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榆见夏岚江受伤,她想起自己之前对沈怀清夸下的海口,顿感心虚,只好后找补地问候一下夏岚江,“你没事吧。”
而这问候在第三人眼里,便是急切的关心。
女人瞟了夏岚江一眼,嘴角浮出一丝嘲弄。
夏岚江捂着伤口摇了摇头,他面容淡定,像是没有痛觉,唯有泛白的唇色窥见一二。
他倒不是在硬撑,而是眼前的女人让他分不出余心关注自己的疼痛。
如果按照传统的眼光来看,她甚至都无法称之为女人。
高大的身量,孔武有力的身材,不输他在战场见过的任何部将,黝黑的皮肤彰显着过往的风霜,她身披布甲,手持银戟,若说朱琦朱大将军乃巾帼之资,那她便是枭雄之气。
原来这就是青义帮帮帮主,果然不一般。
“看来找漂亮男人确实耽误正事,苏榆,你的武功可没有长进。”
苏榆压力在心,嘴上轻飘道:“你别是来找我切磋的,这位柴帮主。”
柴英花面沉如阎王。
“如果你今日没有杀本帮主的人,那我确实非常愿意找你切磋,可惜你选错了路。”柴英花摆出武姿,“本帮主断不能留你!”
苏榆转了转手腕,放言道:“有本事就来取。”
“猖狂!”柴英花低喝一声,持戟朝苏榆迅速刺来。
苏榆手上青光一闪,人剑合一。
剑对戟,青光与银光交织。
“铛!”
“哐!”
是剑的长鸣,是戟的恫吓。
苏榆的剑招攻势如同她本人,直接而狠厉,她的剑主动与柴英花的戟勾绞在一起,从每次打斗缝隙中直刺对方面门。
柴英花看着直接实则十分灵活,她借力使力,顺着戟杆整个人划出半个弧形,避开苏榆的剑,又从底下抽出戟尖,一个狂风扫叶,势若雷霆。苏榆立即后撤,随后马上弹起,内力化为掌气,剑影若清风无迹,变换莫测,迅捷阴狠。
两人缠斗得难舍难分,只见影,不见人,夏岚江眸光犀利,牢牢盯住每一处比拼间隙。
他感觉苏榆已有力竭之势,柴英花虽也不似开始那般充沛,但体力明显比苏榆要强。
他盘算着,这样下去,约莫也就半个时辰,苏榆就会撑不住了。
这是最坏的情况,夏岚江心里吃紧。
“嚓————!”
伴随着一阵耀眼的火花,苏榆轻飘落在一处巨石上,急促喘息,她打得一张脸通红,汗意涔涔,汗水顺着脖颈灌水一样流进衣领。
柴英花那边也没占到丝毫便宜,她一个重坠落地,抹去脸上的两道血痕,却不见被攻破的丧气,反而满是兴奋。
“我收回刚才你没有长进的话,你的剑变得更戾了,再来!”
与之相反,苏榆没有丝毫兴奋,更多的是腾腾杀意。
她没有心情同对方斗来斗去,她虽好奇柴英花为何没有下死手,但她也无心询问。
相比柴英花她确实技高一筹,能一一躲过,但她自知体力是个短板,如不速战速决,就再无半点优势!
她左脚向后撤一步,打算蓄尽全力再战。
柴英花同样举起银戟,打算全力以赴,做个酣畅淋漓的决斗。
就在两人再次交汇碰撞的刹那,夏岚江腾空而起,以极快的无影速度,十分准确地给两人点了穴位。
苏榆:“!”
柴英花:“什么!”
两人具是震惊,夏岚江接过苏榆,带进怀里,同时用真气推了把柴英花,确保三人平稳落地。
柴英花被人打断大煞兴致,而且对方还趁己不备玩阴招定住自己,这在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行为,顿时怒发冲冠,吼道:“卑鄙小人,敢趁人之危!”
苏榆立马反应过来,夏岚江必是观察到自己的情况,才出此下策。
夏岚江面对柴英花**的杀意,半丝惶恐也无,他淡定道:“救妻心切,还请柴帮主体谅。”
妻?
苏榆诡异地仰头看了一眼夏岚江。
不是吧……搞这套?
