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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期限

作者:红豆酬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萧岐玉生得太高,崔楹若想看他眼睛,便需要高抬起脖子,十分费劲,所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轻易不看着他眼睛说话。


    但此时此刻,面对萧岐玉的逼近与质问,崔楹直接昂起下巴,径直看他眼睛,纤长的脖颈白皙如玉,高贵典雅如同一只小孔雀。


    “你为什么不提?”崔楹反问。


    日影摇晃,廊下翠荫如云,一朵红色海棠花延伸进来,若有若无地磨蹭在萧岐玉的侧脸。


    萧岐玉转脸将碍事的花朵拨开,艳丽的红色,让他脑海中不可抑制的出现清晨的那件红色小衣。


    他语气发沉,透着股子灼热的烦闷:“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不想让她伤心。”


    毕竟他是被祖母一手带大的,祖母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崔楹笑了:“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萧岐玉目光诧异,回过脸看向她。


    海棠娇艳欲滴,少女笑靥如花,鬓边两缕碎发随风扬起,柔软贴合在额头。


    “姨奶虽不是我亲奶奶,可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每次我来看望她,她都会给我准备好多我爱吃的,她的这些好,我都记得。”


    “更不说我祖母和姨奶还是多年的好姐妹,我祖母这两年来经常跟我念叨,说人老了,身边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睁眼就不知道谁又走了,越活越孤单。”


    崔楹不自觉蹙了眉头,颇为担忧地道:“悔婚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姨奶如果被我刺激出个好歹,出了事,我会自责一辈子的,我祖母肯定也会非常伤心。”


    廊中就此寂下,唯能听到风响树动,花枝窸窣。


    萧岐玉“哦”了声,漫不经心的神情,慢悠悠启唇:“所以呢,打算跟我假戏真做?”


    崔楹睁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找水洗洗耳朵:“我呸!谁要跟你假戏真做!”


    “只是为了双方老人,暂且搭几天伙罢了,”她气得步伐都后退了两步,柔软的碎发仿佛为之炸开,“而且我觉得世上无绝对,比方说,谁规定成了婚就不能和离呢?谁规定夫妻就得谁在一张床上呢?反正以后你是你我是我,除了同一屋檐,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萧岐玉哼了声,绑在马尾上的玄色发带随气息晃动:“那最好不过。”


    崔楹却还跟没缓过来似的,两手不停搓着胳膊,试图把满身鸡皮疙瘩搓掉。


    萧岐玉瞥她一眼,迈出脚步:“你放心,待等祖母百年之后,我自会书写和离书,你我一拍两散,权当从没成过这个婚。”


    崔楹追上去道:“也好,那时姨奶不在人世,看不到,也就不会难过了。”


    话说完,她感觉到萧岐玉的步伐僵滞了一下,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你放心吧,宫里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有他们在,姨奶一定长命百岁。”


    话音落下,这下不仅萧岐玉愣住,崔楹也愣住了。


    两个人同时沉默,然后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假如祖母寿泽绵长,再活个十几二十年,那他俩这婚还要不要离了?


    崔楹:“……”


    崔楹:“萧岐玉,我突然有个大逆不道的问题想问问你。”


    萧岐玉:“知道大逆不道就不要问。”


    崔楹平生第一次没有跟他对着干,不让问当真就没有问,耷拉个小脸儿走在他身后,表情沉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岐玉稍一侧脸,便将她那副郑重到仿佛去要账的表情收于眼底。


    她是真的,很不想很不想和他在一起。


    廊外姹紫嫣红忽然失了颜色,萧岐玉自鼻孔喷出一口闷气,冷冰冰道:“最多两年,两年之后,不管祖母身体如何,我都会亲自到太后面前,请求与你和离。”


    崔楹的眼睛瞬间亮了,抬头便问:“原因呢?”


    萧岐玉:“感情不和。”


    崔楹:“一言为定!”


    她顿时感觉头不沉了,步伐轻了,连檐上聒噪的鸟啼都显得悦耳起来。


    心情一好,肚子便开始抗议了。刚才王氏想留他俩在菩提堂用膳,他俩谁都没答应,故而崔楹肚子里只有几块点心撑着。


    “我吃饭去了!”崔楹步伐加快,雀跃如同一只脱笼的小鸟,没有丝毫等待萧岐玉的意思。


    萧岐玉站定在原地,海棠花雨纷扬而落,他静静看着崔楹奔跑时飞舞的衣袂。


    忽然,他启唇叫她名字:


    “崔楹。”


    崔楹停下,转头看他,杏眸明亮。


    “没什么。”萧岐玉别开脸,不冷不热的语气,“吃你的去吧。”


    崔楹白他一眼:“莫名其妙。”


