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放肆!
许是变成了猫的缘故,郁从暄在夜里的视力极好,瞥见季闻韶脸上红线,底气也弱了一些。
“喵~”
却也仅是一瞬。
郁从暄本也要去看屋外异象,奈何季闻韶的手一下一下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浑身疼得厉害,郁从暄没有力气挣脱季闻韶的“魔爪”,只好以此提醒季闻韶。
眼下季闻韶索性翻身下了床榻,就那么双手环抱冷冷盯着他。
郁从暄偏开头,不理会季闻韶。
季闻韶看出来了白猫的不愿,登时气笑了,眼眸微眯:“这么大脾气?救了你还倒成了我欠了你。不过……”
这可不像一只野猫,只怕是哪个宫里养的宠。
“哼,那便再容你将养几日,肥了再宰了你。”
郁从暄:“……”
季闻韶话是那么说,每日却总是及时给郁从暄擦拭身上的血渍。
眼见妖力恢复得不错,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郁从暄正趴在檐下台阶上,眯眸晒着为数不多的太阳。
幸而季闻韶只当他是运气极佳,也未做他想。
尾巴尖懒洋洋地摆动着,郁从暄看着季闻韶在院子里劈柴。
前几日他总因疼痛而昏昏沉沉地往人怀里蹭,至今想起,那也未免,太丢脸了。
季闻韶甚至常拿他之前抓伤他的事来取笑他。
简直是、猫生不堪回首。
远处灵台墟上,寂心铃一直未有动静,仿佛根本没人发现他不见了。
白猫忽然低了头,舔舐着前爪上结痂的伤口。
院子里,季闻韶的斧头落下,木柴应声裂成两半。
白猫动作一顿,郁从暄眨了眨眼,这人倒是耐得住性子。
堂堂皇子,被扔在冷宫,连个像样的炭火都没有,却还能每日晨起劈柴烧水、练剑读书。
待劈好了柴火,季闻韶又捡起他那根已经光亮无比的竹枝开始比划起来。
招式简单,却胜在凌厉。
还有季闻韶晚间读的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书册。
季闻韶将那些纸页保存得很好,而且,每每翻开一页,季闻韶脸上的神情都会愈加庄重。
冷宫里的皇子,没人会在意他是否学了自己当学的礼仪谋略,但见季闻韶活得“清贫”,应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有如今成效。
倒是比太子殿下要好上许多。
念及此,白猫的眼睛陡然睁大,因着光线,瞳孔也渐渐变成了竖线。
“终于睡饱了?”
季闻韶恰好擦了擦汗,向白猫走了过来,语气稀松平常,“怎么还没有精神?是不是饿了?”
面前高大的身影一来,遮住了大半光亮,郁从暄抬起头淡淡扫了眼来人又装作没听见别开眼。
季闻韶挡了他的阳光。
“啧,”季闻韶似乎习惯了猫的傲慢,也不恼,看了眼天色,紧接着朝后厨去,“看来今日只能靠自己了。”
尚食监里的人是会看风向的,知道静安宫不受待见,平日里的膳食早了、晚了,甚至连没有也是常态。
因而,郁从暄跟着季闻韶,只几日就挨了几顿饿。
季闻韶应也考虑到他伤患未愈,仍是每日都会想办法弄一些粮食来喂他。
是的,喂。
不多时,季闻韶端着一碗米粒都稀疏可见的米汤回来,又将之放在郁从暄面前,自己则啃着一个干硬的馒头。
季闻韶就像是在喂路边的野猫。
郁从暄看了眼碗里,架不住季闻韶的目光,只好又低头嗅了嗅,而后嫌弃地挪开了头。
他竟也沦落到喝馊粥的境地了。
“那只能饿着了。”
季闻韶说着就抬起碗自己喝了起来。
“喵~”
别。
身上用来固定的竹枝已经拆了,郁从暄别无选择,只得动了动,蹲坐在季闻韶面前仰头看着他。
“喝吧。”
季闻韶嘴角弯了弯,再次放下碗,郁从暄一看,清粥并未变少的模样。
另一边,灵台墟下,太监李德全急得团团转。
“还没找到?!”
小太监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国师大人自那日登台后就不见了,可台上有禁制,奴才们上不去啊……”
李德全冷汗直流。
陛下又急着召见国师,可国师失踪是掉脑袋的大事,这消息绝不能传出去。
“给我继续找,”李德全压低声音吼道,“记住,国师大人是闭关参悟天机,谁也不许声张。”
转身,李德全战战兢兢朝栖寰殿走去。
“七殿下,知道您一人住在这宫里,五皇子可是忧心得狠呐,这不,”五皇子府的管事赵禄带着两个小厮,抬着半筐劣质炭走进静安宫,好不讽刺,道,“这是五皇子特意‘送’您的炭。”
季闻韶平静应着:“多谢。”
哪知赵禄嗤笑一声,递了个眼色给身侧小厮,小厮会意,故意弄翻炭筐,黑炭滚了一地。
“哎呀,会不会做事?”赵禄假惺惺地在那小厮头上打了一下,才转身对季闻韶道,“殿下不会跟奴才计较吧?”
季闻韶默了默,最终只是弯腰去捡。
郁从暄蹲在台阶上,眯着眼看完全程,尾巴不耐烦地甩了甩。
这人是不是傻?
若说隐忍又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哟,殿下还养起猫来了?”
赵禄注意到郁从暄,说着计上心头,下颌微抬,一个小厮气势汹汹上前。
“殿下,这猫啊狗啊,要是伤着您可就不好了,奴才这就帮您处理掉。”
赵禄轻蔑地笑了笑,也不顾季闻韶的神色。
白猫依旧蹲在原地,就在郁从暄要给赵禄一点教训时,季闻韶侧跨一步,拦在了他身前:
“住手!”
“喵~”
白猫满意地叫了一声,慢悠悠地踱到季闻韶脚边,抬头与季闻韶视线相对。
季闻韶迅速移开视线,冷声呵斥:“我的猫,岂有任你处置的道理,退下!”
赵禄眼底诧异一闪而过,抬手叫回小厮,皮笑肉不笑:“是奴才逾矩了。”
三人正要转身离开,郁从暄使了个小法术,赵禄碰到了块凸起的石板,而后左脚绊右脚“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一声痛呼。
季闻韶连忙抱起白猫退后几步,看着小厮慌忙去扶赵禄的滑稽场面。
“你!你们!”
赵禄爬起来脸色铁青望了望季闻韶,最终冷哼一声歪歪扭扭地走了。
夜里,郁从暄蹲在床头,打量着熟睡的季闻韶。
这人睡着时眉目舒展,呼吸平稳,完全看不出白日里被刁难时的隐忍。
郁从暄盯了一会儿,忽然伸爪,轻轻按在季闻韶的眉心。
季闻韶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白猫迅速收回了爪子。
微弱的白光闪过,转眼,白猫已经化为了人形立在榻前。
郁从暄消失的时间已有半月,他再不出现,灵台墟恐会生变。
只是,临走了,他竟生出了些许不舍。
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