她头顶声音的继续道:“柴帮主义愤填膺,可知是你的部下先要来杀我们的。”
柴英花眉头飞速皱了一下。
夏岚江心道看来自己是赌对了。
柴英花绝非善类,更非只分黑白的道义人士,夏岚江通过招式观察到她其实并非想一心致苏榆死地,否则大有机会招招死手。
但苏榆不一样,与她相处的这些时日,夏岚江也算了解一点,她但凡开刃一向习惯不死不休,再打下去,苏榆只会强行加力,好一点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抓捕凶犯,不至于付出如此代价。
思及此,他低头看了一下在他怀里还在微微喘息的苏榆,见她果然杀意浓度有增而无减。
他叹了口气,忽略左臂因行动愈发强烈的痛楚,对柴英花继续说。
“先前家妻同我犯了口角,你可能不知道她,脾气上来是六亲不认,见人就打,还扬言要把我卖了。”
苏榆:“……”
他骂她。
夏岚江还在滔滔不绝地编着瞎话。
“正巧遇见贵帮两位兄弟,一位兄弟,哦,就是死的那个,说同时要买我们俩,家妻同意了,贵帮兄弟把我们绑了扔进车里,帮主不信,可一会儿自行查验,我们的车、绳子,所有痕迹都在那。”
他努努下巴,柴英花眼神顺着他指着方向望去,看见骡车。
他一句话,颠倒了行为主次,仗着竹签子失血晕厥无法对账。
苏榆心想,若是赵老三活过来,怕又被气死一回。
她低声道:“同她说忑多废话,你先给我解开!”
她刚说完,脖子后方又是轻轻一下,夏岚江点了她的哑穴。
夏岚江:“闭嘴,好好配合我。”
苏榆:“……”
“所以呢。”柴英花虽然语气不好,但已然没有了开始那般怒气。
“贵帮兄弟是替帮主讨债来的,绑了家妻,要她下跪,打了她的脸,还要砍她的头。我替家妻辩护,谁知也被打了一掌,还说要把我卖给人市,家妻也是护夫心切,这才不得已出手。”
说完他面露痛惜,将苏榆搂得更近,摸着她被扇的面颊,问道:“疼么。”
疼你妈!
苏榆真想破口大骂,他一口一个家妻,搞得她现在浑身的鸡皮疙瘩,偏偏还动不了说不了,只能被他搂着。更要命的是,距离拉近,她就能闻见他左臂的血腥味,她本就心虚,这下更是五味杂陈。
感受到怀里的人僵硬得像块石头,夏岚江眼里划过一丝坏笑。
“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青义帮不妥在先,而你们,属于没办法。”柴英花彻底平静下来,“你可以把我解开了。等我帮那位兄弟醒来,我会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岚江松开苏榆,走过给柴英花解了穴。
柴英花:“你为何不先给她解。”
夏岚江微微一笑,“家妻不似帮主,冷静地如此快,我怕她还在气头,做出伤情分之事。”
柴英花将银戟猛地扎进土里,看着他那条负伤的胳膊,冷哼道:“她生气是应该的,我毕竟伤了她男人。不过你方才明明可以只点我穴,为何要点两人的。”
“家妻同我讲过,青义帮帮主是位爽朗之人,同这等英雄打,自然要敞亮一些。点穴实乃自保之策,不愿见我妻受伤,还望帮主理解。”说完夏岚江朝着柴英花浅浅鞠了一躬。
柴英花就这么静静看着他鞠完躬,眉眼柔和了些许,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倒是相似。”
夏岚江不明所以,但不露声色。
柴英花挺起胸膛,冲苏榆喊道:“苏榆,我与你就此歇战,你道如何,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了。”
苏榆被点了哑穴,她说不出话。
“多谢帮主。”夏岚江再鞠一躬,回到苏榆身边,眼神示意她事情告一段落,莫再随着脾气纠缠不休。
苏榆翻了个白眼,夏岚江给她解开穴位,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剑。
“但是,事归事,命归命。”
柴英花话锋一转。
“无论真相如何,我帮内人到底是死了一个,你们终究是欠我一条人命,需要还。”
这女人!
苏榆攥紧了拳,刚要说话,被夏岚江抢先一步。
“既然帮主非要讨个命,那便拿我的命抵吧,放过家妻。”
苏榆惊讶瞧他。
他没事吧?
“只是。”
夏岚江也话锋一转。
“容我再多活三天,我与她虽以夫妻相称,但其实并未成婚,还望帮主给我时间,让我了却一桩长久的心愿。”
他说得情真意切,说完还“含情脉脉”地望着苏榆,苏榆终于明白他绕了一大圈是为什么,她嘴角一抽。
他可真是好盘算!只可惜柴英花未必肯如他愿。
“竟然没有成婚么。”柴英花抱臂调侃苏榆:“这可不太对啊,纵使我们江湖中人自由散漫,该有的也是不能少的。”
苏榆是哑巴吃黄连,只能配合尴尬笑笑。
“我答应你,但是你们不能去别的地。”柴英花遥指谷口,“随我进帮内,我青义帮自会助你了却这最后一桩心愿。”
这话正中夏岚江下怀。
“多谢帮主。”