    待那明艳活泼的背影逐渐远去,萧岐玉才抬起眼眸,重新望去。


    花瓣洋洋洒洒,海棠味淡无香,连带少年那句未能说出口的“多谢你”,一起埋在廊底苍翠的青苔下。


    ……


    菩提堂内,咳嗽声连续不断,供案上的香火气与清苦药气结合在一起,厚重浓郁。


    秦氏服侍王氏将药喝完,坐在榻边听小丫鬟的回禀:


    “回老太太,回太太,七奶奶自出了菩提堂,便回自己的院儿里用膳去了,七爷没吃饭,骑马出府,前往朱雀门上值去了。”


    秦氏闻言皱眉:“这才成婚第二日,不在家陪媳妇,哪里就紧着他当差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小两口互相看不顺眼。


    秦氏叹息完,转而对王氏抱怨:“这两个孩子不睦已久,太后娘娘怎会突然给他俩赐婚,娘您也是,旨意下来便接,也不进宫去问问——”


    王氏道:“就是我求的太后为七郎和三娘赐婚。”


    秦氏愣住,瞠目结舌。


    直过了小半晌,秦氏才回缓过来,磕磕绊绊地开口:“娘,您这是……”


    王氏的咳嗽有所平息,呼吸却粗重如枯枝朽木:“三娘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孙女,又是她爹娘的独生女儿,外公是孔圣人的八十三代直血嫡脉,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衍圣公,这样的家世,门第,品貌,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若非我与长公主自小一起长大,你当永定侯府便攀得上人家?”


    秦氏听后哑口无言,久久无话。


    王氏叹出口气,盯着床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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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万寿图中的“寿”字,目光悠远:“我硬活又能活几日,生前不能将七郎的婚事料理妥当,我死也不得瞑目。”


    秦氏好不容易回神,点着头道:“娘眼光长远,儿媳自叹不如,可七郎毕竟与三娘自幼不和,把他俩这般强按到一起,未必便是美事,何况七郎又不喜三娘……”


    王氏:“七郎不喜三娘?谁告诉你的?”


    秦氏:“这……京城人尽皆知。”


    供香的烟丝幽袅飘忽,王氏听着儿媳的话,思绪忽然回到九年前的夏日。


    在生母去世后的两个月间,小小的孩子不吃不喝,睡醒便钻到狭小幽暗的床榻底下,一待一整天,常常要人将他强行拉出来,使蛮力撬开嘴巴,才能进食水米。


    眼见着孩子一天比一天瘦弱,王氏慌了。


    她已经失去了儿子、儿媳,不能再失去孙子。


    为了不让孙子睹物思人,她狠心将他送到卫国公府的家塾上学,强迫着他与其他孩子相处,日复一日,从不懈怠。


    终于,在连续上学半个月后,萧岐玉下学做着功课,终于开口说话。


    第一句话,他说:“祖母,崔楹好吵。”


    王氏笑弯了眼,问他:“除了崔楹,还有谁吵?”


    小萧岐玉想了想:“没有别人,崔楹最吵。”


    “其他人也觉得崔楹吵吗?”


    “没有,他们都很喜欢崔楹。”


    “嗯?那崔楹想必是很好了?”


    小萧岐玉又想了想,点头:“崔楹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


    唯独对他不好。


    王氏为了引导孙儿说出更多的话,接着问:“既然其他人都很喜欢崔楹,那你喜不喜欢崔楹?”


    小小的儿郎缄默不言,写字的力度忽然变得用力许多,墨迹浸透了宣纸。


    “不喜欢。”


    他说:“崔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


    咳嗽声驱散烟丝,王氏没有向秦氏说太多,饮了两口茶水,看向秦氏的脸。


    “老二媳妇,娘身子不中用,这些年府中上下,多亏了有你打理,你的辛苦,娘都看在眼里。”


    王氏握住秦氏的手,气息虚弱,口吻却暗里强硬许多:“你心里在想什么,娘都知道。”


    “你兄长家的庶出女儿,与七郎一般年岁,尚未出阁。”


    “我也曾派人暗里看过,的确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孩子,熟读诗书,还写得一手好字,虽然生母出身不高,却在嫡母膝下养大,通身一派好气度。”


    王氏叹息,苦口婆心:“可你也不想想,七郎自幼习武,脾气表面沉静,内里却比谁都犟,寻常闺秀,谁能压得住他?他跺跺脚,哪个女子敢跟他对着来?”


    “这满城闺秀里,只有小三娘敢跟他唱反调,也只有小三娘,能让他生出点活人的喜怒哀乐。”


    王氏松开秦氏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意味深长:“娘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你可能懂娘的意思?”


    秦氏的脸色早已白一阵红一阵,神情僵硬赧然,闻言只管点头:“娘放心,儿媳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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