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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作者:简小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薛姈一路上越想越是心悸,步伐也愈显急促。


    直到远远望见厢房窗边有亮光,那团微弱温暖的灯火,让她略微缓过神来。


    她放轻脚步,将受伤的手拢在袖子里。


    绣棠听到动静已经从里面掀开帘子,看到薛姈下意识的动作心里一阵抽疼,又顾忌着有薛妃的耳目在,只得沉默着上前,扶着她一起进了房中。


    妆镜台前,绣棠早就备好了干净的水和伤药替薛姈清理伤口,她手上动作轻巧麻利,生怕弄疼了薛姈。


    等忙完手头的事,绣棠清秀的面庞闪过一丝忧虑。


    “姑娘,延福宫里传开了,说是您被御前的人送了回来。”她蹲下身子,睁着一双圆眼睛,仰头看着薛姈,小声问道:“薛妃对您发火了罢?”


    薛姈知她担忧自己,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耐心解释道:“我的提篮坏在了半路,这才伤了手。正巧遇上了圣驾,得以御前的人送回来。”


    “薛妃本来想撒气的,可得知皇上去了清和宫看恪昭容,一时倒把我的事给放下了。”


    看着她不大相信的神色,薛姈伸手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青白色的玉石圆盒,递到她手上。


    “这是薛妃赏的,说是效果极好的伤药,闻着香气不错。”薛姈知她难过,微微弯起唇角,故作轻松的道:“你最懂这些,帮着品鉴品鉴。”


    绣棠打开玉石圆盒,轻轻嗅了一下。


    她不算精通药理,只认识些药材,经过仔细分辨,确认这玉肌膏的确是好东西。


    “这算什么事?”绣棠将东西放在桌上收好,轻声嘟囔着抱怨:“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好端端的提篮为何会坏,大家都心知肚明。


    “薛妃如今在宫中颇有贤名,自然不会给人留话柄。”薛姈不愿她跟着担心,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


    绣棠思索片刻,暂且松了口气。


    如今姑娘是大宫女,也常去外头,若让别人瞧见身上有伤,难免会觉得主子苛刻。


    绣棠脱口而出:“她就是仗着世子爷换防在外一时回不来,才这般折腾您——”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姑娘神色陡然变得严肃。


    薛姈板着脸道:“亲疏有别,大伯父在又如何,自然要为自己女儿考虑。往后不必再提了。”


    她特意加重了“大伯父”三字,绣棠自觉失言,无措的低下了头。


    那是侯府最讳莫如深的秘事,本不该随意提起。


    “爹娘虽不在了,我还有外祖母,还有你和雪檀。”薛姈觉得自己方才语气有点重,吓到了绣棠,缓声道:“我会想办法早些出宫。”


    薛妃想用她,但眼下仍有顾虑,只让她做宫女就是这个缘故。


    过些日子是薛妃的生辰,侯府女眷都会进宫,那时是个极好的机会。


    绣棠眸子亮晶晶的,眼神坚定的点点头。


    自从三爷早逝后,姑娘小小年纪就护着太太,护着她和雪檀在薛妃明里暗里的刁难中脱身。这次若非老侯爷为姑娘病重的外祖母请太医治病,本已搬离侯府数年的她们,也不会重新回来。


    姑娘一定会想到好办法。


    ***


    此后薛妃果真没用薛姈来当差,等两三日过去,薛姈手上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才让她来殿中近身服侍。


    这日天才蒙蒙亮,薛姈早早起身梳洗后,匆匆赶往内殿当值。


    最近薛妃心情不大好,延福宫的人都过得小心翼翼。


    皇上去过清和宫后,连续数日独居福宁殿,除了去皇后宫中看望过咳疾初愈的大皇子,再未踏入过后宫。


    薛姈赶到寝殿前时,廊下的宫灯才堪堪熄灭。


    她轻手轻脚的掀开帘子进去,平日这时还睡着的薛妃,已经起身坐到了妆镜台前。


    薛姈见状,没上前去碍薛妃的眼,默默去整理床榻。


    “娘娘,今日穿这件芙蓉粉色的绫裙如何?”白芷正在全力准备薛妃出门,手中捧着挑好的裙子过来问。


    这料子是过年时皇后的赏赐,主子和恪昭容都看中这匹,最后还是主子得了。


    白芷想着自家主子看了心情会好些。


    薛妃正在挑首饰,她侧眸看了一眼,才要点头时,余光瞥见了镜中一道纤细的淡粉色身影,当即脸色微沉。


    她不悦的道:“换一条来。”


    白芷有些不解主子为何突然生气,还是很快拿出了备选,一条海棠红的罗裙。


    “这条更衬得娘娘肤色白皙,气色也好。”


    薛妃面上露出迟疑之色,片刻后,指着榻上一条月白色的绫裙,道:“要那条。”


