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已经呈现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阴晴不定,晴空万里的第二天,大风卷来一片阴沉沉的铅灰雨云,大雨瓢泼,雨水落地砸出珠玉落盘般的声响。
齐闻死亡的消息已经确认,那个女疯子割开自己的脸后被送进清和,正巧碰上来检查的齐闻。
她藏在帘后,用一只圆珠笔插进齐闻的脖子。
医生发现时血已经飞喷到屋顶,即便就是在医院里,但抢救无效,没来得及。
这是余知念打完电话的两小时后,余仲扬怔怔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腿动弹不得。
他自欺欺人地坐在窗边,不知道是等待梦醒,还是单纯因为意外的冲击而大脑一片空白。
桌上还残留着齐闻留下的计划书,专辑只差一首歌的录制就可以发售,齐闻拿来的那只作曲本太过完美,向来表情冷淡的齐闻难得喜形于色。
他说:“仲扬,有了这个,你会成为世界巨星!”
说真的,余仲扬对世界巨星这件事不感兴趣,他进入娱乐圈是一次反叛,出名是不希望别人踩在自己头顶,齐闻描绘的种种未来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吸引力。
齐闻像只流浪犬。
可怜的,平庸的,弱小的。
流浪犬只想要活下去就好,可这只小狗却梦想和那些名贵的犬类比拼魅力。
令人发笑,毫无价值。
只是,当这只流浪犬孤注一掷地献出一切乞求你的垂怜时,人不免会有一瞬间的震撼。
那震撼是偶尔闪光的瞬间。
为了他和那个女疯子搏斗时凶狠得像头狼,等到他大发慈悲带他回家处理伤口时,又变成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犬。
瑟缩地,既贪恋温暖和华贵,渴望一个“家”的概念,又自卑地恐慌自己弄脏了这个漂亮的地方。
很有趣。
余仲扬养过动物,但没养过人类,那时他第一次有了养一个人来玩的冲动。
和养一只小狗一样的。
给他食物,给他住所,给他玩具,给他一些认可,给他一些纵容。
他将一只流浪狗养得很好,比那些品种狗还要可爱。
所以此时此刻,他的悲伤是合理的不是吗?人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宠物,也会如此痛苦,如同被一只手捏碎了心脏一样,不是吗?
余仲扬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手机,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齐闻已经死了,他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响起的电话。
余知念在雨中撑着伞,在窗外注视悲伤得都忘记合窗的余仲扬。
大雨从阳台被风吹进屋内,窗帘被淋得又湿又重,朱红色变暗,如同斑斑血迹。
余仲扬弯曲的脊背被淋得湿透,可他沉浸在痛苦中顾及不得。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绝望啼鸣,他只是将脸埋在手掌中,无声地让泪水从指间下落。
他在哭。
余知念惊奇极了。
二哥,我死的时候,你甚至不会叹一口气。
奇妙的,她有种自虐般的快意。
原来他也会掉眼泪。
/
葬礼总是要进行的。
齐闻离世的消息被余仲扬封锁,于是葬礼上来的人不多。
余伯晏露了个面,之后就回公司上班,现在只留下余仲扬和逐日娱乐的几个高层,没有娱乐圈的人,因为他们没收到邀请——
是的,这场葬礼是有邀请性质的。
沐世这棵树足够大,如果不限制来宾,娱乐圈里汲汲营营的所有人都会扑上来,借着悼念的名头干些让人恶心的攀龙附凤。
倒不如清净地让人走。
逐日娱乐的那几个高层哭得真心实意。
逐日是余仲扬建立的,而余仲扬建立这公司就是送给齐闻玩的。
齐闻在余仲扬的事上一向亲力亲为还一力包揽,公司又只有这么一个艺人,可以说,高层全靠齐闻在养,平时几乎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打卡摸鱼然后领工资。
现在人没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把余仲扬这个艺人自己亲自带的想法。
当年他们能上位就是因为足够老实听话,现在只发愁自己的未来就此断送,多好的小齐啊,怎么就没了呢!
哭声震天,余仲扬听得头疼,干脆把人全都赶走,只留下自己一个守在灵堂。
灵堂设在余仲扬名下的一栋别墅,装修是中式园林风格的,齐闻来过一次觉得这里很好,开玩笑说以后有钱了从余仲扬手里买下来。
活着的时候没住过,死了倒是在这里沉眠。
余仲扬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却没摸到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不抽烟了。
这年少时的坏习惯早就被养小狗的乐趣顶替,可是如今,小狗没了。
他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齐闻,你说你怎么这么丢人,养了你六年,被一条野狗咬死了,丢不丢人?”
黑白遗像藏在阴影里,连拍照片的时候都不会笑,板着一张脸,像是对他这个饲主发脾气。
他捻了捻手指,大雨中看向一地的花。
难掩的烦躁逐渐将他淋透,余仲扬一脚踹开这些花,花瓣四散,花枝弯折,一地狼藉。
他尤嫌不够,又去撕扯那些花圈、黑纱,还有台子上的贡果点心。
寂静被东西砸地的声音打破,余仲扬困兽一般拿东西撒气,等到什么都烂了,他才吐出一口气,将头发用五指梳向脑后。
“余仲扬。”
不速之客来了,余仲扬抬头,看到胸口别着白花的庄玉。
“你怎么进来的?”
