一石。
西南水土丰饶,怎会反而贵了近倍?
"翠微,"她合上账本,声音刻意放轻,"备车,我们去米行。"
翠微刚要应声,忽见自家小姐从抽屉里摸出那把火铳,利落地塞进袖中。
蜀都西市的米行街热闹非凡,空气中飘着新谷的清香。
崔宝珠问了新米的价格,又劳烦掌柜查了过去五年的蜀都米价——大约都在每石二两上下浮动。
可镇南王府的账册上却记作四两五钱,多出的银两流向何处了?
"小姐..."翠微紧张地拽她袖子,手指悄悄往旁边一指。
"嘘——"崔宝珠也扫见巷口闪过的一抹桃红色衣角——是谢珩的妾室春桃。
那身影鬼祟得很,时而隐在粮垛后,时而假意挑拣布匹。
崔宝珠走着走着,突然回身,笑吟吟拦住她去路:"春桃姑娘也来买米?"
春桃脸色骤变,又强挤出媚笑:"夫人说笑了,妾身是来挑绸缎的..."
"是吗?"崔宝珠低头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醉仙楼的姑娘,手上功夫倒像练家子。"
春桃瞳孔紧缩。
崔宝珠心跳如鼓,却故作镇定,在赌春桃不敢当街撕破脸。
果然,春桃最终垂下头:"夫人慧眼。"却再不吐露半字。
与此同时,醉仙楼地窖里弥漫着刺鼻的汗臭与酒气。
谢珩一脚踩在条凳上,将一袋金沙"哗啦"倒在桌上:"燕子矶三处私盐矿,开个价。"
盐枭头子刀疤李眯起眼:"世子爷好大的胃口。"
抓着金沙嘿嘿一笑:"不过...您若真敢要,明日独自来燕子矶。"
谢珩把玩酒杯的手顿了顿。
"成啊。"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笑得浑不在意,"记得备好地契。"
月色朦胧,崔宝珠蜷在假山石后守株待兔,等着谢珩回府。
她本不该管这些,可春桃手上的茧子像根刺,扎得她坐立难安。
亥时刚过,谢珩回府。
七拐八绕地,竟真进了春桃的厢房。
窗纸上映出两人对坐的身影,隐约传来对话——
"主子,"春桃的声音透过窗缝,"...夫人今日去了米行..."
"还有...夫人今日发现奴婢手上有茧。"
一阵沉默后,谢珩声音里带着笑意:"倒是长进了。"
崔宝珠撇撇嘴,这厮竟然派春桃监视她!
半晌,春桃的琴声响起来,她悄悄骂了谢珩几句,正要后退——
"米价二两一石,账上记三两五钱。"谢珩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夫人蹲在这儿,是想听我夸你聪明?"
崔宝珠猛地转身,后背抵上假山。
谢珩就站在一步之外,月光描摹着他的轮廓,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崔宝珠听墙角被逮个正着,有点脸红。转念一想,没理也要辩三分:"你卑鄙!竟然派人监视我!"
谢珩抬手,从她发间拈下一片落叶:"我怕你见府上亏空太多,又想逃跑。"
他指尖一弹,落叶飘进夜色,"春桃跟着,总好过再麻烦封决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