    白芷立刻拿来,薛妃却像是失去了兴趣,直接让人梳头。


    殿中气氛霎时间冷淡下来,梳头的宫女战战兢兢,唯恐主子不满意自己倒霉。


    薛妃有些走神。


    她原想着皇上来过延福宫后,再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直称病没出过门。


    可皇上却始终没来。


    她不敢再耽误下去,只得赌一回,在坤仪宫能遇到皇上。


    等宫人们服侍她收拾妥当后,已过了辰时。薛妃站在落地穿衣镜前,端详着自己的妆容。


    她一改往日的明艳,也并未用熏香,穿着素净了不少,看起来淡雅娴静。


    大病初愈的人,正该如此。


    薛妃心中稍定,抬眸瞥见正站在角落的薛姈,似是不经意道:“阿姈,今日你和银柳随本宫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


    薛姈心头一惊,完全没料到薛妃会带她。


    因拿不准薛妃是试探还是真的要让她去,薛姈上前蹲身回话道:“娘娘,奴婢只怕规矩还未学好,没得丢了娘娘的面子。”


    “皇后娘娘允你进宫,还未带你过去谢恩。”薛妃抬手轻抚鬓边的步摇,随口道:“这回本宫身子大好了,自然该去一趟。”


    薛姈只得恭声应是。


    薛妃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说了句“太素净”,转而吩咐白芷取了支珠花,亲自替薛姈插在了青丝堆成的云鬓中,端详片刻,薛妃微微颔首。


    “走罢。”


    ***


    晨起去坤仪宫给皇后请安的时辰尚早,薛妃特意命轿辇行走的速度慢些。


    这是她晋封妃位后第一次正经出门,轿辇也比从前华丽宽敞了不少,坐起来更加舒坦。如今只是妃位就已经如此得意,若将来事情顺利,她爬的更高,自然要六宫侧目。


    经过通往御花园甬路的时候,正瞧见慧修仪的轿辇走过来,她只抬了抬手指,须臾,慧修仪的的轿子便停了下来,向她行礼问安。慧修仪礼数足,薛妃体面地微笑起来。


    当初慧修仪选秀入宫的,因家世好相貌美,直接封了修仪,原本位份在薛妃之上,如今倒要给薛妃见礼了。


    薛妃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示意起轿。


    一路走到了御花园,隔着树荫忽然望见一队仪仗走过来,人数比她们还多,走近了才发现,竟是卫贵妃和云充容一行。


    薛妃面上的得色褪尽,眸光倏地暗了暗。


    两人都出身将门,同样被称明艳动人,可卫氏初封就是四妃之首的贵妃。


    卫贵妃自恃跟皇上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性子娇纵蛮横。可偏偏合了皇上的意,是名副其实最得宠的宫妃。


    分明是自己先入东宫,陪伴皇上的时间更久,却反而远不如她!


    薛妃心里懊恼,面上却不露分毫,唇边已漾出浅浅的笑意。


    卫氏向来压制得她抬不起头,如今自己得以晋位,只怕是卫氏更气恼些,自己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想到这儿,她挺直腰身,只略微前倾,颔首道:“妾身见过贵妃娘娘。”


    卫贵妃抬眸,目光轻飘飘落在薛妃身上。如今她在自己面前摆出妃位的气派,真是底气足了不少。


    那点功劳,不过是侥幸罢了。


    卫贵妃神色冷淡的随口应了,眉眼间掠过轻蔑之色。一旁的云充容向来以她马首是瞻,向薛妃问安时只敷衍的叫了声“薛妃姐姐”。


    薛妃有些不快,却也知道若跟贵妃对上,自己没有胜算。


    她按捺下情绪,正准备离开,却听卫贵妃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你还病着,怎么出来逛了?”


    薛妃听出卫贵妃有找茬的意思,索性大大方方道:“劳娘娘惦记,妾身已经大好了,正准备去向皇后娘娘禀告。”


    众人皆知近来只有在坤仪宫才能见到皇上,薛妃自称身子好了去见皇后,打的什么主意简直不用猜。


    卫贵妃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唇角却慢慢弯了起来。“本宫正准备剥些莲子献给皇上,正缺人手呢,可巧遇到遇上了薛妃。”


    薛姈一直留意着她们之间的对话,听卫贵妃的邀请,心中警惕。她进宫已经有月余,薛妃在宫中静养时,打发人过来探望的宫妃里可没有卫贵妃。


    果然薛妃脸色微变。


    云充容见她似是不愿,在旁添油加醋道:“莫不是薛妃娘娘心里只有皇后娘娘,没有贵妃娘娘?”