“我抢了出去的人的胸牌。”
庄玉做好余仲扬赶她走的准备,但没想到,余仲扬只是哦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
他甚至很礼貌地问她。
庄玉难以启齿,最终说:“我听说你告了梁酒,我想来问问这事有什么转圜没有。”
“这事啊,”余仲扬像是恍然大悟,明知故问,“她不是未成年吗,关几天应该就放出来了,你担心什么?”
哪里是关几天的事?
梁酒把自己干的事都给她说了,等之后上法庭,牢狱之灾跑不了。
事到如今只能钻空子,只要余仲扬撤诉,就能把人捞回来。
“小酒年纪小不懂事,我替她向您道歉,您需要什么补偿我们都可以接受,只要您能撤诉。”
庄玉弯下腰请求对方的原谅。
钟摆的声音忽然在屋内响起,咚——咚——咚——
时间来到整点,钟声散去,庄玉已经弯得腰酸。
“哈。”
她听到了余仲扬的轻笑。
“那给我看看你的诚意吧,庄学姐。”
庄玉抿着唇,等待他的要求。
被请求者形若妖鬼,字字淬毒:“那就跪下吧,跪倒我满意为止。”
闷雷响起,庄玉默然许久,最终跪在余仲扬面前。
“灵堂需要人守灵,就麻烦学姐了。”
余仲扬留她一人,将屏风展开,让她和冷冰冰的灵堂共处一室。
半小时后,余知念提着一只放映仪来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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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八仙椅对着门口,余仲扬坐在上面闭着眼听雨,香炉里燃了檀香,烟雾袅袅绕出淡淡的雾意。
来了人他也不睁眼,却像是知道是谁一样。
“出去。”
“真不礼貌。”余知念嗔怪,“来者都是客,怎么能随便赶客呢?”
余仲扬睁开眼,丹凤眼渗出胭脂色,看不出是哭过还是没睡好,亦或者二者都有。
他冷笑一声:“人都不算,算什么客?”
“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呢?”
余知念进了屋,放下放映仪,又把伞合好。淋了雨的伞靠上桌,在地上晕出一片水迹。
“你无视了当人的规则,竟然利用那个死变态杀人。”
听到屏风后一声轻响,余仲扬乜了一眼,继续讽刺她。
“我就说你是一头野兽。”
“诶呀,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余知念没有否认,而是轻笑着回他。
她不会为了反驳他的野兽论而动摇了,他说得对,自己就是一头野兽,也只有野兽,能把这条毒蛇咬死。
“但还是谢谢您的夸奖。”她看见那屏风眼睛一亮,“正好不用我找地方了,我这边有个礼物要送你。”
“不如先看看我的礼物。”
余仲扬大步走过,合起屏风,露出在遍地狼藉里跪着的庄玉。
庄玉身形一抖,最终没有站起来。
余仲扬全程没有看庄玉,他把她当做一个战利品展示给余知念,如今死死盯着余知念,想从她的脸上得到自己想要的表情。
想象之中,她应该陷入暴虐的崩溃,她应该对此悲痛欲绝。
可余知念只是转过身,惊讶地做作地,像是恶劣的小孩子看到丢掉的玩具被捡了回来——
“咦?怎么这里还有一个人啊?”
不以为然的,熟视无睹的,余知念打量了一下狼狈的庄玉,巧笑嫣嫣。
雷雨天阴沉沉,屋内一片晦暗,直到闪电无声地靠近,雪光般刺眼的亮擦开眼前的场景,那少女的长发垂在肩上,发尾因为潮湿的水汽黏连成股,如断裂的绳索。
而一向认为余知念是怪物的余仲扬竟比庄玉还要吃惊,他丹凤眼微微瞪开,眼瞳甚至颤动了一瞬。
他发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彻底失控了。
而余知念仅仅将注意力分给庄玉这一句话,继续快活地进行下一步去了。
她来到屏风前,将屏风再次展开,展得比余仲扬展的还直,几乎是一片屏幕了。
这就是一片屏幕。
余知念开始放映自己的礼物。
白花花的医院就诊室,天蓝的帘幕,空荡荡的只有电脑的桌面。
医生出了门,齐闻坐在凳子上沉默地等,他忽然摸出来手机,看向屏幕的瞬间淡漠的神色柔和起来。
背后的帘子像是被风吹动,齐闻下意识转过身,罗刹面的女疯子暴起,将藏在手里的黑色圆珠笔瞬间扎进齐闻的脖子。
齐闻捂住脖子想要说话,可是这一扎已经损伤了他的喉咙。
女疯子嗬嗬地笑,拔刀一样把圆珠笔拔了出来。
血液喷溅,从天花板到她的身上,她咧着嘴用凶器在桌上的病例本上写字。
余仲扬目眦欲裂,他当然知道那疯子写的什么——
【小羊!小羊!看到了吗小羊!】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站在投屏面前,如一只渺小的虫蛾,在屏幕的光芒中缓缓转过身来。
余知念朱唇微启,极尽恶劣:“小羊,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