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出现的人,季闻韶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次。
国师,郁从暄。
只一眼,季闻韶莫名觉得熟悉,连着这人的怀抱他也觉得安心。
甚至是,只想靠近。
此刻,这位素来清冷的国师眉头微蹙,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脖颈上:“你被下药了?”
“大人,这……”
侍卫看了看季闻韶,又看了眼郁从暄,忽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那处升了上来。
怀里的人似乎都快要烧迷糊了,郁从暄冷眼看向侍卫:“解药。”
“……”
侍卫咽了口唾沫,讪讪道,“没有啊。”
“滚,去请太医!”
“哎,哎,”侍卫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跑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大人,此药唯有纾解,不若小的去找几个干净的姑娘?”
一面是无意识往他怀里拱的人,一面是罪魁祸首,郁从暄怒了,正要发作,怀中人扯开了他的衣襟,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不要,求求你。”
郁从暄长舒一口气,睨了侍卫一眼:“出去!”
侍卫连滚带爬地跑了,还特意带上了门。
郁从暄眼前又是一黑,扒拉着季闻韶,将他拉离自己。
那人迷蒙中看了他一眼,说了什么郁从暄没有听清,但从嘴型来看,季闻韶叫的是“小白”。
趁他失神之际,季闻韶再次贴了上来,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颈侧,竟也让郁从暄生出了些痒意与悸动。
这药应当死不了人,郁从暄沉思几许,他大可以将季闻韶打晕由他这么睡上一宿,甚至是一走了之的。
可季闻韶叫他了。
……
半刻钟后,郁从暄被压在榻间,雪白的衣袍散乱,长发铺了满枕。
季闻韶的吻落在他颈侧,灼热却又毫无章法,显然是早已被药效烧得理智全无。
郁从暄冷着脸,手抵在季闻韶肩上,却迟迟没用力推开。
季闻韶动作太急,郁从暄疼得直皱眉,本想一脚踹开季闻韶的。
鬼使神差的,郁从暄想起季闻韶在冷宫外捡到他的场景。
……
一夜荒唐。
夜里郁从暄醒来时,季闻韶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季闻韶睡得很沉。
郁从暄头一次略显迷茫地望着远处。
哪有这么报恩的?
他也失控了么?
可季闻韶吻他时,郁从暄能感受到自己那急促的心跳和微乱的呼吸。
他乃月巡一族,师从前任国师,自幼被教导不可失了分寸,一生必须辅佐天晟帝王不得违背。
当朝太子算不得贤仁,其若登基,只怕不会放过季闻远与季闻韶。
郁从暄自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一向不与其他皇子显贵过分亲近。
一月前,他因推演天机遭受反噬,妖力失衡化为原形掉下了灵台墟,又被值守的小太监给丢在了静安宫前。
他这才注意到这个传闻里的七殿下。
不想了。
郁从暄当即打定主意,连夜回了国师府。
周身的痛楚明显,郁从暄无暇顾及其他,化为原形跳上了床,随即蜷着身子睡下。
睡梦里,季闻韶为他包扎伤口,喂他喝粥,给他清理毛发,抱他入怀,一遍遍唤他“小白”。
当他能看清那人的面容时,郁从暄只感受到了一股难耐的热意。
抬手遮了遮刺目的光亮,郁从暄复又闭上了眼。
他梦中所见,都是季闻韶。
何以至此?
月巡族一生只认一人,郁从暄想,他或许已经有了选择。
喝了药,郁从暄又用妖力压了压身上的热意,昏昏沉沉间侍人到屋外战战兢兢地禀报:“大人,七皇子求见。”
郁从暄微微偏头,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七皇子……季闻韶?
反应了许久,郁从暄猜哑声道:“不见。”
他这一身伤痛,皆源自于季闻韶。
虽知那人也非有意为之,可他暂时不能见那人。
季闻韶岂能一辈子困在静安宫里。
“可七殿下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让他走吧。”
郁从暄无力道。
府门外,季闻韶听到回复,眸色暗了暗。
国师此举,他也早已经料到。
他,果然生气了。
世人都说这位新任的国师冷心冷情、不近凡俗,昨夜之事,终究是冒犯了他。
国师生性高傲,被他这般……只怕是恼极了。
季闻韶本不该来的。
旧事重提,国师又岂会对他有好脸色。
但他还是来了,他想见郁从暄,哪怕只是远远望他一眼。
握了握拳,季闻韶最终沉默地转身离开。
国师府到静安宫的路变得格外漫长。
昨夜的一切就像场梦,郁从暄的体温、压抑的喘息、最后昏暗中那双清冷的眼……
不该是这样的。
季闻韶本欲继续隐忍,待天晟与云朔战事爆发。
北方聊地战乱多年,朝廷年年派兵镇压,却始终未能彻底平定。他若能抓住这个机会……
但郁从暄的出现,让他等不了了,也不想再等。
太子好男风,朝中人人皆知。
若真让太子登基,以郁从暄的性子,要么被强取豪夺,要么,宁死不屈。
季闻韶攥紧了拳头。
他得去聊地。
栖寰殿。
“陛下,七殿下求见。”
“哦?”皇帝笔尖一顿,有些意外,“老七?”
搁下笔,皇帝看向一旁:“林苏,你说,他来做什么?”
林苏慌忙跪地:“奴才哪能知道主子们的心思?”
闻言,皇帝没再说什么,转头道:“叫他进来吧。”
不多时,季闻韶入内行礼,单刀直入:“父皇,儿臣想去聊地。”
他今日突然前来,皇帝定然会起疑,不若他直接将一切展露出来。
皇帝眯了眯眼:“哦?为何?”
“儿臣在静安宫无事,翻了些兵书,”季闻韶语气平静,“聊地战事胶着,儿臣不忍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想去试试。”
皇帝盯着季闻韶看了半晌,忽然问:“你可知聊地苦寒,不比静安宫?”
季闻韶躬身答道:“儿臣知道。”
或许,静安宫比之聊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你可知战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儿臣知道。”
皇帝沉默片刻,倏地笑了:“好,孤准了。”
出了大殿,直至感受不到身后那两道视线,季闻韶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自然知道皇帝为何答应得这么痛快。
聊地战事吃紧,朝中无人愿去,而他这个“废物皇子”主动请缨,正中皇帝下怀。
但这正是他要的。
与其去赌皇帝对他这个儿子还有几分真情,不若亲自为自己筹谋。
军功、兵权、地位。
只有这些,才能让他堂堂正正地站在郁从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