    薛妃不满地瞥了云充容一眼,如今她比自己位份低了不少,就要仗着贵妃的势拱火。


    她耐住性子,不去理会云充容,只对卫贵妃道:“妾身并无此意。”


    只见卫贵妃姿态慵懒的坐在撵轿上,用说不出的高高在上姿态睥睨着薛妃。她微微扬起唇角,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那便走罢。”


    名义上要给皇上准备膳食,薛妃再不情愿,也只得跟上。


    莲池离这里不远,水榭中已有宫人穿梭忙碌。卫贵妃为首的一行人,直接走了进去。


    离水面越近,薛姈明显感觉薛妃脸色越差,搭在她手臂的手指,也在不自觉的攥紧。


    “当日就是那里,薛妃恰到好处的出手救了恪昭容。”卫贵妃站定,忽然转过头,似笑非笑的道:“云充容,你该跟薛妃好好学着点。”


    “怎的那日同在画舫上,薛妃就因救人而人人赞颂,可你竟笨得被人疑为要谋害恪昭容——”


    云充容想到自己险些被牵连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恨从心起,阴阳怪气的道:“原是妾身愚笨,不及薛妃娘娘心思灵巧。”


    薛妃听罢,脸色白了白,强撑着气度,微微笑着:“只是碰巧罢了。”


    卫贵妃不再绕弯子,挑了挑眉,道:“本宫记得薛妃水性好,随云充容一道去摘莲蓬罢。”


    薛妃闻言一愣,满脸的不敢置信,她下意识拒绝道:“娘娘,妾身自从上回落水后,就有些畏水。”


    卫贵妃冷冷一笑,见她有重提功劳的意思,心中厌恶,面上也带了出来。


    云充容乐见她被贵妃摆布,迫不及待的帮腔:“那日妾身同在船上,如今也不觉得有什么。薛妃娘娘总不会做过亏心事罢?”


    薛妃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眼刀子恨不得甩她脸上。想到卫贵妃的手段,她只得示弱道:“娘娘,不若让船娘采了来……”


    “皇上连日来政务繁忙,关心龙体安康正是后宫本分。”卫贵妃态度变得强硬,语气中还带了些斥责之意。“要亲自动手才有诚意。”


    看着卫贵妃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薛姈跟着心头一惊。


    薛妃已经算是后宫高位,仍是远不及真正的宠妃。


    说话间船娘已经划船过来,一条小船在水里看着十分不稳当。


    眼下卫贵妃人多势众,再制造一场“落水意外”也不是难事。


    薛妃这才真的怕了,只觉得眼前的景色也渐渐跟着晃了起来,胃里一阵翻涌,夏日里竟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为了自身安危,她把心一横,当即就闭上了眼,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银柳和薛姈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眼看卫贵妃要先发制人,薛姈灵机一动,连忙道:“娘娘只怕是中了暑气!”


    卫贵妃循声低眸,她没去看薛妃“病”得如何,只去找说话的人。


    这宫女倒是机灵,挑了个两边都不伤体面的理由。


    当她看清那半张精致的侧脸时,微微眯了眼眸。


    正值一日里天气热的时候,她欺霜赛雪的肌肤没有一丝汗珠,白得扎眼。如鸦羽般的眼睫安静的垂着,半遮住琉璃似的眸子。


    薛姈觉察到卫贵妃的打量,佯作不知,只赶着从荷包里拿出清心丸给薛妃服下。


    不过一个宫女罢了,还不值得自己放在心上。


    卫贵妃转而将目光落在已经软倒的薛妃身上,心中总算有了几分畅快,面上却不耐的道:“既是还没好,就不该出来。送你们主子回延福宫。”


    云充容幸灾乐祸,留下句“没得坏了贵妃娘娘兴致”,就紧跟着卫贵妃离开。


    薛妃气得不轻。


    她只是装昏而已,自然把那些话都听入耳中。


    卫贵妃咄咄逼人她只能退让,云充容这个贱人狗仗人势,也敢欺辱她!


    薛姈蹲身扶着薛妃,看着薛妃眼睑下晃动的眼球、起伏不定的胸口,跟银柳交换了个眼神。


    她们都是延福宫的人,若薛妃彻底没了面子,她们回去也只有被撒气的份儿。


    为了保全薛妃稀薄的颜面,薛姈轻轻清了嗓子开口。


    “娘娘中了暑气,把撵轿抬过来。”


    可宫中本就没什么秘密,薛妃昏倒被抬回自己宫中的事,还是被不少人瞧见了。


    这事引起了不少议论,最让人信服的是卫贵妃仗势欺人,薛妃受了委屈,一时气不过昏了过去。


    等赵徽散朝时,缘由已经被传得五花八门。


    御书房中,赵徽单独召见过朝臣,批完了折子,才听人禀报了莲池旁发生的事。


    一个是宠冠后宫的卫贵妃,一个是护佑皇嗣有功的薛妃,后宫都在等着皇上的态度。


    赵徽没什么表情,让人难以揣测情绪。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朱笔,似是漫不经心的道:“延福宫可曾请太医?”


    刘康顺自事发后一直派人留意后宫动静,立刻回道:“回皇上的话,未曾。”


    这已是他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虽不解皇上的用意,可他隐约觉得这会影响皇上的决断。


    果然自己话音才落,只听皇上淡淡道:“去延福宫。”【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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